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卫生室的岗位多少厂子弟盯着呢,清音不想再招进第二个杨护士,正想跟刘厂长商量一下招工方式,谁知道他也早就被现在国营大厂的子女顶岗制给搞得头大不已,在有人上门说情之前就早早的将招工方式贴出来。
这下好了,林莉这里也不会被关系户找上门了,刘厂长也落得个清净,到时候就是两手一摊厂里开会决定的,我也没办法。
而清音却有点头大,林莉把招工考试安排给她,让她出一套试卷,美其名曰以后招进来的人都由她负责分工,她最清楚需要什么样的职工。
好嘛,清音一想还真是,不是林莉故意推卸责任,确实自己亲自招进来的会更合自己心意一点,下班后她就拿着笔记本回家出试卷。
试卷是百分制的,包括三大部分基础常识、医学知识和基本的职业责任感,但考虑到来应聘的都是初中生及以上,清音也没打算出太难的,就很简单的一些常用字常见字,考察的医学知识也非常浅显易懂,清音觉得要是真想聘上这个工作岗位的,肯定会提前准备,毕竟要半个月后才考试呢。
晚上回到家,她就在屋里出题目,小鱼儿在炕上玩玩具,顾妈妈在厨房做饭,大家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等顾安回来,清音的题目出好一半,顾妈妈饭也做好了。
今天吃的是烙饼,就着土豆丝和一盆鸡蛋汤,也算有菜有汤。顾安一个人卷着土豆丝吃了三张烙饼,几乎是狼吞虎咽,“真香。”
“你啊你,让你中午不回家吃饭,外头闲逛饿坏了吧”
清音连忙帮他解释“安子可不是在外头闲逛,他们保卫科最近很忙,他又在陈老跟前走动,很多工作都是他代替陈老出面。”
顾妈妈这才没说什么,掰了一小块饼子给小鱼儿“慢点吃,别噎着。”
小鱼儿自从吃过几顿没有味道的肉后,对大人吃的东西已经没了兴趣,接过去也不塞嘴里,只是捏着玩,玩一会儿似乎是感觉有点无聊了,就塞嘴里然后,她的大眼睛就亮了,似乎是难以置信,又舔了两下,小嘴一吧唧,赶紧把剩下的都塞嘴里。
清音看着好笑,关于到底要不要给孩子吃大人吃的食物,这是她穿越几年第一次跟顾妈妈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她没养过孩子,照着上辈子刷社交平台偶然看见的,说一周岁以内最好吃没调料味的,不然会影响这个影响那个,但顾妈妈却觉得,没盐味的东西的大人都吃不下去,孩子又不傻,再加上孩子要出牙,还是要吃点稍微硬点的食物才行巴拉巴拉俩人说的好像都有点道理。
顾安也不敢多嘴,老妈说的对,老婆说的也对。
但好在最终还是顾妈妈妥协了,她虽然不赞成清音的观点,但也没偷偷背着她上班的时候给孩子喂有调料味的东西,每次想给小鱼儿吃点啥,都要问问清音的意见,一来二去,清音也觉得自己太过迷信网络上的碎片化信息,养娃全照着书也没意思,于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要吃就吃吧,不差
那一口两口的。
此刻,她和顾妈妈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然后双方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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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一块饼子,小鱼儿正是开始杂食人生。
晚上孩子睡着之后,顾安搂着媳妇儿,“清音,你真好。”
“我这就好了那我还能更好呢”
清音知道她的意思,虽然自己和顾妈妈没吵架,也没闹不愉快,但这个小问题确实是谁都没法说服对方,算是短暂的僵持过一段时间,顾安在中间确实不好做,他只能两边哄,今天婆媳俩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反正你就是好,比所有人的老婆都好。”
清音笑,“你知道别人老婆啥样
“知道啊,我听刚子说的哦对了,你们卫生室招工的事,我想跟刚子说一声,让英子来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清音今天其实也想到了,“我记得她是初中毕业,想来就来试试吧。”小两口很争气,买工作时借的三百块早就还清了,现在英子挺着个大肚子扫厕所,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太方便,厕所不仅脏臭,地上还有尿啥的,要是不小心滑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饶是这么辛苦,平时见面她也从不埋怨工作的事,聊起来都是感激,感谢这份让她回城、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这样的年轻人,清音也想帮一把,“你就告诉他,有空的话找点赤脚医生手册来看看。”
