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病得太重, 勉强眯开眼睛后没一会儿又再度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赵师傅愁容满面,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觉着心里不是滋味儿,静默地退出了房间。
“赵师傅, 我有个想法。”司冬墨认真地建议道,“您不敢带小宝去镇上的医馆,但我们十四食肆的兰老板精通药理, 而且心怀仁德, 说不定他有办法医治小宝。”
“啊, 这”
见赵师傅犹豫, 祁砚也补充道“赵师傅,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 您非常疼爱小宝。只不过它现在已经病情严重,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持续恶化,乃至危及性命。
您让小宝跟我们去镇上,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兽馆重新抢走, 但也有可能安然无恙地治好。但如果继续留守山中, 说得不好听一些, 小宝很有可能性命堪忧”
赵师傅咬着牙,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陷入了纠结的沉思之中。祁砚和司冬墨和他讲清了各中利弊之后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老人自己作出决断。
老人沉默了很久, 紧紧地握着拳头, 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末了, 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他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好让小宝下山,去镇子里请兰老板相助。”
他们当即收拾了东西,把竹篓子里垫上柔软的棉布,再把小龙装在布包里。司冬墨把竹篓稳稳地背在背上,一行人即刻向着山底下走去。
为了顾及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他们走得很慢,一直到快要天黑了才抵达十四食肆。兰老板正在前厅里招呼客人,看到他们一行突然出现,便客气地道了句失陪,款步走来。
“兰老板,这位老人家就是山货店的赵师傅。事情是这样的”
祁砚简洁地交待了一下情况,忽然从司冬墨的背篓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动,接着传来了呜呜哇哇的细碎哭声。男人赶忙反手伸过去,捂紧了竹篓的盖子,眼神警觉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到后院里说去吧。”
他们走到后院的休息屋,把背篓里装着的小龙轻轻地抬到床铺上躺着。小龙方才醒来,它不舒服地扭动着圆墩墩的身躯,蠕动着干瘦的四肢,嘴里发出接连不断的呜咽声,显然很难受。
兰老板眼神一沉,“不得了,身上的伤口都化脓了,部分肢体骨折。”他把手背贴在小龙的额头,又轻轻握了握它细细的手腕,判断道,“伤得不轻。”
赵师傅面色苍白而憔悴,听到兰老板的判断之后,他身躯一软,险些倒在地上。站得离他最近的司冬墨急忙扶住了他“赵师傅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是的,办法会有的。”兰老板镇定地点了点头,“它的伤情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我这边亦有相应的草药可以治疗,不论怎样都值得一试。”
他对司冬墨说道“劳烦司兄和阿进兄弟带赵师傅到食肆的雅间里休息。”又对祁砚说“祁砚,请你留下来帮帮我。”
“知道了”
其他人带着老人离开了休息屋,兰老板将房门关上后,严肃地对祁砚说道“刚才当着赵师傅的面,我并没有说出这只小龙病况的实情。”
祁砚也看出刚才兰老板的说辞有所保留,他低声问道“那它的伤势究竟如何”
兰老板俯下身,把小龙的身躯在床铺上轻轻翻了个面儿。
“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些,都是皮肉伤和骨折,虽然伤得不轻,但这只幼龙长得还算健壮,这些伤势不足以危及性命。”
兰老板轻轻一叹,伸手按了按小龙白色肚皮上的一块伤口,“但是,你看这里。”
祁砚凑近过去。定睛一看,只见那块伤处是非常深的乌紫色,周围更是泛出了诡异的青色。
“这难道是毒”
兰老板凝重地点了点头。祁砚呆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微微抽搐的小龙,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兰老板,你有办法解这种毒么”
“我从未见过这种毒药。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解毒,还必须要先拿到让它中毒的那副毒药。”
“啊,这”祁砚的目光有些慌乱,“可是,就连赵师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小龙伤成这样的,更不知道它从哪里中了毒。”
他们正说着,小龙的身体动了动,大眼睛睁了开来。它转动了一下眼珠,瞧了瞧屋里的两个男子,又往四周环顾一圈。
