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石将承影往空中一抛, 掐指成诀, 口中默念“一敕乾卦统天兵”
承影飞至刑天身周, 在其身侧乾位划出一个小圈。
“二敕坤卦斩妖精”
承影再次飞跃, 在坤位上又划出一个小圈。
“三敕震雷动天兵”
“四敕离火烧邪魔”
“五敕兑泽英雄兵,驱邪押煞不留停”
“六敕巽风吹山岳飞砂走石追邪兵”
随着陆南石的口令, 承影光芒大盛, 一个圆圈接着一个圆圈地落下,及至第八敕完毕, 几个圆圈转动着,光芒相连, 与十八菩提融合在一起,将刑天紧紧锁在阵中。
刑天面色一变, “六丁六甲阵”
“六十四卦排布阵, 妖邪鬼魅化浮尘”音落,陆南石又大呵了一声“去”
但见承影瞬间化出十二道虚影, 上六下六,悬浮在刑天身周,去音起, 纷纷朝刑天刺去。
其势猛如虎,其速迅如风,宛若厉光闪过。但便是如此, 依旧不足以对付刑天, 刑天仰天长啸一声, 双脚往地上一踏, 十二把剑身在距离他一厘米的地方停滞在半空,不得再进。
陆南石神色一惊,好在他也没想着这样就能打败刑天,这只是虚招。
他开口召唤“承影”
承影从高空飞来,落入陆南石手中。原来那十二把剑不过都是虚幻,这才是承影真身。陆南石脚尖点地,凌空一跃,飞高数丈,又自上栽下,双手握剑,直刺刑天。因其无首,剑尖便刺入了断掉的脖颈处。
然而不过入了半寸,刑天左右夹击,双手用所持的盾牌和斧头抵住剑身,陆南石不得进,刑天也无法将剑斥离,二人一时僵持了下来。
刑天怒极反笑,“用承影做六丁六甲阵,真是聪明承影乃以不周山神石塑身,集诸多天材地宝所造,又融合了你大半的修为,确实能杀我。可并非谁得了承影都能杀我就凭你现在这仅剩不多的神力哈哈我刑天还没这么无用”
“呀啊”
一声大吼,刑天浑身发力,十二道剑影被弹开,陆南石也被甩了出去。可就在这瞬间,强大的力量让陆南石虎口的伤痕更深了两分,鲜红的血液滴落祭台。原本只是小小的红点,却不知为何落在祭台上就彷如成了一道泉眼。
无数道血液自“泉眼”流出,顺着祭台上的纹路蔓延。渐渐地,祭台的裂缝竟然慢慢自动愈合。血液汇聚起来,陆南石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阵图。
刑天面色大变,“怎么会你你当年居然留了后手,在祭台阵法上做了手脚只需你的血脉注入,九曲黄河阵便能重启不,我不能再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的头,我要去找我的头”
九曲黄河大阵已开,祭台上的阵图散发着金色的光亮不断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吸力将刑天拉入其中。刑天拼命挣扎,可作用甚微。
大概也知道自己可能会再次被封印上千年,刑天不甘心,双目赤红,一声声怒吼响起,山洞大震。
“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被你封印于此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说完,刑天闭目蓄力。周身黑气大盛。
陆南石脸色煞白,这是要自爆
为了拉他垫背为此连命都不要了
忽然一股强大的黑气袭来,卷起陆南石朝刑天而去,陆南石想用承影斩断这黑气,却发现自己压根动不了。正自惊骇,打算召唤承影自行施法,凌空一条鞭子砸过来,黑气被砍断。陆南石落入地面,转头看清来人贺衍。
“没事吧”
陆南石摇头,但见刑天还想再战。贺衍目光一凝,道“承影给我”
陆南石微愣,还没回过神来,承影已经脱手,贺衍一把握住,朝前一甩,承影瞄准刑天而去,自其肚脐口中而入,又从后背而出,一贯而穿。
刑天发出凄厉的怒吼,双膝跪倒在地,面目痛苦,口中涌着鲜血,“是你少少”
只是他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完,重重倒在地上,死了个干净。洞中又恢复了安宁。
陆南石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腕上变成镯子的承影,目光幽闪,“你杀了他”
贺衍满不在乎,“刑天自当年被黄帝砍下头颅埋在常羊山之后,就已经失了理智。常羊山被封,他的头颅已经寻不到了。可执念却在,因此每到一处,就寻人要头,给不了就杀人取头。他已成邪崇,留不得。封印终究没有彻底消灭来得好。”
陆南石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走到刑天的尸身旁,看着已经死透的刑天又问“你用承影杀了他”
