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糯糯受了伤,而萧正峰那边着急赶回燕京城,是以萧正峰召来了精卫,在这里保护阿烟和糯糯,从后面慢慢行走,而他自己,则是先行回去燕京城了。
说到底不光是阿媹长公主挨打的事儿,还有一个沄狨即将抵达燕京城,这是一场恶战。若是稍微一个不谨慎,自己多年经营便可能毁于一旦。
待送走了萧正峰后,阿烟带着二皇子和糯糯一边养身子,一边慢慢赶路。
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带着阿媹公主回去燕京城,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山庄修养。
阿烟听到这个后,多少明白了沈越的心思。
堂堂一个公主被打成这样,总不至于就这么带回去,总是要在外面养养,等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严重了再回去。
而在阿媹长公主被带离前,阿烟曾经去见了阿媹公主,并开诚布公地说了一番话。
“我,还有我的糯糯,从来不会对沈越有什么想法。”
她凝视着阿媹的眼睛,诚恳地道“无论过去发生什么事儿,我心里都是把他当做一个亲人看待,完全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能明白吗”
阿媹长公主别过脸去,根本不看阿烟。
不过阿烟还是继续说道“至于糯糯,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阿媹长公主咬牙,想起沈越用那么温柔的眼神对待糯糯,不由苦涩地道
“小孩子又如何,越哥哥对她好。”
阿烟轻叹,其实一直以来,她能感到沈越对自己的歉疚。
有时候觉得上辈子的一切其实都是命罢了,他没必要,可是如今,她越发深刻地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沈越为自己召来了无妄之灾,所以多少次,沈越一直在说,是他太年轻太无知了。
这个阿媹公主对沈越情根深种,或许是求而不得,或许是生性占有欲太强,也或者是沈越确实对自己太过牵挂,这些都引起了她的不满和嫉恨。
像阿媹公主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夫君对其他女性好的吧,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已经丑陋不堪,也不管那个人其实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姑娘。
从以前,她就隐约感到了阿媹公主对糯糯的反感。
只不过当沈越看到糯糯后,眼中的那点阳光,让她不忍心自私地强制糯糯断绝和沈越的关系。
事到如今,倒是酿成祸端。
阿烟笑望着阿媹公主。
上辈子她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个阿媹公主,不过现在她可以猜到了,猜到了是这个人造成了自己和沈越之间的误会和隔阂,以至于她临死前,是没有办法原谅沈越的。
甚至她也一度怀疑过是不是沈越害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才知,一切只不过基于一个偏激的女人心中那个疯狂的占有欲罢了。
她温和地笑看着她“你很爱沈越,可是有时候爱并不是非要牢牢地抓在手里。”
阿媹公主警惕地望着她“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阿烟笑着道“曾经有人给我说,当手里抓着一把沙,越是用力,越是从手心里往外漏的。沈越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并不是女人能够试图去掌控的。”
阿媹公主听到这话,却是冷笑
“你的意思,是要我试着放手了可是我为什么要放手呢如今他是我的夫君,只要我不放手,他就永远属于我的”
她防备地看着阿烟“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阿烟见她执迷不悟,当下也就不再说了。
当下淡道“是我多事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今日来,我再次告诉你,我和我的糯糯,以后都会离沈越远远的,再也不沾染半分。”
说完这个,她起身告辞离去。
推门走出的时候,恰好看到沈越过来。
沈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并没有多看阿烟一眼。
阿媹公主见此情景,探究地看沈越的神情,似乎想从他脸上挖出一丝一毫的异常。不过她到底没看出什么来。
她心里一下子放心了,忙伸出手“越哥哥,我脸上有些发疼,你快帮我看看。”
沈越走上前,来到了榻边。
阿烟叹了口气,径自离开了。
