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什么味道

    萧铃铛擦擦嘴，“是她先把手伸过来的。”

    送上门来的美味, 哪有不吃的道理。

    萧似“”

    送到嘴边就吃么, 万一有毒呢

    萧似是真情实意地担心萧铃铛吃出毛病来。

    人和鬼不同, 鬼的阴气、煞气、怨气等等诸多气息都会给阳间的人带去种种负面影响。

    但萧铃铛似乎没有出现什么消化不良的症状。

    柳先生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她受伤了, 居然有人可以伤到她

    旁边的两只女鬼同样慌得一批, 柳先生怨气重道行高，几乎是本市最厉害的鬼了。

    从来没有和尚道士亦或同类能够伤到柳先生, 今天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姑娘竟然吃掉了她两根手指

    粉衣女鬼紧张地仔细打量萧铃铛片刻，惊声叫了起来。

    “呀是那天晚上追着我到处跑的那个人”

    萧铃铛瞬间把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 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小粉”

    就是这只粉衣小鬼，上次把她溜的团团转, 还害得她摔了一跤。

    “别别、别吃我”

    小粉尖叫一声朝柳先生后面躲去, 并非她不想逃, 而是整个江宅内所有人的气息都被萧铃铛锁定住了。

    “谁要吃你了，你那么难吃。”

    萧铃铛向来挑食，小粉这样的鬼从来激不起她的任何食欲。

    小粉松了口气，柳先生却又提心吊胆起来。

    “你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看我作甚”

    照萧铃铛刚才那副凶残劲, 柳先生以为她会饥不择食地再次扑过来将自己撕咬成碎片，但萧铃铛却意外的只是好奇地看着她。

    “你就是荣富班那个顶梁柱柳先生”

    “是是我又怎样”

    柳先生强自镇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萧铃铛靠着萧似站起来，拍掉身上滚出来的灰。

    她的神情挂着几丝纠结，打量了柳先生很久, 才犹豫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样吧，看在你会唱戏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今天过节，你们荣富班要是表现的好，哄的我高兴满意了，我就不吃你。”

    柳先生目露怀疑，“真的我怎么知道你守不守信用。”

    萧铃铛丝毫不客气，“你没得选。”

    柳先生要是不肯唱，那她就直接把对方吃了。

    “那好，你不许出尔反尔”

    柳先生咬牙答应了萧铃铛的要求，如对方所说，她现在处于被动位置，道行又远不如人，只能乖乖配合。

    “我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你们要是表现的好，我还会重重有赏呢”

    萧铃铛展颜一笑，兴奋地摇晃萧似的胳膊。

    “太好了，等了半天好戏终于可以开场了”

    “宋导、小薛，走走走今晚我请大家听戏，不用买票的那种”

    宋导演尴尬又惊恐地看了萧铃铛一眼，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的震惊中。

    虽然萧铃铛捂住了嘴没让他们看见，可那咬碎骨头的声音听的所有人的头皮都收紧发麻。

    她的嘴角还有一点红色的痕迹，分不清到底是血色，还是唇上弄花了的口红。

    沈子夜望着她脸上露出独属于二八少女的天真笑容，眼神复杂。

    “好，我们陪你听戏。”

    他真是疯了，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萧铃铛。

    几个人跟在萧铃铛背后，被赶鸭子上架似地带到了后花园的旧戏台。

    沈乔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声音飘忽，“这这么多鬼”

    粗略一眼看去，起码得有三十多只服装各异的鬼。

    见他们几个活人被萧铃铛和柳先生领过来，全都露出好奇和审视的戒备目光。

    “萧大哥，我好怕”

    “不用怕，有姑奶奶在呢。”

    萧似强作镇定，实际上额头也渗出了一片冷汗。

    娘嘞个乖乖啊他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鬼聚在一起

    随便拎出来一只，道行都比他在平溪路遇见的豹哥一行强出太多。

    如果身上有武器，萧似自认为还能勉强和柳先生战上几回合。

    可对方随便再来个帮手，立马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但即便三十多只鬼加上柳先生，也竟没有敢动心思联合围攻萧铃铛的。

