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到达龙脊区488号的时候, “吓你没商量”的大门还未打开。
梁鸿振走下汽车,正准备敲门, 突然听见三楼尽头传来了高分贝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他略皱了一下眉, 抬头看去,在走廊最后一间房子狭小而逼仄的窗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破旧的窗帘被半挽起, 窗户上布满灰尘, 透过斑驳的暗影, 可以看见一张苍白的面孔倒映在玻璃上, 唇边露出吊诡的微笑。
她无声无息地靠近一个正在屋子里寻找的黄衣男生, 黑色长发如流水般落在他肩头,有几丝钻进衣领。
红唇凑到耳边吹了口气,口型变动,梁鸿振在楼下听不见萧云澜说了些什么,却能看到男生僵硬如石头的动作和惊恐睁大的双眼。
黄t恤的脚步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 心中除了“卧槽”之外没有第二个词,他能察觉到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格外的冷, 如同一块冰,而伴随着冷冷吹气的是小姐姐轻柔的问话“你是在找我吗”
尾音稍稍上扬,能想象出唇角的微笑,可之前能够治愈心灵的笑语声此刻听来如同地狱里传来的回音。
男生连头都不敢回,一个趔趄朝后退去,“不不不。”
眼看就要走到门外, 突然, 他的胳膊肘不小心挂了一下门边的老虎机。
表面落满灰尘, 看起来陈旧过时早就失去了功能的老虎机“咔哒”一声,在黄t恤的注视下亮起一圈圈小彩灯。
彩灯旋转起来,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
“y other has kied ,
y father is eatg ,
y
others and sisters sit under the tabe,
ickg u y ars”
响起的歌声是英文的,黄t恤一时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可沙哑诡异的男声回荡在房间内,传来一丝不详的意味。
黄t恤直觉不妙,一扭头跑向门外,右手狠狠地拽上门把,想要将不知道是还是鬼的前台小姐姐和老虎机一起关在这间屋子里。
可就在这时,“咔哒”一声,像是关门的动作触动了某个按钮,老虎机旋转的彩灯突然停住了。
“高鹏,高鹏你在里面吗”
手下发出“嘎吱”一声,在黄t恤震惊的眼神中,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名同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他们问“你找到前台小姐姐了吗”
“怎么办,没有小姐姐带路我好害怕,都不敢下楼了。”
黄t恤由于大脑空白一时说不出来话,他表情僵硬,朝后面指了一下,张了张嘴。
“窗户”小青年们已经被吓了整整两层楼,深知鬼屋的特点,顿时放低声音“这这间房间里也有那些东西”
“那我们快走,把小姐姐找到,找到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黄t恤深呼吸,气得手抖,想要怒吼你们是不是疯了,但下一刻,他的瞳孔张大,指着同伴们身后。
“你你你,后后后”
“什么”两名同伴不知道自己朋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结巴,他们正准备顺着黄t恤的话回头,突然外面阳光一闪,玻璃窗上映出倒影。
刚才怎么也寻觅不到的小姐姐似乎是融化在了房间内的暗影里,顺着被陈设和家具遮挡住的地方悄悄潜行到自己身后,然后突然从屋顶上探下身子。她半个身子倒吊着,黑色长发落在了衣领里,酥酥麻麻,。
红唇勾起,萧云澜轻轻柔柔地在两个呆头鹅一般的年轻人耳边絮语“找我”
“我不是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吗”
“”
青年豁然回头,然而轻柔的笑声一闪而逝。再看向玻璃窗,那里已然没有了小姐姐的踪影。
“啪嗒”,卷起窗帘的钩子突然掉落,厚重的黑色窗帘落下,将整间屋子陷在了身后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一想到这片黑暗里正有人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在场三人就不由感到遍体生寒。
而就在神经绷紧到极限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抚上肩头。
“啊啊啊啊”
尖叫声再次响起,刺破云霄。
然而这回的三名小青年比黄t恤刚才刚可怜,因为他们连夺路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距离门最近的青年伸手拉上门把,然后他动作一僵,脸色苍白“我我好像摸到了一只手。”
黄t恤抖着声音,喉咙里带着哭腔“另一只手在我肩膀上”
按理说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第三个同伴是唯一没有被抓住的幸运儿,然而他的脸色却比两个同伴更加难看。
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幸运儿抖如筛糠,压低了嗓音。
“假如假如两只手都被你们抓住的话,那么我们脚下踩的是什么”
随着他的话,黄t恤动了一下脚,运动鞋下方传来诡异的触感。
他低下头,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因此隐约可以看到陈列在地上的东西。
挡在自己和大门之间的是一截截苍白的断臂,五指似乎还在屈伸。
突然,一只手臂弹跳了一下,张开五指,抓住了黄t恤的脚踝。
“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声,右手边的老虎机亮起五颜六色地小彩灯,再次一圈圈地旋转。
可以看到,玻璃框内的三个卷轴齐齐转到了同一个图案上。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噗”
老虎机再次从兑奖口喷出一只断臂,然后用阴气指挥这只手臂抓住青年准备开门的手。
它卖力地高唱着诡异童谣
“y other has kied ,
y father is eatg ,
y
others and sisters sit under the tabe,
ickg u y ars”
房间里传来的尖叫声似乎更情真意切了,隐约还有游客们战战兢兢的解密
