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道长走去一旁耳语商议。
不多时便走回来,取出些银子送给为首的樵夫“这二两银子,请诸位乡亲赏收。”
樵夫们本不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收到了数倍的赔偿,赶忙将半罐钱还给宋麒,匆匆致谢下山。
两个道长非但没有质疑宋麒身份,还恭恭敬敬请他二人上山奉茶。
毕竟他们的江家少主性情古怪,行止难测,若真结拜过此人,又岂能怠慢
只管带上山去,等少主自行辨认,若是这二人打诳语,自有重刑等着骗子好受。
宋麒和碰瓷少年便被两为月炎派门人送上山去。
南方的山岭与宋麒老家严寒冰封的龙隐山截然相反,月炎山巅不似山下炎酷,空气中微凉的水气如细雨薄暮,入目是蔽日遮天的草木、各色花果。
再往远处便被雾气笼盖,只听得水声叮铃,走进了才瞧见山石耸立处,一缕泉水如银练涌出,顺着溪流像浓雾伸出流去。
再行不远,连绵巍峨的楼阁,渐渐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碰瓷少年被眼前的仙境震撼,轻呼一声,打破了这片山岭的宁静。
山岭被吵醒,一阵细微的风摇晃草木,一只蓝雀展翅飞起,倾斜着翅膀略过塔楼半圆的宝鼎,冲散了云雾,显出塔楼顶端巡逻的门人。
转过亭台水榭,来到门派后的庄园,两个道长将宋麒二人交给庄园管家,说明缘由,便行礼离去。
宋麒被管家领入偏院一间客房,说少主远游未归,请他二人在庄中留住几日,随后便给二人叫了一桌客馔。
“既然江兄不在庄中,小弟下回再来拜会。”宋麒打算开溜。
碰瓷少年一把抓住宋麒“别急啊二弟,人家一桌菜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宋麒回头小声恐吓“你这么急着吃断头饭假冒江少主结义兄弟是什么后果,要我告诉你么”
管家上前恭敬劝道“听阁下口音,应是北方来客,千里迢迢到访敝庄,着实不易,咱们少主最多半月就该回来了,阁下若无急事缠身,不妨留住几日。”
宋麒当然不答应,见碰瓷少年赖着不走,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出门要下山。
管家见状,面色渐冷,猜到宋麒是个骗子,便不如方才恭敬,漠然道“恕小人多嘴,公子若不能证实身份,便拿不到月炎山的通行令牌,万难孤身下山。”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公子是江少主的义兄弟,想必学识比肩少主,月炎岛的奇门阵法,自然难不倒您,小人便不远送了。”
这话显然暗含嘲讽,宋麒心中冷笑“恐怕你们的江少主目前的学识,还真及不上我。”
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五岁这年,那么江辞风应该还不到十七岁,就算是个奇才,也历练有限,比才学理论,是比不过宋麒的。
只可惜宋麒如今这副身体
真是被当年任性胡为的自己害死了,身为龙隐山宋氏嫡长子,十五岁了居然一丝修为也无。
宋麒恨不得飞回九岁,让那时的自己别意气用事。
不过老天也算待他不薄,重回十五岁,只要能避开段家的追杀,从现在起踏实修炼,以他如今掌握的诀窍,根基上的缺陷很快能被填补。
他横渡大洋跑来月炎岛,因为月炎山江氏跟风回谷段氏素来不睦,段家的眼线没法安插在这片海岛上,他可以安心修炼。
然而,他一没想到自己会被这座岛上的物价逼得跟包子店撒泼,二没想到那俩包子间接让他惊动了江家,这简直是跨洋送人头。
“在下怎敢与江兄比肩。”宋麒昂首对那管家道“月炎山的九宫八卦阵威震天下,当年魔尊入侵都反被围困,区区在下又何敢冒闯若没看错,此地应该位于九宫局的虎翼阵之中,如若贸然冲出阵眼,就得跟贵派的虎翼阵七子动手,那可太也冒犯了。”
管家闻言一栗,慌忙恭敬抱拳“公子好眼力”
他方才猜想宋麒不过是市井骗子,为了逃避仇家,才假借江氏威名,此刻入了庄园,心生畏惧,饭都不敢吃就想逃跑,更是原形毕露。
然而,宋麒竟然一语道破月炎派奇门阵法,还识得出这偏院的虎翼阵局,又知道阵眼的守卫乃是虎翼七子,可见这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小小年纪,又相貌非凡,恐怕还真是远方来的仙门贵客。
管家不敢怠慢,安排了伺候的丫鬟婆子,又将此事禀报了江家夫人。
宋麒从被监管的嫌犯,摇身变成了座上宾,院子里的看守也都被撤去,但这不代表他能顺利逃下山,还得想其他办法,避开虎翼七子。
“哎呦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碰瓷少年酒足饭饱,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问宋麒“我说,玄瑞老弟,你怎么知道那什么九宫什么虎翼阵的”
宋麒正在查看院子四周布局,没空搭理他。
“玄瑞”是宋麒的表字,那天江家夫人接见他的时候,宋麒自称宋玄瑞,原本他这年纪还没取表字,江湖上也没人知道宋玄瑞就是宋麒,自可隐藏宋家长子身份。
他重生一世,未必会跟江家结仇,万一以后能攀上关系,自己一开始以假名结交,就显得没有诚意,出于这些考量,宋麒干脆给出了真实的姓氏表字,只不过在江夫人委婉询问家世的时候,含糊蒙混了过去。
江夫人那日看他的目光有些怀疑,好在宋麒长得并不像父亲,而是像早逝的母亲,江夫人没见过宋麒的生母,自然也没猜到宋麒就是龙隐山宋氏长子。
