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丹心番外元宝a安兴
“嘿, 你怎么躲在这儿了。”
在墓园外的围墙边找到秦家越,安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顶。老人家去世, 大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中, 没人注意到秦家越何时不见的。刚按习俗要长孙给墓碑浇一次水,才发现这孩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家越缩在墙角边,紧紧抱着膝盖,压抑地抽泣。他答应过爷爷, 不哭。可刚才把骨灰放进墓穴时,妹妹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大喊着“我要爷爷”, 他就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哭吧, 哭出来会好很多。”安兴裹了裹西装外套,也贴着墙根坐下, 伸手揽住少年的肩膀, “我跟你说啊, 元宝,能有为之悲伤的亲人是件幸运的事。你看我,孤身一人, 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哭也只能哭自己。”
秦家越侧过头, 吸溜着鼻涕, 勉强睁大哭肿的双眼, 反过来安慰他“安兴哥, 别难过, 我,爸爸,老爸,如意,都是你的家人啊。”
“难过的是你,傻小子。”安兴摸出纸巾替秦家越抹了把脸,“哭够了没,该回去帮爷爷的墓碑浇水了。”
听到“爷爷的墓碑”,秦家越的嘴角又开始往下撇,鼻涕眼看着就要滴到安兴的手上。
“天呐你可真够邋遢的”
稍有洁癖的安兴赶紧用纸巾捏住对方的鼻子。
五年后。
秦家琪坐在哥哥的腿上,边啃苹果边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做完一组仰卧起坐,秦家越起身嫌弃地拍拍妹妹的背。
“行了,下去,你这胖妞沉死了。”
秦家琪摘下耳机,朝厨房的方向嚷嚷“爸哥说我胖”
钱越探出头,给了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敢惹秦大小姐,该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秦家琪换了个方向,还坐在哥哥腿上,歪着头问“哥,你都大二了,怎么还单身周末也不出去约会,还要妹妹帮你压着腿做仰卧起坐,人生简直太失败了。”
“谁规定到大二就得谈恋爱了”秦家越抽出条腿,曲臂支到膝盖上,“我也没白让你压腿,不是给零花钱了。”
秦大小姐不屑地翻起白眼“小气鬼,才给二十块,都不够买杯咖啡。”
“少喝咖啡,都是咖啡因。”
“你也没少喝啊,哪来的底气教训我。”秦家琪爬起来,把哥哥从瑜伽垫上轰开,又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扔给他,自己趴上去做平板支撑练习。
秦家越啃了口苹果,斜眼看着妹妹说“如意,你这腿好像又粗了啊。”
秦家琪气得大叫“爸把哥轰走”
五分钟后,秦家越被钱越顺门扔了出去。
看到家门口戳着的人,安兴翻了个无奈的白眼。每次惹到秦家琪,秦家越就会被轰出门外,然后跑到他这来蹭网蹭床蹭浴室。
将人让进屋里,安兴拎了双刷得干干净净的拖鞋给他“我明早白班,你六点半就得起啊。”
“嗯,没问题。”秦家越把鞋换上,献宝似的举起手中拎着的一大袋外卖,“来喝啤酒吧,安兴哥。”
安兴质疑道“你就没个能一起喝酒的朋友么”
“他们周末都出去跟对象看电影、开房了。”
秦家越错身挤进这间又做客厅又做卧室的小单间,将袋子里的东西逐一掏出来摆到电脑桌上。
“等一下垫点报纸,省得把桌子上弄上油。”安兴从鞋柜上抽出两张报纸递给他,“那你也谈个恋爱,不就有人跟你看电影,开房了”
秦家越想了想,问“怎么,不欢迎我来啊打扰你谈恋爱了”
“我没功夫谈恋爱。”
安兴搬过把凳子给对方坐。屋里地方太小,使用面积只有不到二十平米,但这是他能负担的起的、离医院最近的住处。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俩人,一下子就显得挤了。
像秦家越这种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孩,跟个火炉似的散发着热气。冬天往他屋里一待,电暖气都不用开了。
惦记着早晨要上班,安兴只喝了两听啤酒,也没让秦家越多喝。所有烤串吃完,一打啤酒还剩六罐。收拾完桌子,秦家越被安兴轰出去倒垃圾。安兴爱干净,屋子虽小但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东西也少,丝毫不显凌乱。
