第138章 第 138 章

    捷报送回京城之后,约莫半个多月收到了回信。

    霍平生被封为首功,连升数级,为骁骑游击将军,陈宴次功,升一级,为中领军,封号平北,其余零零散散也皆有封赏,包括北梁侯宋霖,虽然中军正面战场并没有什么表现,陛下亦在旨意中称赞英国公守城有功。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事是,在霍平生斩获众多俘虏财宝回城之后的第二天,王励勖与田安之亦被合屿城县丞亲自送了回来。

    正要出兵去接应的何蔚吓了一跳,然后看着那县丞颤颤巍巍送上一封信帛“卑职卑职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就请将军自己看看吧。”

    何蔚结果信件,便直接交给了英国公,英国公看完,脸色微变,然后传递给众人。

    陈宴看罢,微微挑眉,然后看着下一个看了的宋霖紧紧皱起了眉头。

    信上描述了合屿城是如何解得围,却原来,在被围一个月之后,王励勖出了个主意请君入瓮。

    对方提议,提前在城中四处放好干草与柴油,然后直接放鬼戎士兵进城,接着点燃城池。

    县令自然是犹豫,她觉得鬼戎将领虽然是野蛮人,但也不是傻的,进来之后见城中空无一人,有柴油味,却又没有人烟,一看就能看出不对。

    王励勖却说,并不让所有人撤离。

    意思是,只撤离重要的一部人,其余人作为诱饵。

    县令挣扎许久,但后来城池被围太久,如此下去,一个人都活不下来,只好依言照做了。

    那一日,死了数千鬼戎士兵的同时,也死了数千的百姓。

    所有人看完信件,却都没敢说话,最后还是何蔚开口说了句“虽然有战果,但未免太阴毒了些。”

    便有人道“臣却以为,也是无奈为之,若不是如此,合屿城定然已经失守。”

    有人冷笑“那现在和失守有什么区别,那里还能住人”

    “经过重建移民,几个月之后应该就能恢复。”

    “那可是数千无辜百姓的性命,我们征伐战场,难道不是为了保卫百姓”

    “他们也保卫了国家,虽死犹荣。”

    英国公洛襄望着堂中的三人。

    合屿县丞颤颤巍巍,脸色煞白,看起来都站不稳了。

    田安之垂手而立,微微蹙眉,似也有些不安。

    只有罪魁祸首的王励勖,面无表情,正抬头看着自己。

    王励勖好像是个地坤。

    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他作为田安之的副手过来,开始也没人注意,但很快,受调查的人就发现,实施审问职责的人,往往是王励勖。

    作为指导王励勖真实身份的人,洛襄迷糊了好几天,几乎以为他从前听到的消息可能是假消息。

    但过了一阵,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没错,不然的话,为何作为主要执行者的王励勖只能作为副手呢,这无疑是一种掩人耳目的行为。

    话虽如此,洛襄也没有指出这件事。

    陛下将他派来,肯定是知道此事的。

    于是此刻的洛襄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纠结,他不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半晌,他终于开口对县丞道“你回去将此次遇难者名单都记录下来报上来。”他想,陛下是会希望知道这些的。

    然后,洛襄就让县丞先回了合屿,然后将这件事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他自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王励勖是陛下的人,他也就只好不带感彩地将事情呈上,然后交给陛下来判断了。

    如果又过了几日,待收到名单之后,霍平生陈宴等人,便需要收拾行装,进京谢恩了。

    因为担心事情被他人知道之后反而生变,霍平生决定将霍征茂先偷偷带回魏京,待在陛下面前再承认这件事,于是她特意买了一辆马车,好将霍征茂带上。

    路上偶遇她的前上司田季。

    田季这次战役倒了大霉,他的兵马在荒漠中迷了路,好几日之后才找回来,损兵数百,他被降了职,成了个守城小兵,自己也受了重伤在营中养了好几日。

    看见霍平生,他先是脸色微变,随后挤出笑容来,打招呼道“霍将军好。”

    他大约也没想到,仅仅几日,两人的身份已经是云泥之别。

    想到半个月前他还故意折辱霍平生和她的手下,他就后悔得想回去甩自己几个巴掌。

    他已经做好了霍平生要讽刺他的准备,却没想到霍平生只点头笑道“田校尉好。”

    田季以为对方在讽刺他,但还是硬撑着笑脸“某作战失利,如今只是城门守军了。”

