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势不减,可这种暴雨对瀛洲仙山那些老头而言,根本不在话下,他们这番驱御降魔雷,必定付出许多修为灵宝,这会儿估计正满山找尸体呢。
白昭华支着下巴斜眼瞅着那道开始打坐的身影,瞅了半晌,也不见郁长霖开溜,忍不住道“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你不是说有人要杀你,那还不快跑”
郁长霖语气淡淡“元虎山外围被他们设置了结界,他们这次势在必得。”
总而言之,跑是跑不掉的。
白昭华低头想了想,一拍大腿“真是不讲先来后到我们这边还没围猎完,他们就来围猎了”
郁长霖“”
白昭华越说越气“修士就了不起么真是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他们要围猎你,应当先避免伤及无辜才是你知道吗那会儿劈你时,我也被雷电到了,你瞧”说着伸出手,只见那湿漉漉的白色袖口早已成了两瓣,断开的边缘黑漆漆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儿。
“”
白昭华还要再说,抬着的胳膊就被一只强劲的手握住了。
郁长霖垂眸看了看他那袖口,又拨开几层布料,看里面一截手腕依旧白嫩嫩的,没被伤到丝毫,便抿着双唇将那破烂的袖口往上叠了叠,用丝线绑住了。
白昭华晃了晃胳膊,果然清爽许多,笑道“你心挺好的,为什么他们要劈你”他现今只是一介凡人,还不能透露自己知道他魔头的身份,不然反遭怀疑。
郁长霖深深看他一眼,又看向别处“你都说我是邪祟妖怪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白昭华眨眨眼睛,过了片刻,起身往外挪了挪。他坐下后,余光看到不远处的那抹身影微僵了下“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他哼了声,“我要提醒你,我功夫不错,而你现在遭了雷劈,看着也没什么余力了,你要是这时候拿我当祭品,我会把你打死的。”说罢,扭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
过了会儿,他悄悄往后瞄了眼,只见郁长霖双拳握紧,目光阴翳地盯着自己。
白昭华赶忙把头扭回去了。
外面风雨交加,石洞里也越来越湿,这边不够挡风,白昭华有些冷,开始后悔了,想回去坐着,又扯不开面子,便往身上摸了摸,玉佩之类的物品全在坠落时碎掉了,只有头上的小金冠还在。
于是装作头痒,在头上拨弄一会儿,将那小金冠抓下来,往后一投。
郁长霖“”
小金冠骨碌碌地滚开了。
白昭华一手拨弄散乱下来的长发,一手扶着石壁往里边走“我的发冠呢你看到了么”
郁长霖“”
他气笑了,鬼使神差伸了手,竟将那小金冠拿起,藏进了袖中。
白昭华没找到发冠,只当是滚进了石头缝里,这里到处都是缝隙水沟,他也懒得仔细找,先趁机坐在了郁长霖对面,这里是避风口,比先前的地方好上许多。他身心俱疲,弯腰抱着身体,脑袋缩进膝盖里,只盼着雨赶紧停,援军赶紧到。
就这么过了半晌,迷迷糊糊间感觉身旁多了个人。
他慢慢抬起了头。
郁长霖坐在他一旁,薄唇间念念有词,忽地捏了个诀,朝上的掌中便燃着一团青色火焰。
白昭华瞪大眼睛。
郁长霖将那团火焰捧到了他跟前,垂眼看着他“你觉得冷,怎么不早说”
白昭华怔怔地望着那团火,嘴巴一瘪,闷闷道“这是鬼火么”
郁长霖深吸了口气“不是。”
白昭华伸出双手烤火,烤得有些焦灼“你也怕冷么这火的燃料是什么,不会把你给烧了吧其实现在还没那么冷,我也可以不烤的”
郁长霖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靠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几乎和他的双手紧贴在一起,明明已经开始哆嗦了,还喋喋不休地盯着他掌心的那团火在钻研。
他没想回答,可等白昭华又问,不知怎的就开了口“用的是魔气。”
白昭华恍然“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天心宗那个魔头郁长霖虽然不是邪祟妖怪,但也差不多了好么”终于可以合理地说出来了憋着可真难受。
郁长霖微顿,沉默片刻后道“你之前当我是邪祟,可后来见了我,怎么没拆穿我”
白昭华“你是从我的匣子里跑出去,我拆穿你什么”
郁长霖“你既然当我是邪祟,看到皇帝被邪祟迷惑,怎么视而不见”
白昭华仰头看他“你看我像是直言上谏的人么从古至今,奸臣蛊惑君上,也没几个敢点出来,何况你本事这么大,我一开口,你就能立马杀了我,我那么死岂不是太冤枉了”说完,余光看那火焰小了些,捡了根掉进来的小木棍放上面。
“”
青色火焰下,骨节分明的五指微微一滞。
白昭华添柴后,看他满脸隐忍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手酸了来,我帮你捧一会儿吧。”
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郁长霖丢开那几根破棍子,见白昭华又要开口,有些恨恨的“你还是别说话了。”
白昭华嗡里嗡气地哦了声,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耷拉着脑袋,紧挨着郁长霖专心烤火。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远处时不时传来石块和树木摇晃震动的声响,只有上方的巨大石龙巍然不动。
白昭华睡着了,还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他又变回那条自由自在的龙,遨游天地间,再大的暴风雨他也不怕,只觉得畅快淋漓。