“得嘞”
“这几天在外头怎么样”
顾安的情绪有点低迷,“那个所谓的王老师其实不是南湾村的人,据说是以前逃荒来到这边,做了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后来福利院缺老师,他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是初中毕业,去当代课老师。工资不高,家里日子倒是好过,都是从福利院孩子身上压榨的血汗钱。”
至于王老师的身份其实是间谍,当初苍狼的训导员就是因为不肯跟他合作才被他恶意放出假消息害死的事,顾安则是只字未提。
可饶是如此,清音也够气愤的,“狗屁的为人师表,这样的人直接坐牢都便宜他了,就该先好好的收拾一顿,再抓进去。”
顾安点点头,白组长那边准备收网,但收网之前他肯定会帮孩子们出口恶气的。
“对了,福宝的病,有没有进展”
清音摇头,她把能想到的原因都想了,可也都一一排除了,不过她倒是想起上辈子一些新闻里的案例,“你说会不会是福宝接触过什么有辐射的物质或者设备”
“辐射会导致那样的怪病”
清音点头,“辐射会导致人体细胞和器官突变,你看广岛被原子弹炸过的地方,那附近的居民,很多都会变成畸形,有的孩子天生就是畸形,或者很小年纪就罹患癌症。”
“你的意思是,怀疑福宝的母亲怀她的时候受过这方面的辐射”
清音摇头“应该不是母体,而是福宝自己,你看她是最近四个月忽然发生的变化,李院长也说过以前她身体非常健康,食量非常大,运动量也
很大,从没听她说哪里不舒服,这种短时间内的突变,还是考虑近期因素。”
“那就要看看她这一年半载之内,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或者她朱的地方,有没有异常”
清音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行,那你上你的班吧,我去看看。陈老那边有检测辐射的设备,我去借。”
“嗯,那你当心。”
俩人说了这会儿话,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旁边的小家伙睡得呼呼的,顾安也打算睡觉,没心思做快乐的事了。
小两口刚闭上眼,忽然就听隔壁一阵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然后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再就是呻吟声,紧接着就是清慧慧那足以刺破耳膜的惊呼。
清音赶紧将鱼鱼搂在怀里,轻轻哄着,“清慧慧又发什么疯。”
顾安坐起来,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好像是柳志强出事了。”要是别人,他们还会过去看看情况,能搭把手的搭把手,但这俩人,那就算了吧。
果真,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就从倒座房里传来一阵哭声,柳家老两口哀嚎着跌跌撞撞跑过来,“儿啊,娘的心肝儿啊,怎么就病了呢”
“志强这是咋回事”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亮灯,虽然不爽他们闹出的动静,但听说是病了也就不好再责怪,关心的更多。
据说是清慧慧半夜被一声巨响惊醒,醒来一看柳志强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拉灯一看,他整个人都躺在血泊里,身上也没伤口,全是他自己吐的,脸上嘴角还都是血迹。
大家一听这也太吓人了,“赶紧请小清来看看看吧。”
“对,她是医生,快让她看看咋回事。”
柳老太抱着柳志强,哭成个泪人,“不行,不能找她,她肯定不安好心,要是故意往志强的药里加毒药怎么办你们赔得起吗”
众人“”
艹,啥叫狗咬吕洞宾啊,这就是活脱脱一条癞皮狗
清音本来也没打算掺和,说实在的她还怕他们讹她呢就柳家的人品,什么事干不出来再说了,这柳志强上辈子可是抢走清音嫁妆和四合院,害得一个小姑娘下乡被欺负,最后还要为他挡刀的人,她是得多贱皮子才会去帮忙
“睡觉吧。”顾安拍拍她和闺女。