    霍平生一愣“这样么,真是可惜。”

    田季摸不准霍平生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笑挠了挠头。

    霍平生便又问“那田大哥知道哪里有平稳一些的马车卖么我我回京有一些东西要带上,需要一辆马车。”

    田季望着霍平生真挚的表情,此刻就明白过来了。

    霍平生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

    “若若不嫌弃,我有个弟弟,是做木工的,就卖马车,我叫他便宜给你。”

    “谢谢,那太好了。”

    她与田季并肩而行,田季时不时看她一眼。

    霍平生想了想,道“田大哥,咱们说开吧,那日你硬要惩罚我和我手下的兵,我肯定也是不高兴的,主要是,我觉得他没有犯需要挨军棍的错。”

    “是田某该死。”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军中需要有分明的纪律,若只因自己的喜恶便随意惩处,兵士要不不服气,要不束手束脚战战兢兢,都不是好的结果。”

    田季听得一愣一愣,他可没想过这些。

    霍平生继续道“所以我愿意替他分担军棍,并非是我心软至此,只是我觉得不该这样,他若是真犯了严重的错,打死也不足惜,就像田大哥,虽然我因为你做的事生气,但我也不会报复你,因为我觉得我也有错。”

    “啊”

    “有很多事我不懂,也没问,当时我在烦恼别的事情,以后,我若还有不足之处,你直接提出来便是了。”

    田季微微抿嘴,一脸严肃,盯着霍平生上下打量。

    霍平生不自在起来“怎么了,可是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田季摇头,嬷嬷走在前方。

    半晌,却突然回头“您还会回漠北么”

    霍平生环顾四周“我想回来。”这次虽然收货颇丰,但是她还没打到那个害大哥站不起来的柯蓝微呢。

    田季道“那等您回来的时候,让我做您手下的兵吧。”

    霍平生和他大眼瞪小眼“啊”

    此时,相似的对方同样发生在陈宴的房间中。

    宋霖一大早就过来了,看着陈宴一脸愉悦地收拾着行李,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回去会情人了呢,那么高兴。”

    陈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宋霖道“你说话那么刻薄,肯定是没有的。”

    陈宴不理她,宋霖的视线追随着她,过了好半天,就问“你还准备回漠北么”

    陈宴笑眯眯回望“如果在京中有大官做,那肯定就不回来了啊。”

    宋霖脸色发黑“算你够冷酷。”

    陈宴道“这句话你这几天说了很多次了哦。”

    宋霖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瞪着陈宴“你这个人,咬下一块肉来流出的血都是冷的吧。”

    陈宴“但是我至少不会说那么可怕的话,让让,你挡道了。”

    宋霖仰头看着她,却突然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向了自己。

    “看来以后见不到你了。”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莫名的,将一片皮肤烫热了。

    宋霖咬着嘴唇,脸颊泛红发烫“最后一天了,能不能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

    陈宴心想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装傻“什么”

    宋霖紧咬牙关,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床上,然后跨步骑在了她的腰间。

    “现在懂了么”

    陈宴瞪大眼睛,心中莫名慌乱。

    宋霖低头看他,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灼灼的火焰,与她艳若桃李的面孔交相辉映。

    她倾身靠近,柔弱无骨,呵气如兰,唇抵在耳边,又软又烫“你疼疼我”

    香气四溢,是一种甜香。

    陈宴大脑空白,却猛地抓住宋霖的肩“你又来信”

    声音有点哑。

    宋霖低声哼哼。

    陈宴却觉得不对,她还记得上次在宋家花园闻到的可不是这个味道。

    虽然也是甜香,但那是一种清甜,眼下的这种甜腻得很。

    陈宴明白过来了,她搂住宋霖的腰,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翻了个身,情势逆转,她到了上方。

    宋霖发丝凌乱,眼睛发亮,陈宴却叹了口气“别闹了,北梁侯。”

    她按着对方有些不安分的手“待卑职回了京,就告诉陛下你的事,陛下一定会宽恕你,到时候你继续做着你的北梁侯,然后找一个上门女婿,大可以好好继续过日子,不用这样自暴自弃。”

    宋霖本来带着些媚意的神情一下子清醒了。

    “什么叫我自暴自弃”

    “您现在不就是自暴自弃,你眼下这手段,又是勾栏里的谁教你的”

    宋霖脸更红。

    这是和先前全然不同的红。她抬脚踹陈宴“你给我滚。”

