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薄夫人见她这样,不由担忧。
“我这才想起来,今日我夫君说起,是要见涵阳王殿下并博野王的,如今看那侍卫车马,竟是我夫君的行藏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今日涵阳王殿下,博野王殿下,都在这个茶楼里”
“这”薄夫人其实刚才就有些怀疑了,如今听萧杏花一讲,不由得后背阵阵发凉“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她明知道今日博野王涵阳王并镇国侯爷在这里喝茶,便故意把你请来,又把这天杀的孙德旺叫过来唱戏法,污蔑你的清白。到时候这件事不但传扬得人尽皆知,就连博野王涵阳王并镇国侯爷都亲耳听到了,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可真真是不能想,这么个小姑娘,皇家血脉,又是堂堂博野王之女,怎么就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来”
薄夫人攥了攥拳,都觉得手在发抖。
她这辈子,纵然也经历了许多事端,可是总得来说还算是一帆风顺的,娘家是侯门大家,自小家中唯她最小,是父母宠爱的那一个,长大了些,嫁的又是堂堂康泰国公府的二公子,虽说是排行第二吧,可是那大太太并不受老祖宗待见,她明显是老祖宗跟前的得意人儿。
后来生了两儿一女,如今两个儿子并女儿都已经成亲,女儿嫁得也是侯门子弟,两个儿子娶的都是诗书礼仪大家的女儿。活到如今,她真是没什么不顺遂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个人生性自傲,喜欢别人奉承,并在最初看不惯萧杏花这等人忽然冒出来夺她风头。
这样的人,在那自傲之外,自然有一股自命清高,看不得那些龌龊,更没想到有人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别人
“咱们快些跟着这官差过去,瞧瞧这小贱人又是哪一出戏”薄夫人咬牙切齿地这么说,连小贱人这种话都出来了。
她今日看得这戏,真是比她一辈子都要多
萧杏花木然地点头“好,去看看吧。”
这么说的时候,心地深处,被自己藏起来的某一处,已经是在隐隐作痛。
本以为那些已经成为过去,这些年来自己也不太记起了,毕竟她经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若是每一桩她都念念不忘,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可是没想到,偏偏是这么一桩,又被人当众提起并揭穿。
“过去看看。”她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心里却是想着,若是真有什么,这件事闹大了,大不了她去和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不要她安生过好日子,她也不能轻饶了那些人
萧杏花和薄夫人上了马车,马车在街市中追赶过去,片刻功夫,走出这街道,拐了一个弯,就遇到了薄夫人派出去的一名侍卫。
原来那两名侍卫看到两个官差并孙德旺往城外赶去了,怕薄夫人这边不知道去向,便特意留了一个侍卫在这里等着通报去向。
薄夫人当即带着那侍卫,赶往城外。
这燕京城里商铺林立,车马人流众多,车辆并不好通行,可是一旦出了城后,人烟逐渐稀少,马车也行驶得快了起来。
因薄夫人心里着急,便催促马夫更快一些,马夫只好抽打马鞭,越发快速前行。
谁知道走出官道约莫一炷香时间,便见周围其他车辆已经不见了,唯独有一辆不大不小的翠幄清油车,紧跟在她们这辆八宝璎珞车之后。
萧杏花心中疑惑“这辆车子,不知道什么来路,竟一直跟在我们之后。”
薄夫人也是不懂,悄悄地掀开一点帘缝,拧眉瞅了半响,也是担心“可别是那宁祥郡主的马车”
萧杏花听了皱眉“这边除了官道,可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
薄夫人想了想“倒是有一条小路,可是那条路却不能过马车的,且那两个官差也不知所去何处,若是一径绕路,反而跟丢了他们行踪。”
萧杏花也是从那马车缝里往外瞅,从她的角度,恰好看到那辆马车上也有个人掀开一点帘缝儿往外面看呢,且从那缝隙里隐约可见,那人有乌黑的发,看样子竟是个女人
“你猜得七八不离十,果然应该是那宁祥郡主她如今跟着咱们过来,还不知道想出什么诡计呢如今我们且小心些,快些赶路追上孙德旺,免得她又出什么花招,到时候咱们可拦不住”
“你说得是孙头子,你好歹快些”
薄夫人一声吩咐下去,外面赶车的马夫也只能是越发抽打着鞭子,于是铃儿响叮当,马蹄儿轻扬,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马车轻快地跑在这官道上。
谁知道她们行了约莫又一炷香时间,后面那辆翠幄清油车却是依然没有甩掉,竟然还是跟在她们身后。
“这就可恨了,就算没廉耻地做下那害人的事,怎也不知道羞耻,竟是跟在别人屁股后头,连藏着掖着都不知道呢”薄夫人一声冷笑,真是恨不得停下马车,将那宁祥郡主劈头痛斥一番。