最终,还是一大爷和二大爷出面,请了大院里的青壮年出来帮忙,将柳志强背上医院,然后一直到天亮,柳家人的都没回来。
清音早上起床的时候哈欠连天,实在是没睡好,小鱼儿不是蹬被子就是在准备蹬被子,她压根顾不过来,最终是顾安把孩子抱到俩人中间才制止住。
可早上小丫头一睁眼,发现睡在身边的不是香香的妈妈,而是爸爸时,懵了三秒钟就开始推爸爸,不要爸爸。
一直到发现妈妈在自己另一边,这才搂着妈妈不撒手,还自己爬啊爬的,翻山越岭爬到靠墙那边,仿佛挨着爸爸就臭臭似的。
清音来到单位,
整个人都累累的,赶紧趁着没病人将剩下的一半卷子出好,交给林莉,剩下的就不归她管了。因为实在太累,中午清音回家随便吃点东西就直接睡了,一直睡到上班前一刻钟,顾妈妈才将她叫醒。
下午病人很多,因为儿童关爱门诊正式开起来后,闻讯而来的患儿和家属非常多,清音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倒也没时间跟同事们吃瓜。一直到下班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那边秦嫂子还在门口等着她,“咱一起走吧”
其实就是想来分享最新瓜讯。
清音脱掉白大褂,洗手,跟同事打声招呼,“嫂子请了我好一会儿了吧”
“没,我也是刚下班。”秦嫂子挽住她胳膊,“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柳志强又病啦,这次还是大病”
原来,昨晚他是真吐血了,但去年他就有过几次吐血经历,柳家人虽然也心疼,也害怕,但还有心思说清音坏坏,等大小伙子们换着把他背到区医院的路上,又吐了几口,等到了区医院,大夫一看说不得了,这可是大病,非常大的毛病
“说是什么上消化道出血,什么胃里头的血管破了,我也不懂啥意思,反正当场就抢救了,到天亮都没脱离生命危险,我家那口子非要去帮忙,这一帮就被留在医院,一夜都没回来。”秦嫂子呸了一口,“要我说柳家这样的,就不值得帮,要不是一大爷和二大爷出面,咱们也想着人都有个紧急情况,互相拉扯一把,万一以后就轮到自己”
清音知道,柳志强这是胃底静脉破裂大出血,而很大概率就是肝硬化。很久以前她就发现柳志强是肝上有问题,但柳红梅自己就是内科医生,她都不在意,自然轮不到清音去当这“坏人”,就是没想到这才短短两年时间不到,居然进展这么快。
要知道,这么严重的肝硬化,应该已经是晚期了,可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营养也跟得上,进展这么迅速,清音也有点费解。
肝脏上的问题,最重要的就是酒精、药物和肝炎,厂里每年都会安排传染病方面的体检,应该能排除肝炎,那就是药物了。
清音琢磨着,柳志强应该是长时间连续的,大量的摄入某种,或者某几种具有肝毒性的药物,加速了肝脏病变,可能一开始只是简单的肝脏不好,现在直接发展成肝硬化晚期了,而下一步,就是肝癌或者死亡。
不过,这只是清音的推测,她也没跟秦嫂子说。俩人说着,很快回到大院,柳家一片鸡飞狗跳,老两口和清慧慧在医院守着柳志强,留下三个孩子在家,天亮之后小海花帮忙给柳耀祖穿好衣服,又磕磕碰碰弄了点吃的,就一直的饿到现在。
“真是可怜见的,这柳志强在医院,留两个人不就行了,一家子大人全在那边守着,孩子就不管了。”
“还不是柳大妈不厚道,她把粮食都锁在柜子里,仨孩子就是会做饭也找不到粮食啊。”
顾大妈心软,冲小海花招招手,“来,这三块饼子,你们拿去吃吧。”
虽说是昨晚剩下的的,但她蒸馒头的时候一起热过了
,也是难得的细粮。
“谢谢顾奶奶。”海花细声细气的,刚把饼子拿到前院,就被海涛一把抢走,只剩她收紧紧紧捏着的一小块,这不还没回过神嘛,又被柳耀祖把那一小块也抓走了。
小海花嘴一扁,顿时委屈得哭起来。
大家看不过意,有人又给了她一个糙米饭团,让她悄悄躲着吃完再回去,那兄弟俩可真是柳家的嫡传血脉,越看越不是东西。
清音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她现在其实更好奇柳红梅的反应,她工作忙是事实,但也还没忙到没时间管教海涛的程度,她也不瞎,明明看得见海涛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但她就是不管真的,清音挺期待,这个大孝子以后反噬的那一天。
接下来几天,柳家三个孩子就在邻居们接济下,有一顿没一顿的活着,中途柳老头回来过几次,见能吃百家饭,自家还能占便宜,更不用管自家孩子了,悄咪咪回来,又悄咪咪溜走。
