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贺兰氏悚然一惊,怒斥道“胡说八道”
她瞪着戚公公,刹那间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扬手摔碎了一只玉钗,高声道“糊涂东西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若敢再提,割了你的舌头,剥了你的皮”便命戚公公下去领三十棍的罚。
戚公公本也是冒险试探,见贺兰氏勃然变色,忙伏地道“都是奴忘了身份,惹了娘娘动怒,奴该罚奴再不敢了”
于是戚公公下去领罚,贺兰氏独坐在妆镜前,望着自己在镜中的倒影,却是陷入了沉思。
做太后吗
果然比作皇后要安全多了,不用担心皇帝的心意,更不必在意后宫中乱七八糟的事情。
便譬如从前的赵太后,手握大权,哪个敢不服就是皇帝,也得靠着独孤部的力量,才能与赵太后较量。
她若是做了太后,又有父兄帮衬,膝下的大皇子便是毋庸置疑的新君
贺兰氏从狂想中回过神来,却是不安地左右环顾,生怕给宫人看出她的想法。
拓跋弘毅积威深重,她又是年少入宫,骤然听到这样的法子,自然是先感到恐惧害怕。
不,不成的。
她要成为太后,便需先除掉皇帝可是她如何能做到一旦事情败露,不但是她,阖族上下都要遭殃,更不必说她的儿子。
贺兰氏把这念头深深压下去,不敢叫任何人知晓。
只有午夜梦回之时,她自己知道,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便再难除去。它没有消失,只是藏了起来。
这让她既生狂想,又感不安。
而另一边梁国皇帝拓跋弘毅接到了周国皇帝的答书,见对方反过来要他入赘周国,倒是颇为意外。他原本预期的,会是一封正气凛然的檄文,没想到周国皇帝竟颇为诙谐,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反过来要他入赘。与周国差不多的情况,皇帝作为当事人只是付之一笑,底下的大臣却好似受了不能承受的羞辱。梁国这边的臣子反应更激烈,闹出了“主辱臣死”的架势。
拓跋弘毅并不在意入赘一说,这只是让他更清楚面对了一个怎样的敌人。
一个仿佛没有情绪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在上庸郡与襄阳两城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四个月,却还没有丝毫取胜的迹象。不但周国的皇帝不曾上当,连上庸郡的周国左将军也不曾被激怒。
拓跋弘毅倒是没有很失望,对方看来也是政治联姻,既然没有多少感情,也就不会怎么动怒。他本就是试探,能有效果最好,没有效果也没损失。计谋不成,便只能转回到军事实力的比拼上来。
如果春天到来之前,不能拔下两城,那么水路便无法利用,等到开春风向一转,梁国士卒要乘船而下,却要逆风,更添许多不便。那么一来,哪怕是拿下了两城,要从水路南下也要等到来年夏天之后,再加上后续战争,便又是一年填进去了。而以周国现在的顽抗程度来看,如果过江之后再遇到什么阻碍,这场战争甚至两三年都不能结束。
那就意味着梁国内部,两三年间所有田赋出产都要运到前线去,就算加上原本积攒的量,也会掏空国库,给财政带来巨大的负担。
届时梁国的三十多个部族,是否还能齐心协力,便不好说了。
“发信给吐谷浑。”拓跋弘毅吩咐宰相拓跋友,道“叫他不要只顾着围城,也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在这种情况下,全歼上庸郡或是襄阳城内的士卒百姓是次要的,梁国要的是占据这两个军事重镇。
如果梁国大军四下围困,不留一丝生路,那城中的军民没得选择,只能血战到底。
可是如今四个月血战之后,在城外留出一条生路来,城中的军民还能坚守不动摇吗
上庸郡,冬日暮云千里,将军白驰斜靠在墙头,望着城外一轮攻击后潮水般退去的梁国士卒,在他们脚下有尸体与燃烧着的云梯,那些尸体中既有梁国人也有周国人。空气中有一种烧焦皮肉的臭味,不知道是城外的更浓烈,还是城内的更明晰。一次又一次的攻城,一次又一次的抵抗,双方都死伤惨重。两方都是很有经验的队伍,首领很清楚在战争中,真正造成大面积死亡的,并不是战争本身,而是随后而至的瘟疫。所以双方像是形成了默契,每次战役结束之后,都会不约而同焚烧尸体。