“罢了,她既不知廉耻地要跟着,那就让她去吧左右如今咱们先追上孙德旺再说,搞清楚那两个官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得极是,有我们在,想必她也不敢硬来的。”
当下薄夫人陪着萧杏花,乘坐了马车一路急追,待追到了一处山根底下时,周围已经是没什么人烟,却见四处杂草丛生,又有绿树葱葱,再往前,已经是要上山了,并没有什么路。
薄夫人疑惑地道“难道我那侍卫留下的记号有误,咱们追错了这孙德旺到底跑去了哪里”
萧杏花却是侧耳倾听,微微拧眉“你听,好像这林子里有动静”
薄夫人也静下来细听,这才听着,那林子里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且有着阵阵闷响。
“这是怎么了打架”
到底是国公府的夫人,平时哪里见过这个,当下脸色也是有点变了。
萧杏花比她好些,街头流氓地痞打架是常见的,当下提议说“我听着,人倒是不多,左右我们身边还有侍卫护着,不如过去看看”
薄夫人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
于是两个女人便并肩前行,前后拥簇着侍卫往那林子走去。
待到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终于见到前面几个人影,果然是有一个人正在痛揍另一个
薄夫人也就罢了,萧杏花却是大惊“铁蛋,是你还有你,牛蛋,你怎么也在”
原来这正在那里砰砰作响揍人的,正是萧战庭。
而站在萧战庭身旁,顺手再给那可怜人一脚的,正是萧战庭的儿子,牛蛋是也。
正所谓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两个人一向也算不得多亲近,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公事公办地说,严肃得紧,可是现在呢,竟然俩手打人了。
那个可怜的被打的,此时已经瘫成了一团肉泥,这团肉泥那张脸呢,红得红青得青,鼻子嘴巴都肿得鸡蛋大,只有仔细看看衣着,才能勉强认出,这就是之前在天禧茶庄大放厥词的孙德旺。
而为何这父子两个人会联手在这里痛打孙德旺呢,事情就要从牛蛋萧千云说起了。
原来自从那一日佩珩提到了孙德旺的事,他必然是极为上心的,第二日几乎连军中都没去,偷溜出来暗中调查孙德旺一事。
他要查的不光是孙德旺,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要指使孙德旺来污蔑自己娘,还要查出那个人到底打算如何铺展这件事。
他当然很快明白,背后指使的人就是宁祥郡主。
可是宁祥郡主不可能亲自下手做这件事吧真正的经手人,就是宁祥郡主身边的一个亲信,名宋沉东的。
这宋沉东呢,就是之前把孙德旺带到茶楼的那位锦衣男子了。
萧千云这个人,别的本事未必一等一,可是探查这种事,连猜带蒙的,他很快明白了个中关节。
于是他早早地找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假扮成了从彭阳县来的官差,并在适当的时候将那可恶的孙德旺给带走。
本来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谁知道临到施行发生了点意外。
他没想到,他爹和博野王竟然也来这个茶楼喝茶。
当看明白这个的时候,他顿时明白了宁祥郡主的毒计。
这可真是毒啊。
而因为他爹也出现在茶楼,他爹身边的侍卫便有一些留在了外面伺立等着,如此一来,那两个官差便有些不敢出现了。
都是镇国侯爷手底下的,这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当场戳穿了
如此一来,等到那两个官差终于巧做打扮,匆忙赶到去捉拿孙德旺的时候,孙德旺已经在茶厅中大放厥词,说出许多言语了。
不过也幸好,来得及将这个人及时带走了。
等到两个假扮的官差将这个孙德旺押解到了荒郊野外,官差跑了,他就冲过去,挥舞着拳头,将孙德旺狠揍了一通。
可以说,他这一通拳头憋了好些年了。
当年的事,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才六岁,能做什么呢恨只恨挣钱挣不了,打架打不得,生生看着娘被人家欺凌,被人家找上门,压在那里採头发。
后来泥地里一片的碎头发,还带着血。
想到过去的这一切,他恨得牙痒痒,把那孙德旺的脑袋按在旁边的淤泥里,狠狠地揍。
谁知道他正揍着,忽然感到不对,回头一看,他爹黑着脸站在那里呢。
他顿时有些惊了。
想到孙德旺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爹是不是也听到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爹,原本挥起来的拳头不知道是该收还是该放。
那可怜的孙德旺,正被揍得没声气,忽然见这凶神恶煞的人停了手,开始还懵着呢,后来看出来是有人来了。
虽然后面来的这位小山一样的身体立在那里,又是沉着个脸实在是可怕,不过总比那揍人的恶煞要强百倍吧
是以孙德旺看到萧战庭竟然倍感亲切,犹如看到亲人一般爬过去,嘴里还念叨着“救命啊,打人啦要打死人了,官爷你可得管管啊,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旁边的萧千云紧紧攥着拳头,攥得拳头都在颤抖,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爹。
