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守男德

    其实首体大的训练场陈双并不陌生,过去一年里,他无数次地去过,坐在第一次看到顾文宁跳高的那张椅子上,看着那个帅气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越杆。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不能公开,也没人知道自己是专门去等他的,可是就这么一点点的甜蜜足够陈双撑过许多个日夜。

    现在自己再去,有些物是人非啊陈双看着四水的奖杯发愣,不止是高台跳水,也有游泳比赛,它们都是弟弟的荣耀。

    “哥。”陆水已经坐起来了,贴着陈双的后背抱住他,用自己心脏的位置去找哥哥的心跳。仿佛他们真的是同一个妈妈肚子里长大的,在羊水里就彼此抱紧。

    “别,你可别再睡了,再迟到你教练又该骂人了。”陈双将陆水一把拎起来,不管弟弟再怎么蹭他,都没手软,带着人去洗手间。

    四水爱赖床,在这一点上没有陈双的自觉性,他真敢睡一上午,教练没少批评。趁着弟弟刷牙,陈双帮他收拾书包,泳裤、泳镜、泳帽挨个往里面放。

    忽然,陈双的动作停下来了。

    书包底部好大一片墨迹,虽然已经干了,可是仍旧能猜出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倒了一整瓶墨水进去。

    陈双眨了眨眼睛,眼尾因为狠狠眨眼而变皱。两只手抓紧了弟弟的书包带,手指抠住布料,指甲盖里的粉色都没了,全部因为用力变成了白色。

    可是几秒之后,陈双的手又松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帮弟弟收拾书包。

    天气是阴天,像是随时有雨。陈双没见过这么多雨的时候,以前的夏季总是暴晒,这个夏季却像和所有人逆着来,就要雨水,就要潮湿,连带着他身上的香根草香水味儿都不明显了。但反而更方便他和环境融为一体。

    骑车带着弟弟去游泳馆,路上顺便吃豆浆油条,这些小事就足够陈双快乐。

    市游泳馆的周末由少年队占用,平时分开训练,只有这时候有市里的教练来。价格自然不用说了,学体育和学艺术差不多,要花钱。要是田径也就算了,跑跑跳跳的,对场地没有要求,四水喜欢水,他需要的不止是教练,还有一缸清澈的泳池。

    还有跳台。陈双拉着弟弟的手进来,每次瞧见高台跳水的设备都头晕目眩。真高,也不知道弟弟站在那种地方往下跳,会不会害怕。

    “不用怕啊,你看,你队里的人都在那边呢。”到了这里,陈双的心才开始放松,游泳队是除了自己之外,对四水接受度最高的人群。在这里没人欺负他。

    陆水往远处看了看,池子旁边已经站了一排。

    陈双看着那排身高腿长的游泳训练生,忽然想起首体大干燥混乱的更衣间来,一个湿润洁净,一个暴土扬长,但无论是下水的还是田径的,身材都是个顶个的牛逼。

    “去吧,中午好好吃饭,吃队里的盒饭不许挑食,哥下午来接你。”陈双把书包交给弟弟,“别太拼了,你就算不当体育生也能考上名牌大学,无论考上哪个,咱们都上得起。”

    “哥。”陆水拉着他,又叫了一声,“哥”

    “知道,哥离游泳池远着些,放心。”陈双笑着,手掌摸了摸弟弟干净的脸蛋,两个人除了长得像,其他方面好比分叉树,朝着两个极端狂奔。四水天生是鱼,自己天生旱鸭子。

    严重怕水,从小到大没下过泳池,总觉得自己下去了就上不来。就连浴缸都不敢下,水面只要没过双腿就怕淹死。

    “去吧。”陈双指了下训练队的方向,“我都看见你队长了,快去吧。”

    陆水往后看了一眼,回身抱了下陈双才不舍得过去。陈双看着游泳队的队长带弟弟去换泳裤才走,没想到转身碰上了他们教练。

    “又来送四水啊”教练和两兄弟很熟了,“你怎么把头发给染了都没认出来。”

    “嗯,开学前染的。”陈双拨弄了一把刘海儿,“那个暑假的集训费用我尽快补完。”

    “不急,我又没催你,再说四水这孩子他适应环境,好好培养准没错。”教练也是泳装,脖子上挂着一枚口哨。

    “我不指望他多厉害,他别在水里呛着就行。”陈双笑了笑,“再说他没什么好胜心,要不也不可能一直当替补。”

    “呵,那可不一定。”教练最看得清,“四水他是性格造成的问题,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长大了。”

    “他长不大我也带着他。”陈双立刻说,让开了一条通道,“谢谢您,钱我尽快补上要是有市级比赛,我弟想去您就给他报上名,钱不是问题。”