贺衍不知又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只说“那也是因为你与他战了这么久,不仅消耗了他的体力,还伤了他。又以血为引启动九曲黄河大阵困住了他。否则,这样的大邪,我可没这么容易得手。”
陆南石抿了抿唇,回头直视贺衍“我的意思是,你用承影杀了他你可知承影是会认主的”
贺衍神色一顿,浑身动作僵了片刻,转而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
二人从洞中出来,依照原路返回,顺着绳索爬上断崖。陆南石找了块大岩石坐下来,他消耗了大半体力,得歇一歇才行。
见他已在打坐,贺衍没独自离开,也没打扰他,站在一旁静静等着。没多久,陆南石从入定中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此处有刑天,又怎么这么巧在这里”
“前不久局里抓到一只并封。”
并封,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黑。
陆南石突然想到他杀掉的那只彘。
贺衍接着说“那只并封非是天生并封,而是吸入过多邪煞之气而使身体产生了变异。并且他还未完全演化成真正的并封。局里担心这股不明来历的邪煞之气会弄出更多的妖怪来,想要找出源头。”
“可那只并封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他虽有了妖力,可还在演化,未生出灵识,更无法化形。不通人言。局里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消息,只能干着急。
后来找了个对动物习性这方便比较了解的专家,观察了并封好些天,发现并封的习性和它身上的一些东西,好似之前是在亚热带与热带边界地区生存的。”
“国内符合这方面地理条件的不多。刚好我在南市,就发了消息给我,让我多留心。我在南市找了一圈,没发现异样。却根据通天盘指引发现了这里的煞气。”
通天盘陆南石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一样是罗盘,可通天盘却不是当初拍卖会的杨公盘能比的。它能观天下邪煞之气。
忽然又想到贺衍的盘龙鞭,他身上的宝物似乎还挺多
“如今刑天已除,你又设了结界。现在就只等着上报局里,让局里来善后就好了。刑天没了,那些受刑天影响而产生变异的邪祟不足为惧。特调局解决的了。我建议你通知你大哥。你大哥是空降进的特调局,如今正是需要功绩立身的时候。”
见陆南石蹙眉,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大哥的安全。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阻止不了他一辈子。他总需要历练。不要小看了他。他比你想得成长得要快。”
陆南石想了想,默认了他的提议。低头磨搓着手腕上的镯子,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可以驱动承影”
贺衍双眼弯起,“这难道不应该问承影为什么愿意让我驱使吗”
似乎额也有道理。但陆南石明白这是贺衍的托词。他这是不愿意说,那么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陆南石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贺衍突然开口,“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刑天说你是无上神君。”
陆南石站在原地,面色不变,定定看着他,“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你到底是谁你知道刑天说了什么,证明你从一开始就在。哦,不对。说不定我在节目组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在我离开帐篷的时候,你就跟着了。可一路走来,我没有发现半点你的气息。”
“你看着我和刑天相斗,隔岸观火了这么久。之前不出手,为何最后又突然出手了”
贺衍摇头,“这还真是误会。我是发现了常春岛的异常,来了此处才发现,有人在这里做节目。为了确保邪煞不会害人,我拖了关系进入了安保组。这才知道你也在这里。”
陆南石讶异,转而又想,也是。安保组的人他们都没太多注意,而且有分组跟随,不负责他这边,确实没什么交集。他没发现也正常。
贺衍又道“今天那只彘我也看到了。可我打算出手的时候,你已经解决了。我知道此处的不寻常,又见了那头彘,自然想找到邪煞来源。可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晚上行动。偏偏你又早了我一步。
