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是一段长长的走廊。
黑暗中看不清四周, 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地敲打在水泥地面上。
钱安慧的心“砰砰”跳动着。
这栋二层小楼是上世纪70年代前遗留下来的老建筑,采光差, 过道有些狭窄和潮湿。
钱安慧一只手扶着墙壁,艰难前行。
“啪嗒”一声。
突然, 侧面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掉落在她脚边。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被耳边掠过的白影吓得向后跳了半步。
随后凝神, 小心翼翼地用脚碰了碰, 才发现那是块从天花板顶部掉落的墙皮。
“吓我一跳。”钱安慧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奇怪, 怎么还没到头走廊从外面看也没这么长啊”
她想了想, 把这归结于自己太紧张了,所以觉得时间过得慢。
也不能说这个结论有错。
在钱学姐看不到的地方, 二楼探出一只苍白的手臂, 它穿过水泥混凝土楼板,一直向下、向下
眼看就要接触到钱安慧的头发,那只手的拇指与食指合拢, 朝下面比了个“ok”的手势。
恐惧点数超过100点,气氛渲染完毕, 第一组撤, 第二组上
“嗖”一声,负责鬼打墙的两只鬼收了阴气, 悄不做声地从楼顶溜走。
不断穿梭在走廊中的阴风慢慢停下了, 耳边由于过度安静而产生的幻听消失不见, 钱安慧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冰凉地掠过耳边,“嘻嘻”一笑。
“谁”她心脏猛地一跳,还来不及疑神疑鬼,突然看到前方拐角处亮起一片橙色的灯光。
“滋啦啦”的声音和油炸食品的香气从那里传来。
来不及多作反应,这一幕对于钱安慧来说,就像是极度干渴之下找到了绿洲,她豁然发现,光线和声音带来的安全感居然是如此可爱。
“可能是空调或者冷气扇吧,还有录音机,就和之前在办公室里一样。”她追随着自己的直觉,下意识放弃了追究方才的诡异一幕,拍着胸口道“没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刚才会被吓到是因为周围太黑,只要有光,我才不会像胡勇一样胆小”
一路安慰着自己,又向前走了十几米,越过一个拐角,面前豁然开朗。
小灯泡用简陋的电线悬挂在三轮车上方,排气扇“嗡嗡嗡”地旋转着,电磁炉上油烧得正热,里面许多金黄焦脆的肉排沉沉浮浮。
靠近楼梯的走廊尽头搭着个小摊,上面挂着“沈氏炸鸡排”的旧招牌。
难道学弟要开的其实是美食城钱安慧心中不由出现这个诡异的想法。
她正为自己过于丰富的联想莞尔一笑,突然从烧热的油锅里冒出一个人,他脸颊被油炸得通红,五官似乎已经融化掉,头顶上还有一块鸡排正“滋啦啦”地掉下热油,滴在桌上,将木桌表面的塑料桌布灼出一块融化的痕迹。
整个人出现得无声无息,就像是之前一直蹲在油锅里,然而那口大锅虽然容量不小,却绝对装不下一个大活人。
这是什么鸡排怪
钱安慧的心“砰”一下升到了胸腔,脚步猛地止住,惊疑不定。
怪人在几米外朝钱安慧伸出一只手,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她扭头就跑,可是脚刚一踏入走廊就停下了。
看到重新陷入黑暗的走廊,钱安慧背后一阵发毛,总觉得那里正潜伏着一只张大嘴的鬼怪,择人欲噬,令她没有回头的勇气。
“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不断回荡,再次加深了内心的恐惧。
鞋底一点点后探,摩擦着地面,突然
“呼”
钱安慧感觉自己短裤下的小腿被人吹了一口气,柔软又冰冷的气流如同软体动物般攀上脚腕,一圈圈向上游走。
“啊”
蛇一样的触感令钱安慧毛骨悚然,她猛地低头,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脚腕上,然而眼睛可以看到,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圈孩童涂鸦一般的暗红色的字迹,蜿蜒扭曲,蛇一样缠绕在小腿上。
钱安慧努力辨认,字迹太潦草,她只辨认出“不”、“要”、“走”几个字。
“不要走”
钱安慧用力扭头,用能将脖子扭断的力气在黑暗里左右看去,可是无论刚才还是现在,四周除她以外都一个人也没有,能接触到的只是空气。
这些字是谁写下来的为什么自己看不见
思维在连番的打击下已经完全陷入惊弓之鸟的状态,钱安慧完全忘了自己是来体验节目的,她双手抱胸,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鸡排摊那边有人说话了。
“哎,你,怎么回事”仿佛刚从油锅里钻出来的鸡排精挥舞着手中的漏勺,不乐意道“你不是来帮我卖鸡排的吗站那儿不动干什么”
“过来呀”
“卖鸡排”三个字扣动了理智。
思维解冻,钱安慧终于想起了小卡片上写的“这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又想起楚辞进门前道“请听从工作人员指引。”
这就是工作人员
“咕噜噜”,香味飘过来,鸡排摊老板见钱安慧不动,自己把小推车往前推了几步。
“”
忘了鸡排怪是个可移动boss。
钱安慧身体紧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做好看见一脸血肉模糊的准备。
然而
“干嘛”
出乎意料,炸鸡排的油烟散去,露出来的是一张正常的脸,充其量脸被烧热的油烟烤得有些通红。
炸鸡排的小贩一头自来卷染成了金黄色,远远看去和锅里金黄焦脆的鸡排有几分神似。
他举起漏勺看了看火候,香味飘散,热油“滋啦”一声滴在桌上。
“没见过字母大鸡排吗”小贩目光不善地看了钱安慧一眼。
铁锅里油温滚烫,漏勺里的鸡排被切成了一个个字母的形状,钱安慧打眼一看,有“o、、a、s”什么的。
“呼”钱安慧舒了口气“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吧。”
“刚才看走眼了,这明明就是个普通的鸡排摊。”
“都怪那条走廊,太黑了”
