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热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说实话,上次情况紧急,感觉并不那么强烈,到今日,傅平安才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结热的感觉。
不好受。
从前心里期待得很,如今却想,果真是不需要期待的。
思维开始出现忽明忽灭的断片,明的时候想着自己可不能冲动了,到暗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馨香似乎勾动了某条不受大脑控制的神经,于是明明在心中默念着“不可不可”,被束缚住的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抓住了洛琼花的手腕。
洛琼花吓了一跳,立刻跳了起来,灯火之下惊惶回头望她。
傅平安心里有些沮丧,心想哪里至于吓成这样。
嘴上道“这般绑着看来也不行,把朕和床柱绑起来吧。”
洛琼花这次很果断了,把她的手紧紧缠在了床柱上,嘴上说了句“臣妾失礼。”
傅平安心想,洛琼花显然眼下又觉醒了一个能力。
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她勉强支起眼皮,瞧着背光站在床前的洛琼花,真是奇怪,明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混沌了,眼前的人却清晰起来。
那心中对眼前人的感情也清晰起来,热情、喜乐、庆幸、悲伤、心痛如绞。
眼前又忽明忽暗起来,花灯的影,映着锦缎的红,全部衬着那婀娜倩影,落在她的眼里,心头,也不知怎么想的,她问了一句“你怎么睡呢,你别叫宫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传出去不好”
像熄了灯似的,眼前突然就黑了。
洛琼花听到最后一句,耳朵里烟花炸响似的嗡鸣一片,是了,传出去自然不好,她身为皇后,竟然叫陛下忍着结热也不愿与其结契,简直大逆不道又荒谬绝伦。
大家会怎么议论她,会不会觉得她疯了外面的大臣们,这下就不止是要叫傅平安立昭仪了,该叫她废后。
废后
洛琼花又想起静月告诉她的,文帝废后的故事,这深深宫廷里,大约有许多这样的故事。
她开口“臣妾就睡地上,不叫他们进来。”
傅平安皱着眉头,虚虚睁着眼睛,双目却是失焦的。
好像是失去意识了。
洛琼花扶着床沿蹲下,望着傅平安的面孔,毫无雕饰的面容上带着细细密密的汗,便叫乌黑的发丝蜿蜒沾在了脸上,往日清风修竹一般清丽的面孔被染红了,额间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血色令俊逸清雅之姿染上了三分的艳。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傅平安拨开发丝,傅平安若有所感,发出呜咽般的呻吟。
灼热的吐息沾染在手腕上,她连忙缩回手挨在胸口,心间跳得厉害,洛琼花低头不敢看,脸却渐渐发烫。
奇怪,明明吃了抑制剂呀。
她又抬眼,傅平安难耐地后仰,衣襟散乱,露出修长脖颈来。
白玉染上些血色,更透出细腻勾人的光泽来。
洛琼花闭上眼背过身去。
傅平安突然叫她“阿花阿花”
洛琼花缩着脖子不敢回头。
“阿花别走,别走”陛下真是奇怪,从前冷冷淡淡,那日自己都想明白了,却又突然像是烈火一样燃烧起来。
“阿花我好难受”
心一阵急颤,洛琼花捂住耳朵,床却摇晃起来,洛琼花连忙转身,按住傅平安不住挣扎的手。
对方突然也安静了,把头靠过来,轻轻挨在她的手腕上,小狗似的细细地嗅,嗅了半天,算是嗅了个心满意足,湿漉漉冒着汗的脑袋,便紧紧贴在她的手腕上,热热的,毛茸茸的,像是小时候一门心思望她怀里撞的如意。
洛琼花在这一瞬间丢盔卸甲,倾身将傅平安抱住,将脸埋在对方的怀里。
怀抱柔软而温暖,将她包围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又有些熟悉,好像回到了刚成婚的时候,但是其实又完全不同。
刚成婚时,她对陛下的印象全部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她因为靠近了自己想象中的爱人都快乐,而此时此刻,她已经稍微觑到了真相,她此时的快乐,是因为无情而遥远的爱人暂时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后,好像距离更近了些。
她满眼只有自己,心里没有空隙装些别的东西。
但但可不能就这样又沉溺其中了。
洛琼花勉强抽出一些理智来,心想,这是因为结热了,所有结热的天乾,都是这般模样。
不过陛下心里还是有她,所以就算意识昏沉,也告诫她不要叫宫人知道,这突然闪现出来的一丝柔情,像是蜜糖般带来一缕甜蜜,叫干涸的心田,又渐渐润泽起来
就这么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洛琼花腰背酸疼,直起身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
幸好房间里烧了地龙,便是地上也不那么冷,她仍恍恍惚惚,觉得昨晚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是一个颠倒红鸾的瑰丽迷梦。
于是她想起令她做这梦的成因来,连忙望向床上,却看见傅平安还睡着,只是那些暴起的青筋和眼唇的血色都已经褪去了,看起来只是沉沉地睡着。
