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045

    本来这事清音也没多想,可最近几天帮小菊看病的时候,她愈发深切的体会到孩子的听力完全没障碍。

    不,不仅是没障碍,还特别灵敏,有时候她肚子饿了,会有点轻微的肠鸣音,一般人很少能听见,她却能听见,还用手势跟玉应春说音音阿姨肚肚饿了。

    这样灵敏的听力,怎么偏偏就是不会说话呢

    “小张哥,嫂子,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点事情想问一下。”清音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

    小张哥和玉应春现在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呢,连忙俯首帖耳,跟俩小学生似的,“你问,只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音却又不说话了。

    “小清”小张试探着开口,以为她要问的是小菊的身体,连忙把孩子最近体温多少,吃了多少,睡了多久,就连大小便次数都给说了。

    清音静静听着,看得出来,这个父亲倒是比以前称职多了。听说最近他向厂里请假,一直留在家里照顾孩子,都没出差了,还计划以后能不能调班,从大车班调到小车班,这样就能多点时间在家里。

    “听说你跟小菊爷爷吵架了”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把小张问愣了,但他好歹是驾驶员,反应不慢,“连你也知道了,这事闹的。”

    事情的起因还是清音那天公开处刑他们之后,小张心里本就愧对闺女,谁知张老头好死不死一回去就问“小哑巴哪里来的药,谁允许给小哑巴吃药的”这话真是像尖刀一样刺到小张的心上,顿时就跟老爹吵起来,要不是玉应春拉着,能直接干架。

    他的要求很简单,以后不许再叫小菊“小哑巴”,不然别怪他不客气。

    张老头一开始还嘴硬,后来见儿子真亮出拳头,为了保住所剩不多的牙齿,这才不得不改口,但也不是叫名字,而是“那丫头”。

    勉强算第一阶段的胜利吧,清音也知道有些老人观念有多固执,只要不再是侮辱性代号就行。

    “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心疼爱小菊,那我接下来的问题,你们一定要认真回答。”

    “你们仔细想一下,是什么时候发现小菊不会说话的。”

    这事小张常年在外还真不知道,玉应春想了一会儿,“几个月的时候还是能咿咿呀呀的,有时候还能蹦出几声妈妈,后来有一次发高烧,在村里赤脚大夫那儿抓了两副药,吃过之后好像就不爱说话了,到了一岁半都不会说话,我才发现不对劲,带去县医院检查,大夫说这孩子是个哑”

    这愈发证明,清音的推测没错。

    “那赤脚大夫”

    “我也怀疑是不是那两副药吃坏的,但那位大夫从小看着我长大,为人和善,谁家有困难都会搭把手,我娘病重那几年,见我们家揭不开锅了他都是免费治疗免费送药。”小张抢着说。

    人品不错,那应该就没动机。

    至于靠吃药毒哑一个人,清音是不信的,这就是武侠电

    影里瞎掰。

    能短期内造成声音嘶哑、改变声色的药物是存在的,但终生毒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做手术。

    那赤脚大夫就是有动机,也没能力实施。

    清音想了想,“那你还记得那次发烧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吗”

    玉应春苦笑一声,“怎么会不记得,是小菊爷爷说孩子天天夜里哭,吵得他睡不好,让我夜里多带她出去走走,就这样吹了冷风,才发烧的。”

    清音冷笑,好啊,又是这老东西,哪哪都有他。

    “我后来回去你怎么不跟我说,我爸他怎么能这样小菊只是个孩子,把孩子带出去吹冷风他可真敢想,他还是,还是亲爷爷吗他”小张气哼哼地,最近老父亲的滤镜在他眼里都稀碎了。

    “我怎么说,小菊爷爷也不容易,再说了你回去那段时间不也是他帮咱们带孩子,晚上孩子都是跟他睡的,小菊不乖,夜里不知道要醒几次,他也怪累的”

    清音却忽然抓住点什么,“你说那段时间小菊是爷爷带的带了多长时间”

    “嗯,大概一两个月吧,平时我要干农活,也没时间带,后来是她爸回家,他也老催我们快点生个儿子,为了不影响我们,夜里都是”玉应春的脸色红红的。

    清音怎么觉得,这老东西没这么好心呢

    要么就是故意在儿子面前表现,要么是有别的目的。

    但具体是什么,她也猜不到,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清音就先让他们回家去。

    清音是个急性子,见事情没进展,心里也有点着急上火,去钢厂图书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关儿童耳鼻喉五官方面的书籍,干脆抽个周末找陶英才。