感觉能把心里的所有黑暗和恐惧都逼出来,让人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开始自己吓自己。
“赶快的,别磨蹭。”
小贩把炸好的鸡排放在一个饭盒里,打包好,将塑料袋递给钱安慧“既然来了就帮着干活,把外卖送给楼上204室的客人,立刻”
“嗯,好的服务员。”钱安慧试探着叫了一声。
“叫我老板”小贩咆哮。
“”
“好吧老板。”
钱安慧被他吓了一跳,拎着鸡排就从小贩让出的通道上了楼。
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叫了一声“老板”以后那一头金毛的小贩还挺得意的。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不长,钱安慧仔细戒备着,也没像之前那样遇到什么反常的事情。
老式建筑的层高要比现在的楼房矮一些,上楼的时候尤其明显。
钱安慧拎着鸡排,注意到手边和天花板上的墙皮有些破损,剥落的墙皮上用旧报纸糊住,防止砸到住户。
报纸泛黄,上面的油墨已经有些不清晰了,看不清具体的文字内容,图片倒是稍微好一些。
她只大致扫了一眼,就快速向上面走去。
这个魔术屋到目前为止显得越来越诡异,钱安慧的胆量只是寻常,更不是那种刻意追求刺激的人,她只想完成了任务早点出去和学弟说话。
说实在的,她已经有些后悔之前为了和胡勇较量而一个人进来了。
“笃笃笃。”
二楼的走廊尽头开了个小窗户,光线比一楼要好许多,钱安慧一路走到中间某户,顺利地找到了204号。
她敲了敲204的门“有人吗你们的外卖。”
无人应答。
但门内却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推麻将声,还有吆五喝六“输了,给钱”
钱安慧又敲了敲门,提高点声音“外卖到了,来个人取一下”
“砰”一声巨响,204内热闹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一丝一毫都听不见。
极致的安静如同一只手,揪住了钱安慧的心脏。
然后门“吱呀”一声。
钱安慧感觉背后的汗毛一瞬间全立起来,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徘徊在空气中,阴冷地注视着她。
“吱”
门轴继续转动,钱安慧清晰地看见黑暗的门缝中有一只充满血丝的红色眼睛,咕噜噜转动了一下,瞳孔朝向自己
“啊”
她后退两步,手指痉挛地捏着塑料袋,看起来想要转身就逃,然而门内那只眼睛一见她的反应,比她更紧张,“砰”一声把门合上。
铁门剧烈地摇晃了两下,一张小纸条从半空晃悠悠地落在外卖上方。
钱安慧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上面血红色的字迹
“鸡排放在门边,钱在地上,谢谢。”
后面那个笑脸中和了钱安慧的恐惧,她低下头一看。
“嗖”一声,几十块有零有整的纸币从门缝塞了出去。
钱安慧“”
她强忍恐惧,快速弯腰捡起纸币,然后将鸡排往旁边一放,快步走向楼梯。
终于要结束了
看到楼下亮着灯的小摊,钱安慧舒了口气。
然而
“这是什么”老板咆哮着。
“连收钱都不会你头顶上的是猪脑袋吗”
钱安慧疑惑又不解地看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的纸币。
她陷入沉思。
自己当时从地上捡起来的明明就是50多块有零有整的人民币,然而现在
“重新去问上面那群打麻将的死鬼要钱要是再收一次冥币,我就把你炸成鸡排”
老板“蹭”一声提起剁鸡肉用的大砍刀,刀锋的寒光从钱安慧眼前闪过。
她看了眼在铁锅中沉浮的鸡肉,吞了吞口水,毫不犹豫老板说的是真话。
“是。”
忍着害怕,看了眼堵在逃出小楼必经之路上的鸡排摊,钱安慧答应道。
她抓起案板上的一沓冥币,重新走上二楼。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
然而在路过楼梯上那些旧报纸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钱安慧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新闻上的标题依旧有些模糊,照片上却能看出新闻发生在一间狭小的客厅内,警察和记者在对房屋内发生的命案进行调查,三具尸体中有两具已经蒙上白布。
而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张自动麻将桌。
麻将桌
钱安慧霍然一惊,她已经站在204室的门外,抬起手,眼看就要“笃笃”地敲响铁门。
门内的麻将声依旧“哗啦啦”响得热闹。
“还好”
猛然撤手,钱安慧拍拍胸口,正想后退,面前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麻将声停了。
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光,窗帘拉拢着。
204室如同一只贪婪的野兽,张大了嘴,戏谑而包含恶意地看着自动送上门来的小羊羔。
肾上腺素上涌,血液似乎都停顿了一刹那,钱安慧的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跑快跑”
无比强烈的危险感涌上心头,令她已经麻痹的手指动弹了一下,然后
“啊”
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猛地推了一下,钱安慧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接着就身不由己地趔趄了一步,跌入房间内。
大门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自动关闭。
片刻后,里面再次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似乎比起之前更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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