洛琼花听赵嬷嬷说,一般天乾若是结热而没能和地坤结契,怎么也要折腾三日,她顿时发愁,心想,要是三日,可遮掩不过去。
结果下一秒,傅平安睁开了眼睛。
鸦羽一般的睫毛微颤,扑扇两下终于睁开,露出漆黑的一双眸子,深潭一般盯着她,盯得人莫名心里怵得慌。
“陛下”
“你昨天睡在地上”
声音疲惫,带着些微的哑。
洛琼花便知道梦醒了,开口道“本来睡在床沿上呢,不知怎么,滚到地上去了。”
“没着凉吧”
“没,屋里很热,倒是陛下,还好么,要不要推了今日的早朝。”
“应当不用,好多了。”
虽还有些心浮气躁,但头脑完全清明,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回想昨日,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了叫洛琼花把她绑在床柱上的时候。
仰头一看,手还是被绑着。
洛琼花忙伸手来解开了,结果打了死结,不好解,便只好拿了剪刀来剪开。
她正剪着,傅平安凉凉说了句“真紧啊,看来是真的怕朕挣脱开。”
洛琼花瞟她,微微一笑,剪刀下的腰带就变成了布条。
这问题不好回答,她就干脆不答了,把剪刀放好收拾了碎布,道“要叫琴荷进来么”
傅平安叹了口气“嗯。”
于是宫人鱼贯而入,替她们洗漱更衣。
只是琴荷替傅平安梳头时,突然一愣,问“陛下,房间里是不是太热了些”
宫人们都是常庸,对昨夜之事是无所察觉的,傅平安一脸镇定“是有些热,不过天渐渐冷了,热总比冷好,无妨。”
洛琼花对镜梳妆,闻言忍不住抿嘴笑。
静月问“娘娘笑什么”
洛琼花也不动声色,只柔声道“今日的这只钗子,很漂亮。”
静月便忙说“这就是陛下送娘娘的生辰礼之一呀。”
洛琼花敛容道“嗯,谢陛下。”
傅平安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想不到合适的,周围又那么多人,更限制了她的发挥,她就只好也“嗯”了一声。
待出了宫门,回过头突然来想,她们这般相处,难道该叫相敬如宾
想着这,忍不住扭头看了景和宫的匾额一眼。
啧,相敬如宾一点都不好。
一上朝,却也是乱事不断。
到这个时间,各郡县的秋粮理论上都该已经献上来了,但今年本该再次进献秋粮的南越却又没献,朝中正计划着派遣使官去问,传来坏消息,说南越郡中有贼动员叛乱,功曹方允俐在动乱中被杀,如今边境诸多郡县,都蠢蠢欲动起来。
如此这般,眼下北边南边西边,是都有动乱了。
“如果当初我回了南越”酒过三巡,薄孟商到底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收了声,知道这话其实没有意义。
可她到底还是想起那时同去南越的情谊,眼眶泛红,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又说“不知徐谓青如今又是如何。”
“陛下已经召她回来。”王霁道,“唉,陛下又不是找你们去南越送死的,陛下正是觉得你们是难得的人才,才叫你们去那里历练,那日方允俐死讯传来,我看陛下是很难过的。”
“我知道”
“眼下也已经派了老将曹桴剿匪,总归是都会好起来的,陛下可是天命所归呐。”
“是这自然是。”
“哎呀,别难过,你可是御史大夫,现在像什么样子。”王霁拍了拍她的肩膀。
薄孟商勉强一笑,看了眼王霁,却又喝了杯酒。
从前从前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自然是很受敬仰的,薄孟商得知自己成为御史大夫之时,也觉得如在梦中。
可是这两年看下来,却分明有些变化。
尚书如今已经完全成了外朝机构,甚至在朱雀门外又圈了一块地建尚书台,反而是这御史大夫做的,门可罗雀起来。
御史大夫的权力被架空了,眼下看起来,已经彻底成了个言官,没有具体事务,只名义上有着约束陛下的职责。
但其实眼下已经没人敢约束陛下。
陛下将所有人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别人只是她手中的棋子而已。
也不是觉得不好,毕竟薄孟商从没想过要对抗陛下,只是眼下难免也会有些萧索,觉得在南越之时,至少还有些实事可做。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更是心头郁郁了。
更何况,家中之事也是
不觉多喝了点酒,从王霁家中离开时,已经快站不稳了。
阿枝扶着她将她送进马车,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薄孟商忽然拉住她的手,道“送我回家吧。”
阿枝动作微僵,道“伯父伯母今日应该在家中吧。”
“在。”薄孟商道,“但我已经告诉她们了”
“什么”阿枝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我们在一起。”
薄孟商定定望着阿枝,眼中燃着决绝的火焰。
回过神来,已经上了车。
胸口闷得慌,阿枝看着薄孟商,叹了口气,道“这般说了,他们真想见我”
“嗯。”薄孟商点头。
“我早说了,我不想拘些虚礼”
话到这,见薄孟商垂着眼没甚表情,便不再说了,转而望向窗外。
或许是她贪心了,既要又要,总归还是不行。
窗帘微扬,漏出一段街景,路边饼铺里,却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因着一阵风,遮住脸的帷幕也飘了出来,露出一段狰狞的疤痕来。
那是横亘脸中央的一道深深的刀疤。
还待再看,车已经拐了角,往薄府去了。
阿枝暗暗思量那人,好像是曾经见过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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