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瞧见郎君不自在的僵着爪子,又不敢抽回去的样子,心中觉得他有趣,特意多摸了一会儿才放手。她一放手,梅逐雨立刻就将自己的手藏进了袖中,他还不是很习惯和人有亲密的肌肤接触,其他人若靠的太近,他会从心中生出排斥之感,而武祯靠的太近,感觉又稍有不同,没有排斥,但心中惊跳的厉害,令人无法定神。
“已经快到你们下值的时间了,如何,你现在是回家去吗”武祯问。
梅逐雨摇头“不,我还要先回官署一趟。”他有些懊恼刚才自己下意识对武祯说的那句话,试图补救,“你若有要事,便去忙吧,我先回刑部。”他说完就去一旁牵自己的马。
但等他回来,发现武祯还等在那里。
“我也没什么要事,陪你一起,送你到宫门口。”武祯上马,摸了摸马鬓毛,低声笑“刚才不是说好久没见我吗。”郎君脸皮薄成这样,想见她也不好意思说。
梅逐雨默默上了马,两匹马并行,隔着一臂的距离,两匹马走得慢,马上的两人也没有赶马快跑,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前晃。
武祯一拉马缰,两匹马靠得近了些,她侧头问梅逐雨“酒喝的怎么样了”
梅逐雨说“每天回去都有练习。”所以每天晚上都是醉倒的。
武祯大概能想象得到是个什么情况,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郎君,喝酒是件乐事,真正尝到其中滋味,喝起来才有意思,若你每日逼迫自己去喝许多酒,却一点好滋味也感觉不出来,倒也没那个必要继续喝。”
“你若不喜欢喝,也就不用练习什么酒量了,到时候婚宴上我自有办法不让你喝太多,其余时候也不需要你喝酒。剩下的那些酒,你就先存在家中,放着日后我喝。”
梅逐雨听她这么说,好似不太高兴的模样,心中一慌,手掌中绕着的缰绳牵紧,那马儿一下子仰头停了下来。
“我不会再糟蹋你的酒了,我只是还没习惯那种味道不如那些酒给你存着,我自己再去另外备一些,喝得多了我就喜欢了,真的。”
武祯停下马,安抚急着解释的郎君,“我没说你糟蹋我的酒,就是不想你勉强自己而已,毕竟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做的事,从不会勉强自己去做,郎君你也不需勉强自己,过得随心一些不好吗。”
梅逐雨看她一眼,“我是在随心而为。”心中放了一个人,事事便想去随她。
武祯拿他没办法,“好吧,那你别急着喝,少喝些,以后我陪你一起喝,说不定两个人一起喝酒就有滋味了。”
“好。”梅逐雨答应着,心中开始期待起来。
两人的马走得慢,到了宫门,已经是官员们下值回家的时候了,陆续有人走出来。两人刚准备告别,宫门内走出来一个人。
这位中年男子腰杆挺直,一脸的肃然,两道眉毛斜飞着,指着鬓边几缕灰白,嘴角下拉,看着就非常不好相处。
武祯是认识此人的,他正是自己小伙伴蛇公,也就是柳太真的父亲柳御史。这位柳御史公正不阿正直古板,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如武祯这种浪费生命不干正事,还爱带坏其他人的纨绔子弟。所以,每每见到武祯,这位柳御史都要吹胡子瞪眼活像老泰山看到了自己怎么都不满意的女婿。
当然,武祯合理怀疑柳御史看自己不顺眼,是因为误会她和柳太真有矛盾。当年年少那点误会,闹到现在,武祯也是哭笑不得。如果哪天柳御史知晓自己与他的宝贝女儿柳太真其实是好友,说不定要吓出个好歹来。
说到这,还有件趣事。早两年,长安城中还没有那么多爱穿男子衣袍的娘子,这种不正之风就是从武祯身上开始的,从她穿着男子衣袍招摇过市之后,就有越来越多的娘子争相效仿。后来就连宫中妃嫔公主也偶尔会穿着男子衣袍行走,柳御史看不惯这种事,在朝中大加斥责,搞得皇帝也很头疼。其实皇帝他挺喜欢自己的后妃们换个花样穿的,看着多有趣,当然这话他不敢说,真说了柳御史肯定跟他没完。
武祯去宫中听新曲子的时候,皇帝就和她倒了这番苦水,武祯也是坏心眼,当天就送了一套好看的男子衣袍给小伙伴柳太真。两人好友多年,柳太真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当日就穿上了,然后在她爹柳御史回家后,笑着问他“都说我穿这件好看,阿父觉得怎么样”
柳御史觉得怎么样他能说自己宝贝女儿穿男子衣服不好吗当然不会,这个有原则的柳御史最大的原则就是在女儿面前没原则。
总之看到女儿也开始学武祯穿男子衣袍后,柳御史消停了,再没说过女子不该乱穿衣服,就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连掌上明珠都骂进去了。那之后,柳御史对于这种乱穿衣服的荒唐行为,就只能眼不见为净。