    教练看着陆水哥哥的一头金毛,也没再说什么。

    离开市游泳馆,陈双骑上自己的小摩托,朝着另外一个地方出发。那里是他暂时抛弃烦恼的地方,自己逃离一切的自留地。

    骑着车溜边儿走,风吹在陈双的脸上,仿佛在亲他脸。

    还没到地方已经感受到快乐,大约半小时之后,小摩托驶入一片废弃的工地厂房,它已经被人抛弃了,可是却是陈双的秘密基地。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有一片被水泥和植物浓浓包裹的孤岛。

    陈双停好车,抽了一根烟才进去。巨大的厂房已经看不出原本墙皮的颜色,两三层楼的高度,全部被五色地锦覆盖。

    长了十几年的巨大的黄木香,从最上面的窗口倾泻而出。

    陈双走进这样一片融不进现代都市的废墟当中,眼中能见到的,只有疯长的植物。脚下是青苔,还有淡绿色的积水,陈双欢快地跨过它们,他喜欢看植物按照它们的喜好,长成它们原本的样子。

    兜里有一个女士发卡,陈双别上刘海儿,让额头和眼睛露出来喘喘气。到处都是破败可到处都是生机,遗世而独立。

    走进最里面一间,头顶的天花板已经破了好大的一个洞,细小灰尘仿佛是数不清的降落伞,在湿润的光线里张牙舞爪地飞过来。周围已经被黄木香包围了,仿佛横翠苍苍,但实际上,绿叶的后面只是裸露的钢筋水泥。

    还有肆意攀爬的地锦蔓藤,叶子瀑布。

    圆拱形的大玻璃房间应该是车间的晾干厂,现在却成为了陈双的花房,缝隙、碎石、破壁间,都钻出了绿油油的颜色。就在绿色的中间,有一张木床,是当时车间工人没来得及拿走的。

    现在床上铺着一床被子,盖着一层塑料布。旁边还有一辆带木头车筐的自行车。

    陈双蹲在床边,拉出床下的饼干铁盒,里面藏着他珍藏的漫画书,还有一台老式的磁带机。塑料布被他快速扯下来,他躺在冒着酸涩霉味的小床上,看了一会儿幽游白书,学着里面的角色做了几个帅气的手势,又给磁带机里塞了两枚五号电池,戴好了有线耳机。

    好多好多磁带,都是他从旧货市场里找到的。陈双拿出一盘淡粉色的,上面印着歌手的名字。

    许美静,边界1999。

    “也许以后梦魇里沉睡,也许想念明天的喜悦,也许阳光,遗弃这座冰苦的林野,就好像没有你的我的夜。也许以后悲伤里沉醉,也许只要虚冷的抚慰,忘记了你,都市变成寂寞的废铁,深埋着颓废狂野的季节”

    随着磁带机的噪音,磁带开始运转,陈双骑上自行车,自由地穿梭在工厂的巨大车间里。有光不时透进来,罩在陈双的胎记上面,给他的五官镶边。浓重的土味随着车轮的运转开始煽动,车轮印也留在了土灰地面上。植物的气味灌满了他的鼻腔,让他期待明年4、5月份,期待秋天的五色地锦变色,把整个花房换一层漂亮的新皮肤,期待黄木香再开。

    这里是只属于他的地方,一个接受了胎记少年的地方,就连四水都不知道。带着弟弟确实累,他也需要喘口气。现在,陈双唱着歌,骑了一圈又一圈,黄木香是从楼顶爬下来的,是这间花房的第二层衣服。

    一种很好养的花,就算被雨水冰雹虐待了,也只会柔柔软软不长尖刺的花,只会开花,还特别香,特别特别香,根本不会保护自己。陈双很喜欢黄木香,骑着车到处去看,最后骑回他的小床,趴在床上,给手机上了闹钟。

    困了,睡到下午再去接四水,在这里藏到下午再出去。陈双趴在枕头上,金色的刘海儿挡住犯困的眼睛,下颚线和凸起的喉结压在布料上。以前还想着带顾文宁来呢,现在想想,去你大爷的。

    忽然,他又想起了屈南。

    屈南周末也在首体大训练,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他啊是自己没注意,还是当时自己满眼都是另外一个人陈双想起他肌肉线条优越的后腰来,还有用力时微微鼓起的小腿,爆发力和弹跳力同时存在的身体。

    自己就没练成那样,陈双摸摸自己的胳膊,还保留着刚刚进入成年期的那份单薄。

    算了,还是别去了,自己和人家也不算那么熟悉,陈双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将磁带机快放,听磁带飞速转圈的声音,慢慢闭上眼睛。

    次日上午,又下了一场透明的小雨。

    陶文昌陪女朋友吃完早饭,送她上了出租车,再去西门体育用品商店买袜子。袜子是体育生的重度消耗品,仅次于内裤,来不及洗就扔。

    用品店有个小院,陶文昌进院后找了几眼,果真,在犄角里藏着一个木质狗窝,以前这里就是有狗。

    “老板,来40双袜子。”陶文昌在院里说。

    “40双”老板在里面拿,一双双白袜子往塑料袋里装,“你不洗袜子吧”

