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不安分的丫鬟被员外老爷一通好打,总算老实了。

    鳌拜揉着下巴,用一种忍气吞声的语气,退而求其次地说“那至少给我供奉点斋菜吧。”

    可不是他鳌拜服软了啊是青阳手里还抓着使役他的鬼契呢。打完了以后,这可恶的员外老爷才慢悠悠地告诉他,只要有鬼契在,青阳叫他闭口,他就甭想和三清泄露一个字。

    鳌拜忿忿地点菜“我要吃那葱油大虾。”

    “你不想。”青阳在新买的石凳上坐下,举起材料琢磨从哪下手,“你一阴鬼还吃什么斋菜,又不能填饱肚子。喏,那边有香火,自己点了吃去。”

    鳌拜差点又起来了“你不要这样吧。”鳌拜声音一柔,将青阳给太子示范的技巧活学活用,“这不是填饱肚子的问题,我就是想尝尝正经饭菜的味道三清祖师不是也吃了斋菜么我死了几十年,都没吃过一顿正经菜了”

    青阳闻言动作一顿,长长地叹了口气。

    鳌拜眼底迅速蹿过“好像有戏”的激动。

    青阳“那我教你怎么打坐吧”

    打坐又叫静坐,不但要求“静”,最主要的还要求“忘”。

    青阳语气诚恳“饿了你就打个坐,打完你就不饿了。”

    鳌拜“”

    鳌拜“”

    是不饿了

    他已经气饱了

    鳌拜这个事,对青阳来说也不是全无影响。法器做到一半,青阳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提来白漆,对着观内的墙壁沉吟“这法阵既然没用了,不如拿白漆盖掉,提些警句。”

    为了放鳌拜入观,青阳早先把法阵刮花了,继续留在墙上,除了影响美观,毫无用处。

    鳌拜在菜地里无精打采地翻肥,并不想理睬青阳打算干嘛。然而青阳已经冲他招起了魔鬼的手爪“来啊看看我要把警句写在哪”

    “”鳌拜极不情愿地飘来,粗声粗气地问,“你要写什么”

    青阳就给他比划“你看这里啊正对着菜地。你不是常在菜地活动么不如我在这面墙上写上一句遣欲坐忘,以后你一饿,就知

    道该怎么解决啦”

    鳌拜“”

    你他妈

    鳌拜真心觉得,如果不是人就不配吃斋的话,那青阳一定是世上最不配吃斋的员外老爷。

    制作法铃是一个极为细致的过程。青阳花了七天,才终于制成了一个极为小巧,铃身仅半指长的三清铃。铃身上刻录了细密的小字,是青阳雕刻上去的经文以及符箓。

    与此同时,道观墙壁的白漆也干了,青阳用笔墨在各处提上警醒自己或者鳌拜的字句,共有五条。

    正殿两边写着“尊道贵德”、“柔弱不争”,正对着菜地的墙上写着“遣欲坐忘”,另有两条“道法自然,和光同尘”、“仙道贵生,无量渡人”,分别书在两道侧墙上。

    青阳哼着经韵收拾笔墨时,鳌拜就直挺挺地杵在菜地里,瞳孔地震式地环视这些警句,尤其是那句“柔弱不争”。

    真的,就他妈离谱,他要看吐了。

    柔弱的青阳还揣着铃铛在主殿唤他“快来呀让我试试这铃铛的效用”

    “”鳌拜开始思考,按青阳的逻辑,他究竟还在不在无量渡“人”的范围里面

    青阳说要试铃铛,当然不是鳌拜想的要打他的意思“法铃除了有降神、除魔的作用,还可作离魂、招魂的引物。”

    一晃离魂,一振招魂。青阳就是想试试这个新法器在离魂、招魂方面的效用。

    青阳说“我一会锁上殿门,肉身就留在观里”

    鳌拜眼睛噌得一下亮起来了“要我看守吗”

    太好了,等这臭道士的魂魄一走远,他就弄死这家伙

    青阳奇怪地看了鳌拜一眼“要你看什么,我待会在主殿里离魂,有三清像镇守,安全的很。你和我走一趟,去紫禁城给法铃蹭点儿龙气。”

    人间气运,最强便集中在紫微帝星也就是帝皇身上。如今的皇帝正是盛世明君,龙气深盛,用来蕴养法铃最是合适不过。

    青阳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短短交代几句,便将观门、殿门都锁上,而后在主殿的蒲团上坐下。手拈法铃轻轻一晃,铃舌嗡响,就连鳌拜的魂体都出现了细微的振动,下一秒,青阳的魂魄就从肉体中坐起来了。