接连半个多月,柳志强都在医院住着,而书钢卫生室的招工工作却进展得非常顺利,只招三人,报名人数却达到了八十几人,考试无一人缺席,最终选了成绩排名前九的考生,最终由林莉和厂人事科组织了一场面试,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招录三人。
清音忙着门诊的工作,没时间关注,等人选定下来才知道,英子居然考了第一名,面试第二名,成了自己的新同事。
这事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但偏偏顾安那边来的不是好消息,他借了陈老的设备去福利院,找借口给孩子们的寝室、教室、食堂和平时玩耍的地方做过检查,结果却是没有任何辐射物质超标。
他不信邪,又去南湾村如法炮制,依然是没有任何超标的。
最后一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清音觉得很无力,很多疾病真不是医学能解决的。
正巧,李福院长又带着福宝过来复诊了,清音居然有点害怕看见他们,因为他们每次都是怀着希望来的,而她每一次告诉他们的,都是“不知道原因”“再查查”“先观察”,说得次数多了,她自己也觉得像在敷衍人。
“先让他们等一会儿吧。”清音说着,从抽屉里找出那边跟制药六厂签订的合同,昨天孟友德过来询问,她是否愿意去农业大学给兽医专业的学生们做一场演讲,因为刘氏清瘟净上市后效果极好,大家都在争相讨论,专业老师甚至将这作为一个正面例子宣扬祖国医学。
孟友德想着,她要是能去趁热打铁宣讲一番,说不定会有更多学生喜欢中医,相信中医,清音也是这么想的。将来的世界是年轻人的,他们相信中医,才能越来越多人选相信,才能世界相信。
但具体时间昨天没商定,她现在想找出电话给那边说一声,谁知找出合同后,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
既然动物用药能在回春录里找到先例,那福宝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也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然出现几句回春录的原文,她背诵了无数遍的句子,全都闪
现在脑海里,里面还真有一个例子。刘氏老祖记录的是,当年在宫中行走的时候,曾经有一位不受宠的后妃找他看过一个怪病,这位后妃是蕃国进献来的公主,清中央政权为了稳固对蕃国的控制和管理,每年都会要求蕃国的国主选派王子或者公主前来京城“求学”,其实就是质子。
而那位后妃请刘御医去看的,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其中一位质子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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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位质子刚好十六岁,可以肯定性别为男,但却有明显的乳发迹象,后妃生怕皇帝被有心人挑拨之后起疑,怀疑蕃国狸猫换太子,派遣假质子期满中央朝廷,所以是悄悄求到刘御医那里,请他去给侄子看病。
刘御医推辞不过,还是去了,饶是行走杏林多年,依然被那位质子的情况所震惊到,原文是这么形容的“此子乳发如妙龄少女,且更胜。”
当时清音看了也就看了,毕竟古代医书上比这神奇的病例她也见得多了,并未放心上,再加上当思刘御医的治法她内心不是很赞同,所以没用心记。
当时没有现在怎么多的检查设备,也做不了血生化,刘御医把脉之后,觉得质子肝脉瘀滞,询问原因得知是父王偏心庶母生的孩子,连续三年到了本该由庶弟来交换的时间,庶弟却不来,还有传闻他将会被永远留在这边,将来他的父亲和弟弟要是有什么异动,明眼人都知道皇帝会拿他开刀,自然是惊惧交加,惶惶不可终日。
再加上深处异国他乡,被欺辱是常事,活脱脱一个小受气包,多种负面情绪交加在一起,自然是心思郁结,肝脉不通,而茹房正好是肝脉经过之处,这一堵,自然就大起来了
在受过多年科班教育和现代医学熏陶的清音眼里,这个说法不是那么科学,毕竟她总觉得那个质子的病是急性乳腺炎,或者乳癌之类的,所以当时看的时候并未全记在心里。
可就在今天,所有现代医学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排除了,所有现代医学能用的检查设备都用了,清音忽然泄气了,要不试试老祖宗的法子
想着,她连忙将李福和福宝叫进来。
“清医生怎么样,找到法子没”李福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清音如实相告。