他从小没爹。
他娘总是说,他刚出生那会子,他爹天天抱他的,可是他并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叫铁蛋的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小,都是他娘在养活着他们,艰难地拉扯着他们。
他记得小时候他们没地儿可去,住在破庙里,三个孩子对着半碗糙米饭,不舍得吃,咽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坚决说要等着娘,等着娘回来一起吃。
后来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他们一口一口地把那糙米饭分了。
那个时候,他真希望有个爹。
有爹,就能有饭吃吧
再后来,别人欺凌娘,什么人都有,小小年纪的他们看着,想冲过去和人打架,可是却被人家一伸手摔倒了老远。
他跌在地上,跌得鼻青脸肿脑门都是火星子。
那个时候他也真盼着有个爹。
有爹,就不必受人这样欺凌吧
有个爹,这是他年幼时不敢诉诸于口的渴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长大了,慢慢地小时候的事也忘记了。便是偶尔回想起来,也觉得分外幼稚可笑。
他开始知道,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天没亮就起来做糕点,就要挑着担子拼命地到处钻,要想不被人欺负,自己就得先立起来,硬起来。
他和哥哥都长大了,长大了的壮实小伙子能撑起这个家了,可是爹却出现了。
他其实有时候不太明白,爹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什么
前途吗他觉得就像以前每天天没亮爬起来和秀梅一起做糕点,再拿去街头叫卖,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总觉得自己只要好好努力,老主顾会越来越多,他能挣许多银子,让秀梅的娘家刮目相看,让娘过上好日子,还能给佩珩准备几担子好嫁妆。
权势吗平心而论,他要那些又有什么用,偌大的前途也不过如此,他爹手握重兵,还不是小心斡旋在天子和几个王爷之间,又要顾忌着上位者的猜忌。
他不知道如今有了爹,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他娘的不痛快,他看到了他妹妹因为那孙德旺的再次出现而是那么的不安。
佩珩当年才多大,在街上和人打架,打得脸都险些刮花了。
他知道,佩珩嘴上不说,只一心当那个被他们宠着的乖巧妹妹,可是心里其实隐着一把疤的。
当年的事,佩珩也是亲眼见了的,哪里能那么轻易忘记
这孙德旺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害他们娘,害他们一家子,爹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爹这是信了孙德旺的话,对娘有了疑心还是说爹要护着孙德旺,不让自己再打孙德旺了
如果这样,他真得不明白,为什么他那日非要钻到人多的地方去,就为了多挣几个铜板吗为什么非要在侍卫清人的时候险些摔倒在地,把个担子里的点心洒了一地,以至于没有跑成,被那宝仪公主捉了,从而惹出这一桩当场认亲的事端来
他瞪着他爹,瞪得两眼都布满了红血丝,咬着牙,咬得牙齿都咯吱咯吱作响。
他是不明白,假如认了一个爹,反而让娘遭受这般质疑,反而让娘将那噩梦一般的过去再重想一遍,那么为什么要认这个爹
而就在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这个爹的时候,却见他爹撩起袍子,然后抬腿。
利索的一脚,那孙德旺硬生生地被踢飞起来。
孙德旺落下来的时候,是面朝下落到淤泥里的,这下子淤泥四溅,孙德旺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爹”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爹,不明白他爹在干什么
难道他爹不该是训斥他胡乱打人吗,怎么帮着他一起打人了
于是他就亲眼看到他爹蹲在那里,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淤泥里那摊子烂泥捞起来,冷沉沉地盯着那人“你就是孙德旺吧”
“我,我”孙德旺被迫塞了满嘴的泥,嘴里含糊不清,根本说不得话。
“我是萧杏花的丈夫。”他冷冷地盯着他道“当年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妻,今日我就怎么打你。”
他揪住孙德旺的脑袋,两根手指头几乎嵌入到了他的下巴颏里“刚才是儿子打的,不算,现在才是老子打你”
于是接下来,萧千云就亲眼目睹了他爹是怎么打人的。
拳头还是老子的硬真狠。
这是往死里打啊
萧千云很快看得有些气血上涌,他还想继续打,跟着他爹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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