    很显然，他们都没有那个信心。

    萧似心底再次对自家姑奶奶的实力有了震撼的认知。

    千年道行果真不是闹着玩的，只怕在场所有鬼的道行加起来，也才抵得上她的一半。

    随着沈子夜的来到，前来看戏的鬼们隐隐开始骚动。

    萧铃铛看他们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就知道这群家伙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有一只西装鬼忍不住指着沈子夜小声嘀咕起来。

    “好香啊，他是今晚的祭品么”

    沈乔哆嗦了一下，“大哥，他们为什么都想吃你啊”

    沈子夜也很好奇，但他目前并不想追究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坐在萧似旁边，神色镇定地将阴气铃轻轻一晃，清脆的铃音很快平息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

    很好，从现在起他就是媳妇儿的狗腿子了。

    有媳妇儿做靠山，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

    妖魔鬼怪都没她恐怖。

    萧铃铛微微点头，她不喜欢胆小的人。

    既然把阴气铃给了沈子夜，他就理所应当地表现出无所畏惧的硬气一面。

    否则他要是怕了，那不是摆明不相信她的实力么。

    “这是我的人，谁要是敢打他得主意，别怪我不留情面。”

    众鬼都将沈子夜当做了萧铃铛的私人所有物，可还是有个别鬼抵挡不住紫气的诱惑，与萧铃铛讨价还价起来。

    “大小姐，我看您一个人也消化不了，不如把他分享出来，您看”

    他觉得萧铃铛厉害归厉害，未免也太贪心了，一个人吃独食。

    萧铃铛笑着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她指着那只贪婪的鬼，双眼微眯，冲柳先生道“要么你吃了他，要么我吃了你。”

    柳先生心下一紧，众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柳先生就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只鬼吞入腹中。

    吃的太撑，柳先生难受地打了个嗝，方才被萧铃铛咬掉的手指也再次长了出来。

    这下再也没有鬼敢动什么小心思了，皆是惊恐地看着萧铃铛。

    连他们之中最厉害的柳先生都丝毫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他们还敢再说什么

    沈乔身躯僵硬，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萧铃铛左边的位置，牛皮糖一样地抱住她的手臂。

    “姑奶奶，我好害怕”

    他哆哆嗦嗦地说完，薛向北也凑到了萧铃铛的右边，眼神惊恐。

    “姑奶奶，我也好怕”

    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八尺男儿缩在一个小姑娘身边瑟瑟发抖，宋导演都替他们害臊。

    萧似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两人的衣领扯开。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奶奶也是你们能喊的”

    “你能喊我们凭什么不能喊”

    “就是，大腿又不能只给你一个人抱”

    萧似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可去他大爷的那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姑奶奶

    “你们几个不要吵，戏要开场了。”

    在萧铃铛的示意下，柳先生款款走上了台，询问萧铃铛想听什么戏。

    “你会唱什么”

    “奴是正旦青衣，最善昆曲、黄梅戏，越剧也唱得”

    柳先生怕自己被吃掉，牟足了劲想表现自己。

    “不错，会的还挺多，你先随便唱几句来听听吧。”

    萧铃铛点点头，只是她太久太久没有听戏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起好。

    柳先生点头，忐忑不安地选了自己最擅长的昆曲牡丹亭。

    乐声四起，台上众多鬼影飘动。

    萧铃铛兴致盎然地听了一会儿，时不时跟着哼唱两句，没等柳先生唱完，又打断叫她换一场戏。

    柳先生不敢怠慢，又转而唱起黄梅戏天仙配来。

    沈乔不喜欢听戏，忍不住说起悄悄话来。

    “铃铛铃铛，你怎么咬的动人骨头，你的牙是金刚石做的吗”

    萧铃铛觉得戏有点无聊，便答道“不是，我咬不动人骨头，咬的动鬼骨头。”

    严格上来讲，鬼是没有骨头的，咬几口咬碎后就在口中化成一团气了。

    沈子夜顿了顿，沉声问道“你吃了那东西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不会，我的道行比她深。”

