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舒服吗”石母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下意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才夜里三点半,要是出个三长两短
石磊却皱着眉,很是难为情的样子,“我,我想上厕所。”
石母一愣,清音却反应过来,“解放赶紧扶你石磊哥去,你在厕所门口等着。”
“知道,不能离开半步。”秦解放也不嫌脏,直接搀着他就走。
石母想跟去,又怕自己跟着石磊不好意思,可不跟吧,万一真那岂不是最后一刻不能陪在他身边她记得自家老人就是上厕所的途中没了的,据说很多人要离世前都会想上厕所,上着上着就
“想什么呢。”石父拍拍她,“我们,尽力了。”
清音却说“要是能拉出来,就说明起效了。”
“什么”
“真的吗”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过来。
清音也不多做解释,果然,三分钟后俩人回来,秦解放也不嫌脏,绘声绘色的描述石磊刚才拉肚子的情况,具体到颜色、性状和气味,“不多,就这么点。”
清音看他手比划的大小,确实是不多,“饮邪已动,但药效不够,先睡一觉,明早六点,同样是十颗大枣,但大戟、甘遂、芫花每样用量增加到两克,六点准时服下。”
“怎么样”石父石母看向儿子,见他的呼吸好像没刚才困难了,有点舒缓的感觉。
石磊点点头,“舒服。”
昏暗了两个月的心情,终于能看见曙光,两老的眼睛亮得不像话,“好好好,清大夫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喂他,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什么情况我们再派人去请清大夫。”
清音已经确定自己治法没错,确实是想回家了。主要是小鱼儿五个月了自己还没夜里离开过她呢,这丫头平时不黏人,但晚上睡觉必须找妈妈,小胖手要搂着妈妈,小胖腿要搭在妈妈身上才睡得着。
“姐你先回去休息,还得照顾小鱼儿呢,我在这儿守着,有啥情况第一时间去叫你。”秦解放自告奋勇。
“行,那你警醒些。”
石家人一听还把她的助手留下,顿时大喜,连忙让司机开车将苏小曼和清音送回杏花胡同,
刚回到家门口,就听见顾妈妈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估计是小鱼儿在睡觉。
“妈跟谁说话呢”
“呀,你回来啦”
快一个月不见的顾安,正坐在炕沿上,一眨不眨地看着炕里靠墙的地方,那个白白的小人儿。他一身半旧的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胡子都是刚刮过的,看着倒是十分清爽。
“外面冷吗”他起身,把目光从大胖闺女身上收回。
“怎么去这么久,你闺女都快忘记她爸长啥样了。”俩人同时开口,问的却是不一样的问题。
清音笑了,顾安却神色一紧。
清音白他一眼,“就只惦记你闺女
是吧,那我这黄脸婆呢”
“你不是。”顾安一把搂住她的腰,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
顾妈妈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可能是听见妈妈的声音,小鱼儿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醒过来。
清音本来想去抱她的,但想想老父亲也怪可怜的,“你去抱抱看。”
一团小小的,软软的,却很有劲的东西,就这么窝在他怀里,像忽然一只白嫩的小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声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
清音也傻眼了,即将半岁的小鱼儿第一次打人这娃带出去整个胡同都说乖巧都说不认生,谁逗她都给面子,更别说会动手打谁
关键这揍的还是她爹
“啊啊”小家伙可不管空气凝不凝固,手脚并用的踹老父亲身上,眼睛却瞄着妈妈这边,似乎是在求救快把这偷孩子的家伙弄走
清音哈哈大笑,“她不认识你啦,以为你是偷小孩的哈哈哈。”
顾安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没把你踹疼吧小鱼儿的力气可不小,咱妈天天教她抓坏人。”
顾安摇头,但总感觉腹部有点轻微隐痛,主要是太突然了,完全没防备就被几大个无影腿伺候。
清音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傻崽,这是爸爸,妈妈昨晚还给你看照片的爸爸,还记得吗”