武祯习惯了柳御史看自己不顺眼,她一如既往的好好和他问了好,笑眯眯的。可她越是这样,柳御史越不待见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柳御史对待梅逐雨,态度出奇的好,武祯就没见过柳御史对自己露出过这种和蔼的神情。和梅逐雨打过招呼,问候了几句后,柳御史看也不看武祯直接走了,梅逐雨瞧瞧他的背影,好奇的打量梅逐雨。
“原来郎君与柳御史相熟吗”
梅逐雨说“之前柳御史想推荐我去御史台,但我觉得刑部也很好,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柳御史学识渊博,经验丰富,我偶尔会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一来二去,也算有些交情。柳御史脾气好,对学生后辈们从来耐心教导。”
脾气好耐心教导她们认识的柳御史大概不是同一个柳御史。
武祯第一次用钦佩的目光看向小郎君,能和柳御史谈交情,真不是简单人物。可是再一想想,好像小郎君这性格,会讨柳御史喜欢也很正常。但这就奇怪了,他们两个能相处好,怎么一个这么讨厌她,一个这么喜欢她
武祯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去了妖市还在想,柳太真今日也在雁楼,武祯看她坐在那写什么,走过去敲着桌子说“小蛇,我今日遇见你父亲了,他还是那张老大不高兴的脸,你说他是不是还以为我以前欺负你了不然你把这误会跟他解释解释”
柳太真头也不抬“解释过了。”
武祯“那他怎么还这么不待见我对了,他不待见我,对我那个未婚夫婿还挺好的,态度和蔼令我吃惊啊。”
柳太真埋头写字,语气平静“我父亲确实挺欣赏梅家大郎,大约半年前,他还悄悄问我选个这样的夫婿好不好,瞧那意思他是想撮合我们两个,不过我拒绝了,我说我不喜欢这种。”
武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忍不住在脑中将满脸肃然的柳御史、严厉冷淡的柳太真还有面无表情的小郎君三人放在一起,结果这个画面一出来,她忍不住擦了一把汗,这画面也太可怕了,这种压迫人心的气势和力量,大约就叫正气凛然吧。
武祯挥掉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好奇问柳太真“不喜欢小郎君这种,你就这么直接跟柳御史说了他有没有问你喜欢哪种”
柳太真依旧没抬头,语气敷衍“问了。”
武祯追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柳太真“我说若武祯是男子,我就喜欢那种。”
武祯“”得,知道为什么柳御史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了。
“你在这写什么呢,跟我说两句话也没心思。”武祯凑到柳太真那边去看她写的什么,强迫着扒拉开了一卷的卷首。
“精怪札记你倒有闲情逸致,先前写了本妖鬼札记,现在又来写精怪。”
柳太真嫌弃的拍开她,“别妨碍我工作。”
想到妖鬼札记,武祯就想到梅四,那家伙十分喜欢妖鬼札记一书,还说要给著者白蛇郎画一整本画册呢。说起来,这两天也没见到梅四,估计是憋在家里一心画画了。
“蛇公。”一个气质斯文儒雅的男子捧着一个卷轴上了雁楼,身形丰润的女子走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个菜篮子,里面放了几条猪肉。
“猫公也在,恰好,我与朱娘抓到个有趣的东西,给二位看看,是什么来头。”
男子容貌不如何出色,但气质亲和安静,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他将画轴放在了武祯与柳太真面前,示意她们看。
与他相携而来的女子身上一股凶悍之气,放下菜篮子道“前两日夜间我与郎君在外巡视时抓到的。”
这两人便是柳太真手底下的两位副手,一男一女,乃是一对夫妻。男子名为凌霄,是凌霄花妖,在东市开了家书铺,女子是猪妖,名为朱萦,乃是屠户。白日里,这夫妻两就在东市,一个卖书一个卖猪肉。夜间,两人还会自觉的巡视长安城,避免鬼怪作乱。
与他们两人相比,武祯手下两个副手一个神棍一个斛珠,真正是不务正业。
柳太真伸手展开凌霄送来的那一张画,上面几十只神情狰狞的恶鬼映入眼帘,她细细看了看,赞道“这画不错,颇有几分灵气。”
武祯打量半晌,忽然奇道“这画风十分眼熟,我怎么看着,好似是出自梅四之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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