    宋导演惊叹道“铃铛，你莫非已经到了天师级别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萧铃铛斜斜看了他一眼，天师不敢当，天尸还差不多。

    薛向北深吸一口气，最后问道“那、那鬼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每只鬼的味道不一样，跟道行深浅有关，道行越深的越好吃。”

    “也跟他们的死因有关，比如被烧死的吃起来像烧烤，有股糊香味，带点苦。”

    萧铃铛努力回忆着以前吃过的鬼，认真地和他们做美食分享。

    “被车碾死的跟跳楼摔死的口感不太好，像肉酱一样没有弹性和嚼劲。”

    “最不喜欢吃老死的，年纪太大咬起来很柴，我喜欢吃小孩。”

    沈子夜“”

    沈乔“”

    宋导演“”

    萧似深吸一口气，“姑奶奶以前吃过很多么”

    “对啊，但我不吃乖小孩，现在恶婴很多的。”

    沈子夜忍不住换了个话题，“那这个柳先生是什么味道的”

    “咽得太快了，我忘了，要再尝两口才知道。”

    话音落下，正在唱戏的柳先生差点吓得从台上滚下来。

    聊了两盏茶的时间，萧铃铛又叫停柳先生换了一场戏。

    柳先生见她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兴奋转而变得平淡乏味，越发不安。

    “大小姐，敢问您到底想听什么戏呀”

    要是不能哄得对方满意，萧铃铛会吃了她的

    萧铃铛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听戏，总觉得柳先生唱什么都不得劲。

    “唔这样吧，随便你唱什么曲子都行，就是内容我都听腻了，你给我把词儿换换吧。”

    柳先生愣愣地道“换、换词”

    “对对，换词”萧铃铛点点头，双眼一亮，“就唱你是怎么死的吧，记得唱好听一点儿。”

    “也别光顾着自己唱，学学别人搞观众互动，叫台下这群死鬼跟你一块儿唱”

    柳先生“”

    其他鬼“”

    沈子夜嘴角微抖，这幅情景为何如此熟悉

    萧似扶额，开始了开始了，姑奶奶又开始了。

    按照萧铃铛的要求，柳先生硬着头皮旧曲换新词，唱起自己的悲戚往事来，期间还不忘按照要求抽取幸运观众上台互动，向大家分享自己的死因死状。

    一场戏从从半夜一点唱到早上五点钟，沈乔头一次领教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鬼哭狼嚎”。

    那尖细的花腔配上怨气慢慢的词，再加惨不忍睹的死相，整个夜晚岂是惊悚二字能够概括。

    经历过先前鬼故事大会的洗礼，萧似和沈子夜的接受能力无疑比沈乔等人要强上许多。

    整个夜晚，大致只有萧铃铛一个人是真正听的高兴，其他的人和鬼不是已经自闭就是正在自闭的路上。

    一夜精神紧绷，却一丝困意也不敢有。

    在沈乔疲倦到极点的时候，柳先生终于唱完了，他看向远方的天空，太阳已经露出了淡淡彤色。

    萧铃铛听得十分尽兴，被绑架着强行陪听的众鬼们也如释重负。

    说到做到，萧铃铛不但放了柳先生一马，还按照承诺给予嘉奖。

    保全性命的柳先生大松一口气，她看着萧铃铛拿出自己被冥币塞的满满的挎包，高兴地假装谦虚起来。

    “哎呀大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您是荣富班的贵客，用不着、用不着的”

    萧铃铛十分大方，“你们表现的很好，给点奖赏是应该的。”

    道行如此高深的大佬，怎么也得随手赏个几百万吧

    柳先生正暗搓搓地想着，便见萧铃铛从厚厚一沓冥币中，抽出了最破的一张递给她

    “喏，收好了。”

    柳先生神色一僵“”

    “对了，我记得你们那个管事的之前说要送我一张贵宾卡，听戏永久免费。”

    “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赶快给我办了吧。”

    柳先生笑容僵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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