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小鱼儿看看照片,又看看“偷小孩的”,好像是有点像哦,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把搂住妈妈脖子,扑进妈妈怀里,小屁股一拱一拱的。
“崽害羞了,没事,她聪明着呢,一会儿熟了就能想起来。”清音赶紧撩起衣服。
顾安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
听着闺女那满足的“滋滋”声,他只觉心跳得厉害,连忙出去了。
吃饱喝足,又擦洗小屁股,换上干净尿布后,小鱼儿的耐心明显好了很多,在大人吃饭的时候就看着爸爸,看着看着,忽然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啊啊。”
顾安一头雾水,小手里是一只早就被摸得变形的软软的小布偶猫,本来每边三根的胡须也东倒西歪,像是一只饱受蹂躏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
“咱小鱼儿知道心疼爸爸啦,还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给爸爸,真乖,啊。”
顾安这才知道,连忙接过来,想放炕桌上,又怕弄脏,想放炕上又怕不小心压坏,最后干脆揣进胸前的兜里。
可惜,小猫太大,兜兜太小了,一只猫还露着三分之二在外面,那画面要多滑稽就多滑稽清音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
一只小布猫,有效缓解了这对父女的尴尬见面,到了顾安吃饱喝足准备补觉的时候,小鱼儿已经能够心无芥蒂的搂着爸爸脖子,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啥。
直到孩子睡着,小两口才有时间聊这次出差的事,顾安直接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这次任务,厂里发的奖金。”
他吃住都在医院一分钱不用花,自然是发多少存多少。清音打开一看,居然有整整三百块,“行啊你,奖金都快赶上一年工资了。”
顾安神情淡淡,心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得有点奖励晚上哦不,现在天快亮了,倒是不好
于是,清音就发现,顾安的神情很是古怪,脸都红到耳后根了,眼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就像一只傲娇的期待被人rua一rua但它偏不说偏不摇尾巴的狼狗似的。
清音附耳,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于是本就面红耳赤的男人,连呼吸频率都变了半小时后,清音揉着酸痛的腰,心说咋就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呢本来以为禁欲一年多,这次应该雷霆暴雨般的激烈,醉生梦死的快乐才对,谁知俩人都弄得满头大汗,一个是急的,一个是疼的。
“对了,你回来正好,小鱼的大名得确定了,幸好最近都不用打疫苗,不然你闺女顶着个小名打针,多搞笑啊。”
顾安连忙坐起来,把早就想好的几个名字拿出来,一字排开顾繁星,顾白鸾,清川,清不凡。
当然,这是清音提议的,孩子最后跟谁姓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和母亲双方都得有个参与的过程,所以公平起见,她为孩子取两个清姓的备用名,顾安也取两个顾姓的备用名,然后等要上户口前让孩子自己抓阄决定,抓到哪个都不吃亏。
她和顾安目前只打算要小鱼儿一个孩子,所以无论跟谁姓都只有一个机会,取名这件事就分外隆重和正式,他出差回不来,她就一直等着。
准确来说,清音只取了一个清川,因为清姓挺难取的,女孩名很容易取得软乎乎的,她不是很喜欢。剩下三个都是顾安取的,繁星、不凡这么高调的名字,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闺女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耀眼夺目。
当然,清川是清音希望闺女的人生能一马平川,坦坦荡荡,倒不觉着太中性,她还不喜欢竹兰梅菊这种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呢。
至于顾白鸾,那是顾安强烈要求的,白鸾是山海经里的神鸟,他总觉得闺女是能展翅高飞的凤凰,要不是凤凰太出风头,人还想起名顾凤凰呢。
清音觉着白鸾白鸾,有点拗口,还担心以后会被同学取外号白鸟黑鸟,结果她闺女真是老父亲的贴身小棉袄啊,天亮醒来吃奶的工夫,一把抓住一张小纸条就不放,打开一看,赫然是“顾白鸾”三个大字。
清音“”
第二天顾妈妈知道大名叫顾白鸾,也是分外高兴,这名字一听就大气,那可是跟凤凰一样的神鸟,说明她孙女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