他玩够了,就回了洞府,他的左护法和右护法一齐出来迎接。
左护法思鹏说“尊上怎能真去投胎做了人,还不是一切由天定尊上得罪了许多人,万一谁在其中做了手脚”
右护法思玄说“尊上愿意,你我何必多说,天帝定下的命格,谁也不敢更改。”
左护法气道“不行,如果尊上真的要下去,属下也一起去”
白昭华摆手“你们还是好好待在这儿吧,替我守着洞府,真要去下界,你们走的也是畜生道,何必呢我可不想研究养殖。”
思鹏语噎,随即高声道“就算是畜生道又如何您只身下去,恐遭人算计,属下怎么能放心思玄你别拦我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怕”
白昭华的梦终止在这一声吼中,只觉得胸膛异常灼热,掀开沉重的眼皮,却见洞内只剩自己一人,周围回响着水滴的声音,忽然分不清是否还在梦中。
他慢慢坐起来,伸手去摸索发热胸膛,很快就掏出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金丹
不是他的。
大多数修士或神仙的金丹呈金色、乳白色、或无色,根据修为不同,或多或少有着杂色。
他的金丹则像一颗水晶,是无色的。
而眼前的金丹,却是毫无知杂色的血红,仿佛捏一下就能淌出来血来,还隐隐散发出一股炽热的气流,那股气流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白昭华当即环顾四周,又喊了几声郁长霖,没有任何回音。
他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那魔头的金丹,不禁诧然。
对于郁长霖这种修炼邪道的魔头而言,人身早已不知道遭受多少折磨摧毁,可以说是重塑了千万次,金丹几乎就是他们的本体,聚则成人,散则成气。
郁长霖这是把魔气燃尽,不得不回归本体了么
他怎么敢的
白昭华盯着这枚犹如血肉的金丹,只觉得一个不留神就能把对方摔碎了,忙将其收入袖中的口袋里。
与此同时,袖中那颗金丹动了动,紧挨着他的肌肤扭曲,眨眼间就成一条红色护腕,牢牢箍着那一截手腕。
临近傍晚,外面雨已经停了。
他起身时,又在一旁发现了自己的小金冠,疑惑地揣回袖中,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朝洞口望去。
冷风阴嗖嗖的,半晌后,黑暗的尽头似乎有马蹄声在靠近。
有人来了
他连忙朝上爬去,只是石壁太滑,爬了几下就踩了个空,即将滚落下去时,手上的护腕及时勾住石壁上的粗壮树根。
白昭华抓住那树根,继续朝上爬,爬到一半,忽听响动靠近,他这才大声喊道“我在这儿”
随即,一阵嘈杂声临近。
有人举着火把奔到了洞口,往下一看,喊道“是陈国公的公子”
白昭华看那举着火把的是个官兵,也就不继续废力了,嚷道“快拉我上去”
那官兵连应几声,和几个过来的官兵一齐把他拉了上来。
到了外面,迎面一片红光,白昭华本能地抬手遮了遮眼睛。
来了晃晃荡荡一群人马,除了营救的官兵和一部分禁卫军,还有许多穿着道袍的修士。
到处都是火把和灯笼的光亮。
站在最中央那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就是玄剑门掌门玉阳道长,他并不正眼看这么个浑身泥泞的公子哥,待人一出来,捏诀就往那洞内一探,轰然一声炸裂声响,那石洞瞬间被淹没了。
玉阳道长身后无数弟子齐齐上前,严阵以待“掌门,那魔头在里面吗”
玉阳道长沉着脸,缓缓摇头。
眼见这群人又要换个地儿继续找人,白昭华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抬手就指那玉阳道长“你,给我站住”
众人一愣。
其中,那小弟子承霄也在,认出了白昭华,尴尬地上前解释道“白公子,这是我们掌门以及各种长老和师兄。你还不知道,那个名唤郁臻的郁大人就是天心宗的魔头你们都被他给骗了,现在圣上已经知道真相,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
“谁听你扯别人滚开”白昭华一把推开这小子,冲到那老头跟前,看他似笑非笑,当即给了一拳
全场惊呼。
“”玉阳道长没料到他敢袭击自己,自然也没防备,气得要还手时,对方已经跳开,他又不好如小孩般过去追打,握拳稳稳站住,只好高深一笑,方没丢了掌门风度“这位小朋友,好厉害的身手,好大的脾气啊。”
“去你这糟老头子的”白昭华披头散发地瞪他,“你们降魔魔头没见降下来,倒是把这山上搞得生灵涂炭,要不是本少爷命好,怕是也葬身地底了我打你是轻的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魔头”
“你”玉阳道长身后的修士早就忍不住了,冲过来便要教训他,才上前,就被白昭华一脚踢开“你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容你们撒野知道我爹是谁么”说罢看那群修士忍无可忍地拔剑,哇地一声哭了,转身跑到已经傻了眼的官兵身后大叫,“你们可看到了,他们要打我他们还拔剑他们要把我杀了”
那被踢倒的修士今日虽用了大半修为,但平时苦练功夫,原以为对付这么个纨绔子弟轻而易举,没想到会被对方踢了成这样,又见对方这么一副不依不饶的跋扈样子,气得就要拼过去。
那为首的官兵忙挡住他道“这是陈国公的公子,尔等不可放肆”
那群修士还要说话,就见白昭华抬手指着一旁的石龙道“世人都知,龙代表着真命天子,如今我大魏皇帝以仁孝治天下,明辨是非,恩泽四方,天便降此物保佑我国,你们却把这么好的祥瑞给毁了。我说怎么人人都争着修仙,原来当了修士,连圣上都能不放在眼里,哼,还真是为所欲为”
“”对面的修士们瞬间流下汗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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