李福叹口气,虽然失望,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毕竟这么长时间无论是检查还是药物,甚至连挂号费清医生都没收他们一分,“好吧,我知道清医生已经尽力了,或许这世上就是有治不好的疾病,只是不巧被福宝遇上了。”
福宝听见自己名字,连忙抱着他胳膊,“李爸爸不难过,福宝很开心。”
李福院长苦笑两声,“你啊,你知道什么是开心吗,你才几岁,见过的世界只有针尖大,可外面的世界却是很大的。”
“有多大呀,有家里大吗”她说的“家里”就是指福利院。
李福苦笑,这种心酸的问题,他没办法解释。
清音脑海里想着回春录里的例子,有心试一试,“李院长,你实话跟我说,福宝这半年以来,有没有遇到特别
不开心的事,比如有没有人欺负她,有没有孩子霸凌她,有没有受委屈”
李福仔细想了很久,“要说完全没有也不可能,因为她性子耿直单纯,免不了被些调皮的孩子捉弄,但我在这方面管理很严格,一旦发现都会严惩不贷,平时也会单独跟每一个孩子谈话,了解他们情况,也问问其他人的情况,太大的应该没有。”
“可惜千防万防,还是没想到王老师会做那种事”李福苦笑两声,“不瞒你说,我这院长也真是不够尽责,昨天才知道,咱们院里的王老师,就是那位代课老师居然在南湾村被抓了,我也是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假借上课之名带孩子出去做童工,好几个孩子都给做近视了,我还想着改天带过来请你看看。”
清音点点头,李福这院长倒还算尽责。他一生无儿无女,对孩子也是真疼爱,可惜他自己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像王老师这样的害群之马,披着羊皮这么多长时间,他都发现不了。
“好,我想单独跟福宝聊两句。”
李福连忙出去,福宝现在跟清音也熟悉了,一点不怕她,就在诊室里蹦跶着,“清阿姨你要跟福宝聊什么呀”
“嗯,聊福宝最开心的事吧,好不好”
“好呀,福宝最开心的事就是被李爸爸捡回家,成为李爸爸的孩子哟”
清音笑起来摸摸她头顶的两个旋,“那你想知道清阿姨最开心的事吗”
“嗯呐”
“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一位老爷爷捡回家,那位老爷爷对我很好,教我认字,给我没新衣服穿,还送我上学,最后成为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
福宝连忙拍手“哇,老爷爷真好那清阿姨也跟福宝一样,是家里人不要你了吗”
清音点点头,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但还是会失落。
福宝也跟着失落,“福宝也是呢,福宝的奶奶不要福宝了,福宝好难过,好伤心,坏奶奶让福宝回家,福宝不愿意,坏奶奶就打福宝,福宝好害怕呜呜”
清音连忙抱着她,觉得这话有点语序不清,一会儿奶奶不要她,一会儿又是奶奶让她回家,但她以为是福宝太伤心了,思维不清晰,毕竟她的智商只有三四岁孩子那样。
“那你跟阿姨说说,你害怕什么,阿姨帮你好不好别忘了阿姨可是医生,有很多很多办法的哟。”
可能是她的怀抱太过温暖,也可能是孩子憋屈太久,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告状”。
而清音也终于在她抽抽噎噎的诉说中,加上自己的脑补,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年抛弃福宝的老太婆,原本以为回家就能继续生几个大胖小子,谁知三年了愣是一个都没生出来,后来上医院检查才知道,她儿子因为三年前一场意外彻底丧失生育能力,以后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儿媳妇知道后立马离婚跑路,老太婆和家里人一商量,想起三年前被送走的“傻孙女”,于是决定把孩子带回去。打
的算盘是,福宝傻是傻,但终究是自家血脉,只要有个正常的子宫,等到十六七岁赶紧给招个上门女婿,生几个大胖小子,家里的香火就不会断了,至于她的“傻子”基因会不会遗传,一家人既不懂,也不在乎,反正只要能生,一个傻,那就生三个,三个傻,那就生六个,但凡有一个不傻的,那就是赚。
可李福院长知道这家人德行坚决不同意,于是老太婆就开始经常来福利院里悄悄找福宝,用吃的喝的哄她。偏偏福宝不是真傻,那年被抛下的记忆还留存着,加上能分清谁才是真正的对她好,平时对人一点也不设防的她居然拒绝了好吃的。