“它说这间房子里发生过凶杀案,凶手是母亲,她将死者分尸,煮给父亲吃,兄弟姐妹捡起了死者被砍掉的胳膊”
“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一间华国的鬼屋里道具讲的是英文啊啊啊”
“还有,我们不是来参观的吗没说要密室逃脱啊”
老虎机愤怒地想道具怎么了道具就不能有上进心,不能和国际接轨了吗
老板说过,只要开了业,明年的计划就是红遍全世界
作为一名优秀员工,它要与时俱进,不光刻苦学习英语,还要给自己编出一套完整的剧情,布置好线索,让鬼屋更有内涵。
玻璃屏上的图案闪了闪,如同下定决心。
老虎影帝机心想,就让这几名客人多关一会儿,尽情享受解谜的乐趣吧。
这是初次体验的客人才有的优待。
梁鸿振站在鬼屋前方冷静了一会儿,让晨风吹凉自己的大脑。
他面无表情地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才会相信楚同学短信里的话。
自己的妈,那是普通人能泡的吗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梁鸿振走进大门,在柜台后等了一会儿,恰好看见第一批体验的年轻人惊恐地冲出走廊。
有一个女生因为跑得太快,下楼梯的时候差点不慎摔倒,被突然出现在他们当中的萧云澜扶了一把。
“小心哦。”
“啊”
她非但没有感谢,反而触电一般甩开手,看样子更害怕了。
“”
萧云澜重新回到了黑色的柜台后,接了几杯热水递给顾客们。
他们不敢接,目光闪闪躲躲地盯着桌面,直到萧云澜无奈地退后几步,这才战战兢兢地端起水杯。
“放心吧,轻松愉快的参观之旅已经结束了。”萧云澜重新回到知心姐姐的角色,一脸治愈地安抚道。
她指指柜台下方,顾客们这才看到用暗红色油漆刷在黑色柜台上的一行提示。
“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一切冤魂厉鬼都是纸老虎。”
他们“”
这个配色就很不唯物好吗
暗红色油漆如同干涸的血迹,令游客们心头一阵不适,他们不愿再多留,匆匆喝了水,走出门。
跨出大门的瞬间,外界阳光照射在身上,如同从阴森鬼蜮重回人世间。
“呼”黄t恤舒了口气。
他听见身边同伴道“我突然发现人生是如此美好。”
“对对对,空气真是太清醒了。”
“唉,想想昨天还抱怨专业课留的作业太多,现在想想,能活着写论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每个人生活中都有压力,可这些压力似乎都随着之前在鬼屋中的尖叫、逃跑一扫而空,心中轻飘飘的,却罕见的没什么负面情绪,像是做了一次心灵瑜伽。
终于有一个胆大些的青年犹豫道“我之前还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自虐第二次了,可现在想想,等考试以后说不定还来吧”
“嗯组个队。”另一人道“老虎机那间屋子里发生的剧情我还没有完全破解,我发现有一只断臂的切口是锯齿形的,有点像之前在厨房里看到的割肉刀或许下次我们可以检查一下刀和汤锅,看是否能够找到别的线索。”
“服了你们俩,胆子可真大。”
“这就叫生命不息,作死不止,今天的事情我过会儿一定要发微博。”
“咦,肖长河,你怎么不说话”
被称作肖长河的男生是这群作死小青年的组织者,从之前的情况看,他比较外向健谈,但从“吓你没商量”出来的这一路上却罕见地一言不发。
听到同伴们的质疑,他抬起头,眉心皱起,表情里有一丝后怕。
他道“我说了你们可别害怕。”
“有什么好怕门口不是都提示了,一切冤魂厉鬼都是纸老虎,这个世界是唯物的。”
“呵呵。”肖长河低笑一声,“我最后一个出门,离开的时候问了前台一个问题。”
“你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么”
“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
“不保证哦。”萧云澜眉眼弯弯,心情不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伸手揪了揪梁鸿振的脸皮。
“不要这么严肃嘛,刚拉好的皮,再这么严肃又成橘子干了。”
“妈”梁鸿振无奈地拽下她冰冰凉凉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第一天上班,不要这么积极。”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要这么积极地搞事情。
万一把顾客都吓跑,两个老板一着急,被扫地出门的还不是你自己。
萧云澜似乎看出了儿子的意思,不悦地瞄了他一眼“我看人准还是你看人准”
“刚才那个小男生的眼神我再了解不过了,像他这种二十出头的年纪,越是拼命否定一件事,他的心里就越有兴趣,更何况”
萧云澜住了嘴,没说男生身上本来就缠绕着一丝不详的怨气。
就算这次不说,他迟早也会陷入到某些诡异的事情中的。
“好了,不说了。”余光瞥见楚辞和沈晏一同走来这边,萧云澜捅捅儿子“你不是有事情要和他们说吗”
“”
梁鸿振无奈地看看亲妈,目含警告
以后不许再乱说话。
“行了行了。”萧云澜无趣地往柜台上一趴,顺手拿起梁鸿振带来的包裹往他怀里一塞“答应你还不行,快拆开看看。”
接触包裹的一瞬间,她眉心一皱,似乎感觉到某种令自己非常不悦的气息。
这种气息有些熟悉,可萧云澜仔细想了想,没从记忆深处将它挖出来。
她不由抬起眼睛,看着楚辞和沈晏的方向。
“佤邦”楚辞阅读了一下包裹表面的文字。
“似乎是缅甸一个地名,位于金三角附近。”
“没有寄件人的名字”
“在这里。”梁鸿振指了指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那里用红色水笔潦草地画了个符号,像是一朵盛开在鲜血中的花。
“这是”楚辞突然提高警惕,他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样的符号,就在不久前。
与此同时,梁鸿振的声音传来,他严肃道“我之所以没有拆开,还把这份礼物带到这里,就是因为前几天收拾父亲的书房时看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写给父亲的,信后写着阅后即焚,可不知为何父亲没把它毁掉,还和保险箱里其他重要文件放在一起。”
“看信件的内容,似乎是当年那位风水师委托父亲代为处理一些产业,而落款的位置”
他的拇指在红色符号上重重一按,声音里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和低沉。
“落款的位置是一枚红色印章,印章上的图案和这个符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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