另一边,秦解放和石家人可没敢睡着,几乎是睁眼熬到凌晨五点。
幸好,也不知道是折腾得累了,还是药物起效了,石磊这一夜睡得还算踏实,除了偶尔痛苦的呻吟,只要帮他换个枕头,他又能安稳一会儿。
等六点钟一到,几人就将石磊叫醒,把刚好放温热的十枣汤喂下去。
剩下的,就是等着他
拉肚子。
不过,这一次间隔时间比昨晚长多了,一直等到天亮,都八点整,石母实在坐不住,想去请清音来看看的时候,石磊忽然说自己恶心。
秦解放反应快,赶紧从卫生间里端出洗脚盆,刚递过去,他就“哇”一声吐出来。
那气味,真的,仿佛是庄稼人沤肥沤了一个星期的腐臭,又仿佛一篮子臭鸡蛋全摔坏即使是多年以后的秦解放回忆起来依然觉着恶心不已。
一连吐了十几口,盆底都是臭臭的黄水之后,他又说想上厕所如法炮制,还是拉肚子。
又吐又拉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快九点,大家伙帮他擦洗干净,想扶他靠坐。
因为喘气困难,他很长时间都是只能靠坐。
“没事儿,我躺躺。”
石母紧张,“躺着不是更憋闷,就靠坐吧。”
石磊抚了抚心口,笑笑,“我感觉心口没那么闷了,呼吸也轻松很多。”
石母大喜,“真的”
“真的,不骗你们。”
石母“啊”一声,连忙捂住嘴巴,两行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滚落,最近每天晚上做噩梦都是儿子那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但这不是最害怕的,最害怕的是,当她一觉醒来连这种呼吸声都没了睡着睡着她都会惊醒过来。
自从生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呼吸轻松了。
秦解放知道清姐同意自己留在这里,除了帮忙,也是充当助手,连忙向他们解释原理“刚才吐和拉的都是身体内的水饮,只要胸水量减少,内脏压迫减少,尤其是对心肺的,呼吸困难和心悸的情况就会好转,这是疾病好转的信号。”
石家老两口这才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就再观察观察。
石磊这一躺,干脆就睡着了,呼吸悠长而缓慢,不再是以前的急促,石父石母中途蹑手蹑脚进来两次,见他终于能睡个正常觉,真是喜极而泣。
一直睡到中午,正常吃饭不算,还能下地走路,不用任何人搀扶,老两口也不含糊,当即把儿子送到省医院检查,第一要务当然是要看看胸水减少没,这才是有没有效果的最终标准。
秦解放自家父亲就是搞影像的,当然也要跟着去看看,清音本来是在卫生室上班等他消息的,但他没来,就说明是好消息,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不紧张了,就想吃点好的补补,她在家里走了两圈,忽然想起,自从生孩子后,已经很久没吃过火锅了,得把火锅安排上。
现在是秋天,燥是燥了点,但火锅这东西,一年四季都能吃,清音想了想,自从生孩子后,也好久没跟朋友们见面聊天了,当即让顾安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喊人。虽然请客吃饭都需要提前,但朋友之间嘛,也不需要这么客套,啥时候想吃了临时约都行,也就是没手机,不然大半夜都能约。
顾安骑着车,先去喊刚子和英子,苏小曼,这都是杏花胡同的,然后再去市医院喊进修的毛晓萍,最后去北城区喊亮子,喊完却没直接回家,
而是转进了北城区一条普通的小巷子,很是熟练地找到一户人家门前。
这里,他今天是第三次来。
很快,门开了,是杨三旺,看见顾安他还十分诧异,“安子怎么来了”
马二爷在家吗”
杨三旺没什么城府,直接就放他进去“在呢,在里屋,你等一下。”
院子里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一位白发老太太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太阳,耳朵非常灵敏,听见他的脚步声立马睁开双眼。
“老太太,还记得我吗”
肖莲英笑眯眯地点点头,“记得,我还没谢谢你和你媳妇儿呢,她今天没来”
“没来,我来这边办事,顺路来看看您老人家。”
这话老太太爱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我这么不中用的人还有人惦记,真好,听说你媳妇儿给生了个闺女,多大啦”
“快半岁了。”想到白白胖胖的大闺女,顾安的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人老咯,走不动道,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咯,这是我老太太一点心意,给孩子的,你收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包,顾安不接,她就自己塞过来,显然是一直揣在身上准备着的。