扔完垃圾,秦家越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姑娘在向行人推销玫瑰,忽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他颠颠地跑过去,问“多少钱一支”
两个女孩看到阳光帅气的秦家越,脸上都红了红。可惜啊,帅哥有恋人了,这不来买玫瑰了
女孩之一的眼里闪烁出商人的精明“二十,还剩九支,你要都要,就按一百五算吧。”
“太贵了。”秦家越转身要走。他学风险投资的,钱上抠的蛮紧。几朵打了蔫的玫瑰要一百五多走两条街就有个花店,肯定用不着这么贵。
“诶诶帅哥帅哥一百,一百都给你成不”另一个女孩也是累了,卖了大半天,早想回去休息。
秦家越回过头,笑出八颗白牙“五十。”
“”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这抠门的帅哥,真替他女朋友掬一把同情泪。
进屋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秦家越没去打扰洗澡的安兴。可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装花的东西,他又叩开一听啤酒,喝光了把花插进去。
这一听喝的有点急,加上刚才那四听的堆到一起,让他浑身上下热的有些冒火。脱得就剩条牛仔裤,他斜靠到床上,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不留神碰到了桌上的鼠标,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就差几厘米的距离,秦家越没法躺着看手机,于是起身去给充电头换个插槽。他看到了亮着的电脑屏幕,脑袋“嗡”地大了一圈。
壁纸上的人他认得,不是什么明星,而是安兴的同事,他之前帮钱越给安兴送东西时碰见过。好像是姓姚,叫什么不知道,就知道是个医生。
安兴从浴室里出来,见秦家越光着上身,说“你要洗澡的话得稍等会,热水被我用光了。”
秦家越回过头,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安兴看到屏幕亮着,皱皱眉,走过去把笔记本屏幕扣上。他又看到了插在啤酒听里的花,扣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屈起。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就在安兴觉得自己不得不说点什么时,突然听到秦家越问“你喜欢他”
安兴垂下眼“说不上,就是关系不错的同事。”
一听就不是真心话。
空间太小,距离过近,已经练出棱角的胸肌就这样在眼前缓缓起伏。安兴错开目光,又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我去洗澡。”秦家越丢下话,转身钻进浴室。
安兴愣了一会,突然回过神“诶那是冷水”
“哗”
秦家越从头冰到脚。
又一个五年后。
“家越,先走了啊。你也别忙活了,今天情人节,早点回去过节。”
“嗯。”
跟同事点了下头,秦家越抬手搓了搓看报表看得发花的双眼。五年前的今天他头一回尝到什么叫“失恋”的滋味,以至于到了每年的这一天,整个人就完全提不起精神。
自从知道安兴心有所属后,他便决定放弃。后来也谈过恋爱,但都极为短暂,最长的一段也没超过三个月。投入不进去,总在对方身上寻找安兴的影子,注定不会有结果。
进入职场,社交圈更宽阔,但仍旧没有人能像安兴那样,让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对方旁边就感觉很温馨。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出发点。
他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接近安兴,送饭、接送上下班、平日里的关心问候也不少。但安兴是个过于坚强的人,他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无法触及到对方内心最柔软的那处。他订了束花,店铺信息显示今天早晨九点就送到了医院,可到现在了,安兴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拿起手机翻了翻,安兴还是没理他。秦家越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下班回家。
出了电梯,秦家越一愣。安兴抱着一大束花,正在和前台吵架“我说了我是他朋友,你打个电话上去跟他确认一下行不行”
前台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好意思,现在都下班了,您可以自己打他电话叫他下来接您。”
“我手机今天接病人的时候给摔了,要不我至于求你”安兴气哼哼的把屏幕碎成蛛网的手机往台子上一摔卡啦,又多了条裂缝。
“安兴哥”秦家越赶忙跑过去,揽住他的肩边往门口带边问,“你怎么来了”