    龙气

    啊青阳满怀期待地搓搓手,现代都不存在这种封建社会才有的稀罕玩意儿了“咱们顺带还能探望一下太子殿下啊”

    也不知道之前他亲身演示的撒娇技巧,太子殿下有没有融会贯通

    法铃可引魂灵,青阳一手拉住满脸嫌恶的鳌拜,一手拈住法铃一晃,两条魂魄就一路循着紫微星方向,往紫禁城流星般飞去。

    撞进养心殿时,好巧不巧,就看见太子也在此处。

    除此之外,大殿上首还端坐着一位仪态威严,眼角的纹路都沉淀着岁月魅力的大叔。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大概就是他面上留下的浅淡痘痕。

    青阳立马就知道这是谁了,因为

    “玄烨”鳌拜像只藏獒一样冲着康熙俯冲过去,中途被青阳伸手揪住后颈,徒劳地挥动四肢,“撒手啊,老夫要掐死他”

    青阳无语“他身上有龙气护体,心怀恶意根本近不了身,你不是知道的么要么怎么改缠着太子了。”

    鳌拜就着这个姿势扭过头,怂恿青阳“你去,你去你去没有恶意地轻轻一掐,他的龙气就全是你的了”

    青阳幽幽道“但我比较想没有恶意地掐死屡次想要破坏家庭的丫鬟。”

    鳌拜“”

    就这么插科打诨了一小段的功夫,殿中的人已经开始继续对话了“皇阿玛,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青阳刚刚光顾着拽住脱缰的鳌拜去了,都没注意看殿中的第三个人。此时对方突然开口,还把青阳惊得激灵了一下,循声看去,居然又是一个不同风格的美男子。

    对方有着极为健康漂亮的小麦色皮肤,身材高大健美,面容硬挺俊朗,一看站姿便知,这是经历过沙场的人。

    胤礽语气淡淡“兄长何必这么激动,有话慢慢说。”

    太子的兄长青阳恍然原来这就是当朝大皇子,直郡王胤褆啊

    靠,就是那个为他穿过来,了先决条件的人

    鳌拜趁机谗言蛊惑“要不你放我在他背后骑几天”

    青阳“鳌儿,倒不必这般主动替老爷分忧。”

    鳌拜“”

    胤褆对方才的危机一无所知,还在努力申诉“太子何必包庇那张明德此人分明与

    八皇子私下谋划,意图行刺于你,还说八皇子”

    “大哥”胤礽略提高了声音,打断胤褆后面的话,“此事孤已查明,不过是一场误会。”

    胤褆看起来是气极了,双手都在抖,双目赤红“怎会是误会”他嘴笨,讲不出什么一针见血的话,只能尽力表达,“那道士那道士所说之言,我曾亲耳听过,我没有说谎还有永定河堤,这些年、这些年我倾尽全力,倾注所有的心血在修筑河堤上,从无和任何官吏有所勾结那查不到的十万两纹银,倘若是我贪墨的,我我愿不姓爱新觉罗,叫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个泥里打滚的畜生”

    胤褆话语中的情绪溢于言表,半点不像作假,胤礽也不由地向胤褆投去疑惑、审视的目光,一开始听得有点小愧疚的青阳,更是惊讶地看着胤褆。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张明德的记忆。要真说正史的话,直郡王在永定河堤工程中确实做得很优秀,赢得了康熙的信赖。

    “”胤礽微微蹙眉永定河一应贪污人马落网后,抄家查账,确实有十万两纹银不知去向。胤礽手有证据,一直认为肯定是胤褆贪墨了这笔钱财,但看胤褆的意思,他不仅没贪钱,甚至还没和那些官吏有勾连

    这可能吗那证据可都是实打实的啊。

    主座上的圣人倒是不动声色,谁也看不出康熙心中所想“太子,你认为呢”

    “”胤褆心中一凉。

    勾结营私的证据是太子递交的,包庇张明德与八皇子也是太子所为,太子种种举动,分明是想彻底将他踩下去。

    他的好二弟难道还会有别的说辞吗

    他不禁闭了闭眼睛,但很快,就更加用力地睁开,对太子怒目而视。

    不论是张明德,还是十万雪花银,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没撒谎。即便他即将要面对的是失败,他也要直视着敌人,叫对方知道,他不服他永远都不服

    “”胤礽听到康熙的问话,心中也是跟着一动。

    多好的机会,他要是再踩一脚

    青阳看着太子有些魔怔的表情,赶紧对生闷气的鳌拜道“鳌儿,快,快替老爷分忧,允

    许你替老爷略微吹一吹太子的耳边风。”

    鳌拜“”

    这时候就用到了我是吧,我是那种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鬼吗

    是的。

    使役鬼契下,鳌拜无从反抗,气愤地走到太子身边“呼”