    陶英才在省医院的脑外科组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据说目前已经能够独立主刀手术,区医院这边很高兴,听了秦振华打探来的消息,已经对外宣传陶英才是脑外科专家了。

    清音把自己的困惑说了,陶英才静静地听完,“我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我可以找省医院专门搞耳鼻喉的专家给你问问。”

    “那太好啦,谢谢陶老师”

    “你是没事都不找我,一找我就是大事。”陶英才嘴上说着,鼻子却使劲动了动,“你带的酒”

    看瞒不过这个酒虫,清音把随身包里的茅台酒拿出来,“嘿嘿,还想走的时候再给您,您一下就给闻出来了。”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陶英才揉了揉鼻子,自从不喝酒后,他的酒糟鼻也慢慢消退不少,但身体里终究是有酒虫,一闻味儿就骨头痒。

    清音也不敢让他多喝,怕他误事,“你少喝点,悠着点,明天还有手术呢。”

    “放心吧,还当我跟以前一样啊”陶英才拿出两个小杯子,分别倒满,“你也来一杯”

    清音接过来,先小小的抿上一口,上辈子因为要应酬,她练出了好酒量,现在倒是不怎么喝了,单纯就是觉得喝酒对肝不好,她想健

    健康康活到八十岁往上,而不是“夭折”。

    “口感绵密,实在是不错,你哪里搞来这么好的酒”

    “找一个朋友拿的。”本来想说他要的话给他也拿两瓶,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外科医生随时有可能被叫回手术台,周末也不能完全放心的休息,要是因为喝酒误事,那她罪过就大了,今天送这瓶她都有点后悔。

    陶英才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冷哼一声,“得了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懂不懂”

    清音嘿嘿笑着,就着花生米陪他聊了会天,把小小一杯喝完就走了,她还得顺道去市图书馆,找找看有没有耳鼻喉专科方面的书籍,不把小菊不会说话的事情弄清楚,她睡觉都睡不踏实。

    借了书,又在路上耽搁一会儿,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顾妈妈正在厨房里叨叨叨的不知道切什么,大锅里蒸着一笼白花花的馒头,一股子原始的麦香味,让她忍不住咽口水。

    “音音回来啦,正好,菜我洗好切好了,你看要咋做”

    清音看了一圈,土豆切成薄片,白菜撕成大片,还有一把嫩绿的豌豆尖,一点米黄色的嫩豆芽,甚至连豆腐都有,每一样都洗干净切好,分门别类用盘子装好,整齐的摆放在灶台上。

    “哟今天是啥好日子,顾妈妈咋准备这么多菜呢”

    “你猜猜看。”

    清音心说自己哪里猜得到哟,“莫非是您生日”

    “你再猜。”

    “顾安生日”

    反正绝对不是她生日,她生日才刚过完没几个月,清音历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上辈子穷惯了,爷爷忙工作,哪里有功夫给她过生日后来自己有钱了,却始终是一个人,除了各种银行和柜姐4s店会发消息祝她生日快乐,她都想不起自己过生日这回事。小男友们倒是会给她准备所谓的惊喜,但她也只是面子上礼貌的“惊喜”一下,其实内心很平静。

    对于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来说,生日是一种耻辱,她为什么要庆祝

    倒是几个月前,顾妈妈记着她的生日,还跟顾安给她做了一桌子菜,当然少不了一碗长寿面,她心里颇为感动。虽然是小清音的生日,但恰巧跟她上辈子被爷爷捡到是同一天,她顺带着也沾光了。

    “哎呀,你们去年领证的日子呀”顾妈妈都被她逗笑了,“你怎么那么忙,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不行不行,该罚,待会儿罚你三杯酒。”

    清音“”这是纪念日

    她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没想到简单粗暴的顾妈妈倒是记得这些。

    “别来看我,是安子昨天就提醒我的,说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清音弯了弯嘴角。

    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写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把粉白色的蔷薇,香味特别清新,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摘的,毕竟她还没见过这年头的花店,想买也买不到的。