许是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幼龙猛地蜷缩成虾米状,嗷嗷呜呜地哭叫起来,眼里满含着惊恐。这一动弹,它身上的伤处被牵动,疼得它龇牙咧嘴,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
“小宝,别动”
祁砚本能地前去按住它,不曾想,这小家伙害怕极了,两只短短的小爪子呼呼挥舞几下,拼命想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嗷噢嗷噢”珍宝龙浅绿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少年漆黑灵动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恐慌。它挣扎着往床下挪去,兰老板没有伸手阻挡,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凑到小龙的鼻尖底下。
不出一会儿,嗅到药粉的幼龙就停止了挣动,无声无息地趴在床上,再度沉睡了过去。
兰老板把幼龙搬回到原来的地方,让它躺好。
“小宝身上的大多数伤痕是由野兽的尖牙利齿造成的,而在它的左臂上有一处骨伤,像是受到了钝器的殴打,而且那里也有毒液的沾染。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处伤势的来源是同一个。”
“所以”祁砚忽然间有了一丝领悟,“它有可能是被人和野兽共同打伤的而且,在这毛竹山中,会使用钝器和毒药对幼龙出手的人,大概就只有猎户了吧”
“嗯。”兰老板淡淡道“在毛竹山附近游荡的猎户人数不多,排查起来应该很简单。但话说起来,大部分的猎人的捕猎手段是猎犬、陷阱或弓箭,毒药的使用在猎人中也算是阴险狠毒的招数,一般人不会轻易使用。”
祁砚思索道“赵师傅常年住在毛竹山,周围的猎户应该也都知道他养了一只小珍宝龙。再加上小龙在受伤的那天曾和往常一样在老人家屋后的山坡上玩耍,按理说不会跑得太远,也不大可能被山村里的猎人当作猎物而误伤。所以,对小龙出手的家伙,一定是有所图谋。”
集中精神条分缕析,祁砚的思路似乎越来越清楚了。
“伤口不深,说明这个用毒的猎人并没有想要小宝的命。”兰老板也补充道,“他的企图可能有两种,一是他本人与赵师傅有过节,欲通过伤害幼龙的方式来让赵师傅难过。二是他想要得到这只珍稀又昂贵的异兽,便试图捕捉,但在幼龙逃跑的途中将之误伤。”
“这么说来,”祁砚忽然眼睛一亮,“无论是哪种目的,那个猎人都还未有达到,他或许还会去赵师傅的院子附近转悠。”
这倒是个机会。
兰老板又给小龙喂了一些用于缓解疼痛的药膏,和祁砚在屋里密议了一阵。他们去雅间想要找到赵师傅,没想到刚一进屋老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激动地握住了兰老板的胳膊。
“兰老板,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小宝老朽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就连徒弟也甩手离开唯独把小宝当成自家娃儿一样地养大。只要你们谁有办法救活它,你们想要什么、什么秘方,老朽都定当双手奉上”
赵师傅涕泪纵横。兰老板扶稳了他,“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秘方什么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治好幼龙身上的毒。”
“什么”赵师傅大吃一惊,“毒”
“是的,毒。”祁砚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老人家,我们有一个计划,请您听我说来”
次日上午,毛竹山。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腾腾地在山道上行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男人,男人怀里抱着的赫然是一只健康活泼的小珍宝龙。
“小宝张嘴,吃花生生”
男人一边爬着山路,一边从手上的袋子里掏出花生米来,低低地抛到空中。小珍宝龙很听话地张大嘴巴,精准地接住了花生米,在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小宝乖,小宝真乖”
念念叨叨地唱着不着调的歌谣,男人和老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着。小龙趴在男人健壮的胸膛前,小爪子抓紧了他的衣襟,还用脖子上绒绒的雪白软毛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嗷噢嗷噢”小龙仰着脖子,发出高昂的欢叫。
“小宝乖,我们进屋去吧”
“嗷吼吼”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老人的小屋,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屋子的门。
刚一进屋,只见那“小珍宝龙”用小爪子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扒拉了几下,竟然把浅绿色的表皮从自己的身上“脱”了下来
“咕叽,咕咕叽”
“嗷嗷,嘎啊”
“外套”刚一脱下,从里面咕噜噜滚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球儿,分别是棕红色的大皮球和火红色的小毛球。
