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抬眸轻笑, 并不避着人, 扬声道“这也是我的运道,老天保佑, 才叫我没被那起子小人算计了去。”
大太太便紧跟着奉承道“娘娘能做娘娘, 自是有天大的福分,那些阴诡招数到您这儿, 都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柳念絮弯唇一笑,如画的眉眼跟着染上笑意,一下子亮堂起来,恍若佛光普照。
一时之间,满屋妇人跟着疑惑, 莫非太子妃当真是天定的福分所以无伦沁嫔如何折腾,都未曾损她分毫太子妃出嫁前,那般卑微苦难就像是凤凰涅槃, 如今正似浴火重生的凤凰。
这普天之下,再难找出一个和她一般无二,父母皆身份高贵,自己却被人看不起, 苦难重重的女子。
神佛之类的话语, 寻常人不敢触及。众人的话题依旧绕着沁嫔和温圆圆打转, 只是不知何时, 从嘲讽变成了说, 这是沁嫔等人的报应, 天道轮回,恰如是也。
柳念絮轻轻一笑,并不阻拦。
再过一刻,燕王府便有人过来请女眷们去前院观礼,原是花轿到了。
柳念絮款款起身,笑道“这么快”
那侍女脸上阴晴不定,勉强道“天色不好,未曾绕城一周。”
柳念絮诧异抬眉,含笑道“燕王有心,若是路上落雨便麻烦了,如今也好。”
心里却生出一丝疑惑来,新婚之日花轿绕城一周本是定例,便是寻常人家,只消请得起挑夫的,便不会落了这个风俗,怎么堂堂燕王大婚,却提前回来了
可别说天气不好的鬼话,今儿天色不好是真,可若说起下雨还差得远,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拦了他们的路。
柳念絮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台,只含笑着走出去观礼,身后许多诰命夫人则没有这般涵养,议论声四起,大都是在惊讶这件事,个个揣测着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到了前院,不用问众人便清楚了。
大红花轿落在门口,金丝银线绣出的花纹依旧闪闪发光,新娘子毫发无损站着,唯独燕王冷着张脸,和新妇一同走着。
他大红绸缎的靴子上头,沾惹了些许泥污,脏兮兮的,看的人眼睛生疼,跟这大喜的气氛颇为不符。
跟着去迎亲的许多勋贵子弟皆低眉顺眼不敢说话。
柳念絮被人引着站在女眷首位,瞧着对面的沈穆,微微弯唇一笑,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燕王,问他发生了何事。
沈穆摇头笑笑,脸上显出些许轻嗤来。
高堂位上独沁嫔一人,冷着脸接受儿子儿媳妇的叩拜,大礼完成,新妇被人簇拥着进了新房,她才松一口气,冷淡的目光在沈穆和柳念絮身上扫过,十分不忿。
柳念絮浅浅一笑,随着众人一同进新房里看新娘子,对她的仇恨置之不理。
今日大婚,温圆圆接连遭受两次挫折,鲜艳细嫩的胭脂也挡不住她难看的脸色,喜娘战战兢兢将玉如意递给燕王,除却几句吉祥话外,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燕王挑开红盖头,便露出新娘子那张难看的脸色。
柳念絮心下好奇,可作为长嫂,依旧尽职尽责地笑起来,“新娘子好样貌,二弟有福了。”
众人跟着她,纷纷说起吉祥祝福的话来,可越说,燕王的脸色便越难看。
待到婚仪结束,出了新房的门,柳念絮还未站定,便瞧见二门上的侍女匆匆跑过来,跪在她脚下道“太子妃娘娘安,方才太子殿下身边的大人来报,请您一同回东宫去。”
这原是早就说好的,参加完婚礼便可,并不留下吃酒。柳念絮也未曾质疑,只回头道“殿下找我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便先走一步,诸位自便。”
“娘娘的事要紧。”众人都奉承道,“娘娘慢走。”
柳念絮又笑了笑,“若沁嫔娘娘问起来,便告诉她,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欸,应该的应该的”
跟着那侍女走出二门,自有软轿等着,柳念絮坐上去,淡声问“今儿婚礼还真快,没坐一个时辰花轿便回来了你们可知怎么回事儿,本宫回去好禀告皇后娘娘。”
“这”那群侍女皆是燕王府的侍从,一时不敢言语。
柳念絮挥挥手“都是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可瞒着的,再者说,这也不是秘密,今儿在场的人那么多,你们直说便是。”
“燕王殿下领着花轿回来的时候,从马上坠了下来。”那侍女开口,“人虽无大碍,连皮都未曾擦破半分,可弄污了衣袍,连马儿都不肯再听话,只得让侍卫管着那马儿,匆匆回来。”
这事儿柳念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大婚之日,新郎官坠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本朝立朝至今,这等事情,也唯有燕王一个人。
