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这边,终于等来了罗程文的计划书。
她以为,罗程文顶多就是写个两三千字的方案给她,毕竟理工科男嘛,她要求不能太高,可看着眼前这沓厚厚的写满字的信签纸时,她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罗先生,你确定”
罗程文是专门收拾过才出门的,西装还是多年前那一套,但洗干净,熨烫过,有些粗心没熨烫到的地方依然皱巴巴的。头发刚洗过,还有一股似乎是没漂干净的洗衣粉的气味,长度遮住眼皮,被他撩到一边,就快能别到耳后了。胡子自己在家刮过,但偶尔腮帮子上有那么一两根“漏网之鱼”。
反正,整个人透露着一种精心准备过的粗糙,不愧是行业冥灯光棍汉。就这样的形象,他想找二婚也得有女同志看得上才行啊。
“确定,这是我自己琢磨着写的,基本倒背如流,清医生要是觉得哪里有疑问,直接问。”
清音仔细的看起来,他的字迹有点潦草,但在见惯了各种医生的龙飞凤舞之后,清音觉得读起来一点也不困难,“你在报告中说,这个日化厂最终目标是走出石兰,走向世界”
“对,我发现现在的人,尤其是女性,越来越重视容貌皮肤的状态,随着咱们龙国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我相信这样的人群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具有巨大潜力的市场,到时候不仅石兰省,我们连全国,全世界的钱都可以挣。”
清音当然知道,她就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作为七八十年代“土著”的罗程文,也能有这样的嗅觉。
但她依然没在脸上露出什么神色,她就想看看罗程文还能说出什么话来,“那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优势,能够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市场上,成为第一批能走向世界的日化厂”
“我们有中医药护肤理念啊,不瞒你说,虽然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折腾,也没折腾出什么水花,但我现在对护肤品调制这一块,是非常熟悉,非常有数的。”
说到这么多年的行业冥灯经历,他紧张的搓了搓手。
清音挑挑眉,“仔细说说。”
罗程文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可又想不起事先背过的话术,有点着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随身携带的巨大书包里,掏出一堆子东西,都是最近市面上销量不错的护肤品品牌。
也难为他,背着这一书包的瓶瓶罐罐跑这么远,西装后背又变成皱巴巴的模样。
“同样是润肤膏,也就是咱们以前叫的雪花膏,主要成分就那老三样,但清医生你看,这一款是目前书城市内销量最好的,它主打的是一个滋润,保湿效果很好,但价格略贵,所以购买人群以年轻有消费能力的女性为主。”
“而这一款,包装不好看,老气,但是主打一个气味很香,跟那些工业香精调试出来的不一样,它的香味接近秋天的桂花香,闻着让人心情愉悦,购买人群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女性。”
“至于这一款,你大概没怎么
听说过,因为它类似于以前的鸭蛋粉,能把脸蛋擦得白白的,而且价格也很便宜,多是在洗发店女郎中使用较多,可以方便化妆。”
他每讲解一款,清音就仔细的查看一款,外包装和气味都如他所言,在手背上试用一下,也跟他说的一样,看来他的市场调查做得很全面,这也是出乎清音意料的地方。
“知道了这么多同类产品的优劣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推出一款集滋润、美白、芬芳、优惠为一体的护肤品呢”
“可以,因为我们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你在美容院有自己的保密配方,我也有罗家专治皮肤病的配方,只要我们合作,这样的产品终有面世的一天。”
清音笑笑,“怎么个合作法”
罗程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没钱,资金只能靠清医生想办法了,我只能出技术。”
“那可不行啊,我这又出我们家秘方,又出钱的,你只需要出点技术,我不是要吃亏”清音故作苦恼的说,罗家有秘方,可她的回春录里也是刘家的秘方啊,甚至她出的更多。
“不不不,我只出技术,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只需要在每个月的基本工资之外,每年再给我一点分红,我自己主导产品的5,我要的真的不多。”