顾安生怕她摔倒,只能勉强接下,倒也不是很沉,这才放心,“替我闺女谢谢您,您老福寿安康。”
他大大方方拿着,老太太更高兴,跟他聊了一会儿孩子的事,马二终于从里屋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安子来了,进屋坐。”
顾安跟着进屋,首先对上次他给的线索表示感谢,他那两名内线最终全身而退,自己也算履行了承诺。但随即,顾安就话锋一转,“我今天过来,还想麻烦马二爷一件事。”
“你说。”
“我想找个人。”
“哦”
顾安也不跟他卖关子,“那个人外号杨六,真名不详,以前曾在京市待过,拜在京市制假大师门下。”
马二爷放下茶杯,“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有点事问问他。”
马二爷以前可能不知道顾安是做什么的,但最近哪些倒爷被一锅端的事,他不由得多想两分,顾安要找杨六,那就是顾安身后的人在找。他原本是不打算帮顾安了,他是商人,讲究的是利益交换,清音救了老太太的命,他感谢他们的方式就是把倒爷窝子出卖,在他这儿,其实已经算还清了。
他马二又不是做慈善的。
可要是顾安身后的人要杨六,那这件事就值得他思考一下。“行,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尽量,但不保证一定能找到。”
顾安说了声“多谢”,转身离开。
马二看着年轻人挺拔的背影,眼睛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杨三旺也不敢打扰他,悄无声息进屋,将顾安全程没碰过的茶杯收走,正想悄无声息推出去,马二忽然幽幽开口“上次的花瓶,你确定是真的碎了”
“真真的,我看清大夫知道咱们愿意
花钱买回来的时候,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高兴,但很快就没了,这说明”
行了,就你这点道行,就别分析了。”
顾安回到杏花胡同,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刚子家一趟,“从今天开始,找两个眼生的兄弟,跟着马二的人,尤其是他身边的杨三。”
“要不我去吧哥,我那三瓜俩枣的小生意耽搁不了啥。”
顾安摇头,“他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你去太显眼,记得要找眼生的。”
“成,上次亮子不是说他有俩农村来的双胞胎表弟嘛,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一直在街上当盲流子,有眼色得很,轮换盯梢没问题。”
顾安没说什么,骑车直接去单位。
小两口下班的时候,顾妈妈已经带着小鱼儿买菜回来,知道要吃火锅,人还不少,她今天买的种类很多,除了刚刨出来的带着泥土的土豆,还有豆腐豆芽等紧俏货,以及这个季节常见的小茴香、菠菜、茼蒿和白菜苗,再加自己做的红薯粉条,满满登登摆了一厨房。
“这么多东西,妈是怎么带回来的”
顾大妈拍拍酸酸的肩膀,“小鱼今天特别乖,逛完菜市场就睡着了,我跑了两趟。”
清音知道她不会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睡觉自己出去买菜,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累,跑了两趟,从家到菜市场可不近,一个来回就要半个多小时呢。
况且,还背着一个将近二十斤的胖娃娃,“妈受累了,先休息会儿,菜我来摘。”
正好,小鱼也还没睡醒,把她放炕上再睡会儿,老太太也能跟着睡会儿,“好,有事你就叫我。”
一个小时内,朋友们全都到齐了,清音炒出豆豉火锅底料后,大家七手八脚帮忙将洗好的菜端到屋里,开始涮火锅,席间少不了要聊聊各自的近况。
好消息是,英子怀孕了,刚三个月,胎象很稳,毛晓萍和苏小曼的事业蒸蒸日上,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就连亮子也经人介绍处上对象了。
坏消息,就是瞿建军和柳红梅好像要结婚了。
“安子哥你肯定要去帮忙的,瞿建军跟你关系那么好。”亮子大咧咧的说,刚子拐他一下,不住的使眼色。
不过,顾安倒也没生气,好朋友的散场,并不一定要闹得面红耳赤,并不一定有机会说再见,像他们这样慢慢的渐行渐远,最后从不相干的第三人嘴中知道彼此近况的,也是人生常态。
除了刚子和清音,谁也不知道顾安现在和瞿建军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倒是苏小曼说起柳志强的事“我最近遇见他几次,这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就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他好像生病了,脸黄得不行,看起来也病恹恹的。”