沈越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她原本其实是愧疚的,愧疚沈越的疯狂是源于自己。
不过如今,她忽然觉得,或许也并不全是。
她想起沈越提起阿媹公主时的神情,轻轻磨着牙齿说,十年温柔,相濡以沫。
当他发现那个万分依赖信任十年相濡以沫的枕边人,正是杀害自己的凶手,他又是怎么样的心境。
沈越是一个偏执的人,他走不出去那种恨。
又或者,上一辈子的阿媹没能活着让沈越把这种恨宣泄出来,这才让他今生施展了最耸人听闻的报复,用自己的一生来陪着她,一点点地折磨她。
可是对于阿媹公主来说,这种折磨,安知不是一种乐趣
至此,阿烟明白,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如萧正峰所说,若有一日,沈越有性命之忧,自己和萧正峰自当竭尽全力。可是此时此刻,阿烟却是再也不会去看他们两个人一眼了。
糯糯半靠在床上,正在悠然自得地吃着二皇子递上来的甜瓜。
二皇子这个人处事谨慎,凡事细心,此时从旁照顾受伤的糯糯,真是体贴入微。
二皇子笑看着糯糯,一时有些无言,前几天才哭得天崩地裂,如今倒是已经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对于她来说,受了委屈,也打了对方,吐一吐,恶心过去了,也就算了。回头还是该干嘛干嘛,凡事儿往前看嘛。
而她对于这件事唯一的感慨是“陷入情网的女人真可怕”
二皇子听到这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小年纪,前几日还痛打一番,如今却出这番感慨。
可是紧接着糯糯的一句话让二皇子心都凉了。
糯糯继续感慨说“等我以后,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当一个女将军,也不嫁人了”
男女之事太可怕,她看不懂执着的沈越,也看不明白疯狂的阿媹公主。
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像我父亲这样的好男人,世间难寻,我不像母亲那般性情柔顺,也难以找到一个像父亲那般的夫君,还不如独自过活,也落得耳根清净。”
她已经开始进行美好的计划了
“等我到了十三岁,便自请入红巾营,做我孟姑姑手下一员猛将”
二皇子听得低头无话,半响后才淡道
“比起萧伯父,我虽然自愧不如,不过将来也必会对我的妻子忠贞不二,绝不敢让她伤心。”
糯糯停下啃着甜瓜的动作,拿起一旁的帕子抹了抹嘴上的汁液,斜瞅向二皇子。
她的眼睛如同阿烟一般好看,如今那清澈的眸子这么望着二皇子,只望得他心跳如鼓,不由低声喃道“糯糯”
糯糯却笑了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二皇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竟有些呼吸急促,点头道“你说。”
糯糯的视线落在了那块甜瓜上。
其实他对自己真得很好,从小就对自己好。
不过在经历了沈越和阿媹公主的事儿后,她倒是看透了一些东西。
男女之间的事儿,实在是有点恐怖,她如今是避之唯恐不及。
更何况,二皇子绝非良配。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望向二皇子,坦诚地道“文瀚,你别老是跟在我身边,也别对我那么好了,我受不起。”
这话一出,二皇子原本的脸红心跳顿时消失殆尽,他意识到了什么,黑眸安静地凝视着糯糯
“你这是赶我走”
糯糯点头“是的。”
她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二皇子,眨着眼睛煞有其事地道
“咱两是没有将来的。”
二皇子依旧静静地望着她“为什么”
糯糯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如今你的父皇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你们兄弟三个人中,早晚要有一个被立为太子,并且登上那个位置的。”
二皇子眸中闪过诧异,他是没想到糯糯原来早已经在想这件事了。
糯糯却继续道
“文瀚,你我自小要好,莫娘娘对你的期望,我多少也是知道的,而你自己也是有这个想法,眼里看着那个位置的吧。”
二皇子面上此时没什么表情,淡声反问“那又如何”
但凡生在皇家,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谁不想
如今后宫两位妃子彼此勾心斗角,大家谁都明白,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一旦落败,谁也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先帝三个皇子争夺帝位,自己的父亲最终登上大宝,而另外两个皇叔又在哪里呢
