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翊看着姜宁对自己置之不理,越走越远。
他忍不住追过去,用手去掰姜宁的肩膀“喂,姜宁,你适可而止你一句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生哪门子的气”
姜宁一个闪身,心中十分膈应“许鸣翊,我警告你,以后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拉我的手”
许鸣翊本就因为担心姜宁安全,没打成篮球,这下听见姜宁这么说,顿时也一肚子火“谁稀罕啊要不是郑阿姨叮嘱我照顾你,你以为我会搭理你”
说着许鸣翊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擦,愤怒地大步流星越过姜宁往回走。
他转眼就走到了这条街的拐弯处。
后面一直没传来姜宁的脚步声。
姜宁八成是被他吼懵了,还站在原地掉金豆豆。
天已经黑了,再在街上逗留就很危险。
“真是搞不清楚这些小女孩心里在想什么。”许鸣翊虽然心里恼怒,但还是皱着眉扭回头去。
结果就看见姜宁目不斜视地拐到了对面的那条路,宁愿绕远路也要离他八丈远。
许鸣翊“”
这时许母刚好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瞅见了这一幕。
她瞪了许鸣翊一眼,骑着自行车在姜宁面前停下来“小姜宁,头发剪啦,更加漂亮了是不是我家小翊欺负你了跟阿姨说说,阿姨替你教训他。”
许家是高知家庭。许父是大学教授,许母在医院工作,二老对姜家一直很好,上辈子姜宁的母亲去世时,还是许母帮忙安葬,并通知姜宁。
姜宁虽然膈应许鸣翊,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对许家恩将仇报。
“阿姨好。”姜宁只好乖乖停下来打招呼。
许母小声对她道“你别和小翊一般见识,他就是骄傲惯了,自以为是,不肯低头。”
姜宁没吭声。
许母于是又瞪了许鸣翊一眼,这小子得犯了多大的错事,才让小姜宁理都不理他
许鸣翊一脸的莫名其妙。
许母想办法缓和两个孩子之间的气氛,又对姜宁笑道“明天早上我和许鸣翊他爸送许鸣翊去参加市竞赛,你要不要一块儿他爸买了乐高,你们可以在车子里玩一会儿,刚好送完他,阿姨送你去学校。”
“妈。”许鸣翊怒道“我是去参加竞赛,你捎上这个黏人精干什么”
但却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结果就听姜宁委婉拒绝道“对不起,阿姨,我明早已经和兰珍珍约好了一起去新开的那家肯德基吃早餐。”
许鸣翊“”
许母只能说“那好吧,你们两个小女孩注意安全。”
姜宁点点头,看也没看许鸣翊一眼,径直离开。
她离开后,许母又瞪了许鸣翊一眼“你是不是又惹小姜宁生气了赶紧和她道个歉。”
“我就是前几天钓鱼没带她,至于吗”
要不然就是今天去打篮球时,被她看见胡琪琪和他们在一块儿了。可那是因为司向明想追胡琪琪,关他什么事
小女孩就是脾气大,姜宁脾气尤其的大。
许鸣翊摆了摆手,没太将这事儿当一回事“她整天黏人得要命,我去哪儿她去哪儿,和我一块儿打篮球的那群男生都笑话我身后长了根尾巴让我清静清静几天也好。”
许母摇了摇头“姜宁乐高都不和你玩了。”
许鸣翊不以为意“她不是已经说了和她好朋友有约了吗要不是有约,怎么会不去送我竞赛以前她每年都去。您就别管了,过几天她就好了。”
这边姜宁回家,没理会客厅里看报的姜父,直接上二楼去找姜帆。
姜帆这两年比姜宁还叛逆,扔在地上的书包里空荡荡的连课本都懒得放进去,全是游戏卡和游戏币。
他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正虚掩着门,将双腿跷在桌上,给膝盖上紫色药水,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打架去了。
姜宁直接把门推开。
姜帆看见姜宁剪短的头发,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一激灵,生怕姜宁一字典砸在他脑袋上。
他连忙蹦起来“你可别教训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刚才回来时又看见你在许鸣翊后头,你除了会追着许鸣翊跑,还会干什么和姜柔柔干个架都能输”
姜帆显然是知道白天姜宁被王素芬追着满院子跑的事情了。
谁知姜宁忽然冲上来用力抱住了他
姜帆个子窜得快,比姜宁还高个头,却像小鹧鸪一样,惊恐万分“”
片刻后姜宁松开他,眼睛看起来有点红。
姜帆心中更加恐惧,抬手摸了一下姜宁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去精神病院看过了吗”
“滚。”姜宁拍掉弟弟的手。
姜帆见姜宁还是那个姜宁,才放下心来。
他正要坐下来继续涂药,姜宁却一言不发地接过他手中的药酒瓶,双手往他肩膀上一按,把他按坐下,然后蹲下来用棉签将药酒涂在他脖子上“以后别瞎说,我不喜欢许鸣翊了。”
姜帆“我信你个大头鬼。”
总感觉不是自己在做梦就是姐姐疯了。
姜帆正在恍惚当中,忽然听见姜宁冷不丁地说“我要给你转学。”
姜帆更加吓了一跳“转学转哪儿去”
姜宁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恒初是师资力量最好的,所有优秀的尖子生都在这儿,你读完恒初直升恒高,到时候给我考清华去。”
姜帆“姐,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就我这成绩清华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姜宁冷冷看着他。
姜帆闭上了嘴巴。
姜帆缩了缩肩膀,傻乎乎地从抽屉里扯出几张上学期的期末卷子,大喇喇往姜宁面前一拍,也不怕姜宁揍他“实不相瞒,这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