柳念絮假做关切“燕王当真无碍吧,回头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侍女不敢多言。
柳念絮今日过来,是和沈穆一起,乘同一辆四驾马车,这会儿马车停在大门口,车帘子掀开,沈穆就在里头等着她。
扶着侍女的手走上去,柳念絮放下帘子,当即弯唇一笑。
沈穆笑着握住她的手,“今儿高兴吗”
“高兴”柳念絮笑眯眯地看着他,满脸愉悦,“韦嫣然是殿下弄去的吧”
“是我弄去的。”沈穆轻笑,“本来母后是想着从沁嫔宫里挑个宫女的,但我觉得那显得我们太小心眼,就让韦嫣然过去了,你还满意吗”
“我可太满意了。”柳念絮乐呵呵地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捏着玩,“沁嫔过去质问我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沈穆失笑。
“她敢算计你,就得等着被人反算计回去。”沈穆轻轻一笑,“你被算计了还能找父皇闹,沁嫔如今连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生生吞下这口苦果,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儿。”
柳念絮想了想,“反正不是什么好滋味”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又忙不迭跟沈穆分享自己刚打听来的消息。沈穆笑起来,“今儿我就见他回来的时候一身脏污,匆匆换了衣裳就去拜堂,没好问发生了何事,没想到”
没想到是从马上掉了下来。
“这就是报应”柳念絮冷哼一声,“世上那样多的人,唯有他丢人现眼,可见上天也看不过去他们欺负我。”
“这倒也不全是报应。”沈穆失笑,“老二自小就不爱习武,每每师傅教导骑射的时候,总爱找借口溜出去,长到这个岁数,骑射还比不上才十二岁的九弟,今儿那匹马又是匹难得的宝马,父皇特意赏给他迎亲用的。”
“宝马大都脾气暴躁,将他颠下来也正常。”
寻常未曾练过骑射的人,迎亲都会选择性格温顺,容易掌控的马,所以也不曾出过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大约父皇将这匹马赠给二弟的时候,也没料到自己儿子骑射如此丢人。
这事儿,一年半载之内消停不了,人人都会当个笑话,纵不敢多说,也得在心里嘲讽,每当碰上喜事,都会拿出来嘲笑一番。
沈穆心情大好。
柳念絮听着,却不高兴起来“我们成亲的时候,陛下给殿下马了吗”
“嗯”沈穆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父皇没给我,是因知我手中有好马,用不着他的。”
“那还是偏心呀。”柳念絮蹙眉,一脸不悦。
沈穆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无奈道“自我六岁开始学骑马,西域进贡的大宛驹,父皇年年都给我先挑,得了好些的小马,也先问我要不要,这些年不知养了多少匹,你见了便知。”
说着,沈穆想了想,“你会骑马吗我教你骑马好不好射箭也行,或者你想玩什么”
“我如今惯常骑的一匹白马,是我从小养到大的,要不要给你挑一匹小马驹,你也慢慢养着”
柳念絮双眸明亮“我可以去骑马吗”
“为什么不可以”沈穆反问。
“可是京城中,很少有女子骑马。”柳念絮叹口气,“我还小的时候,族中有位姐姐想学骑射,结果被她父母关了半年,质问她从哪儿生的这等心思,妇道人家当以贞静为主。”
“说她不守妇道云云,那个姐姐最后被逼无奈”柳念絮顿了顿,脸色难看,“嫁给了一个士兵,跟着他去了边塞,再没回来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穆蹙眉,“皇家公主和郡主们,便没有不会骑马打猎的,你瞧文音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够规矩了吧,她小时候就能一个人猎头鹿回来。”
柳念絮惊愕至极。
在她有限的经历中,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骑马,此刻还真的惊讶。
“不说皇室,便是你浔阳侯府的那几个表姐,也都是好手,当日还小的时候,我记得就是他们府上拿了头筹,将文音气的窝在姑母怀里哭。”
看在柳念絮的脸色,沈穆叹口气,“你别想那么多,回头我教你就是。对,明年春猎,你还得跟着母后一起下场,若不会骑马可怎么办”
柳念絮只深深叹口气,最后骂了句“柳家误我多矣”
都怪柳家那群狗东西,让她什么都不会,连琴棋书画都是偷偷学的
沈穆眼中掠过一丝阴霾,低头眼含笑意哄她“那回头我教你,不至于为那些人生气。”
柳念絮握住他一根手指,慢慢摩挲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晰透亮,含着浅浅的笑意,“好,我不生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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