生于皇家的二皇子心里比谁都清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己若是不争,下场谁也不知。
糯糯倒是依旧在笑,那笑和阿烟有几分相似。
她望着二皇子道
“文瀚,咱两自小要好,你对我的好,我也明白,反过来我也希望你好啊。”
二皇子默然,他抿唇淡道“糯糯,你有话就说吧。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倒是有些不适应。”
糯糯嘿嘿笑了下,继续道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样子跟在我身边,不但不会让我父亲喜欢,反而会让我父亲反感。如果以后长大了,你想和我在一起,那么你就是根本没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了。”
糯糯心里是清楚自己父亲在决定立储这件事上的分量的。
父亲能够做至少一半的主,这就是权利。
而父亲却绝对不会喜欢自己嫁入帝王家的,他更喜欢自己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人,干自己想干的事儿,而不是像宫里的莫妃玉妃甚至那个早逝的皇后一般,陷入深宫之中,围着一个男人打转。
糯糯昂起头来,平静地道
“胖墩儿,如果你想要那个位置,放弃我吧。”
二皇子深幽的黑眸中渐渐渗透出失望委屈和愤怒。
他唇边泛起一抹笑,那笑里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糯糯,难道你会认为,我平日对你的好,是为了讨好萧伯父,从而得到那个位置吗”
糯糯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她别过脸去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提醒你,这样对你不利。”
二皇子咬牙,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卧在那里的糯糯
“你以为我傻吗,难道我就不知道我和你亲近了,反而会让萧伯父不喜吗”
糯糯听到这个,不由耷拉下脑袋“你生气了”
二皇子深吸口气“你今天说这样的话,我能不生气吗难道咱两从小的情意,竟让你这样误解和糟蹋,还是认为我用心险恶,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他平时很少生气的,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如今看他这样,糯糯眼珠转了转,到底还是道
“文瀚,你还是冷静下吧,想一想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二皇子抿唇,一字字地道“我不管什么对我最好的,我只知道,那个位置我想要,可是你,我也不会放弃”
他挺直背脊,坚定而不容怀疑地道
“我不会向萧伯父请求帮助,只要萧伯父不帮着他们,让我们之间公平竞争,我便能有必胜的把握”
说完这个后,他默默地看了她片刻,淡声道“我先走了,你如果累了,先躺下睡会。”
阿烟回来的时候,便见自己的女儿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蔫的,半躺在那里。
她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道
“这是怎么了,和二皇子吵架了。”
以前他们两个玩得好,不过到底性子不同,有时候也会吵架,一般二皇子都是让着糯糯。
糯糯皱着好看的眉头,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靠在她娘怀里道
“要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
阿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人哪能不长大呢,长大了,你才能去经历更多的事儿啊。”
糯糯眨眨眼睛
“更多的事,是成亲生子吗”
阿烟顿时有些噎住,或许在糯糯眼里,自己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个没本事的,一辈子所做的事情就是相夫教子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的,但是并不全是。”
她的糯糯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性子上像萧正峰,从小也受了孟聆凤的熏陶。她或许以后会成为一个女将军
一时阿烟倒是想起绿绮来,这么多年了,其实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但是如今就连蓝庭也已经绝望了。
战乱之中,尸骨都不见了,如今唯有立一个衣冠冢。
糯糯愁眉苦脸地叹息