    陈宴松了手,翻身站起,整理衣摆。

    宋霖也站起来,重新束了头发,然后摔门而走,走之前却还是高声说了句“你等着瞧”

    陈宴脸上的笑容在宋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慢慢地褪下了。

    不知怎么的,嘴中似乎泛起苦意来。

    还能怎么瞧呢,明日一早,便走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霍平生天纵之才,陛下此次叫她跟过来,除了希望她在漠北立功,也是一个让她当老妈子的意思。

    如今霍平生已经绽放光芒,她功成身退,可以回京了。

    而经过此行,她也觉得还是在陛下身边更适合她些,她好像不是很会打仗。

    如此说来,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心里有些闷得慌。

    或许是因为是最后的时光了,宋霖一走,一种不舍便从心底漫了出来,她甚至想,或许不应该说那么刻薄的话,应该让宋霖再呆一会儿的。

    可是再呆一会儿又怎么样呢

    似乎也只是平添更多不舍罢了。

    她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这一切,只是在漠北的一场梦吧。

    悔意与挣扎交织,这晚陈宴的梦都有几分春情,醒来之后她洗了把冷水脸,觉得累得慌,跟没睡似的。

    她牵着马到了城门口,霍平生已经等着了,他身边有好几驾马车,且装饰华美,不流于俗。

    陈宴皱眉,靠近后问“谁的马车你需要那么多马车么”

    霍平生道“不是我的啊,是”

    话音未落,车门被推开,宋霖笑意盈盈,望着陈宴道“我收到旨意,陛下也叫我一起进京啊。”

    陈宴“”

    宋霖假模假样捂住嘴,眨巴着眼睛“哦难道我忘记告诉陈将军了”

    陈宴拉扯缰绳,掉头就走。

    “走吧,平生。”

    不知怎么,嘴角翘了起来。

    在霍平生陈宴一行人出发之时,魏京朝堂上下仍沉浸在打赢胜仗的喜悦之中。

    立国以来,对待鬼戎,大魏向来呈固守之势,完全打不出去。

    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并且甚至隐隐觉得,能守住其实已经不错了吧。

    所以这次大胜,实在叫朝堂上下为之一振。

    洛琼花在得知此事后也非常高兴,回到宫中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就算这个月中旬是她的生日,她也高兴不起来。

    她和傅平安从潜梁山回来没多久,太后就生病了,原本陛下之叫她初一十五请安,太后一病,她要是还是如此,未免太过于不孝,等着被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戳脊梁骨呢。

    于是她开始了每日的请安侍疾。

    其实说是侍疾,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她顶多是在旁边看看太后的脸色,然后说一句“母后看着康健多了。”

    可是从上个月中旬开始,太后突然心血来潮,叫她喂药。

    她长那么大,还从未给人喂过药,便是和平安成婚的第二天平安醒不过来,喂药的都是琴荷。

    于是接到这个任务的一开始,她就手忙脚乱,第一天一半药倒到了锦被上,把太后气得够呛,第二天喂了一半漏了一半,太后脖子上湿了一片,她还一脸天真地说“要不垫块布”

    太后训斥了她,说她为人不淑不德,愚蠢无知,不尊长辈,不配为后。

    洛琼花很难过。

    于是这天晚上她和静月一起练习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明才睡了一会儿,第二天自信满满地过去了。

    然后她在太后研习道法的时候睡着了。

    太后看着她醒来,一脸失望,说她行为失当,毫无礼数,然后递给她一本道经,叫她抄五十遍。

    洛琼花一脸愧疚地接下了。

    她过去从未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愚蠢莽撞,不,或许其实早就应该发现的,母亲就也时常教训她,但过去她仗着母亲疼爱她,总不当回事。

    今日,道经终于抄完了,洛琼花捧着一盒糕点,走到千秋宫的大门前,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如今,她是越来越怕看见太后了。

    与此同时,正在早朝中的傅平安收到了来自京兆尹的上奏

    “京畿有农人秋收所获比寻常农人翻上三番,自称有新的种田之法,臣等探查,却有其事”

    傅平安露出微笑。

    她比京兆尹更清楚这件事。

    这农人,应该就是接收了许多她在系统查来的现代种田方法之后,如今在京畿定居种地的,从前小时候的洛琼花的两个跟班二丫和铁柱。

    想到这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洛琼花的脸来。

    如果对方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引以为豪吧。

    这么想着,她的笑容又更加明显了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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