之前不现身,是因为你没有生命危险,而我也不想太早让刑天发现踪迹,想寻求破绽在暗处杀了他。可后来他发了狠,我不得不出手。”
陆南石弯起嘴角,这话看似完全解释的通,毫无破绽。但只是“看似”。至少“不得不出手”是假的。承影并不一定需要持剑才能发挥作用。陆南石完全可以将承影抛出,让承影割断黑气。只需黑气的桎梏消失,陆南石就有了还击的能力。
这点,他觉得贺衍不会看不出来。
陆南石总觉得他在掩藏什么,因不想和他扯嘴皮子功夫,直接跨过这个问题,问出关键,“那么驱动承影呢难道我不该好奇吗”
贺衍目光微闪,眼中藏着笑意,“那你好奇自己吗”
陆南石怔忪。
“你看得出我的端倪,难道就看不出自己的端倪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玄门中人有天眼的不多,却也不少。可不论是先天所得,还是后天所开,都只能见鬼神,不能断气运。但你能”
“现今是末法时代,玄门式微。便是陈梁崔三大世家的奇才也难有修炼十年可抵别人百年,甚至更高的天赋,但你能”
“而且,你一眼能看穿九尾狐血脉,能看穿饕餮血脉,甚至能看穿刑天,还能杀了刑天。若我之前所说的那些只是因为你天赋极高,自生下来就得天独厚也就罢了。可后面这些呢你的道法是师父教的,本领是师父教的。可这一眼看穿万物的能力,也是师父教的吗”
陆南石心里知道,不是。他之前就有些奇怪,却不曾多想。这些东西,师父没有教过他。可当他遇到的时候,却都知道。仿佛他本就应该知道一样。
贺衍笑起来,“你闭上眼睛抛去一切杂念,试着让自己脱离身躯,置身于山河大川之中,用你的心去感受它”
入定,打坐,陆南石做的多。可神游天外他还没试过,这还真不是他这等级别的玄门弟子可做的。但贺衍却说的极其自然,完全不觉得这是多难的一件事。
陆南石有些犹豫,但不知为何还是照做了。
闭上眼睛,有风从身边吹过,他好似变成虚无的空气,随着这风徜徉在空中,飞过大山,飞过河流,飞过这万丈土地。
陆南石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与刑天作战的疲惫顿消,指腹划开的小口子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虎口的伤痕也愈合了大半,长出了淡粉的新肉。
陆南石十分讶异。他,成功了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成功了
贺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很亲近”
陆南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无法反驳贺衍的任何一个字。
亲近。确实亲近。或许说不只是亲近。好像这才是他的归属。他好似躺在山河万物的怀抱里,如同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温暖,安心。
他想要在河流里打滚,在大山上嬉戏,和耳旁的风亲昵,和身边的云撒娇。
这种感觉很美好,但也让陆南石很震撼。这种震撼让他有些慌,他快要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了。但他不想在贺衍这个让他看不透的陌生人面前表露出来。他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情绪。
转过身,想要离去。
这次,贺衍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叫住他,只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无上神君的名讳吗”
“朝无,他叫朝无”
回到营地,众人还在睡梦之中。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陆南石收了安息香,却没有撤回保护罩,反正这保护罩隐于无形,寻常人也看不到。何况也能防止山间的小邪祟出没。
见时间已经至了清晨,太阳马上升起,陆南石也没有再去睡回笼觉的意思,找了张黄表纸叠成纸鹤,抛到上空。纸鹤缓缓飞舞起来。
“去找大哥吧”
纸鹤转了个身,扇动着翅膀飞了两下,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这是玄门的手法。传讯十分好用。但也有弊端。得提前汇好符篆,这类符篆不同于其他,需得用传讯双方的血液倾注灵力融入朱砂,还需是亲缘血脉。
但方便的是,没有信号的桎梏,这边放出去,那边几乎立刻便能收到。纸鹤会把他想要传达的讯息告诉陆北池。也会留下具体的地址,引领陆北池过来。
