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清老爷子为了给她铺路,早早给她订下一门娃娃亲,对方家族是世代城市贫民,到了第四代终于当上工人,根正苗红,顾虑到他和老太太的出身,即使将来有什么事也能给闺女多一层保护。

    再加上他于顾家有恩,又同住杏花胡同,知根知底,在那个年代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不知道的是,长大后的顾安和清音这两个小瓜压根扭不到一处去,顾大妈又一头热,在中间干了几件帮倒忙的事,两个年轻人渐行渐远。

    后来清音去了乡下,顾安也去看过她,但后来有事就走了,谁知这一走,就很多年没再见面,等再次相见的时候,俩人都大龄未婚,但都不想跟对方将就,他每个月会给清音生活费,平常只兄妹相称,直到清音的死亡。

    清音死后,唯一去替她收尸的就是顾安。

    读者看了都说恋爱脑害人不浅,不仅毁了小姑姑一生,还把顾家母子也连累了。

    清音想到这些,看着顾大妈的眼神也是分外愧疚,“对不起,顾妈妈。”

    “对不起个啥,你叫啥我都高兴,正好,咱们不稀求她做的猪食,顾妈妈带你回家吃,走。”

    清音吸了吸鼻子,跟着她离开十六号院。

    顾家很近,走三分钟就到了,进门也是一样的格局,但顾家条件不好,一直住的是后罩房,光线暗,空间狭窄,一间十来平的房子中间用报纸墙分成两个隔间,母子俩各睡一间。

    “你安子哥上班去了,顾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不让他知道。”顾大妈像哄小孩似的,拉着清音的手,搓了搓,眼睛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分毫。

    “真乖,你都多少年没来过这边了,还记得这个椅子吗”

    “这是你顾爸爸给你做的,还没做好,他人就没了,后来你安子哥续的尾,凳子脚都是一高一底。”

    清音小时候喜欢跟着顾安跑,可她比顾安小六岁,个子矮矮的小土豆在人群后什么都看不见,顾爸爸就给她做一个小板凳,方便她站在上面看热闹。

    清音爱惜地抚摸着小板凳,脑海中出现一位朴素慈祥的老人。

    顾家老两口原本有两个儿子,老大叫顾全,是一名军人,屡立战功,前途无量;老二叫顾安,从小生得好,粉雕玉琢,冰雪聪明,成绩拔尖。

    清老爷子当年看中顾安不是没原因的。

    可惜没几年老大顾全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顾家老两口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也没顾得上管历来省心的顾安,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品学兼优、机灵聪明的好孩子变成人人见了都叹息的街溜子,不是他跟人打架就是别人跟他打架,有时候一天要打好几拨,书不好好念,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鬼混这些年顾大妈没少头疼。

    顾大妈絮絮叨叨数落了半天,手也没闲着,很快的揉好一个面团,醒发上。

    又去隔壁借来两把花生,炒焦后把红衣搓掉,一吹,就剩下一把焦黄色的花生仁儿啦。

    “你小时候就喜欢吃顾妈妈做的馅饼,尤其是白糖花生馅儿的,今儿尝尝顾妈妈手艺退步没。”

    清音想起来,顾家日子一直不好过,顾爸爸虽是钢厂的工人,却身体虚弱,常年多病,顾妈妈从周边农村嫁过来,至今还是农村户口,也没工作。全家人就靠顾爸爸少得可怜的工资养活,可他们却非常有骨气,清老爷子看不过意想帮他们一把都被拒绝,他们常说的话就是没钱也有没钱的过法,甚至还经常省吃俭用,给小音音做白糖花生馅儿饼。

    顾妈妈的手艺做别的不行,但这个饼子却是拿手绝活,刚出锅就用筷子戳着一个递过来,“音音快尝尝,小心烫,啊。”

    筷子戳进去的地方,融化的白糖汁儿和清油滴滴答答流出来,清音心疼坏了,一嘴咬上去,啊烫死了

    但,甜是真的甜,比她上辈子吃过的所有糖果都甜。

    香是真香,花生米被煎得脆脆的,能让她从嘴巴到喉咙到耳朵都是香的。

    “妈做啥好吃的我闻着咋有股花”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走到门口,看见那把一高一矮的小板凳上,正坐着个妙龄少女。

    少女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

    “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有个妈啊。”顾妈妈冷哼一声。

    “哎呀妈,我最近这不是忙嘛,你知道的刚上班要好好表现,不能给我爸丢脸不是”

    这个“精神小伙”居然长了双桃花眼,看上去本应该是坏坏痞痞的,但他眉毛却又生得十分英挺修长,配上高挺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嘴唇,居然有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再一看,身高至少一八五,宽肩窄腰,不好好穿的裤腿下能看出两条大长腿的形状十分不错。