“娘啊,二皇子生我气了。”
阿烟早已经意料到了,不过却故作不知,问道
“为什么”
糯糯越发叹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她想了想,这才琢磨着道“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要长大了,而我却不想长大吧。”
阿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你早晚也会长大的。”
糯糯摇头
“也许吧,只是现在,我实在不想去想这件事。如今我捉摸明白他的心思,有时候会觉得有点累,特别是在沈越和阿媹公主的事儿后。。”
阿烟此时已经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她其实是被阿媹公主那种疯狂的情感给吓到了,男女之情竟然能把人逼到这么一个地步,逼得疯狂。她或许还没做好这个准备,而早熟的二皇子把这份期望放到了她身上,这让她有些压力重重,透不过气来。
阿烟抱住了女儿,轻轻安抚道“糯糯,假如你心里实在不喜欢,和他说清楚也没什么不好。至于他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至少你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以后再过几年,你长大了,或许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尽管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入帝王家,可是二皇子如果对糯糯有足够的耐心,而糯糯心里也有他,那也不是不可以。
糯糯难得乖顺地靠在母亲怀里“好吧,不过以后的日子里,我尽量少和他来往吧。”
这么说着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她娘“娘,你说爹更属意谁当太子啊”
阿烟听到这个,神情微顿,她忽然想起萧正峰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曾经提起白天的事儿,中间这么说了句“这个二皇子,小小年纪,倒是聪明得紧。”
阿烟明白,二皇子在这件事义无反顾地选择护着糯糯,这让萧正峰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不过此时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朝堂上的大事儿,很多话轻易说不得的。
当下她也只是安抚地笑了下“这些事,娘哪里知道呢。”
糯糯听说,也就不问了。
接下来回去燕京城的路上,二皇子果然不再围绕在糯糯身边了。
糯糯有点怅然若失,想着他果然是生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至少最近这段时间她也不太想看到他呢。
男女情感这种事儿,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遥远,她还不想去思考这件可怕的事情。
燕京城里,萧正峰已经私底下见过了沄狨。
他望着和自己在沙场上拼杀数次,也是数次败在自己手底下的人
“沄大将军,好手段啊”
沄狨当年兵败之后,不敢回去北狄国,就此投靠了西方大蛮国,如今已经成为了大蛮王身边倚重的大将军。
大蛮王投降了大昭成为附属国,于是沄狨如今已经算是附属国的臣子前来觐见德隆帝。对于这么一个使者,萧正峰自然不能再用昔日的手段了。
不但不能用,反而必须得护着他的安稳,若是他出个什么事儿,怕是引起大蛮王的不满。虽说这大蛮国是被萧正峰打得投降了的,可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不想过个太平日子啊。
显然沄狨也是深深明白萧正峰的顾忌
“萧大将军,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不曾想,你竟然早早地回来了,真是出乎意料你呢。”
萧正峰眯起眸子,沉声道
“沄大将军,你费尽心思,就为了对付我萧正峰”
沄狨笑叹,笑得无可奈何
“咱两数十次交锋,我沄狨无一胜绩,我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叛了我北狄王,去投奔了大蛮王,你说作为丧家之犬的我,心里能怎么想你萧大将军”
他冷冷地盯着萧正峰,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萧正峰如此接近,以前都是远远地在沙场上看到。
他盯着他的眉眼,半响后忽然道“仔细看,你还真是有点大越人的样子呢,怪不得”
既然他话都挑明了,萧正峰也直接问道
“你和假南锣郡主是什么关系”
沄狨笑“她原名红锦,不过是军中的一个玩物罢了,不成器的东西,不过好在一个是好玩,可以随便玩,二个是对我忠心。”
