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易还未看清那里有什么东西, 就感觉到心脏猛地一跳,随后又停止了片刻,即使他周身有一股仙灵之气阻止着冰雪入侵, 还是有一股寒意从心脏处产生,随着血液流通到浑身上下, 让他连一根小指都无法动弹。
江容易想要转开目光,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迫地看向了那个方向。他的双眸中映照出一片透明的冰壁, 在冰壁中,一团漆黑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直视着那团黑影,只觉得喉咙处仿佛被无形的双手抓住, 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影让他产生了恐惧。
他甚至听到了耳边传来牙齿互相碰撞产生的咯咯声音,将四周的所有声响都掩盖了过去。
可能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团黑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丝丝黑雾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它想要从冰壁中钻出, 可是这面冰壁将它困住,阻碍了它的动作, 在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出来后, 它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重新汇聚到了一起, 再次形成了一团扭曲着的黑影。
接着这团黑影颤抖了一下,露出了一双被黑雾包裹其中的庞大的眼睛。
这起来是属于人类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如果在一个人的脸庞上,必定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但是,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感到恶心,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躯体能够容纳得下这双眼睛。
江容易与这双眼睛对视了片刻,他看见漆黑的瞳孔中慢慢地浮现出了一股笑意,令人胆战心寒的笑意。
一双眼睛怎么会笑
江容易的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发出声音的人或许是常年没有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听起来却十分舒服,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倾听他说的话是什么内容。
他说了什么
江容易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事情,只专注得听这个人所说的话
“你可愿意臣服于我”
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江容易的身影,里面的人面色苍白,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就算是在冰天雪地中,额头上都渗出了点点汗水,只是还未从上面滑落,就被冻成了冰霜。
“”江容易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双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将江容易身上无形的束缚解开。
江容易捂着脖子处,大口大口地喘气,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从那双眼睛上挪开目光。
那个人继续说道“臣服或者死亡。”
“臣服”江容易缓缓抬头,直视着这双眼睛,勉强扯开一个嘲讽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能让他臣服,无论是什么,即使这双眼睛是一个让江容易感到恐惧的东西。就算江容易无法抗拒它,也不会选择臣服于它。
这个回答激怒了对方,那双眼睛周围萦绕着的雾气沸腾了起来,似乎要从冰壁中冲出,还好冰壁坚固,并未让它逃脱。
“你”对方的情绪有些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它用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口吻说,“你想要什么无上的法决,凌驾于世人的修为,永恒的生命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吗”
江容易的心绪有一瞬间的动摇,就在他即将开口答应的时候,浑沌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明,他回答“我不想要,什么都不要。”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可能是对方从未受到过拒绝,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江容易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呃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围绕在双眼附近的黑雾翻滚了起来,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容易。
“你走不掉的。”那个人扯掉了外面的伪装,声音变得阴沉可怖了起来,他低声说,“你是我的了”
江容易的身体一震,看着那双庞大的眼睛,脸上渐渐被迷茫所覆盖。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呢喃道“来吧”
江容易与冰壁之间,只有一臂距离,马上就要进入冰壁之中。
就在江容易的手掌即将贴上寒气四溢的冰壁的时候,他的神识勉强挣脱了控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看见前方白色月桂摇曳,透过枝叶缝隙,后方是怀抱玉兔的仙子,对着他浅浅一笑。