这点钱,是真的不多,清音不得不承认。
“但我还有个要求,就是我想自己担任研发车间主任,我不想被人指手画脚,可以吗”
“那要是你拿着我的钱去烧呢不行不行,我的钱不可能无限度的满足你。”
罗程文着急得脸都红了,他兜兜转转折腾这么多年都失败了,总结下来就是被太多不懂研发的人掣肘太过,每当他觉得的大项目大改变要出现的时候,总有人横加指责,而香秀说了,她师父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立个军令状,如果三年之内我做不出成绩,没有把这三年的产品总销售额提高到一百万元,你尽管把我开除。”
有了具体的时间和目标数额,他自认为自己的诚意已经很足了,清音没道理不答应可是,清音依然摇头。
“其实这对我来说是霸王条款,你不觉得吗”
“怎么说”
“三年时间一到,你领走了我的工资,烧光了我的研发经费,即使什么都没研发出来,照样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呢我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罗程文站在她的角度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你说,我身上还有什么可以抵押给你的,房子你看不上,总不能把香秀抵押给你吧”
“你的秘方。”
罗程文脸色一变。
“你大可放心,我并非觊觎你家的秘方,你大可以回去问问香秀,我是否向她提及或打听过任何关于秘方的事”
罗程文无话可说,他确实旁敲侧击问过几次,就是确定清音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觊觎秘方,他这几年才逐渐放松防备,让香秀好好跟着她学医。
“况
且,我们清家也有自己的秘方,我母亲刘家那边的秘方也不少。”清音傲气的说,“你要跟我合作,就要给我一个抵押物,我不会让你吃亏,分红比例可以提高到8,每年还可以给你批十万元的研发经费。”
提高分红比例和十万元的研发经费,可真不是小数目,罗程文的心立马蠢蠢欲动起来,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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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而且我们需要白纸黑字签合同。”毕竟,现在的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他怕清音觊觎他的秘方,清音还怕他白烧自己钱呢。
“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香秀,我希望将来的你和我,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都能够想想香秀。”这是清音对他的警告。
果然,罗程文神色严肃,“你放心,我再浑那是我的事,我不会让她难做。”
清音心说但愿如此。
但他的计划书倒是真的写得不错,果然是搞技术的书生,一旦他想要把某件事研究透彻的时候,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清音也没忙着签合同,先把计划书带回家仔细的研究了几遍,确保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跟他签合同。
日化厂那边,则是跟清音预料的差不多,一个星期后,蒋腾飞自己去医院找到清音,主动跟她谈合作的事。
最后,清音比其他人多出价两千块,以整整七万五千块的价格买下厂子,避免了厂子走到被拍卖的地步,另外欠银行的钱则是以她个人名义借给厂子,厂子先还给银行,等盈利之后再按照银行存款利率连本带利的还给她。
可以说,也是蒋腾飞的爽快和豪情打动了她,让她愿意冒这个险。
她现在也在赌,赌厂子会起死回生,她不仅能收回十万的借款,还能堵死国外资本的路子你不是号称纯中草药的国货之光割龙国人的韭菜吗,那我就先给你见识见识啥叫纯中草药国货之光,让你无路可走
而她的对厂子的处置方式就对照着隔壁和善堂来,愿意留下的工人留下,待遇照旧,工龄照认。
跟和善堂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日化厂真的一无所有,设备得从头采购,清音已经找陈庆芳帮她联络好港城那边淘汰得二手压榨提纯机、折叠机和灌装机。
她接手后,最先主打的产品就是袋装面膜这个在这个年代很罕见的护肤品,而不是雪花膏,这也是她和罗程文商量好的,技术的事可以由他说了算,但大方向还是清音来定,正好现在玉应春她们那边的面膜粉已经供不用求,生产速度跟不上了,方便快捷的袋装面膜的出现,就有一批现成的客户。