萧正峰听着他那语气,不免心生厌恶
“沄狨,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了,你信不信,但凡多说一句话,你就没有办法活着离开燕京城。”
如今有所顾忌,是还想着在这数年征战后,让老百姓过几年太平日子。可是一旦自己的事情暴露,那么他还有什么顾忌呢
燕京城外的兵马,都不过是听他一句话罢了。
沄狨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边笑边道
“萧大将军如此在大昭位高权重,跺一跺脚能够震响半个大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你越是爬得高,就怕将来摔得越狠”
萧正峰闻言冷笑“你可以来试试,看看能不能让我摔下去。”
沄狨眯眸,眸中狠厉
“我们走着瞧吧”
他就算身首异处,总是也不能让萧正峰过这太平日子
而接下来的日子,沄狨作为大蛮时臣的身份,向德隆帝进献了大蛮所带来的各样异宝以及贡品,这让德隆帝自然龙心大悦。德隆帝将那些贡品赏赐了一些给身边文臣武将,萧正峰这边自然得到的赏赐分外丰厚。
而此时真正的南锣郡主早已经游历大昭各地归来,跟随在德隆帝身旁。德隆帝见这位表妹功夫了得,心中颇有大志,很是喜欢,便颇有委以重任的意思,同时封了她为南锣公主。
这位公主性情却比较奇特,平日里对德隆帝虽然敬重,可是却也绝不阿谀奉承。
其他人如李明悦等,都不喜欢这位公主,不过德隆帝却越发喜欢。
他认为南锣公主有他舅父的风骨,这才是他舅父的亲生女儿,血脉传承。
于是德隆帝也颇赏了南锣公主,南锣公主谢恩。
与此同时,恰好阿媹公主也回到了燕京城,她见到一个南锣竟然也被封了公主,而且得父皇那么多赏赐,心中不免恨极,越发觉得母亲走后,她竟然是连父亲都没有了,于是越发依赖沈越。
不过阿媹公主却很快遭遇了一件不幸的事儿,让她颜面尽失。
原来糯糯自从回到燕京城后,因头上的乌发被剪去了不少,如今包着一个丝帕,看着怪模怪样的。她打小儿长得美,父亲地位尊崇,又是受尽宠爱的,来往之间不是贵家子弟就是皇子皇孙的,也是燕京城里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
可是如今不过是出游一年,回来竟然成了一个半秃子她纵然并不在乎容貌,可是也不愿意这么寒碜地出去惹人笑话啊,是以一直在家养伤闭门不出。
阿媹长公主过了一些时候也回了燕京城,看起来她的伤势也养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自然是回禀了德隆帝的,不过事情到了德隆帝面前,双方都是各自轻描淡写一番罢了,于是德隆帝只以为公主和糯糯闹气,小孩子打架,当下不免斥责阿媹公主道
“多大年纪,却和糯糯计较,她小,你也小吗”
说着这话,便赏赐了糯糯许多玩意和珍稀药材,要糯糯好生养伤。
这几日萧家大伯母过来,她素来对糯糯分外疼爱的,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心疼的不行了,摸着糯糯的头发道“咱一个女孩子家的,以后若是长不出来,可如何了得”
倒是阿烟安慰了一番大伯母
“太医说过的,没什么大碍,还是能长出头发来的。”
大伯母这才放心。
这几年老祖宗没了,大伯母年纪也大了,阿烟是打心眼里当母亲一般孝顺,平时也经常走动,如今大伯母看糯糯真如自己的亲孙女一般呢。
当下糯糯滚到大伯母怀里撒娇了一番,又说了一会儿子话。
此时恰好糯糯的三个弟弟过来,分别是双胞胎天泽天佑以及小弟弟幺儿。
天泽天佑如今都是十岁的少年郎了,长得像萧正峰,不过眉眼间又有点阿烟的清秀,从小勤奋好学,跟着萧正峰学武,如今已经有所成。
小幺弟如今才八岁,长得像极了阿烟的,清秀俊逸,平日里沉默寡言,不爱习武,倒是喜欢读书。阿烟每每说起,最让她放心的就是这一对双胞胎,平时实在是乖巧听话,又最是上进,是她的骄傲。至于小幺弟吗,因为最像她自己了,她也是格外疼爱的。
当下她看着自己三个儿子鱼贯而入,过来请安了,又问候起姐姐的伤势来。
糯糯不愿意见外人,不过在自己的几个弟弟面前却是依然威风又随意的,当下扑过去揪住两个弟弟的胳膊嚷道
“这几日我不出门,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们都给我送上来,没事别往外跑,多在家陪我玩”
两个双胞胎含笑点头,恭敬地说是,小幺弟素来也不爱出门,就知道在家读书,当下听到长姐这么说,也只是点头称是。
一时几个兄弟陪着说了一会子话,总算是出去了。
等到三兄弟出去,到了外面游廊拐角没人处,天泽才笑着问天佑道
“知道是谁把糯糯打成那个样子吗”
私底下他都不想叫姐姐了,不就比他大两岁么哼
天佑撇了撇嘴,冷哼道
“可不就是那个阿媹公主么,往日里看她骄纵蛮横,不曾想竟然欺压到我们萧家头上了”
天泽嘿嘿一笑
“这事儿吧,父母虽然能忍下这口气,我却忍不下,总是要让那个阿媹公主好看一下,让她得个教训凭啥糯糯如今憋在家里连门都不能出,她却是毫发无伤”