    清音上辈子谈过几个不错的男朋友,但外形条件这么出色的,却是第一个。

    “怎么,不认识你安子哥了小丫头片子,还知道来我家,我以为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呢。”顾安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吊儿郎当的,直接拎起一个馅饼就是一口,烫得“呼哧呼哧”的。

    原来这就是“未婚夫”啊。

    “别碰音音,你手脏,音音今天可是受了大委屈”巴拉巴拉,又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顾安脸上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顾妈妈忙着数落也没发现,但清音却发现,他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很奇怪。

    像是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什么,可他明明是个人尽皆知的街溜子啊

    其他人可能发现不了,但清音阅人无数,病人、供货商、下属、竞争对手接触过很多,才能发现他这种细微的反差感。

    但她也没细想到底哪里不对劲,她现在忽然想起个要紧事嫁妆。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清家老两口老蚌怀珠时考虑到精力和大儿子一家的情绪,也曾想过不生了,去打掉,可老太太身子骨弱,老爷子怕她下不了手术台,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但老两口也跟老大一家说清楚了,老大两口子的工资随他们怎么用,不用交生活费,一家老小吃穿用度由老人包,这算是弥补。同时,老两口的家产由兄妹俩平分,尤其是清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房产还剩四套,以后要是能还回来就每人两套,还不回来就算了。

    当时,是老大一家选了最大的两套,小清音接受最小那两套。

    考虑到清音年纪小,怕他们去世之后老大两口子翻脸,音音的嫁妆保不住,老爷子还把分给清音的那一半嫁妆交给一位据说非常可靠的人保管,等将来清音结婚之后,心智成熟,懂得支配钱财的时候才可拿回财产。

    而他托付的人,就是清音的七舅姥爷。

    别听辈分挺高,其实此人年纪不大,也才四十多岁,是清音母亲娘家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当年他老家冀北省遇到灾害,全家人都饿死了,只有他受清音外祖母的帮扶和资助活了下来,后来还被送进新式学堂,靠着学到的文化知识安身立命,自此他就认清音外祖母为义母,常与清家人来往,逢年过节人情往来就当正经亲戚一般。

    老爷子和老太太相信他的人品,觉得他不会贪墨这笔钱。可清音是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知道在利益面前,什么样的关系都不可靠,钱只有拿到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清音现在,发愁的就是怎么拿回这笔钱。

    时移世易,人走茶凉。原书中,清慧慧就是伪造她的笔迹,以她的口吻给七舅姥爷写信要嫁妆,七舅姥爷居然也没多加考证就还给她了。结果钱压根没过她的手,直接到了恋爱脑手里,最后成了男主进军商海的第一桶本金。

    七舅姥爷这个人,在清音看来一点也不可靠。

    未免夜长梦多,她打算尽快将嫁妆拿到手,清音把目光投向顾安。

    “怎么”顾安呲溜呲溜吸着糖汁儿,做了个龇牙咧嘴的怪样。

    清音在心里摇头,就这不靠谱的精神小伙还是算了吧,虽然她对结婚什么的不感兴趣,结了再离也不是不行,可要跟他结婚,她觉得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顾安见她沉默,也没多说,吃完糖饼,“妈晚饭别等我,我外头吃。”

    “天天就是外头吃外头吃,你身上到底有几个钱经得住这么造。”

    “你安子哥就这样,不爱跟女孩相处,但你放心,有我在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现在在你们厂保卫科上班,虽说只是临时工,但工资也不低,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提提,养你不成问题。”顾妈妈生怕清音嫌弃自家儿子,还拍着胸脯保证,“就是他工资低,我身上也还有点钱,你过来日子不会苦的。”

    这是实话,顾大妈虽然没工作,但她喜欢回农村打野,什么野猪野鸡野兔的总能弄到一点补贴家用。别人轻易不敢去黑市倒腾,她却自有自己一套门路,以前父亲手底下好几个徒弟现在都在各大肉联厂和国营饭店上班,东西要出手比别人方便安全多了。

    且,她最擅长的不是捉这些,而是捕蛇。

    顾家以前不仅是村里的猎户,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捕蛇人,他们老家一带植被茂密,森林覆盖率很高,盛产的蛇类也多,尤其是中药常用的乌梢蛇和白花蛇,山上可不少。

    资源多,但能捕蛇的却很少,顾大妈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她八岁就能抓一条大蟒蛇缠在脖子上拖回家。

    据说她能一手同时抓两条剧毒乌梢蛇。

    据说她能十秒之内抓蛇杀蛇剥皮抽胆一气呵成。

    据说她捕蛇多年从无败绩,记仇的蛇子蛇孙们连她腿毛都挨不着。

    这也是林素芬和邻居们这么害怕她的原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嘴炮不值一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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