当然,后期肯定会拓宽产品种类,一步步往高端全面的方向发展,但现在,她就只想简单的袋装面膜。
美容院成千上万的实验数据证明,她的配方对皮肤是完全无害的,且至今从未发生过一起烂脸例子,甚至连过敏发红都没有。这么安全的配方,完全能直接制成面膜使用,不仅省事,还大大提高了利润空间。
清音花了两个月,把日化厂的事情理顺,期间蒋腾飞带人去各个部门把该办
的证办妥,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日化厂,迁移起来也没难度,有的证和资质还能继续沿用,只需要更换一下法人和企业性质就行。
那边,陈庆芳也给清音把设备运过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的第一步,就是厂子改名,既然性质都变了,就不能再叫以前的书城市第六日化厂,清音向厂里公开征集新厂名,得到的是红星、利民、为群、爱群等一系列又红又专的名字。
倒是办公室主任提出叫春之秀,因为一听就是龙国品牌,还洋气啥的巴拉巴拉,清音转头就默默地把人开了。
呸,他不冒头,清音还想不起这个缺德厂长的亲外甥呢她的厂里,不养任何跟日资有勾连的人,管他以前是啥职务,她私人老板想炒谁鱿鱼还要打报告不成
倒是香秀某天无意间说起一个词国色天香,大大的启发了清音。
龙国文化博大精深,短短的四个字,不仅形容了国花牡丹的雍容华贵,芬芳醉人,还代指女性的貌美。
护肤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美丽嘛
再加上面膜主打的又是中草药成分,是纯天然的草药芬芳,清音干脆就取了其中两个字天香。
1991年国庆节后两天,天香日化厂正式挂牌。在未来很多老网民回忆起来,这一年居然是龙国国产护肤品牌崛起元年,因为这一年,除了那几个耳熟能详的老牌子稳步推出新产品外,还诞生了一个历史不算悠久但却后世被誉为国货之光的天香牌
而就在清音忙日化厂的时间里,顾家兄弟俩也从北面苏国出了一趟长差,足足待了大半年才回来。
清音不知道他们这一趟有多少收获,只知道他们回来之后,脸上是忍不住的得意与自信,绝对是捡了大便宜那种。
“现在暂时还在保密阶段,过段时间你注意看新闻就行。”
顾安还给清音的日化厂带回两台灌装塑封机,正好是清音让陈庆芳帮忙买,但还没买到的设备。
“你说你这么多好东西,都是白菜价捡的”
“嗯。”
“听说你还给陈老带了东西回来”
顾安点点头,“一个重工大国的陨落,坐等分割利益的人马太多了,我们还是去晚了,只捡到一点剩下的。”
苏国一直以来都是重工轻农轻手工,那些炼钢炼铁的大家伙,甚至是制造到一半的飞机大炮轮船,都被各方利益集体瓜分,而与老百姓息息相关的衣食住行,却是卖上了天价。
“刚子跟着我出去这一趟,可没少赚。”刚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手里有不少积蓄,顾安出发前两个月就安排他先过去,顾全在那边有人,有人带着,他把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换成最基本的食物,面粉白糖奶粉罐头,这些在龙国已经不算稀罕的食物,在那边却是十分受欢迎的“紧俏货”。
他也不要钱,就用食物换东西,重工大国的基础还在,什么高精度钢材、刚下生产线甚至还没来得及贴牌的拖拉机小
汽车电视机打字机,甚至小到家家户户都有不少的螺丝钉五金配件收音机,能换多少换多少。
“跟那些趁火打劫的国外资本比起来,他是雪中送炭。”
工厂发不出工资,把那些产品抵给工人当工资,可那些东西不能吃啊,刚子带去的食物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这些东西他估摸着要处理一段时间,我给你留了两台打字机,你看能用不”他指着墙角的大箱子说。
现在还没电脑,清音很多病案都需要手写,确实很累的,但要是有打字机的话,就能节省很多精力。
俩人聊了会儿,清音想起个事,“李家才的事怎么说”
“一直有人盯着,你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最近就会有所行动。”顾安不仅有了他的上线,还摸清了一整条线,目前小喜村附近的锂矿开采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他们要搞破坏正是“时候”,而要抓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
清音松口气,她其实挺担心他不在的日子里,李家才再一次脱逃,很想找王双强问问情况,可又怕王双强那傻愣子,不小心露出去打草惊蛇。
“对了,改天你有空去独山村一趟呗”
“做什么”
清音想了想,把自己埋藏在栗子树下的大黄鱼说了。
顾安似笑非笑,“藏不住了吧”
“你早就知道”