    这个花瓶是后来清音又去二手市场淘的,是很古朴的土陶,放在靠

    窗的位置,放眼望去绿的叶子,粉白相间的花朵,有的绽放出黄色的花蕊,有的还是紧紧裹成尖尖的花骨朵,整个屋子都亮了。

    有种生活被点亮的感觉,清音嗅了嗅鼻子,焦灼的心情忽然就沉淀下来,是啊,慢慢来,不着急,总能找到原因的,给自己最后一个星期的时间,要是再找不到原因就让小张哥他们带孩子去省医做一次全面检查。

    “对了音音,这是后头小菊她妈给的一点豆豉,我闻着这味儿,不知道咋吃,你会做不”顾妈妈抱着一个罐头瓶进来问。

    清音打开闻了闻,浓浓的直奔鼻腔的豆豉味,刚闻有点臭,但闻久了就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她也形容不来,就感觉还有点奇特,忽然她想起一种西南独有的美食adashadash咱们做豆豉火锅吧。”

    顾妈妈一听是火锅,也有点咽口水,正好今天买的菜种类多,确实适合涮火锅。

    清音先把肥肉切成薄片,在小铁锅里熬出油,把肉熬得金黄焦香的,再往里加各种火锅配料炒香,最后加豆豉进去炒熟,怕顾安和顾妈妈吃不惯,她加的也不多,为了增加酸爽的口感再加两个切碎的洋柿子进去,炒出汁水嗯,一个酸辣鲜香的锅底就炒好了。

    赵大妈嘴巴毒,刚进大院就吸了吸鼻子,“哎哟柳大妈,你咋还在这儿坐着”

    柳大妈吐了口唾沫,“我又没坐你家堂屋,管得着吗你”

    “不是,我是说院里咋有股味儿,是不是你家那缺德孩子又闯祸了,不快去看看,咋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你”

    海涛最近愈发缺德,不是卸人车轱辘,就是往公共厕所扔炮仗,再不就是往人晒的干菜里扔鸡屎,大院里怨声载道。

    柳大妈嗅了嗅鼻子,是有点不对,想到海涛那熊孩子,搞不好还真有可能,立马就“哎哟喂”“天爷诶”“我可怜的外孙诶”叫嚷着往公共厕所冲。

    大院众人差点没笑死,但大家都憋着,等到柳老太跑出去了,大家才开始爆笑,可笑着笑着吧,那味儿又变成香的了,大家的口水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赶紧回家做饭。

    这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呀

    等顾安回来,三人围坐火炉旁,往“噗嗤噗嗤”冒的火锅里加自己想吃的蔬菜,当然少不了五花肉,随便涮一下,都不用打蘸料,就着汤汁就鲜美无比。

    “这豆豉闻着臭臭的,吃起来咋这么香呢”顾妈妈一面吃,一面念叨,“不行,待会儿我得问问玉应春,这豆豉怎么做,以后咱们也做一罐子放着,想吃火锅的时候掏两勺,这味道真上头。”

    哈哈哈,清音爆笑,老太太还学会用“上头”了。

    顾安就这么看着她们,一面吃一面看,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初夏的傍晚,就着微风,天气又不太热的时候,吃一锅这样开胃的火锅,实在是人间美事。

    第二天,清音正常到单位上班,抽空就看看借来的专业书籍。

    她看书很有技巧,并不

    会所有内容都逐字逐句的看,但凡是重点内容都会反复多看两遍,有不懂的,或者觉得茅塞顿开的都会记笔记,才两天时间,笔记本就记满了好几页。

    “小清还记笔记呐我们现在是彻底没时间搞学习了,姐跟你说,你和小顾就赶紧趁着现在年纪还轻,好好学习,等以后有了娃,想学都没时间学,娃就缠你腿上,让你甩都甩不掉。”

    清音点头,深以为然。

    她现在就想先把助理医师证升级为执业医师证,生儿育女就顺其自然,毕竟事业重要,她也喜欢孩子,对现在的她来说,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可惜就是她的学历勉强只能算中专,想要考取执业医师证必须先在岗位上干满五年才有资格参加考试,要是本科毕业的话一年就能考了,这都是卡得死死的年限要求,哪怕差一天,报名审核都过不了。

    正想着,林莉忽然叫她,“小清你来一下。”

    清音放下书,把笔记本合上,顺带把门锁上,“主任有什么吩咐”

    “我可不敢吩咐你,是有好事找你。”