“我手机诶”安兴回手把手机抓起来,冲前台瞪了下眼,又转脸对秦家越说“今天早晨接病人,妈耶,小三百斤,往床上拽的时候差点没给我胳膊拽断了,结果光顾着弄他了,手机啪嗒摔地上,还让阮思平给我踩了一脚”
秦家越笑笑“嗯,让他赔你一个新的。”
“那小子跟我哭穷”安兴愤愤不平,“我收着花,想说给你打个电话吧,嘿,手机屏幕都漏液了,开机开出啪的一声响,吓得我差点拿灭火器喷它。”
看着安兴那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的样子,秦家越恨不得低头咬他一口。十多年前钱越第一次带他去福利院做义工时,他就喜欢上这个嘴巴很厉害的哥哥了。哪怕是再糟心的事,只要从安兴嘴里说出来,都可以把人逗笑。
安兴持续地叨叨“气死我了,要不是看在今天过节的份上,我肯定得押着那丧货去给我买个新手机。送女朋友个包一万多赔我个两千多的手机倒没钱了,骗傻子呢他”
“我给你买一个去吧。”秦家越说着,抬腕看了眼表,“还来得及,卖场今天应该都到十二点才关门。”
安兴突然卡壳,抱着花,立在原地。秦家越看他不走了,问“怎么了”
“元宝我没那个意思”安兴垂下眼,口气正如五年前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姚新雨时的那样,“我不是来找你要礼物的,其实就是想把花还给你。”
秦家越忽觉鼻子一酸,勉强撑出笑意“不用跟我见外,再说,你把花还给我,我也没人好送。”
“给钱老师,给如意都行啊。”
“我爸那送了,如意在新西兰,等她回来都成干花了。”秦家越微叹了口气,“安兴哥,如果我让你感到困扰了,你直接说没关系,我扛得住。”
“我确实挺困扰的。”安兴说。
这话让秦家越连眼眶都跟着酸了起来,他赶忙偏过头,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使劲憋住眼眶里的液体。
安兴抽出张纸巾递给他,然后埋怨道“哪有送康乃馨的,我今天被同事们嘲笑了一整天,都跟我说你儿子真孝顺。”
秦家越赶忙扒拉了一把外包装,看清安兴抱着的确实是一大捧康乃馨。不应该啊他立刻打开手机,调出订单信息,只看了一眼,脑袋“嗡”一下就大了完蛋,送安兴的玫瑰和送钱越的康乃馨,发货地址贴反了。
同一时间。
秦枫带着玫瑰回家,却见客厅里已经有了一抹火红,还比他手里那束大好几倍。
“谁送你的”秦枫酸溜溜地问。
只听钱越“呵”了一声。
“哪是送我的啊,送你儿媳妇的。”
大正产科,诊疗室。
何权研究完测量数据,对安兴说“你这孩子个头儿可不小啊,估计得剖。”
“都听您的。”
安兴起身拽下衣服,守在旁边的秦家越立马蹲下身帮他把鞋穿好,又拧开保温杯喂他喝水。何权在旁边瞧着,想起当年的秦枫跟钱越,笑道“元宝,你可真像你老爸,疼媳妇都疼出圈儿了。”
“比不了,我老爸可是挨了一枪呢。”秦家越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了,何叔叔,听说当初是您抢救的我老爸。”
何权撇撇嘴“院长先上的,我后来才到。算你老爸命大,没打中动脉,不然就没你小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没那一枪,八成也没你小子。”
“嗯我爸以前不喜欢我老爸么”秦家越隐隐嗅到八卦的味道。
“呃,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嗨,他们俩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何权觉得还是不要当着人儿子的面散老子们的八卦为好,“行,去把住院手续办了,也没几天了,先把床挂上,要不到生那天没床可就瞎了。”
秦家越点点头“我去办,安兴,你等我一会。”
等秦家越出去,安兴小声问“何主任,您跟秦老师关系那么好,能不清楚他们的事儿”
何权朝隔壁努努嘴“钱越喜欢的是景院长,秦枫那会死活追不上,挨了一枪才给人弄到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安兴干笑,心说真是什么老的什么小的,谈恋爱的心路历程还带遗传的。
回家的路上有点堵车。安兴看着前面大片的车尾灯,忽然将头歪靠到秦家越的肩膀上。
“不舒服”秦家越问他。
安兴笑笑“没有,就是突然觉得,这种平凡的幸福,特别好。”
“我倒想替你挡子弹呢,没机会啊。”
“别胡说,奇迹不可能发生两回,你老爸命大,你可不一定。”
“安兴。”
“嗯”
将手轻轻扣在安兴的腹部,秦家越满怀感激地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侧过头,安兴的眼泪浸湿了蹭在鼻梁上的布料。
“是你给了我一个家,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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