“当年林素芬和刘大坚称他们没碰过,我就知道肯定是被杏花胡同,甚至16号院的人拿走,你平时藏得挺好,就是每次去独山村都要去大树下溜达两圈。”
其他人可能发现不了,但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清音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挺好笑的,其实她现在挣到的钱已经不少了,但那五条大黄鱼,是刘汝敏女士留给她女儿的,有它们在,原主才有存在过的痕迹。
“最近的国际形势,金价上涨得厉害,你要卖的话”
“不卖,留着。”以后会涨得更厉害,这种不会腐烂的硬通货,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对了,帮我把那个花瓶也挖出来。”大黄鱼和花瓶她是分开埋的,但大致在一个方向。
“嗯,过几天去给你挖,妈前几天不是说胸有点闷我明天抽空带她去医院看看。”
顾妈妈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胸闷,清音给她把脉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做儿子的不放心,还是想带她去好好检查一下。
“行,我明天先去上班,有事直接去诊室找我。”
第二天,虽然顾安没去诊室找自己,但清音还是不放心,想跟着去看看顾妈妈的检查,正好看见毛晓萍从门口经过,“晓萍你现在下班了吗”
“刚下夜班。”
“那要不你来诊室里帮我看着会儿,我过去一趟,要是有病人来找我,你就先帮我问着病史”作为临床老护士,很多医生能做的活她们都能做,问病史这是最基本的。
“行,反正我回宿舍也没事干,你去吧
,我替你坐着先。”
那正好,完事跟我一起回家,咱们涮火锅吃。”
毛晓萍勉强笑笑,没像平时一样跟她贫嘴,清音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怎么了”
“我”
毛晓萍犹豫片刻,“算了,先忙你的事,我的事不着急,等你回来再说。”
清音见她面色真的不着急,只是有点憔悴,以为是下夜班的正常反应,也就没再追问,赶紧去跟顾安他们汇合。
跟清音号脉的结果差不多,顾妈妈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简单的心肌缺血,其它各项指标都正常,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老年人。
知道她是清院长的婆婆,心内科主任又给详细的做了一次心脏听诊,“大妈,您这身体真好,保养不错。”
“平时一定没少喝我们清院长开的中药吧”
“那可不是,我以前一堆老毛病,现在都没了。”老太太挺着胸膛,一点也不谦虚的夸清音。
“那敢情好,改天我也让我妈过来,请清院长开个调理方子,我们科好些老病号也说吃着清院长开的药,他们不吃西药都没事。”
心内科也是中西医结合的重点发展科室,清音一直很重视这个事,经常来这里参加会诊,很多住院病人都下去找她开过药。
病没查出来,老太太又有点心疼花了这么多钱,“看吧,我就说没病吧,咱们在家好好调理一下就行,白花这么多钱。”
“啥叫白花啊,难道一定要检查出病来才觉得值吗”顾安有点生气,扶着她胳膊,“你要是再不听,我就去跟大哥说,让他请假带你去检查。”
“别别别,他那么忙,怎么能为一点小事就请假,你这混小子。”
“音音放心了吧,我真的没事,赶紧回去上你的班去,啊。”
清音也怕有病人等着,不好耽搁,“行,那你们先回去,我今天就不回家吃饭了。”
回到诊室,毛晓萍还坐在那儿,“今天倒是奇怪,病人这么少,难得就当给我放个假呗。”
“清音,我”
“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清音见她状态不对,想起自己忙日化厂的事,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聊聊。
“我怀孕了。”毛晓萍眼睛一闭。
“啊”清音的手顿了顿,本来她这个年纪怀孕很正常,但问题是,“你上次不是还说你早就上环了吗”
谭志学丁克,毛晓萍为他去上环,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心里很是为晓萍不值,埋怨明明想丁克的是男方,为什么他自己不用安全套,或者他自己去结扎,做了那么多台外科手术的医生,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结扎术吗
一个四十岁的未生育过的年轻女性上环,这放哪个年代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因上环的副作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炎症、痛经,以及非经期的腰酸背疼,易疲劳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是需要去看医生的程度,更何况还是叠加在一起。