四个月下来,白驰与许多守城的将士一样,已经熟悉了这样的气味,从最开始的不适,到如今习以为常。
给白驰传信的士卒小跑着过来,道“左将军找您。”
白驰拄着长刀站起来,看一眼那传信兵,粗声粗气道“慌什么慌”这小亲兵是刚顶上来的,还不到十七岁,因为他原来的亲兵战死了。
那小兵脸上有灰,却也掩不住面色苍白,小声嗫喏道“路上看到烧死人原来人烧成骨头,只那么几根”
白驰“嘿”的笑了一声,道“这就怕了告诉你吧,如今还有柴火烧尸,再这么下去,柴火都没了,只能就地掩埋。到时候你躺在地上睡着,地下就是你一个队的好兄弟。”他见那小兵愈发瑟缩起来,走过去重重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笑道“挺起背来你这样的,不用上阵给敌人杀,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怕他个鸟死人难道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他又问道“当地人吧城中有家人”
那小兵道“我是家中幼子,父亲走的早,还有母亲与祖父、祖母,还有两个姐姐。”
“这就对了。你不得壮起胆子来否则谁来保护你娘,谁来保护你的姐姐们”白驰话糙理不糙,“若是梁国人杀进来,你我固然死了,你家的女人却是要求死不能的。”
那小兵愣着思考。
白驰打起精神,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尽快往左将军所在的大帐赶去。
大帐中,从大军副陶谦开始,以下各级重要将领都在,也包括这次率领蛮族藤甲兵克制重骑兵的小将晋泉。
左将军齐云站在沙盘正前方,正低头蹙眉看着情况。
论起来,左将军还很年轻,但这竟然已经是他第三次指挥上庸郡守城之战了。
白驰虽然年岁倍于左将军,但心中却很佩服这位年轻的左将军,不管多么艰难的战役,只要左将军在,便觉得好似有了定海神针。
只是这一次左将军下达的命令,却有些出人意料。
“围城的梁兵在南边留出了一道缺口。”齐云沉声道“从今日开始,组织城中百姓,夜缒而出,从这条路撤退。”
撤退
虽然在大战开始之前,朝廷已经有意识地撤离了一批城中的百姓,但毕竟有眷恋故土不愿离去的,而且守城也需要当地民众帮助,所以当时离开的城中百姓,只占了不到十分之一,多是些做小生意或南来北往的。此时说要让百姓撤退,接下来该不会便是士卒撤退了
上庸郡易守难攻,当初两次都成功守城,这次虽然惨烈,但也还没到城破人亡之时,左将军便要放弃了吗
这话在帐中众人心中打转,只是没有人敢问出口来。
白驰也有疑惑,但更不会当众发问。
军中的规矩历来如此,主将既然做了决定,底下各级将领只应服从去做。
已经连续三日,梁兵撤退后让出了南城门,并撤走了南城门外大道两边的兵马。
对方的意图也很明显,久围孤城,却难以攻克,这便要给一线希望,使城内人心动摇。
四个月的战争,城内的储备已经不够充足,而从南边给上庸郡输送粮草的队伍,时不时被梁兵骚扰,也导致补给时断时续,并不稳定。
待到众人退下后,白驰才走到沙盘旁,犹豫道“左将军,咱们不守城了吗”
守城是惨烈血腥的,白驰手下的兵马每场鏖战也是死伤无数,否则也不至于身边的亲兵都由从未上过战场的十七岁少年充当。可是一旦他们撤退,在水师之外能控制沔水路线的,便只有下游的襄阳城。而水师精锐大部分属于西府兵,虽然一同抗梁,但跟朝廷有微妙的立场不同。他们北府兵是听命于朝廷的,守住上庸郡,不只是抵抗梁国,也是遏制世家。
白驰亲历战争,看了一眼左将军,猜测着也许是战况惨烈左将军为城中军民着想,可是这样一来,左将军回建业之后要怎么向皇帝交待呢
“左将军,”白驰又问道“这事儿朝廷不会罚您吗”
齐云俯瞰着沙盘,目光落在沔水探入梁国洛州的部分,闻言回神,淡声道“这就是朝廷的意思。”
让出上庸郡,固然能减少守城军民的伤亡,可是这样一来便把关键之战转到了水师上来。
而水师都督邓玦,果真值得陛下如此信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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