    “什么好事儿”清音直接坐她对面,打量着她。

    林莉这段时间都请假,据说是老公公又病了,而且到了最后的日子,她一刻不离的守护在病床前,顶多也就这一个星期的事了。半年之内连续送走两位老人,对人到中年的林莉来说,可谓是打击很大。

    脸上的斑似乎又重了一些,她叹口气,“是老秦那边让我转告你,今年上面出了政策,关于考执业医的。”

    清音连忙竖起耳朵听,秦振华因为关系够硬,很多消息都能提前知道。原来是从今年开始,为了缓解基层医疗卫生工作人员紧缺的现状,从今年十二月开始,凡是通过师承学习中医满三年,或者经县级以上卫生行政部门考核认证为确有专长的传统中医,经单位推荐后可以直接考取执业医师

    这可是及时雨啊

    清音正在为还要等五年而发愁,好政策一下就来了

    “秦主任确定吗”

    “确定,他专门让我转告你的,让你好好复习着先,到十二月你正好就满一年了,能参加考试。”

    “你师承可不仅是三年,这点不用担心,到时候只要你能考过”

    “好嘞谢谢主任”清音高兴得想跳舞,对于一个年限刚到就能依次考取执业医和主治,而且都是一把过的学霸来说,再考一次执医真的不算什么难事。

    “你好好考,搞不好到时候就是东城区最年轻的执业医了,到时候给咱们好好长长脸。”

    清音正想说话,忽然门口有人来找,她出去一看,哟,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孟友德

    “孟主任来了,进来坐吧。”

    孟友德就是去年跟清音购买刘氏清瘟净配方的制药六厂的主任,当时清音只是签了几份合同,然后把配方交给他们就没再关注了,后续也基本没联系过,因为她一忙,就觉着这事不重要,给抛一边了。

    孟友德抹抹额头的

    汗,小清大夫啊,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号人的存在”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清音也就笑笑,“工作忙,还望您见谅,去我那边喝茶吧”

    俩人进了诊室,清音给他泡了一杯茶,这茶叶还是上次苏小曼给她送的,说是别人送她,她不爱喝,清音正巧是个爱喝茶的,就拿来放着,有闲情雅致的时候泡上一壶,优哉游哉。

    孟友德急慌慌喝了一杯,这才舒服的松口气,“我这小半年都出差去了,谁知道回来厂里的人才告诉我,说你的配方分红日子已经到了,咋不见你去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赶紧过来问问。”

    清音这才想起来的,当时签的合同就是半年领一次分红,她忙着实习还真搞忘了这茬。

    “这都快满一年了,这一年来因为陆陆续续偶发的猪瘟疫情,咱们这个兽药自从上市后就取得了不错的销量,为社员和养殖场减少了损失,后来咱们又改良剂型,研发出注射液,销量愈发大涨,这是这一年的销量,你看一下。”

    清音接过他手中盖着制药六厂公章的单子,上面详细列出每个剂型每个月的销量,都非常可观,最后再看到总计,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按照当时承诺的2的分红,这是你该拿的,你看看对不对。”

    清音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个存折,药厂已经把她该得的全部存进了一个以她名字办的存折,倒是省得现金拿来拿去的,不方便毕竟,那可是1200多块的现金呐

    清音看着那个数字,还挺开心的,比她一年的工资都高得多,不不不,相当于她三年的工资

    “我过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今年销售额大,是因为有猪瘟疫情,以后或许就没有这么大的销量了。”

    清音理解的点点头,“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说实在的,挣钱她是开心,但能让这个年代的人们在辛苦了一年之后吃几顿肉,能尽可能的减少养殖户的损失,这样的成就带来的满足感也不比挣钱少。

    孟友德很是高兴的跟她握手,聊了几句,留下存折和销量单子就去了,这相当于是留一份证据给清音,以防将来有人造假。

    清音看着手里的存折,想到自己和顾安的存款,虽然生活花销大,生活费用比别的一家七八口的都高,但他们每月还是能存下点工资,零零总总手里已经有七千多了,加上这一千二,马上就是八千块了

    在这年代,是名副其实的富翁富婆。

    有钱不敢买大件,只能在生活和居住条件上,尽量不动声色的改善一下,再等等吧。

    回到家里,清音把存折藏好,从刚取的工资里抽出三十块交给顾妈妈做生活费。她现在考到了执业证,又有锦旗和优秀职工称号加持,从上个月调资后,工资也涨到了十三级,直奔55元;顾安因为立功表现,转正定级定得很高,直接是三级办事员起步,62块的工资。