“你在看什么呢”碰瓷少年跳下竹椅,走到宋麒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朝篱笆外张望,问道“这院子外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就出去看嘛,这里的仆妇都把你当主子伺候,他们一定肯放你出去。”
宋麒低声道“我就是想趁他们还把我当主子的时候伺机逃出去。”
“宋大才子,你可别装了”碰瓷少年走到他身边“我都看出来了,你那天跟江夫人谈话,那文采学问,比咱们村私塾里的夫子话说得还好听呢”
宋麒冷笑一声“口才好若是有用,举国的腐儒早来跟江少主义结金兰了。”
碰瓷少年急道“就算江家少爷不是你义兄,至少江夫人挺喜欢你啊。”
宋麒斜眼看他“江夫人喜欢的是他儿子的义弟,不是巧舌如簧混吃骗喝的我,只要江家少爷一回来,揭穿我们的身份,”宋麒抬手指向北方“听说过五雷台么就在那个山头上,你会被绑在五雷台的柱子上,被雷轰成灰烬。”
碰瓷少年脸吓白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为什么就轰我一个你呢”
宋麒礼貌微笑“我还没满十六岁,依照他们门规,我就不能陪你共赴黄泉了,抱歉。”
碰瓷少年五雷轰顶“”
“那怎么办”少年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不咱们还是下山吧”
“这间院子唯一的出口,有七人把守,他们每个人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你。”
“那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是你死定了,我十五岁。”
“别我不想死啊我死了娟妹就得嫁给王家那个肺痨鬼我还差三两银子就攒够彩礼钱了,我不能我不能死”
“不想死,就听我的话。”
“我听我听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让他们轰死我”
宋麒伸手一指面前一片小花圃“你去找把铲子,从这里挖下去。”
碰瓷少年目瞪口呆“大哥,你该不会让我挖洞挖下山吧这山几千尺,我就是穿山甲成精,也挖不完啊”
“你就是穿山甲,也没那时间给你挖下山。”宋麒道“往下挖一丈,再往西挖,你往这里看,那片空地上一棵树都没有,看见没”
碰瓷少年“你要我挖到墙外面那块空地我们直接翻墙出去不就成了”
“那片空地下,一定有地下储藏室。”宋麒解释道“地下储藏室可以通向外院的储藏室,只要能进储藏室,我就能找到安全的出路。”
碰瓷少年看看面前的花圃,又看看院外那片空地,转头一脸崇拜地看向宋麒“你可真他娘的聪明”
宋麒扬了扬下巴“快动手吧祖传陶瓷,等出去了再夸不迟。”
碰瓷少年皱眉“你别再喊我祖传陶瓷了都说了我叫张万金”
宋麒点点头,示意他快去找工具。
“你真的不认识江家少爷”张万金还是贼心不死“那你在江家夫人面前怎么说出那么多江少爷的私事”
宋麒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淡淡道“小时候见过。”
张万金眼睛一亮“那他现在还记得你吗”
宋麒哼笑一声“你最好祈祷他别记得我,不然死得更惨。”
张万金一头雾水“为什么”
宋麒没回答。
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他第一次跟江辞风见面时,才五岁。
江辞风六岁半,跟着父亲一起来到龙隐山,给宋老太爷贺寿。
要知道,常年活在南方的人对真正的寒冷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当宋氏族人身披狐裘,一个个把自己包得像个球一样,来到山脚下迎接客人的时候,江家那帮落拓不羁的君子一个个轻袍缓带,在冰风中衣袂飘逸。
带着这帮飘逸南方人上雪山的时候,小孩子都坐在最前面一辆马车里。
具体的说,就是宋麒当时跟江辞风坐在同一张小板凳上,跟随山路颠簸。
宋麒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五岁宝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离不开江辞风那张婴儿肥未退还要强装严肃的小脸。
可以说整个旅途,他都是这么傻乎乎盯着江辞风看的。
如果非得说出个原因,那就是江辞风的眼睛。
不管旁人信不信,宋麒在那小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南方岛屿山光湖色和璀璨的星辰,那是一种跟龙隐山终年冰封截然不同的气质,会把人的心神全都吸进去。
他想,南方君子原来是这样的气度非凡。
那个小南方君子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
有一万次机会宋麒可以假装在看别处,但他当时才五岁,原谅他老实巴交地对江辞风露出个痴迷的傻笑。
江辞风没有回应他的笑容,只故意压低稚嫩的小奶音,低声问宋麒“你冷么”
看看,南方君子就是这么体贴细致,北方糙汉压根不能比。
宋麒开心极了,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冷”
“那么,”六岁半的南方君子江辞风吸了一下鼻涕,严肃询问“能把你的狐裘大氅脱给江某披一下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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