“对啊,上次
回去搬行李,我们有过,我也不知道明明上环了,怎么还会怀孕”
清音苦笑,“你傻啊,上环又不是绝对的一劳永逸,不能排除意外怀孕的可能。”后世这样的病人她也遇见几个,毛晓萍应该就属于这种。
其实她自己就是护士,她知道的,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说是搬家前怀上的,那现在应该快两个月了,例假过期这么久,你都不去检查一下”
“自从上环后,我的例假就一直不太准,当时我也没上心,只是感觉腰腹酸痛比较明显,就每天晚上躺宿舍床上用热毛巾捂一会儿。”
清音赶紧给她把脉。
幸好,胎脉很稳,就是她因为劳累过度,优思伤脾,整个人都有点气血不足。
清音想起自己办公室里还有点上好的阿胶,是孔老板和他夫人上次过来找自己复诊的时候,从港城带来的,据说是上好的胶东阿胶,专门出口的,国内买不到。
清音一家三口身体好,从来不会单独吃什么补品,最多炖点药膳,这点阿胶还没拆封过,她本来想着过几天送给玉香,让顾妈妈也跟着吃点,“你先坐着,我给你拿点东西。”
一般的阿胶都需要烊化,滋味也不是那么好,但孔老板他们用的,居然是成品阿胶糕,直接制成牛轧糖大小,里头还加了花生核桃,不仅不用烊化,入口滋味也很好。
“来,你先吃两块,我去买两斤排骨。”
毛晓萍不想她破费,但实在拗不过,就说一起去吧,她闲着也闲不住。“去我宿舍里做饭吧,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俩人手挽手,往附近的菜市场走去。医院附近的菜市场也是因为书钢医院建在这边才连带发展起来的,以前只是一条小毛毛路,现在很多农民和商贩沿着小路摆起小摊,卖啥的都有。
清音没在这边买过菜,算是生脸,她径直走到一个肉摊前,“老板还有排骨没”
对方正想说没了,可一看是她,立马客客气气的“哎哟是清医生啊,本来没了,但昨儿有人订的四斤,我留了五斤,可以给你分一斤,够不”
因为他老婆的宫寒不孕还是清音治好的,上个月刚生了大胖闺女,他们很感激清医生,但平时送她啥都不要,反倒是他们不好意思了。
清音也不客气,“够了,那就先给我,明天帮我这个朋友留两斤哈。”
毛晓萍也没拒绝,怀孕后确实是经常感觉身上力气不够用,容易疲劳,喝点排骨汤补补也是好的。
“得嘞”
一斤排骨也就细细的肉都快剃干净的两根,砍断之后也没几段,清音一再交代明天还要,千万给她留着。
“清音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毛晓萍搂着她,声音哽咽地说。
怀孕这事她还没跟家里人说,自己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吃的是大食堂,喝的是洗碗水一样的素汤,没想到清音知道第一时间不是问孩子的事,而是来给她买排骨补身子。
“啥啊,咱们是好
朋友,你可是我闺女的好姨妈。”
清音知道,以毛晓萍的性格,要是她不愿说的,自己怎么问也没用,所以一路上她就没问谭志学的事。
废话,要是谭志学高兴这个孩子的到来,毛晓萍就不可能郁郁寡欢了。
果然,拎着排骨和豆腐走出菜市场,毛晓萍才声音哽咽的说起来。
“我刚查出来就给他打电话,他也很震惊,我理解,但他两天后给我回电话,说不想要这孩子,我该怎么办呀清音”
清音愤怒。
毛晓萍是喜欢孩子,也想要个孩子的,刚开始年轻,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谭志学过几年会改变心意,到时候再生也不迟,可这都多少年了,谭志学一点没变,她也一点没变。
打胎有多伤身体谭志学作为外科医生会不知道单上手术台就是个很危险的事,更别说后期的恢复调养,弄不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要真爱毛晓萍,是能轻松说出“不要”两个字吗
而且毛晓萍都快四十三了,打掉再怀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他自己又没结扎,哪怕到了六十岁,只要他想生照样能生,但毛晓萍呢万一丁到五十岁后悔想要孩子怎么办
他说这话,完全就是不为毛晓萍考虑
更何况,俩人都在书城市,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怀孕这么大的事,他自己都不露面,只在电话里说不要,她光听着就上火
清音看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你想要吗”
“我怎么可能不想要。”
清音对于好朋友的婚姻生活从来不做干涉,所以这几年哪怕不喜欢谭志学这个人,但也从未挑拨过什么,更别说让他们离婚的事。
说实在的,这个人她看不惯得很