    吹,吹死你,吹你个偏头痛

    胤礽正有些混乱,右耳忽得传来一阵凉风,冷得他骤然一抖。

    不不对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胤礽突然回想起青阳道长曾给他留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比了比热泪盈眶、眼神绝望坚毅的胤褆,胤礽到嘴边的话骤然一拐“皇阿玛,我愿意相信大哥。”

    胤褆冷笑呵,他就

    嗯

    啥

    嘛玩意儿

    胤礽回想起血气方刚的三清,心里一横,原本摩挲着腰带的手偷偷背到身后,用力一掐,一双墨眸顿时红了,而且因为肤色、体型问题,貌似比大皇子还可怜的样子,声音也有点发颤“毕竟,大哥,他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大皇子”感觉这一波挤出的眼泪貌似要缩回去了,胤礽赶紧抱拳低头,“皇阿玛,儿臣认为,张明德一事不过是个小误会,孤相信大哥,也相信八弟。但永定河堤案却不一样,虽然虽然承认此事或有隐情,就是承认儿臣失职、未能查清真相,但事关大哥名誉,儿臣请命,重新彻查永定河一案”

    没有丢脸没有丢脸。三清血气方刚,孤就是宝宝中的宝宝。

    胤礽羞耻了一会,渐渐居然觉得适应了这也并没有比搞小团体难嘛。

    而且这个逻辑很顺啊,无懈可击。和血气方刚的三清相比,孤就是宝宝中的宝宝。

    虎目含泪的胤褆“”

    卧槽

    胤褆忍不住看看窗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天下红雨了我疯了太子疯了

    就看窗这么回功夫,他眼泪都缩回去了。

    主座上料准了胤礽会发难,已经酝酿好情绪训斥胤礽的康熙也“”

    康熙甚至可以说是懵了。

    太子成年以后,不,懂事以后,何曾在他面前红过眼睛

    从前太子太严苛的时候,康熙觉得,太子实在是不懂为君宽仁。但当已经成年的太子,突然在他面前红了

    眼睛,因为他的试探而退步、自己说自己可能犯错时,康熙有那么一瞬间,怒气骤然消散,心头却更加不舒服了。

    他的屁股甚至差点就有些坐不住龙椅了。

    他差点想说,身为太子,为何示弱为何退让铁证确凿,坚定立场哪儿错了

    康熙突然回想起很早很早之前的记忆,那时候太子保成,还不是特别懂事,他去看望保成时,小小的雪团子常常为一点小委屈红眼睛。

    康熙就会捞起他,一边安慰,一边严肃地教诲保成保成,你是大清的太子,你是大清的脊梁骨。

    你不能红眼睛。

    你不能示弱。

    你应该强势,因为未来这大清的江山都是你的,你不能允许任何人骑在你头上。

    你不能退让,因为你的一步退,可能代表的就是大清的一步退。

    保成就一边揉眼睛,一边奶声奶气、哭唧唧地一句句跟着他学,一句句跟着他保证孤不红眼睛、孤不示弱、孤不会让任何人骑在孤头上、孤不会做任何一步退让

    康熙的腰杆有些挺不直了,搭在扶手上的手颤了一下。

    可他刚刚在做什么呢他刚刚,却是在让保成退让吗

    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年近五旬,就在今天,就在此时,康熙突然发觉朕好像错了。

    保成啊是朕教他如何站直腰杆,不哭不示弱,要做人上人、不做一步退让的。却未曾认真教导过他如何仁善,如何驭下,如何退一步相安无事。何时严厉,何时仁慈;何时寸土必争,何时和气生财,朕只教了一半,又怎么能苛求保成能无师自通另一半呢

    这一边,老父亲沉浸在自己扎自己的刀里,另一边,眼泪已经彻底莫得的胤礽,却是因为刚刚耳边那阵阴风,灵光一现,想到了新的线索。

    据管帐的那个贪吏说,那十万雪花银虽然确实是被他们贪污、又瓜分了,但最终也没落到他们手上。事实上,贪污这事儿会意外暴露出来,也是因为大家互相猜疑,到底是谁偷了他们的银子,到手的钱怎么会好端端的从他们私库里消失。

    胤礽心想如果真不是大哥做的会不会,也甚至不是人做的

    之前那棺材还保存在胤礽京城的私宅里呢,这事儿说不好得找青阳道长帮忙参详参详了。

    胤礽琢磨着琢磨着,重点突然一偏,内心一喜是好事啊送上门的理由,大好的拉拢机会。

    胤礽不禁摸摸自己腰间的新钱袋“”

    嗯定个小目标,这次见面,争取能吃上青阳道长亲手种的蔬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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