姜宁看见试卷上的数学18分,英语5分,眼前一黑。
“反正我成绩好不好,根本没人在乎,”姜帆看姜宁心情沉重,反过来安慰她,“老妈整天忙,老爸就只把他那个战友的女儿当宝贝,考好点又能怎样姐你还是别心血来潮管我了,该干嘛干嘛去。”
姜帆此时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小男孩儿,根本没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上辈子小升初这个结点他没能考进教师资源顶尖的恒初,只在混乱的南孟私立中学读,家里提过几次想办法找关系给他转校,但却都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因为家中没人管他,他又被糟糕的环境带坏,渐渐变得无比叛逆,惹是生非。
最后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混乱的学校成绩一落千丈,只读了个职高。
刚好高中那几年母亲的公司盈利达到了高峰期,姜帆也算是半个小富二代,天天被身边的那群狐朋狗友拉着请客,混迹于酒吧场所。最后走上歧途,彻底拉不回来了。
姜宁心中恨其不争,姜帆从小机灵可爱,对待小动物同情心泛滥,最后竟然因为一个姜柔柔把自个儿弄进了监狱。
但是听到十三岁的小弟弟语气平静地说家里没人在乎他,她心中却又发酸,忍不住自责起来。
上辈子她也就比姜帆大一岁,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这辈子有她在,姜帆就必须成为一个挺直脊背的人。
首先就不能在混乱的南孟私立中学继续混日子下去。
“我在乎。”姜宁一字一顿道。
姜帆看着姜宁,怔住了。
“你不能学坏。”姜宁匆匆低下头,用棉签蘸取了药酒,按在姜帆的膝盖上。
姜帆感觉有一滴灼热的湿意砸在了自己膝盖上。
姜宁好像哭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宁居然被自己弄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被打被骂被罚都无所畏惧、不知反省的姜帆,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天大的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姜帆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空气静了一会儿后,姜宁还没抬起头,姜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还在哭,他心里难受极了。
姜帆眼一闭心一横,道“我转学就是了,姐,你别哭了。”
姜宁忽然从杀马特变成了小哭包,真让他手足无措。
“但问题是,恒初转学考试很难,我这成绩根本进不去啊。”姜帆又说。
姜宁说“我给你补课。”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帆表情痛不欲生,决定抢救一下“还有,中途转学,得教育局签字。”
姜宁道“这你就别担心了,我会想办法,不仅要转,而且得尽快转。”
姜帆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姜宁,张了张嘴巴,到底是没说什么。家里只是普通做生意的,哪来的什么人脉给他转学他就怕说了这话,姜宁眼泪掉得更厉害。
搞定了姜帆,姜宁把棉签丢给他,让他自己涂,转身出去。
出去之后,姜宁心满意足地将袖子里的风油精塞进口袋里。
耶。
早知道小哭包人设这么好使,她上辈子少女时期当什么杀马特
姜宁想给姜帆补课的事情,晚上奶奶知道后,就一直在饭桌上泼冷水,让姜宁别折腾了,就姜宁那成绩,虽然进了恒初,但也是年级倒数,整天不务正业,跟着许家的男孩跑,成绩却不如人家许鸣翊十分之一,比读南梦私立的姜帆能好到哪里去。
还不如让姜柔柔给姜帆补。
重活一世,虽然上辈子在国外读的是皇家舞蹈学院,但是大学微积分她都学了,她怎么可能考不过姜柔柔
但姜宁心中盘算着怎么让姜父和这两个寄生虫净身出户,便强忍着没出声。
姜柔柔是姜山婚后的私生女,已经是有利的证据,但是毕竟时隔多年,未必能在法律上一击必中。最好雇个私人侦探,调查出最近几年,父亲有无出轨的迹象。
姜柔柔见她不吭声,心中有些得意,但却小声谦虚地道“我也偶尔会失误,掉出年级前三十,也没有奶奶说的那么厉害,宁宁已经很努力学习了,奶奶不要勉强她。”
姜帆摔筷子“说什么屁话呢”
姜父脸迅速黑了“吃完了就滚楼上去,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和一群混混鬼混,有空再收拾你。”
姜帆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郑若楠脸色也有点难看,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她心里刺痛,姜宁和姜帆这两个孩子成绩都不行是事实。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基因有问题,怎么两个孩子都这么不争气
姜父转脸对姜宁道“你有这个心是好事,爸爸表扬你,那你就试着帮帮你弟弟吧。”
说着,他想起刚刚下班回家时在客厅看报,姜宁看到了他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这阵子自己出差太久了,和女儿都变疏远了。
于是他伸手去抚摸姜宁的脑袋。
谁知手还没碰到姜宁,姜宁眼中的憎恶一闪而逝,偏过了头。
姜父猛地一愣,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吃饱了。”姜宁冷冷道,也起身上了楼。