明明是他不想要孩子,自己却不戴套也不去做结扎,硬要妻子去上环,光这一条,她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但她侧面性的提点过几句,毛晓萍想不到这茬,她也就没再继续。
“可我离开他的话,我舍不得,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风景,一起走过书城的大街小巷。”
这大概就是每个女生分开前都要经历的钻心之痛吧。
清音也叹口气,她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来到毛晓萍的宿舍,把排骨炖上,清音也没往里头加药材,毕竟现在毛晓萍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情况,她只能把打胎的危害告诉她,不说各种可能伴随终身的后遗症,打掉这个,她以后可能都再不会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但留下来的话,她可能圆了做母亲的梦,却又要面对各种生育损伤,以及做单亲妈妈的准备。
两条路,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将是用余生来买单。清音不敢催她,这个选择只能她自己来做。
静静地想了一个下午,毛晓萍最终还是决定跟谭志学好好聊一聊,“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谈。”
无论要还是不要,这都是一件必须夫妻双方面对面交
流的事,清音点点头,抱了抱她“要好好的,无论如何我永远在你这边,遇到什么难事都有我给你撑着,好吗”
“好。”
俩人就此分开,清音下午还要上班,但心里终究是记挂着这件事,第二天又去医院宿舍找毛晓萍问情况。
毛晓萍蜡黄着脸“他说这几天有台手术,可能要半个月后才能过来。”
“他们科室就没别的能做手术的医生了吗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面哪怕一个小时的空闲都抽不出来吗”
“有,但他想明年升副高,他们科室对手术数量把控很严,只有达到”
清音翻个白眼,心说职称晚两年升又不会死,什么玩意儿啊,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觉得他们三观不合,现在就是完全王八蛋了,哪怕一个在北大荒,一个在海南岛,要见一面也没这么难吧
但好朋友的脸色说明她对这个男人也很失望,她也就没再火上浇油。
回到家,清音仍气呼呼的。
“婶婶,你为什么生气呀”小石头正趴在地上跟苍狼玩,抬头问。
“我生气了吗没有啊。”
小石头叹口气,“婶婶你不生气那你为什么这样啊”嘴巴一嘟,两颊鼓鼓的,眉毛挑着,眼睛瞪着,活灵活现一只气鼓鼓的小。
“噗嗤傻样儿,婶婶是生坏人的气,不是生你的气。”
“石头知道,石头这么乖才不会惹婶婶生气呢”他爬起来,蹦蹦跶跶的进厨房,给奶奶剥蒜,还知道把剥下的蒜皮子扫进撮箕里,再倒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是跟着姐姐学的。顾全和玉香工作忙,家里也没请保姆,所以小石头大多数时候都由顾妈妈带着在鱼鱼家玩,鱼鱼家吃饭,平时跟清音和顾安的接触比跟他爸妈还多,要不是爸妈想他,他还宁愿晚上睡觉也在叔叔婶婶家呢。
“谁生气”正说着,顾安也回来了。
“婶婶生气,婶婶这样”又学了一遍。
顾安好笑,“清院长这是怎么了,多大点事,看把你气的。”
“那是小事吗那是晓萍一辈子的事。”清音没忍住,叭叭说了毛晓萍和谭志学的事,她实在是憋得太难受了,当着毛晓萍的面又不能火上浇油影响她的判断和决定,对着顾安就不一样,她忍不住。
“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怎么说”
“我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吧,他一直拖着不解决,确实不地道,你们何必等他做决定,既然你朋友想要这个孩子,那就自己主动争取,离婚呗。”
清音何尝不是这么想,但她一方面怕毛晓萍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怕她独自面对谭志学会意志不坚定,随便被哄两句就忘了初衷。
“让老徐跟着去,老徐前几天还向我打听”他连忙打住话头。
“他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壮胆呗。”顾安
没多解释,进屋给徐文宇打电话,也不知道俩人怎么说的,出来告诉清音,让她转告毛晓萍,明天早上九点,徐文宇直接去书钢医院接她,然后直奔市医院,“我就不信,谭志学做手术能做24小时不出手术室。”