随后,江容易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沉黑暗中。
唯有鼻尖还留有一抹冷冰冰的桂花香气,久久未曾散去。
与此同时,三方主宰以三角之势坐在一张圆桌前。
“并不是为了西魔洲,而是因为其它事情。”
确实,西魔洲的动静在神帝这般境界的人眼中并不算多重要,毕竟一个小小的西魔洲,根本无法与三大洲相抗衡。
听完神帝所说的话,苏东凰轻笑了一声,问道“不是为了西魔洲,那神帝邀请我们前来,是所为何事”
神帝表现得极为神秘,他压低了声音说“自然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比如,长生不死。”
苏东凰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随即被卷翘的睫毛掩盖其下,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住了那一柄羽毛扇。羽毛扇诚实地显现出了主人的情绪,羽毛上流光四溢,差点就要冒出点点火星。
“哦”苏东凰眨了眨眼睛,压下了所有的情绪,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神帝是什么意思”
“妖后。”神帝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破了她的伪装,“你我这般境界,难道还察觉不到自身生命力的流失吗”
没有等苏东凰回答,神帝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以现在的修为,我们至少还能存活万年、万万年,可是等到万万年之后,依旧无法抗拒时间流逝吗”
伴随着苍穹上的一道惊雷,神帝说道“我可不希望在那时,妖后这般的美人,都要容颜逝去,红颜化作枯骨。”
话虽这么说,可是神帝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有些没有说服力。
世上谁人能不死就算是修炼成仙,也抵挡不住天人五衰。
“哎呀。”苏东凰轻叹了一声,面上显露出丝丝忧愁,她看向了神帝,问道,“既然这么说,神帝是有应对的方法了”
神帝的目光扫过两人。
苏东凰脸上的表情定是装的,而周思危看起来却并不感兴趣。
“自然是有的。”神帝收回了目光,回答了苏东凰的问题,“四方主宰,按理来说自古不会变更,但白玉京执掌北洲之境不过千年时间,你可知是为何”
苏东凰说“愿闻其详。”
神帝指了指上方,苏东凰侧脸望了过去,只看见白玉所制的横梁,但透过这一层,神帝所指的方向正是月亮所在的地方。
苏东凰若有所思“月宫”
“正是。”神帝收回了手,说道,“白玉京所修法决正是来自于月宫,为上古仙人所创,而我从白玉京的法决中得知月宫中蕴藏着一个秘密正是上古仙人长生不死的方法。”
神帝说完后,观察了一番两人脸上的表情,这才继续说“两位主宰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月宫”
月亮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地方,一般修士,只要多看一眼,就会神魂离体飘向月宫中,下方所见月亮上的月桂、宫殿与仙子,都是暗含杀机。
“神帝这话说来有些难以服众。”苏东凰红唇一翘,语调柔软,可字字都是如刺一般的质问,“若是上古仙人长生不死,那为何现在不见上古仙人的踪迹”
神帝看了过去,回答“上古仙人并非因为天人五衰而灭绝,是因为”他正想开口说,却止住了嘴,摆出一副不能多言的模样,“我只是告知二位,愿不愿意,还要看二位定夺。”
“长生不死。”苏东凰悠悠一叹,似有所心动,但话锋一转,“我本体为凰,为至阳,而月宫至阴,怕是无法相容。”
苏东凰委婉地拒绝了神帝的提议,她并非是不动心,只是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即使要去,也不能如此草率地答应下来。
神帝并不强求,转而看向了周思危。
显然,周思危对他所提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不仅如此,他还极为冷淡地说“说完了吗”一副很想马上离开的样子。
神帝也没想着这两人能立刻答应,毕竟月宫中存在着上古仙人的遗迹,就算是四方主宰这样的修为,到了月宫中也是危险重重。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小心谨慎,这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后,神帝说“希望二位再考虑几日。”
周思危站了起来,在离开前,好像想起了什么,多问了一句“在白玉京之前,是谁执掌北洲之境”
神帝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后,回答“好像是”毕竟是千年以前的事了,他费力地回想,才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他有些不确定,“一个名为上衍的门派这个要查阅古籍才能知道。”
周思危听到“上衍”二字,心中一动,问“能否借阅白玉京的古籍一观”
神帝对这位有着杀子之仇的人还颇为客气,点了点头说“自然可以。”
周思危道了一声谢,转身从宫殿中走出,在迈出宫殿的前一刻,他突然察觉不到江容易身上的印记。
他的嘴角抿起,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就到了印记消失前的地方。
江容易正坐在池塘边上,伸出手指轻轻划动着下方的水面,以指尖为中心,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发觉了周思危的靠近,抬头看了过去,说“谈了什么事”
印记只消失了短短片刻时间,周思危看到江容易的时候,又感受到了印记的存在,他上前走到了江容易的身边。
“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周思危握住了江容易的手腕,有些湿漉漉的,或许是在池水边上待得太久了,肌肤上透着一股冰凉,他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凉”
江容易的眸光落在了两人相接触的地方,说“可能是池水太冰了。”