姜父的手尴尬在半空中,片刻后僵硬地收了回去。
“这孩子。”他嘀咕道,心中一头雾水。
这一晚姜宁翻来覆去睡不着,为母亲的身体担忧,为姜帆的未来烦恼。
体检的事情她已经和郑若楠说过了,由于她说得郑重,且极少像这样小大人般叮嘱郑若楠什么事,因此郑若楠好笑地答应了她,这段时间一定去体检。
姜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现在最为难的就是姜帆的问题了,成绩头悬梁锥刺股不管怎样都可以补上去,但是这一年海桐市转校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办理很多手续。
上辈子就是因为手续繁多,姜家没有人脉,姜母没给姜帆转成功。
等等。
姜宁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她有办法了。这件事情还得等一个机会。
翌日姜许两家都有人起得很早。
许鸣翊是因为要去参加市理科竞赛,特地向学校请了一天假,许父开车送他过去。
许父将乐高丢在后座,但是察觉到一路上许鸣翊情绪都不怎么高,频频降下车窗往车外看去,连新买的乐高都懒得拆开。
十五来岁的少年虽然相貌英俊,成绩卓越,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遭人羡慕追捧,但到底还只是个少年,心事都写在脸上。
“怎么了没睡好”
许鸣翊含糊道“没有,不会影响竞赛,只是有点饿。”
“在家里不是刚吃过吗”许父问,见许鸣翊没答,他问“要不要再买点什么吃点”
许鸣翊这才道“前面新开了家肯德基,去那家吧。”
“没问题。”许父很快将车子停在了店门前。
许鸣翊一下车,立刻看见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兰珍珍,但是朝兰珍珍左右看了眼,却并没看到姜宁。
他有些奇怪,先掏出手机去买了三杯可乐和一份全家桶,才走到兰珍珍那桌坐下来,若无其事地问“姜宁说她和你约好了今天在这儿吃早饭”
兰珍珍是小姜宁三班的同桌,见到恒初篮球队队长兼校草的许鸣翊,难免有些激动,问“许鸣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要去参加竞赛吗”
许鸣翊皱起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兰珍珍才反应过来,说“姜宁约了我吗什么时候”
她迅速低头去看手机。
“真没有”
兰珍珍把手机给许鸣翊看,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没收到信息,她昨天也没打电话来,你怎么忽然这样问你要参加竞赛她不和你在一块儿,怎么会和我跑来吃早饭”
许鸣翊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这幢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在小河的另一边,杂草丛生,茂密得几乎将雕花栅栏掩盖其中,从远处看,清幽而孤零零,晚上更是笼罩在一层烟雾中。
尖型的烟囱像是刺破天际的獠牙,凭空为这幢古堡增添一分恐怖元素。
燕一谢被家中送来海桐市养病时,他父亲派来的人欲要雇人将杂草树木都清理一下,将别墅修缮一番,但却被坐在轮椅上苍白冷漠的少年阻止。
或许他是觉得,这古堡被遗弃在这里风吹日晒,遭遇倒是和他差不多。既然同病相怜,就没必要改变它的样貌。
因此如今别墅只内部重新修建,外部看起来依然幽深。
管家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刚披上外套出去,就见少爷坐在轮椅上,在三楼的天台上孤零零地坐着。
他肌肤苍白,没听歌,也没拿一本书,就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树林上飞过的鸟。
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角。
管家踌躇了下,走过去“打电话给您班主任了,您班主任说并没有让人带一份补课表给您。”
燕一谢没有反应,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轮椅上睡着了。
管家拢着衣服,又走近了点,道“但那个小姑娘我看她并没有坏心,可能就只是想认识你。她昨天说会过来找您一起上学,假如她过来的话您要不然试着交个朋友”
少爷已经多少年没有过可以说话的人了。
燕一谢这才动了,他将轮椅转过来,看了管家一眼,冷冷道“她未必会来。”
管家说“如果来了呢”
“来”燕一谢嗤笑道“图什么呢图我是个短命的残废”
管家语塞。
“那您今天想去学校吗”
燕一谢没吭声,片刻后道“不去,但我要去海边走走。”
管家便只好沉默着走到燕一谢身后,跟着他走到电梯口。
少爷不喜欢别人帮助他,管家便并没有伸手推轮椅,而是等燕一谢自己推着轮椅进了电梯后,才跟进去。
到了别墅的玄关口,管家没控制住,又多嘴了一句“其实那个小姑娘”
“闭嘴,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了”燕一谢不耐烦地讥讽道“这些人最容易心血来潮,抵达这里的路很远,还得过桥,她昨天那话只是说说而已,她不会真的跑来。”
话音刚落,他伸手打开门。
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的少女猝不及防摔了进来。今天天气微凉,少女穿一身嫩黄色帽衫,蹲在那里像一枚奶黄包滚了进来。
姜宁抬起脸,尴尬地道“早,不好意思,起太早了,不小心在你家门口补了会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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