这么一说,清音也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就发现柳志强状态不对,随随便便屁大点事就能吐血,后来再见就感觉他神色不对,以她的眼力和临床经验来说,这人应该是肝脏上有问题。
但她压根不想管柳家人的事,“估计生病了吧,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咱们更不用操心。”
众人很快说起别的,世界上新鲜事那么多,压根不缺这一件。
直到晚上说起白天去了北城区,顾安才想起来怀里的手帕包,忙拿出来说“这是肖莲英老太太给小鱼的。”
打开才发现,居然是一把银子打的长命百岁锁,十分精致漂亮,虽然有点点黑了,但洗洗擦擦还跟新的一样。
清音感慨“马二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老太太倒是个心善的,东西不算多么名贵,但胜在精致,这是老人家的心意。”说实在的,她要是送个金子打的,清音还真不敢要,怕马二来要回去,更怕马二惦记。
但银子打的,不值多少钱,寓意却十分美好,清音就很喜欢。“这样吧,哪天有空我亲自过去给她看看,就当把个平安脉。”
“好。”
顾安把东西收好,“明天让妈好好清洗一下,给小鱼戴上,但要藏在衣服里,别露出来。”不说出去危险,就是16号院里,也有些思想不正派的人,别到时候东西丢了事小,伤到孩子事大。
这天,书钢领导班子刚去陈老家探病出来,准备回会议室开个短会,商议一下陈老养病期间的研发工作安排,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是做过部分备份的,现在这些备份留着就是一个安全隐患,肯定要安排专人销毁,而这份工作交给谁,就是个大问题。
老书记的意思是,这事就交由研发科内部解决,但刘厂长的意见是,交由顾安和研发科专人共同监督完成,防止监守自盗,他可还记得陈老家里的窃听器呢。
窃听器的事目前还在保密阶段,只有老书记和刘厂长知道,俩人对视一眼,默默转移话题。
“这第二件事嘛,就是陈老接下来的项目,所需经费数目极大,咱们想想法子。”
几位副厂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陈老打算继续他以前做的特种钢材项目,可特种钢材是合金,对设备和材料要求极高,耗资巨大,还不一定能研究成功,书钢目前是没能力支持的。
“当时把陈老请来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全力支持他的项目,咱们不能言而无信吧”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实在是没钱啊,刚才听陈老的意思,前期投资至少就是三百万,咱们去哪儿拿这么多钱”
这在后世可能连一线城市一套房都买不起,但在这个年代,却足以撬动一个大型项目。
“要不咱们找找部委”有个副厂长提议。
“得了吧,上次海钢要一百万,部委都拖了两个月才批下来,咱们拿啥跟海钢比,还三百万”
“那总不能上省里要吧,省里更没钱。”
众人唉声叹气,忽然,有人指着一个方向,“咦大门口进来的,你们看为首的像不像石厅长”
“哪个石厅长”
“咱们省主管重工的,还能有几个石厅长”
刘厂长揉了揉眼睛,一看还真是省工业厅的石厅长当即和书记一起迎上去,“哎呀石厅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您亲自下来指导工作我们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这大老远的”
走在最后的秦解放也是傻眼了,眼看着平时在厂里自己都没见过几面的大领导,居然跟这和蔼可亲的老头双手紧握,还有力的晃了晃,好像连腰都没平时直,秦解放傻眼了。
这老头到底啥来头啊
他只听清音介绍石磊是干部,可他父母是干啥的却不知道。
刘厂长客气了,此次前来完全是私事,多有打扰,还请包涵。”石父依然很客气,很和蔼可亲。
刘厂长可不敢因为他说是私事就离开,依然小心翼翼的陪着,可眼看走着走着都到卫生室门口了,他也没敢问到底是啥“私事”。
“清姐,石干部的家人来了。”
清音刚好看完一个病人,洗了手,抬头一看自己诊室门口黑压压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干部,连忙把口罩摘下,“你好。”
说实在的,她那天大半夜的,一直在担忧石磊的病情,压根没心思看石父石母长什么样,在什么部门当什么领导,此时才算第一次看清楚石父的长相。
虽然憔悴,但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身上的干部装是洗得发白的,脚下的老布鞋也是半新不旧的,单看外表十分朴素和蔼。
“你好,清大夫,我谨代表全家,感谢您对我儿石磊的救治。”石厅长知道儿子什么情况,都到了准备后事的时候,谁要是还给他看病那都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尤其是中医。