    “不是,这是我一宿舍的。让他们一起来,一个个都不来,赖床睡得像没睡过觉似的,我一说我来买袜子,每个都让我带。”陶文昌又看狗窝一眼,“对了,我记得以前院里有狗吧”

    “是啊,让人偷了”老板拎着口袋出来,“院里有监控,我还差点儿报警一个大高个儿进来的,穿黑色帽衫,罩着脑袋,戴口罩。他肯定踩过点,带家伙,撬了门又绞了狗链。好在那狗和他不亲,直接给他手上咬了一口,跑了后来我一想,算了,狗丢了估计也不出警。”

    “还给咬了啊”陶文昌扫二维码付账,心事重重地回到训练场上。下周开始封闭训练,一队已经集合。

    屈南也在,刚刚结束体能训练,正在收跨栏的栏架。一米放一个,主要训练跳高运动员在短距离内的肌肉发力。

    “南哥,我来吧。”陶文昌过去帮忙,“早饭吃了吗”

    “没呢,一会儿冲个澡再去食堂。”屈南擦了一把汗水,回头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陶文昌也跟着看了一眼,主训练场外有很多墨绿色的横椅,现在还没什么人。

    “你找谁呢”他问屈南。

    “没谁。”屈南又搓了搓手心,“下下周比赛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回白队也上。”陶文昌说,眼神偷瞄着屈南的左右手,一瞄不要紧,右手掌的最外侧果真有个浅浅的疤痕,是咬伤,还能看出犬牙啃出的边缘来,只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怪不得他说接近流浪狗就不能怕咬。

    “我刚刚去食街了,想给那条狗买罐头,没等来它。”陶文昌开始扯话题。

    屈南数完栏架的个数,说“很正常,戒心重的流浪动物不会按时按点出现,没耐心就别想等来它。它只会选择自己觉得放松的时间,你要等它。”

    “南哥,我问你一个事。”陶文昌开始严肃了,“食街的那条狗是不是西门体育用品那家的”

    屈南回看了陶文昌几眼,眼神对撞时,仿佛有噼咔噼咔的电流声。“不知道。”

    “你不知道”陶文昌没想到他还不承认,“老板说,门被撬了,狗被偷了,还咬了那人一口。你自己看看你的手。”

    “我偷的又能怎么样”屈南又回头看了一眼训练场外的方向。

    “你”陶文昌一口气噎住,“南哥,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好,低调,热心,又不像白队那么重视名声,但是你不能干这事啊你不能因为你喜欢就撬门,别人的狗你不能因为你喜欢就准备充分去偷啊。这就好比你看上别人女朋友了,不能因为你喜欢就计划撬墙角。”

    “为什么不行啊”屈南忽然说。

    “你”陶文昌动动嘴,“屈南,你得守男德。”

    屈南只是笑了下,忽然将身体对准的方向调整,以一道弧线助跑出去,转眼之间,变成了横杆上一道弧线,汗水在阳光下发亮。背部落垫后,屈南直接脱了上衣,擦着脖子上的汗水。

    项链吊坠从喉结下方,晃到了后颈上。一枚银色的圆形幸运币,正反面都刻了字。

    这人说不通,说着说着话突然装逼耍帅陶文昌转过身,心想我又不是陈双,你装逼有个屁用,结果一抬头,刚才主训练场外还空着的横椅上,多了一个土黄色的人。

    因为那张座椅是最犄角,所以没人注意。要不是刚才屈南两次往后看,陶文昌也不会发现那里能坐人。

    艹,越杆好帅啊,陈双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以前自己就坐在这里看顾文宁训练,现在他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心里默默估算着屈南刚才那一跃的成绩。等屈南下了场,走到训练场的铁丝网旁边来,陈双才小步靠近,希望自己的到来被人发现,又别发现得太刻意。

    “陈又又”屈南正要拿包,蹲着的时候看过里,“你怎么来了”

    呼,还好,被发现了,要是没被发现就太尴尬了,自己溜达一圈就走。陈双隔着铁丝网组织语言,刚要开口,又被屈南抢了话。

    “找顾文宁吧”屈南往旁边一指,“那边,好多女生围着的就是他,快去吧,我不想他再误会咱们我无所谓,我怕他再和你发脾气。”

    “谁他妈找他了”陈双差点儿把矿泉水瓶捏扁,“我找你。”

    屈南直直地看着陈双,不说话。

    “我是路过。”陈双又说。

    屈南又等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才有笑容,虽然只是轻笑,却像酝酿了好久。“好啊。”

    屈茶男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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