不论怎么样,贺衍有些话说的是有道理的。有这等立功的机会,陆南石自然选择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来也奇怪,贺衍的一切都让陆南石觉得可疑,若是换做别人,以陆南石的性子怕是要不喜了。可对于贺衍,陆南石竟生不出厌恶的情绪来。而且,他在贺衍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好似他们很久以前就相识一样。
想到贺衍和刑天的话,思及自己之前的感受。陆南石心底越发疑惑。
借着渐渐升起的日光,陆南石打开在山洞中捡到的那方白绢。绢上是密密麻麻的篆书繁体。
夏历四百六十年。桀登王位,大肆征讨,战火四起,民不聊生。邪崇鬼魅因此而生,亦有诸多上古妖魔,趁机出世,天下霍乱。
无上神君深感百姓疾苦,念苍生不易,遂邀少阳神君共商大事。取神石,化宝器,散半生修为入炉,令长春谷造仙剑。
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剑成。无上神君取名含光,承影,宵练。
后交予商天子,置九州三方,镇天下邪崇妖魔。
五百年后,常羊山毁。刑天出。逢人必问其首,不得而杀之。人间失首横死者遍野。刑天乃不死之身,非大能神器不可杀。然天子三剑镇守天下,需千年消邪魔煞气,一时不可出。
无上神君遂引刑天入瓮,设九曲黄河大阵,以血为引,将其封印于长春谷,赐谷中弟子修行道法,令其世代看守,不得妄出。
逾两千年,阵法愈弱。彼时,神君已遭奸人所害,身死道消。天子三剑为昆仑所夺,长春欲寻而不能得。眼见刑天将出,长春六子只得以身祭阵,将其困顿于此。
然吾等悉知,此法未能永绝后患,不知可镇几时。遂留此卷,日后若有缘人见之,望寻得天子三剑。三剑任一,可诛刑天。
若不能得,可以九曲黄河封之。但九曲黄河为上古大阵,非神君血脉,便需六位修为高深之辈联合献祭,方可开启。切记,切记
文字到此结束,后面画着九曲黄河阵法,以及备注有阵法的开启方式。
看来,这方白绢是洞中以身祭阵的六位前辈所留,为的便是防止日后刑天破阵而出。结合含光给予他的梦境,以及白绢的内容,陆南石对这件事,大致有了些了解。
只是
他的指腹划过“奸人所害”四字,白绢写的是三剑的来历和刑天,对“奸人所害”的缘由和经过并没有细述。
陆南石却想到了刑天的话。按刑天的说法,无上神君乃永生不死之身,何等奸人能害他又是用的何等方法
他的指腹又划过“昆仑”二字。
昆仑,昆仑
这两个字,师父曾说过。世有仙山昆仑,非是如今的昆仑山脉。而是隐于世间的须弥幻境。它不在此间的任何地方。但若是有缘,在任何地方都可入昆仑。
师父当初提到的时候,语气十分复杂。陆南石曾猜测,师父出自昆仑。含光承影宵练是师父师门之物,结合白绢所言,更确定了陆南石的猜测。
可陆南石也没有忽略,绢上写的是“天子三剑为昆仑所夺”,这个“夺”字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尤其轻触这句话,不难感受到从字迹中透出来的对昆仑的不屑,轻蔑以及愤恨与仇怨。
长春似乎与昆仑不和啊。
而更让陆南石迷茫的是,他是无上神君吗不论是长春所言,还是刑天之语,亦或是在贺衍口中,无上神君似乎都是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可纵观古往今来的所有记载,都没有这号人物。
何况,这等大人物,怎会是他一介凡人
可如若不是,为什么刑天如此笃定,贺衍也如此笃定
而贺衍又是谁他论坛里的马甲是少阳君,是否就是绢中所提少阳神君
陆南石只觉得一团团迷雾在靠近,将他包裹,遮蔽了他的眼睛,让他辨不清方向。
他晃了晃脑袋,将白绢收起,站起身来,舒了口气。不管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论怎样,他就是他,他是陆南石。如果不是,他何必庸人自扰。如果是,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与再世轮回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就好比其他人,谁还没有个前世了难道都得把前世查个彻底,将前世的因果恩怨牵扯到这辈子来吗多累啊
想通这点,陆南石顿觉浑身舒泰,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为这种事自困,不如好好享受一番这大好河山,清风旭日来的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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