说实在的,中医他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中途没办法的时候,他也去省中医院找过中医专家,专家看了一样摇头,他大着胆子求他们用点药,谁知一碗中药下去胸水不降反升,这才彻底打消了他们继续看中医的念头。
直到后来石磊出院,主动提出想试试清音的法子,妻子因为前面那次不成功对中医颇有微词,但石父看在石磊哀求的份上,还是破釜沉舟写了承诺书。正是这份承诺书,请动了清音。
谁知就那简简单单的几味药,儿子的状态真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去医院复查b超也说胸水量大减,至少消了三分之二,他必须感谢这个敢在那种时候出手的年轻大夫。
见清音没接茬,刘厂长和书记连忙迎上来,别的不敢说,但至少要夸夸自家职工,“我们清大夫别看年纪轻轻,其实医术十分高明,是书钢名医。我家老太太那几十年的高血压,最高达到二百了,来她这儿调理一个多月,每次量出来都才一百三,现在是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可不是,我这多少年的风湿老寒腿了,一到冬春就疼得要坐轮椅,小清只给我开了几副药,这大雪天我都能蹦能跳”
“更神的是,我儿子哮喘那么多年,直接住进省医家属院也没治好,结果小清大夫三副药就把他根治了,我老丈人都说咱们老祖宗留下的智慧真是太神了”
清音都被
他们吹得不好意思了,心说厂里这些领导,平时对着他们下面职工可不这样啊。
石父笑眯眯地听完,再次说了感谢的话,又打量诊室里里外外,感慨道,“没想到咱们基层卫生机构的条件如此简陋,却藏着清大夫这样的高技术人才。”
堂堂一省工业厅厅长这么高的评价,清音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但好在石厅长也没继续夸奖,而是询问起儿子的病情不知道清大夫接下来怎么安排,我们全家一定好好配合。”
“只要黄水能吐出来,石干部的饮邪就能祛除出去,只是需要时间。”
“大概多久”石厅长知道问大夫这种话属实为难人,但命悬一线的是他儿子啊。
“预计半个月吧,但还得根据石干部的体质、耐受能力、药物反应和配合程度,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石厅长满意的点点头,他一直注意着这个年轻同志的眼神,尤其是刚刚刘厂长介绍自己身份的时候,如果她很了然,那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对石磊的救治多少有点投机意味。但她面色淡淡,不仅没有惊喜,还有点毫不作假的无措和木讷,这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身份并不感冒。
她的出手,单纯只是把石磊当成一个病人,而不是石厅长的儿子。
小小的卫生室站满了人,刘厂长赶紧让人把石厅长的“指示”记录下来首要一条,卫生室太小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的基础设施条件,很不利于开展临床诊疗活动。
在场的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从今天开始,卫生室怕是要鸟枪换炮了
其次,石厅长还亲自指示,清音只当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有点可惜了,这样能干的年轻人,就该加点担子,这样才能鞭策他们不断进步。
好嘛,大家又明白了,这就是要给小清大夫提一提级别和待遇,最好能安排个一官半职。
最后,当听清音说起他们正准备建设一个特殊儿童门诊,为全市乃至全省的苦难患儿免费医疗服务时,石厅长直接握住清音的手,一连说了三声“好”,“这样普惠群众的事,厂里一定要大力支持”
刘厂长赶紧把上次过会的内容说了,石厅长听到每个儿童补贴五角钱的时候,皱眉,“五角少了点,咱们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小病五角足够了,但对于大病重病,五角钱就是杯水车薪,对了清大夫,儿童比较常见的大病重病有哪些呢”
“血液系统疾病和免疫系统疾病多见,如各种重症贫血、紫癜、再障、白血病等,这都是需要花费大量财力和时间且预后不太乐观的疾病。”
石厅长因为儿子生病的缘故,多少也听说过一些,面色沉沉的叹气,“这些疾病,补贴五角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对吗”
也不用清音回答,他背着手在诊室内走了两步,忽然说“这样,我想办法给你们拨点钱,遇到这些重病的患儿,你们就多补贴一点,至少每个人三十块吧。”
三十块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