于是,老太婆就威胁恐吓她,说自己是她亲奶奶,马上就能把她带回家了,李院长压根留不住她,她要是敢不听话回去就往死里打她福宝没什么朋友,又不敢跟李院长说,把这么多问题郁结在心里,情况可不就跟刘御医要的小质子一样嘛
清音想起第一次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的脉象确实是有点郁结的,但清音以为是被人取外号导致的,没想到居然是连续半年多被老太婆恐吓
清音心疼的抱了抱她,“放心吧,清阿姨有办法,以后坏奶奶再也不敢来找你了,李爸爸也会一直爱你,一直把你留在家里的。”
“真的吗”
“当然,清阿姨不骗人,骗人是要长长鼻子的哟。”
福宝立马“咯吱咯吱”笑起来,高兴得蹦蹦跳跳,李院长听见声音连忙进来,想让她安静点,别打扰其他人。
清音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让他回去加强一下管理,最好下次能把坏奶奶逮个正着,好好教训一番。
李福这才知道孩子其实是心病,“好,我一定注意,那这样的心病有办法医治吗”
“有,我先给她开三副中药,注意事项药房会有人跟你说,记得吃完药之后必须要复诊,我会继续调理处方,也记着别让她再受刺激了,远离原生家庭保平安。”
李福忙不迭的点头,赶紧拿着处方过去抓药。
就在清音等着看福宝疗效的时候,柳志强出院了,病歪歪的被抬回来了。
按理来说这么严重的病,邻居们都会去探望一下,但柳家却出奇的安静,谁愿意拿着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去招骂呀
柳老头唉声叹气,觉得世态炎凉,柳老太以泪洗面,骂老天爷不公,为什么要让她儿子生这么严重的病,两个闺女回了几次娘家,都是被逼着送钱送东西,柳红云干脆不回了,只有柳红星还偷偷摸摸背着她男人往家送了几次钱。
柳红梅也被这一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更是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还得背着人干件大事
“妈妈我们啥时候能搬走,我不想住这儿。”海涛闷闷不乐地问。
柳红梅正在织毛衣,闻言抬头,“怎么,他们还是不愿跟你玩吗”
“等着吧,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以后有他们求我的时候,到时候全都得求着你跟他们玩。”
“真的会有这一天吗”
柳红梅笑笑,“人和人相处都讲究个互相利用,你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对方才会跟你玩,所以我们手里一定要掌握点什么,才能广交朋友。”
“掌握什么”
“权利,金钱。”
嗯,她确实是很快就能有权有钱了。
海涛吸了吸鼻子,见桌上有好几张信签纸,“妈妈给谁写的信”
“你孙叔叔。”整了整手中的青灰色男士毛衣,“明天一早连着衣服一起送去邮政所,可别弄丢了,咱们的好日子都指望着这封信呢。”
整人的经验她很丰富,但她有更高的政治理想,不能坏了自己名声,得爱惜羽毛,整人斗人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干吧。
最好的是,她还要来个不在场证明,等到恰当的时机再出场,捞个好名声。
清音,她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而另一边,清音也没闲着,她回到家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围着顾安蹦蹦跳跳。
“顾叔叔把这个盖高点儿,苍狼要住大房子。”
“顾叔叔这里要开个窗,通风透光,苍狼晚上在窝里就能站岗。”
“顾叔叔给,这我爸攒的瓦片,给苍狼盖个大屋檐,好躲雨。”
就连还不会说话的秦小鱼儿也“咿咿呀呀”指手画脚。
苍狼来了这么长时间,吃喝正常且确定不会逃跑之后,顾安就琢磨给它盖狗窝。本来厂里是不许私搭私建的,但苍狼是谁,那可是战斗英雄一般的存在,就是人吃不饱也得让它吃好喝好,所以街道办和厂里特批可以在厨房外缘给它盖一个三平米以内的狗窝。
砖头水泥是厂里批的,瓦片是孩子们众筹的,顾安专门预留一个窗户的位置,明天去找后勤处批一块玻璃就行。甚至连地面都给打成了光滑的水泥板,再铺上一层软软的稻草就冬暖夏凉了。
苍狼也很给面子,正襟危坐,将萝卜头们审视一圈,最后冲着最小的秦小鱼儿歪头杀。
清音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正巧心情好,顾妈妈居然还拎回一条足足三斤重的五花肉,肥多瘦少,那油厚得,连肉皮都是香的。