    俩人一个月能挣117块,在这年头是名副其实的高工资

    ,逢年过节厂里还有各种福利,基本生活用品都不怎么花钱,三十块生活费已经能保证非常高的生活水准了,顾妈妈还能剩一些。

    清音倒是想直接给她五十,剩下的她也能自己买点想买的东西,但老太太坚决不要,说超过三十她就不要了,让他们自己买去。

    得益于老太太的操持,清音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至今还没搞明白米面粮油的具体价格,也不知道柴火煤炭怎么买,反正家里永远不会缺这些东西。

    清音把剩下的工资归拢,收好,等再攒几个月凑个整数,一并存到银行去。

    刚收拾好,门口就有人喊她,“音音阿姨”

    “小海花,什么事”

    “阿姨,门口有人找你哟,是一个漂亮阿姨。”

    清音一愣,赶紧出去,就见大门口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冲她挥手,而她身边站着的,是格外殷勤的好久不见的大院第一黄花闺男柳志强。

    “晓萍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哼,你好狠的心。”

    “哟,清音这女同志是你朋友啊,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清音白他一眼,“你都当爹要结婚的人了,还是注意点影响的好。”

    柳志强脸色一变,“你”

    没直接让他滚,清音已经很客气了,“走,咱们进屋说。”

    自从上次在市医院家属区遇到之后,她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毛晓萍今天正好来这边逛街,完事没回家,直接来找清音,好朋友嘛,一段时间不见像有几箩筐话要说似的。

    “顾大妈,您还记得我吗”

    “小毛,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也不来家里玩”

    打过招呼,顾大妈让她们坐着聊天,她去买点好菜回来,让毛晓萍不许走。

    “哟,小清啊,这姑娘是”大院的大妈们都好奇的看过来,毛晓萍长得浓眉大眼很精神,又穿着考究的红裙子,一眼看上去就是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像大院这些灰头土脸的。

    “我好朋友。”清音骄傲地介绍着,毛晓萍这才不好意思的拐她,“你讨厌。”

    “对了,我要正式通知你一件事。”毛晓萍轻咳两声,很郑重地说,“我,毛晓萍同志,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正式的护士了,有本儿那种哟。”

    清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考下证来,在区医院虽然也是干护士的活,但那是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过几年要是考不到证肯定要被淘汰的,年底分别时,她还特意提醒好友赶快考证,千万别耽搁。

    “还有,我这次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去省医院进修学习,为期两年,完事儿顺利的话不用几年就能考主管护师哦。”

    清音为她高兴,“这名额东城区就你一个吧”

    “可不是,也不看看姐是谁。”

    毛晓萍骄傲得像只孔雀,毕竟能上省医院进修的机会,一般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这说明她是被当成医院护理骨干来培养的。

    “对了,你还记得咱们班的张瑞强不就是一起在内科实习那个男同志,四十来岁的样子。”

    清音点头。

    “他啊,现在又跑区医院来了,以前不是被打发回公社卫生院了嘛,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离婚了,还找了个当干部的二婚老婆,现在直接给调区医院来了,但他实习期表现不好,院里没给安排医疗岗,而是去了后勤。”

    “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俩人都笑起来,也没放心上,又说起同期实习的“同学”,大多数都被分配到基层公社卫生院,偶尔有一两个关系硬的留在区医院,平时跟毛晓萍都是普通同学来往,不好不坏。

    “你还记得咱们内科的张护士长吗”

    就是当初让清音给她把脉看是不是怀孕,当天下午喝了红糖水就来例假那位,“她还真怀孕了,不过”

    “不过咋样”

    “悄悄让b超室的同事帮她看了,是个女娃,她老公要求打胎,她舍不得,现在正闹离婚呢大家都是医疗工作者,男女有啥区别,你说生儿子就那么重要”

    清音只能沉默,对这个话题她已经疲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夸张的,她跟我们说,她那嫁到乡下的堂妹,那才叫一个惨,前几年生了个闺女,现在一直怀不上,你知道她婆婆想了个啥法子”

    清音心说还能有照b超打胎的惨

    然而,毛晓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寒而栗。

    “小两口每次同房的时候,她婆婆就把孙女抱到窗外,往孩子脑袋里扎缝衣服的铁针,足足六七公分长的针啊就这么活生生扎进孩子囟门里,说这是吓唬那些准备来投胎的小鬼,不许她们投成女胎”