资这哪怕是重病,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清音大喜,“石厅长真是宅心仁厚,一心为民。”
其他人全都跟着附和,有了三十块的补贴,那些重症不一定能治好,但至少能撑一段时间了。
而清音想的是,她开的中药都很便宜,如果患儿家属愿意的话,三十块就不是简单的三十块,而是多活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aheiahei
恭维一番,刘厂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刚才正发愁上哪儿筹措三百万经费呢,何不趁热打铁adashadash
石厅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石厅长得到儿子的好消息,此时心情正是最好的时候,“走,上你们办公室坐坐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了,又浩浩荡荡的走了,卫生室众人都还没从今天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清音当时下班就回家了,不知道刘厂长和石厅长说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刘厂长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还专门来卫生室逛了一圈,指着小小的中医诊室说“诊室确实太小,得扩。”
指着余下的一间空房子说“咱们的特殊儿童门诊是厅里重点关注的建设任务,届时石厅长会同卫生厅联系,这么小不行,再说吧孩子一多,场地就不够,活动不开,也影响医生的诊疗,得扩。”
大家看着他这儿看着那儿瞅瞅,还没回过神来,下午后勤处的科长就笑眯眯地过来,让林莉帮忙给出一份建设图纸。
“什么图纸”
“你们卫生室新建图纸啊。”
“新建”
“对呀,就在上午的党组会议上,厂里刚给你们批了一块地,说要把卫生室整体搬迁过去,位置就选在大门口左面那块空地,这以后啊,你们可是除了厂办之外,第一个能独立拥有办公场地的科室了,林主任以后还得照顾照顾咱们呀。”
关键,这还是五个女同志撑起来的科室,一个男同志也没有,这不是把厂里这么多大老爷们的脸打得啪啪响嘛
林莉麻了
石厅长来一趟,别的不说,她们卫生室倒是“鸡犬升天”了。
不过,这可能是卫生室离扬眉吐气最近的一次,林莉也不马虎,当即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开紧急会议,商议怎么出建设图纸。这事清音熟,她上辈子可是开过连锁医馆的人,对这些规划自有一套,“等着吧,主任就跟后勤说,顶多半天咱们就出图纸。”
而在清音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柳志强,却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尤其是闻着院里家家户户做饭的香味,他总觉得恶心,并不是某种特定气味让他恶心,而是只要是吃的,油腻的,他都恶心这种闻见食物味道就犯恶心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他在二分厂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悄咪咪吃好的喝好的,他坚信自己是好吃的吃多了,回来才会腻。
而更头疼的是,好容易回来一趟,上了炕头清慧慧总要挨过来磨磨蹭蹭,他以前是喜欢的,可现在对那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比柳下惠还规矩,甚至还感觉怕怕的,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为此,清慧慧也没少幽怨。
要是别的毛病他还可以问问大姐,可男人的毛病不好开口,也没面子,想了想,他一骨碌爬起来,从角门出去,悄悄摸进一户低矮的小房子内,嘀嘀咕咕交流几句,将两包药揣进怀里,迅速跑回家里。
这药是粉末状的,闻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听那人的意思这是治男人那方面的偏方,每天晚上睡前用温开水送服两大勺,坚持两个月就能见效效果怎样还不知道,但价格却贵得离谱,居然要二十块
他“嘿嘿”笑着,掂了掂价值十元一包的不知名药粉,毫不犹豫的直接吃了四大勺。
既然那人说一次两勺两个月就能见效,那他一次四勺岂不是一个月就能见效那得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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