周思危用自己的体温捂了一会儿,才让他手上的肌肤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温度。
“好啦,没事了。”江容易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周思危的手,站了起来,朝着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周思危感觉有些违和,但又从江容易的身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将疑惑压下,说“我们去查阅白玉京的古籍。”
虽然有点古怪,但身边这个人确实是江容易,身上还有着周思危留下的印记。
江容易亲密地贴了上去,只是亲密之余,隔绝了任何与周思危肌肤上的接触,只是虚虚地靠在周思危的身上。他的眼睛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处,里面似乎装盛了白茫茫的霜雪,只不过是一瞬之间,随后就被掩藏在了黑色眸子的后面。
“好啊。”江容易笑眯眯地说,“去哪里我都陪你。”
周思危低垂下眸子,看向了身边的人。
即使两人之间隔了两层衣物,还是有一股寒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江容易仰头,对上了周思危的眼睛,他看见里面的探究之意,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轻笑了一声,道“看我干什么”
周思危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了片刻,没有说话,移开了目光。
江容易也没有再追问,在周思危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最终变为了面无表情。
但只是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在周思危看过来的时候,又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笑眯眯的模样,但只要仔细观看,就能发现这个笑容有些僵硬,眼中更是没有一点笑意。
两人在神都之中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了一座宫殿前,这里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一个人影。
周思危踏上了门口的台阶,一仰头就看见了一块牌匾,上书“藏书楼”三字,牌匾古朴,笔迹犹如铁斧银勾刻成,一看就年月深远。
还未等周思危伸手推门,就听见吱嘎一声,藏书阁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周思危走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虽然无人管理打扫,但里面布满了阵法,地上没有一点尘埃。
准确的说是,不仅没有尘埃,还连一本书都没有,并不符合藏书楼这个名字。
周思危上前一步,像是触动了藏书阁内的阵法,面前立刻亮起了一个光幕,蓝盈盈的光芒洒满了整个空间。
他伸出了手指,在上面写出了“上衍”二字。
光幕将这两个字收入其中,转变为了无数光点,在藏书阁的每一个角落都转了一圈后,无数光点又聚集到了光幕中间,接着一片玉简从上面掉了下来。
周思危接住了玉简,里面装着的都是藏书阁中关于“上衍”的信息。
江容易的脸颊被浅蓝色的光芒照得过于白皙,甚至透露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他看着周思危的动作,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查上衍的书籍”
周思危的神识钻入玉简,将里面的讯息一一查阅,便没顾得上回答江容易的问题。
由于“上衍”存在的痕迹是在千年以前,就算是白玉京的古籍也无法查到完整的资料,只能得到零星的几段讯息。
上衍,为北洲主宰,从古至今执掌北洲之境。
本是一个有着近万名子弟的宗门,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宗门内的所有弟子都死于非命,只余下了十余名修为高深的宗门长老。
后来这些长老去为弟子报仇,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名上衍宗主,也就是曾经的北洲主宰。
古籍上还有关于这名上衍宗主的只言片语,是一位天资绝艳之辈,只是姓名早已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周思危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才找到了这位曾经的北洲主宰姓氏,姓徐,名字是什么却不知道了。
还有奇怪的一点就是,“上衍”这两个字好像是存在着什么诅咒,之后再以“上衍”为名字的门派,无论大小最终都会遭遇各种劫难,直至覆灭。
而现在的上衍宗也是破财无比,在周思危没来之前,还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宗门。
玉简中的讯息被看完后,就化为了点点碎末,回到了光幕上。
“徐”周思危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将这个姓氏念出了口。
“徐”这一字让他不免联想到了上衍宗的那位徐师祖,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他要回上衍宗一趟,这说不定能够解开上衍宗的某些秘密。
周思危转过身,正好撞上江容易探寻的目光,让他止住了口中想要说出的话。
“容易”他轻声唤道。
江容易面容苍白,但双眼却亮得吓人,在一片蓝光中显得格外诡异,他看了周思危一会儿,轻轻问道“你和上衍宗什么关系”
江容易不可能不知道他与上衍宗的关系
周思危心头一震,抓住了江容易的手腕,质问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才和神秘人对话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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