司冬墨左右两手同时伸出,把两只球状的小兽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鼓风兽肚子一挺,利落地翻转过来。它抖动着鼓成布袋状的身体,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另一边,小鸟踢蹬了一下小细腿,大大地伸展了一下圆嘟嘟的身子,面朝下趴在男人的手心里,累得不愿动弹。
“你们两个都辛苦了。”男人把小鸟和鼓风兽都放回到桌面上,一边递过毛巾让它们擦拭汗涔涔的绒毛,一边贴心地拿过蒲扇给它们呼呼扇着风。
赵师傅坐在竹椅上,双手颤巍巍地捧着茶杯,喝了几大口茶水。他的目光落在浅绿色的皮外套上,有些感慨“你们真厉害,能想出这么个计策。不过,这和小宝几乎一样的外皮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司冬墨淡淡笑道“咱们当中有能人能够模仿画皮狼的伪装术。小鸟和鼓风兽披上化妆过后的假皮子,正好伪装成小珍宝龙的模样,把下毒的猎户给钓出来。”
祁砚自从上次用鸟形啄了山中画皮狼的后脑勺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拷贝”了画皮狼的伪装技能。这一次他便使用了化装术,把从山货店买到的一张普通假皮画成了幼龙的样子,再由他和鼓风兽蒙在皮子中一上一下地“叠罗汉”,伪装成幼龙小宝的模样。
这便是他们共同商议的计策将小宝留在兰老板手里照顾,由小鸟和鼓风兽共同假扮成健康小宝的模样在赵师傅的小院里玩耍,借机“引蛇出洞”。
那个神秘的投毒者抓捕珍宝龙失败,必定心有不甘,会考虑再一次下手。此番在院子里见到了恢复健康的幼龙,他肯定会按捺不住,再度蠢蠢欲动。
“您还别说,我刚在院子外面看到,门口的泥巴里有新鲜的脚印,看上去那人刚来过不久。”
“是么”赵师傅吃了一惊,“没想到,还真有人盯上了小宝”
老人气得不打一处出来,把拐杖往地上使劲戳了几下。
司冬墨拍了拍他的手背,镇定地安抚道“赵师傅,您先别激动,沉住气才能抓得到他,给小宝解毒。”
赵师傅愣了愣神。现在什么都比不上给小宝医治来得重要,他缓缓地沉下一口气,心情终究平复下来。
按照他们的计划,赵师傅回到后面的灶屋里烧火,司冬墨则再度抱着由披皮的鼓风兽和小肥鸟一上一下叠罗汉,假装成的“小珍宝龙”,在赵师傅土屋前的小院里来回玩耍。
天气很热,小鸟站在鼓风兽的头顶上,两只毛绒异兽一上一下地站立着,支撑起类似于幼龙表皮的外皮套子,扮成幼龙的模样,在阳光下摇摇摆摆地走动着。
祁砚与鼓风兽在皮子下面辛苦地支撑着,而负责照看它们的司冬墨已经非常入戏。他似乎把这个由两只异兽披皮假扮而成的“珍宝龙”当成了真正的幼龙,又是投喂花生米,又是绕着圈子逗弄,牵着“它”在院子里四处蹦跳着玩耍,玩得不亦乐乎。
在院子里玩了小半个时辰,蒙在皮子里的祁砚只觉得头晕目眩、快要中暑,下面踩着的鼓风兽也呼呼喘着粗气,快要支撑不住。它俩二合一伪装成的“小珍宝龙”的步子也变得摇摇晃晃。
为了防止露馅,司冬墨停止了逗弄,两手一环把“幼龙”抱在怀里,朝着屋内走去。
“乖乖小宝,回去吃饭饭咯”
高大健壮的司冬墨说话向来低沉,此时这种近似于哄小娃娃的语气着实十分罕有,令祁砚感觉有些头皮发麻。或许这就是反差吧这个男人平时说话都十分干脆耿直,而在面对着小鸟状的自己或其它可爱的小兽的时候就会换上一副温柔诱哄的语气。不知他以后要是当了奶爸,会不会整天这样哄自己的孩子呢
想想人高马大的男人温柔哄着宝宝的画面,小鸟用翅膀捂住嘴巴,忍不住咕叽地偷笑。
如是这般在赵师傅的屋子内外晃悠了一天。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小龙”独自蹲在院子里搓泥巴玩,突然,蒙在皮套里的祁砚机敏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他的周围,一定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而且,正在悄然靠近。
他是
“嗖、嗖”
一瞬间,小鸟身上绒毛倒竖它提前预知到了,用脚爪掐住鼓风兽的头顶,两兽一起朝前卧倒,险险地躲过了从斜后方射来的两支微小型毒箭
它俩这一惊慌,一上一下叠好的“造型”也就此告吹。幼龙的外皮凹凸不平地鼓成了奇怪的形状,小鸟和鼓风兽双双跌倒在地,在皮子底下乱七八糟地摔成了一团。
好在虽然摔得狼狈,倒是避开了被毒箭直接击中的危险。听闻一阵脚步声越过了小院的土墙、从外面穿越而来,祁砚索性一把掀开了闷热的外皮,冲着屋子里边扑打着翅膀,拼命尖叫起来。
“咕叽咕咕叽”
去吧,皮卡墨
砰的一声,在屋内早已埋伏好的男人闻声一脚踹开了门,提着武器从里面飞快地冲了出来。他敏捷地从地面的坎坷上一跃而过,手里刀刃一翻,毫不拖沓地一刀劈向了溜进院子里黑衣蒙面的突袭者
那个偷袭者的身手也很敏捷,后撤一步避开了男人的劈头一刀。戴面罩的猎人用露出的眼睛往左一瞥,看到了从地上假皮子里爬出来的两只异兽团子。他心知自己被设计欺骗,便不再纠缠,转身朝着院子外面逃去。
“站住,哪里逃”
司冬墨行动起来异常迅速,他四肢肌肉紧绷、力量蓄积,宛如一头凶悍而矫捷的猎豹,朝着对方逃离的方向猛追而去。
“咕叽咕叽”
见状,鸟儿连忙用小嘴啄了啄鼓风兽的肚子,叫它打起精神来。小身子嘿咻嘿咻地爬到它的背上,小鸟的翅膀尖儿往男人离开的方位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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