就是守在手术室门口也得把人给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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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用顾安的想法,这种男人没什么好聊的,上去打一顿他就乖了。
清音本来想跟着去,但明天已经跟兰花英子提前约好,要去七里乡看茶厂,她也怕自己去了忍不住想打人。
第二天一大早,车子被顾安开走,清音就去英子家跟她坐,去年年底,英子终于学会开车,拿到了驾照,刚子当天就送了一趟桑塔纳给她做礼物,这可好,上班她都是车进车出。
清音本来还担心她新手,开山路会不会成问题,谁知人家稳得一批,车技娴熟得犹如老司机。
“英子你牛啊,咋这么熟练呢”书钢医院搬过去之后,英子也跟着过去了,上下班有点距离,可每天来回的两趟,也练不出这么好的技术啊。
“嗐,还不是我哥和嫂子,听说刚子给我买了辆车,又来借车了,说是他要去隔壁省份谈生意,开车子去有排面,我不同意外借,他还讽刺我有了车子也不会开,白白的浪费好东西,我这一气之下,就天天练。”
自从造纸厂倒闭之后,祥子两口子没了工作,刚子看他们一家五口可怜,就从手里分了点小工程给他,让他先学着干,等熟练了再分大点的。
结果祥子还不乐意,嫌妹夫看不起他,自己执意要去外头跟人混,说是做生意,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老婆孩子没住处,只能住回娘家,一来二去也经常吵架。
“你那三个侄女,我记着年纪不小了吧”
“嗯,大侄女我资助着上了大学,前年分配在北城区一所中学当老师,二侄女现在上中专,马上就毕业了,小侄女还在上高中,但考大学应该也不成问题。”
说起这个,英子就与有荣焉,“没想到歹竹出好笋,三个侄女不仅学习好,还特别懂事,知道这么多年都是我们资助她们,每次放假都来看望我们,给来妹他们仨辅导功课,大侄女第一个月的工资还给我买了一双白色旅游鞋,就上次我穿那双你还记得不尺码刚刚好,走起路来特舒服”
“哟,我说呢,难怪你天天穿,恨不得把那双鞋焊在脚上。”
英子爽朗大笑,“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图她们回报,只是心疼她们,以前看我哥嫂那架势是不生儿子誓不罢休,我担心有了儿子她们就没学上了,所以经常补贴她们学费和文具,也没多少钱,谁知道她们居然记了这么多年。”
“真是好孩子啊,我现在就跟刚子说,让他帮忙留意着些,身边有没有上进可靠的小伙子,给大侄女介绍介绍,要等我哥嫂那是不靠谱的。”说不定卖女儿的事都干得出来。
清音点点头,英子跟她的三个侄女就是双向奔赴。
聊着,车子很快来到七里乡。
这一次,清音明显感觉到,七里乡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整个乡镇只有唯一一条公路,还是泥土路,车子行驶在上面坑坑洼洼,能把人的心肝脾肺肾都颠得差点飞出来。但现在,镇上虽然依然只有这一条路从镇子中心穿过,但已经变成平整的柏油路,也宽敞了很多,对向来两辆大货车都能正常通行。
以前稀稀落落没几个人的乡镇集市,居然人潮如织,有从外面进来摆摊的生意人,卖各种塑料制品,服装鞋子书包,甚至卖糖果和糕点的都有好几个,而更多的则是来卖药材和山货的农民,地上铺几片芭蕉叶,各种小小的弯弯扭扭的药材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药材看着小吧”英子慢慢的小心的避让着行人,“那是因为好的大的都被兰花收走了,这些都是挑剩下的,家里老人闲不住,拿来集市上摆着卖,就当打发时间,年轻人都在药田里忙活呢。”
清音放眼看去,果真漫山遍野都是星星点点的药农,“石县长推行的因地制宜发展中药种植,可是把咱们七里乡的老百姓带富起来好大一批,你看路边,光摩托车就好几辆,还有面包车呢,更别说拖拉机,以前咱们谁敢想象”
因为扎根基层,服务基层,大力推行中药种植,石磊现在已经由县农业局副局长升任县长,四十出头的年纪,听说不用多久就要再往上走走,但他上次约清音吃饭的时候,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意思,还是不想往省级机关单位去,还想继续留在基层。
“以后石县长可能还是石县长,可能不是这个县,换成别的县,哪里贫穷落后,他就会去哪里。”
英子虽然不太懂这些,但她知道,人都喜欢去好地方,去高处,他这几十年里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去更好的机关单位,却一直坚持留在基层,这种奉献精神,敢于做实事的精神,就足以让人钦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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