其实天泽小朋友不知道的是,阿媹公嘴巴里都少了两个牙齿,这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能为外人道也
天佑深以为然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要让他们既不会怀疑到我们萧家头上,又让她落个难看”
天泽眯起好看的眼睛,莫测高深地道
“弟弟言之有理”
一时天佑转首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幺弟
“小幺儿,来吧,咱们兄弟一起筹划筹划”
幺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没说话。
天泽无奈,拉着天佑道
“罢了罢了,他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咱们还是自己商量,不带着他”
于是两个小家伙私底下跑到一处,好生一番商议,为了这事儿,还特意跑到了公主府外面仔细勘察了环境,用天佑的话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如此一番探讨后,他们两个在幺弟那沉默安静的目光中,开始了报复阿媹公主的伟大计划。
总算是某一天,沈越正在书房里看书,阿媹公主呢正在屋内忐忑纠结,愁肠百结地等着沈越过来看自己一眼,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团子马蜂忽然飞过来,乌压压地顺着半开的窗户往里面钻。
阿媹公主花容失色,大怒,忙让人去驱赶,可是周围都是小丫鬟们,一时都是吓得脸上发青,哪里知道该如何办呢。
阿媹公主捂着脸往外跑,谁知道马蜂却捉住她,好生一番欺负。小丫鬟们反应过来,纷纷过去护住,大家都蜇得哎呀哎呀,鬼哭狼嚎,痛苦不堪。
那边沈越听到动静,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阿媹公主又在作怪,根本不过来,到了后来听着惨叫声实在奇怪,过来远远一看,这才赶紧让人用烟熏过去。
一番烟雾缭绕后,马蜂是被熏跑了,阿媹公主那边也咳得够呛。
沈越过去将趴在那里头发凌乱的阿媹公主翻过来,却见她脸上红肿,已经起了几个大包。
沈越眯眸“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阿媹公主睁开眼睛,见沈越满眼的嫌弃,一下子吓得捂住了脸,可是她这么一碰脸,却觉得脸上蜇疼难忍,心间都一下下地抽着的疼,不免哭泣起来。
滚烫的眼泪滚过那被蜇伤的红肿,却是越发疼痛。
沈越见此,少不得请了大夫,命人过来医治。
大夫诊脉一番后,却说没什么大碍,好生将养就是了,只是这红包却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退。
于是那一段时间,阿媹公主每日在家含泪叹息,根本不敢出门。她自知此时容貌难堪,更不敢去沈越面前,每日只能看着沈越和妾室在一起。
沈越有一次甚至道“阿媹,我也想陪着你,不过有时候看着你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我心里难受,我明明爱你,却又忍不住犯恶,你能原谅我吗能理解我吗”
阿媹公主咬着唇,有苦往肚子里咽“我能,我明白的,这都怪我。”
怪她自己,好好的招惹了马蜂,竟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于是沈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再过来看你。”
阿媹公主自听到这话,日日对着铜镜看脸,只盼着自己的脸能够恢复以前的花容月貌,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脸上红肿竟然一直不曾消去,到了约莫一年后消去了,脸上却是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怎么看怎么难看。
她捂着脸痛哭不已,这个时候沈越又过来道
“你别哭,便是你成这般模样,我依然不会嫌弃你的。”
阿媹公主感激不尽,自此后,把沈越看得比天还重,每每尽心服饰,真是折损了自己作为公主的所有尊严。
甚至有时候沈越和妾室笑闹,她还会忍辱含悲地过去,奉上茶水,劝他注意身子。
也有阿媹公主身边的嬷嬷,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偷偷地道
“公主以皇室公主之尊,何必自甘被辱至此此事不如禀报给皇上知晓”
可是阿媹公主却含泪摇头叹道“你哪里知道,父皇如今心里怎还有我,他如今疼着宠着的不过是那个表妹南锣公主,还有玉妃所生下的安然公主罢了。我若过去,少不得又被痛骂一场。”
嬷嬷心中觉得诡异,心道好歹是父女情深,怎会如此只是她家公主如此执拗,仿佛钻了死牛角尖般,她也不敢劝慰罢了。
谁知道这事儿很快被沈越知道了,竟是阿媹为了讨好沈越,将此事告知了沈越。