“还是上次的小王,我说不要,他非要说专门给你留的,感谢你治好了他家老人我病,我看着也是块好肉就做主给买了。”
清音笑着说没什么,手起刀落,迅速而流利地将肉皮分割下来,皮用葱头生姜和料酒腌一会儿,再改刀成一指宽的长条,加点酱油红糖,腌上。
剩下的肉则是直接切成薄片,用鸡蛋面粉和一点点蜂蜜裹上,放油锅里那么一炸,瞬间就变成金黄色的小酥肉啦
香味刚飘出去,一群孩子就围到厨房门口,大的吸溜着鼻涕,小的踮着脚尖,“清阿姨你们家吃什么呀”
清音自家人口多,也不好给孩子们,只能从酥肉盆底刮了一勺鸡蛋面糊,下油锅一炸,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不带肉的面疙瘩。
放足了鸡蛋的面疙瘩金黄金黄的,
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外酥里嫩,一咬还有一嘴油,孩子们高兴得直蹦跶。
自从妈妈回家不敢进屋的小海花也躲在一旁,清音给了她两个面疙瘩,她很懂事的躲在柱子后吃,吃完要使劲擦嘴,不留一点气味才敢回家。
“清阿姨真好,我有一个秘密哟”
顾大妈听见哈哈大笑,“边儿去,小孩能有啥秘密,啥都不懂。”
“我懂,我非常懂事,我妈妈还带我上市医院呢”
“哦你妈妈又要升官啦”顾大妈依然没当真,逗她玩儿。
“我妈妈那天带我去看孙叔叔,孙叔叔还给我买皮鞋,给我哥哥买白球鞋,可漂亮啦”
别说,小丫头口齿还真伶俐。
“哪个孙叔叔”
小海花也说不清楚,一味的只说自己知道的“孙叔叔骨头断了,住在市医院,孙叔叔是大领导,我妈妈说只要孙叔叔高兴就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似乎是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立马捂住嘴巴,眼睛不住的往前院瞟,要是妈妈知道她把这么大的秘密说出去,会打死她的。
清音给她一个面疙瘩,“快回去吧,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也不爱听。”
顾不上烫嘴,小海花一把将还在滴油的面疙瘩塞进嘴里,蹦跶回家,刚进门就被海涛拉住,“你不许跟外人说妈妈的事,否则我撕烂你的嘴,往你嘴里灌大粪,让蛆虫爬进你肚子里。”
小海花吓得瑟瑟发抖。
倒是清音,吃完饭后又去卫生室一趟,径直走到电话机旁,拨了一串数字,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把活泼俏丽的声音。
“晓萍,是我,清音。”
“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忘了还有我这么个朋友呢。”
清音笑着打哈哈,她最近确实忙,“最近天气多变,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等再暖和点,我一定带小鱼儿去找你玩。”
“这次是想问问,你不就在骨科嘛,你们科有没有一个姓孙的骨折病人大概是个什么领导,昨天还有一个短发妇女带着小女孩去看望过”
“你说的是孙光辉吧,刚好是我管的床,昨天是有个女的带着孩子来看他,他还让人出去买了两双小孩穿的鞋子。”
清音知道自己这电话打对了,又连忙问这个孙光辉的情况。
“我听科里同事说,孙光辉是咱们整个书城市革委会的副主任,他住院这几天来了十几拨人看他呢,送的东西都快把病房堆满了。”
这两年革命形势缓解很多,清音在厂里好像感觉不到这种暗流涌动,但在外面,革命还未结束。
清音忽然想起来,原书中柳红梅确实是谈过一个有权有势的对象,所以柳志强在改开之前就敢偷偷摸摸搞投机倒把,赚到第一桶金。
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后来革命结束,冤假错案平反的时候,这个人直接判了个枪毙。他在位那几年,不仅大肆敛财,搜刮群众财产,中饱私囊,还逼出了两条人命。
他一手遮天的时候,被害人家属敢怒不敢言,但等清算的时候,人家也是有点关系的,财产都是小事,两家人联手把他告上去,证据确凿,直接死刑,有一个情节就是写柳红梅在下雪天去送他最后一程。
孙光辉也够“仁义”,出事前感念柳红梅的不离不弃,给她留下很多东西,后来也成了柳家姐弟发家致富的资本。
清音却知道,所谓的有情有义,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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