    大夏天的,清音背上汗毛直竖。

    “那小两口就不知道”

    毛晓萍叹口气,不说话就代表了一切。

    清音气得跺脚,这什么狗屁风俗,简直就是陋习,是残害这种人最好别让她遇到,不然她弄不死他们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先带我去你们厂卫生室参观参观呗,清医生”

    跟毛晓萍的聊天暂时不表,反正清音自从听了这个匪夷所思不寒而栗的“故事”后,忽然就灵机一动,当天晚上直接跑到后面张家去。

    “嫂子,你家小菊自从小时候那次感冒之后,是不是经常发烧”

    “啊对。”

    “是不是每次小张哥一回去,第二天小菊就开始发烧”

    “你别说,还真是,孩子爸一走,她又不烧了,她爷爷还说是孩子吃积食了,让我少给她吃好的。”丈夫难得回去一次,总得吃点好的。

    清音冷笑,这老登。

    “那孩子有没有反应过,每次爸爸一回家,她就头疼哭闹”

    玉应春仔细回想,又摸了摸闺女软软的小耳朵,“好像还真有这么个规律。”

    清音面若冰霜,但转头对着小菊却强行挤出一个和

    蔼的笑,“小菊来,阿姨看看你的头,好不好”

    小菊立马一脸惊恐,下意识就双手抱起,捂住脑袋而那里,正是囟门的位置。

    珍珠大的泪珠子哗啦啦的掉,嘴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双呆滞的大眼睛里,瞳孔居然会像猫咪一样放大这是惊恐到极致的表现。

    清音的眼泪都下来了,她这段时间跟小菊接触多,孩子很喜欢她,不可能还怕她,这分明是非常严重的应激反应,是她的这个部位以前遭受过伤害,甚至最近一段时间还在持续

    虽然残忍,但她还是得继续。

    清音从兜里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缝衣针,果然小菊一看到就躲进妈妈怀里,全身瑟瑟发抖,很快居然抖抖索索的,有黄色的温热液体顺着裤腿流下来。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以前不这样的啊”玉应春一边安抚一边给她收拾。

    清音深吸一口气,将胸间的浊气吐出去,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把小张哥找来,立刻,马上。”

    平时的小清大夫都是笑眯眯的,除了上次公开指责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玉应春不敢马虎,抱着孩子就往外走,心里想的都是小菊是不是生了什么严重的疾病,是不是治不好了之类的,一路走一路哭。

    半小时后,清音冷冷地看着这对年轻夫妻,“很明显,小菊不是天生不会说话,而是她的运动性语言中枢被异物压迫了。”她能听懂并且具有一定的理解能力,这就说明受伤的不是感觉性语言中枢。

    室内沉默着,无人说话,就连小菊也学着大人压低自己的呼吸声。

    “而异物就是缝衣针,还是我父那个人插进去的,对吗”小张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难怪我每次回去小菊都要哭闹,难怪他每天晚上躲我们屋外,压根不是听墙角,是是”小张深吸一口气,那么残忍的话他说不下去,“那孩子这几年经常发烧,也是因为扎针造成的”

    清音点头,“初步判断是这样,但我建议你们必须去省医院检查,具体有几根针,又分别在什么位置,是不是发生过位移,要先确认清楚才能决定下一步治疗。”

    小张重重地点头,忽然“噗通”一声,冲着清音跪下。

    清音只能尽量避开,“这样,你们直接去省医院外科找陶英才医生,我会给他打电话先联系好,你们现在立马出发。”

    小张“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二话不说,用块毯子包着小菊就往外跑。

    她以前把脉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的脉象跟陈专家有点像,但陈专家是头部受过外伤留下异物,而据玉应春所说小菊的头没受过伤,平时给她梳头扎头发也是好好的,头皮上也没有疤痕,所以她想过是自闭症,想过是疳积,想过是心理问题,就是没往这方面想。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自己当时但凡看看孩子的囟门,或者摸一摸,就能根据她的反应有所发现。

    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爷爷常说,小儿科是哑科,说的就是小孩不会表达,说不清哪里不舒服,医生只能通过孩子父母的描述来做出推断,很多时候容易误诊。因为很多家长也不一定能准确地描述孩子的不舒服,这种时候就非常考验医生的医术和技巧,家长的话该听,但不能全听全信,做医生的一定要亲自上手,亲自检查,亲自感受