沈越听了,面目阴冷,斥阿媹公主道“你何不听这刁奴之言,去你父皇面前告我”
阿媹公主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去讨好沈越,抱住他道“你莫气,莫气,我马上将这刁奴打杀了”
而那边天泽和天佑两位,干了这件坏事后,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怕公主那边大闹一场,万一被人发现踪迹就麻烦了。谁知道等了几日,根本是毫无动静,那个公主府竟然是根本连查查的意思都没有
两个人暗自窃喜,不免得意“就你还想害我姐姐呸”
谁知道这两家伙正得意讨论着这事儿,就那么一回头,恰好看到了他们的爹
两个小家伙顿时一个哆嗦,僵在那里,之后呢,赶紧冲着他们爹笑“爹”
“跪下”萧正峰冷声斥道。
尽管他也对于阿媹公主险些害了糯糯的事心中不喜,不过阿媹公主已经被打成那个样子了,况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凡事儿总是要小心谨慎,谁知道这两个兔崽子,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再说了,小小年纪,如此心计,自作主张这像是十岁小孩子干出来的事儿吗
可怜的双胞胎兄弟就这么被他们这个严厉的爹抓了一个正着,就这么狠狠打了一通,只打得屁股重得老高,叫苦不迭。
萧正峰冷笑“你们再叫,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的娘,让她来罚你们”
谁知道这话一出,两个人简直是痛哭流涕,上前扑过去跪在那里道“不要啊不要啊”
天泽哭泣道“爹啊,我们可是娘心目中乖巧懂事,勤奋好学,上进聪明的好孩子啊,你不要毁了我们啊”
天佑叹息道“爹啊,我们两个自小不易啊,你要知道我们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就是那个最被父母忽略的中间那截儿,若是娘知道了,怕是从此后更是爹不疼娘不爱了”
萧正峰自然早已看透这两个小家伙装模作样的脾性,又好气又好笑的,不过依然黑着脸道“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说完,撩袍走人,背影洒脱。
兄弟两个人摸着屁股哎呦哎呦地起来了,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这个时候,幺弟就在他们旁边,蹲在那里,两手拄着下巴,默默地看着他们。
“幺弟,你就不知道同情下我们吗”
幺弟拧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干了,那是一定要受罚的。
其实打打屁股也没什么,不过是疼几天而已。
而萧正峰这边回到房中,却见阿烟正忙碌着缝制什么,过去一看,原来这是双胞胎兄弟的一对黑玉,当初偶尔得的,阿烟觉得实在是好,恰好是两块玉能合二为一相辅相成的,便干脆给他们一人一个。如今阿烟见那个络子有点旧了,便想着亲自做个新的来。
糯糯呢最近性子倒是收敛了很多,半趴在那里,拄着下巴,眨着黑亮的眼睛,安静地在阿烟身边看她穿针引线的。
萧正峰想起刚才的事儿,不免头疼,想着子女大了,如今管教起来实在是头疼。要说小时候也没觉得他们有这么多心眼,就算有个心眼也看着十分可爱,如今呢,大了,干起这调皮捣蛋的事儿,就不免让人担心。
其实两兄弟做的这事儿,他也明白,是看不过自己姐姐受了欺负,所以给她出气去了。可是身在朝中,做事不能凭一时之勇,是以还是要教训下的。
他坐在那里,摸了摸糯糯慢慢冒出来的短发,却是笑问阿烟
“最近天泽和天佑两兄弟功课如何”
阿烟听他提起天泽和天佑,不免满足地笑道
“他们素来自然是好学上进的,平日里也最是受规矩。”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看了眼糯糯“哪里像这当姐姐的,半点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那两兄弟一看便是恭谨守礼的性情。”
恭谨守礼
萧正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过看着阿烟唇边那满足的笑容,他还是决定憋回去了。
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也是挺好的。
沄狨几次三番设法想单独见德隆帝,可是却是备受阻扰。有时候他去求见德隆帝,根本无法通报进去,只是听说德隆帝身旁的大太监刘勇说皇上已经休息了了,有时候他想去求见德隆帝,连宫门都没进去,便被招待的官员拒之门外。
甚至有时候他想去门去到处走走,还能遇到个将士正好跑马,将他阻扰在那里不得动弹。
有时候他甚至去喝口水,都能吃得拉肚子,偏生太医还检查不出个一二三
慢慢地他也看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萧正峰背后捣鬼
萧正峰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要自己的命,不过他却以另一种方式在向自己宣告,他萧正峰在大昭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便是他将一切告诉了德隆帝,那又如何,萧正峰也有办法来化解,而他沄狨自然是根本没有机会活着走出燕京城的。
如此三番五次后,沄狨想了一个办法,设法写了一个辞呈,请人呈献给德隆帝。
他想着德隆帝如果见到这封信,那必然会召见自己的。
可是谁知道,非常不幸的是,这封信石沉大海,再无音讯了。
反而是德隆帝有一次问起他最信任的大太监刘勇“那位沄狨这几日在忙什么”
刘勇皱眉道“这个人东跑西颠的,一会去拜见这个大臣,明日又要拜见那个武将,到处和人称兄道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德隆帝顿时不悦“他以前为北狄将时,不知道屠杀了我大昭多少子民,如果不是看在他如今乃是西蛮的时臣,朕绝对会让他身首异处,如今倒好,竟在我燕京城搞这些勾当传出去,查一查他要和谁交好,把名单给朕列出来。”
刘勇赔笑
“皇上,咱们大昭的官员,一个个恨着他呢,哪里敢喝他来往啊,不过是让他吃个闭门羹罢了。”
德隆帝这才点头
“如此也好,你去宣辅国将军进宫,朕好好和他商议下沄狨的事。”
萧正峰见了德隆帝,自然是不着痕迹地又将沄狨抹黑了一遍。其实也不用特意抹黑,昔日沄狨和大昭是对头,不知道多少次带兵侵略大昭边境,德隆帝如今听萧正峰提起,想起以前,也是对沄狨极其厌恶。
“他也停留了不少时候,也该是回去了吧”
德隆帝不好下手杀人,便想着让他赶紧滚走。
萧正峰同意,恭声道“皇上英明,他也确实该走了。”
沄狨得到消息,知道自己要被赶走了,咬牙切齿,无奈至极,他眉头一耸,计上心来,便坚称一定要见到德隆帝,有要事禀报。
这个消息,自然不是传到德隆帝那里,而是事先有人禀报给萧正峰。
萧正峰冷笑“他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当下吩咐道“让他去见就是,到时候本将军一起陪同。”
于是这一日,沄狨面无表情地拜见了德隆帝,一抬头间,便看到那个位高权重坐在德隆帝下首的萧正峰。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萧正峰一身紫袍,虽坐在下首,却依旧尊贵无比,笑见他看过来,不免笑了,笑得从容淡定。
沄狨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说这辈子他最恨谁,那真是非萧正峰莫属。
可以说萧正峰把他三十多年的自信毁于一旦,让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扬眉吐气。无论他现在在大蛮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可是一旦提起他沄狨来,人们首先想到的是那个被萧正峰打败了多少次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个为将者无法咽下的耻辱。
沄狨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半响后,终于面色肃穆地上前。
他其实最初的主意是设法让萧正峰离开燕京城,这样只要自己说出真相,德隆帝自然会去查。德隆帝一查之后,发现一切,到时候下旨捉拿叛将萧正峰,萧正峰即使有再大的权势,他也乏力回天了。
那个时候的萧正峰得知德隆帝下旨拿他,他身在西北,到时候说不得就会被逼造反。只要萧正峰敢反,那他就是个身败名裂了。
这如意算盘本来打得极好,怎奈萧正峰比兔子还精,就这么跑回来了。
沄狨明白,此时此刻自己说出真相,德隆帝可能不信,就算心里有疑惑,萧正峰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法去查。
有萧正峰在,他也查不出来的。
不过此时的沄狨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耻辱,竟然生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胆念头。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一旦自己回去后,便是在燕京城散播这个消息,那消息也未必能传到了德隆帝的耳中。就算传到德隆帝的耳中,萧正峰也会毫无痕迹地化解掉。
如今自己就在德隆帝面前,自己还有机会说出真相。
于是他深吸口气,视死如归地睁开眼睛,陡然间走到大殿正中央,噗通跪在那里,嘶声道
“皇上,末将有十分重要的事禀报”
德隆帝一看他这番异动,不免皱眉“有事请说便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