    小菊的病情多耽误这段时间,是她的失误。

    清音心头愧疚,这种失误,让她以前治疗过的所有病例带来的成就感一扫而空,这个世界还有她想不到的恶,还有她想不到的“病”。

    她很想抱抱小菊,对她说声对不起。

    清音打完电话,就一直焦急地等在厂办电话机旁,大概一个小时,陶英才的电话回过来了。

    隔着电话线,清音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震惊,以及无奈“拍片结果出来了,孩子颅内一共有五枚针形金属异物,其中两根插在一根插在一根在最后一根还不确定,需要等孩子安静下来重新检查,因为她哭闹得太厉害了。”

    清音的眼泪再也没忍住,老畜生

    “陶老师,这个手术你们能做吗”

    “能,跟你以前说的那个病人不一样,她的针是有形状的,便于取出。”

    清音松口气,“好,陶老师,这次的手术,拜托您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帮她做。”

    “嗯,数目太多,孩子又太小,不能一次性取出来,可能要分几次手术。”

    “好,谢谢您陶老师。”

    陶英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自责,很愧疚,但其实,根据片子结果看,你哪怕能提前两年发现,这些东西也早就存在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而这两年里,幸运的是这些针的位置并未发生改变,要是再晚两年,随着孩子颅骨的长大变形,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些话并不能安慰到清音,她还是难过。

    “尽快安排手术,我等您好消息。”清音哽咽着挂掉电话。

    当然,老畜生的“报应”也来得很快,清音第二天中午下班到家的时候就听说,他被儿子打掉了三颗牙,大腿也骨折了,手脚一捆直接送派出所了

    儿子打老子,还打这么严重的,在杏花胡同可是了不得的新鲜事,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的猜测是不是老畜生欺负了玉应春,有的说怕是老东西出去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影响小张前程了清音看在眼里,却一个字没露。

    她相信,小张要是不给老畜生该得的报应,他就不配当一个父亲,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因为女儿溺亡而郁郁寡欢的怪人张。

    “也是造孽,就是再大的气也不能儿子打老子啊,小张坏了自个儿名声,以后可咋整”顾大妈很是担忧的念叨。

    “有些人就是打死也活该。”

    “虽然我也挺看不上老张头的,但小张下手也太狠了,听说那牙齿和骨头是他生生用拳头打断

    的,老张头直接疼得哼都没气儿哼一声,还吐了好大一滩子血。”

    “何止哟,你们还不知道吧”赵大妈凑过来,小声说“老张头是闯了鬼咯,说是被小张打之前,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上被扎了根钉子进去,大家劝他去医院他支支吾吾不敢去,肯定是闯鬼了,不敢说呗。”

    对于这种老登,就是扎一百根钉子也无法抵消他给小菊带来的伤害。

    赵大妈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兴致勃勃问“小清啊,你是不是知道点啥这里又没外人,快跟大妈们说说呗”

    清音摇头,神情恹恹的。自从那晚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有种挫败感,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医生到底能做什么只能治愈为数不多的疾病,剩下的都是观察观察再观察,缓解缓解再缓解,她不知道医学的意义何在。

    一个月后,张家三口从省医院回来,小菊的神情虽然恹恹的,但五根针在多学科专家会诊之下,已经断断续续完全取出,至于能不能恢复语言功能,还得看情况。

    毕竟,那么多缝衣针在脑袋里,至今还没危及生命安全已经是奇迹,是极大的幸运。

    不过,他们回来并非第一时间来找清音,而是去派出所。

    听说张老头被关了一个月,直系家属不管,没钱也没条件治腿,已经落下终身残疾,而小张这次去,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毫不动容,坚持要告到底。

    儿子不仅打了老子,还要告老子

    这是多大的新鲜事呐

    而更新鲜的是,公安和法院还真管,不仅同意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申请,还把张老头判了十年

    等家属区的人听说的时候,张老头已经被送到小张特意申请的老家劳改农场了拖着那条废腿,能不能活到十年出狱还是未知数,真能出狱了,那时候谁还管他啊断绝关系的时候小张已经连续三天登报申明,从今往后他不会给哪怕一分钱的赡养费,死了也不会去看一眼,要是敢踏进书城市一步,出了任何人身安全事故他不负责。

    他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书城市之外,远离小菊的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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