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古曼童

    房间内一片黑暗。g gd on

    窗帘拉着, 镜子上贴满了胶带,一切能够反光的地方都被厚重的织物遮挡着。

    门缝也被贴上了好几层胶带, 包括柜子的缝隙,夹角。整间屋子像是被一层密不透风的壳笼罩住, 披上了厚厚的伪装。

    然而这样也不能令蒋小滢放心。

    她躲在被子里,抱紧自己,如同回到了温暖的子宫之中。

    可那道莫名的声音并不肯放过她。

    “咯咯咯,咯咯咯”银铃般笑声从空荡荡的黑暗中浮现,欢快地回荡在耳边, 带着孩童的清脆和无辜。

    “妈妈,来陪我玩吧”

    “不”

    蒋小滢猛地睁开眼, 在被子的缝隙中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

    她被吓醒了。

    “呼”一片黑暗,耳边安静无声,蒋小滢松了口气。

    感觉被子里像冰一样寒冷, 她用力裹了裹,闭紧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嘴唇无声翕动, 神经质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房间内。

    忽然,握紧被角的手指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

    “谁”

    蒋小滢浑身一僵, 上半身几乎从床上弹起。

    和之前相同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耳边,忽远忽近, 飘忽不定。

    “妈妈, 我抓住你了。”

    “现在轮到你来抓我”

    “不”

    破口而出的声音是连蒋小滢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尖锐, 往日被粉丝称赞的甜美荡然无存。

    她急促地呼吸着,感觉某种阴冷而湿滑的东西顺着缝隙流入棉被的角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身体四肢五官都在不断下沉,有种即将被溺毙的错觉。

    在死亡无声的威胁下,她终于不得不掀开挡在脸上的被子,然而下一秒

    “嘻嘻嘻”

    孩童的笑声一闪而逝。

    月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落入屋内,卧室里的家具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幽蓝的月光下落入了另一片鬼蜮,每一片阴影背后都藏着无数条蠢蠢欲动的触手。

    眼睫一颤,蒋小滢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装睡。

    她缓缓转动眼球,目光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

    黑葡萄一样的眼球悬浮在一片空气中,静静地盯着她,骨碌碌转动,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正趴在蒋小滢身上,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嘻嘻嘻”笑声钻进耳中。

    “啊”凄厉的尖叫声在高档公寓中响起。

    “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

    “我是被逼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

    仿佛打破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尖叫声戛然而止。

    蒋小滢从溺水般的恐惧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喉咙里非常平静,丝毫没有大叫过后的嘶哑与疼痛感。

    她摸摸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梦,是梦都是假的。”

    环顾着和睡醒前一模一样的房间,蒋小滢不住地安慰自己。

    “我什么也没做,不会有事”

    然而蓦地,视线一凝,她浑身止不住一阵战栗。

    睡前贴在门缝上的胶带被恶作剧般地扯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狭缝,刚好容得下一双眼睛,仿佛有人正在从门外向里面偷窥。

    而胸前的被子上,印出了一双小小的、轮廓分明的手印。

    “好吧,您把地址发过来,我待会儿就过去。”

    楚辞原本对蒋小滢的委托还有点犹豫,可是耐不住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午打来了十几个电话。

    “它来找我了。”

    “它就在门外看着我”

    “门被打开了,我什么都没做。”

    “它来了,它要杀了我”

    “啊啊啊啊”

    到最后,蒋小滢的电话里已经透露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只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和尖叫声,间或还有发抖时碰撞家具与摆设的脆响。

    一般情况下楚辞还是比较善良的,他回忆了一下上次遇见蒋小姐时的情况,确定她身上虽然有一些怨气,但没有作恶过多染上的孽债,于是答应了蒋小滢的请求。

    好人做到底,估摸了一下她的精神状态,楚辞给沈晏发了条消息,自己拦了辆车赶往蒋小滢的公寓。

    公寓楼下,蒋小滢的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待。

    她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生,剪着短发,看起来清秀爽利。

    “楚辞同学是吗”

    “我是小滢姐的助理,你可以叫我阿童,小滢姐叫我在这里等你。”

    阿童打量了一下楚辞,似乎对他这样年轻俊秀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话。

    她领着楚辞进入小区,刷卡后直奔21楼。

    “小滢姐这个月月初状态就有些不对,我问她她也不愿意说。从上周末起情况变得更严重,她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就连三餐都是我送进去的,谈好的工作更是一再顺延,我们都很担心她。”

    “既然她愿意请你来家里,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希望楚同学你能替我劝劝她。”

    楚辞想了想,“我尽量。”

    趁电梯还没到21楼,他问阿童“在你们看来,蒋小姐人怎么样”

    “”

    “认真、负责、有耐心,”阿童想了一下“长得漂亮,对待工作非常努力,和周围同事的关系处得也不错,其实在台里有很多女生都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偶像。”

    “就是有时候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可能会导致很多不必要的压力。”

    “你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楚同学。”

    电梯的数字不断上升,阿童道“我知道网上有很多针对小滢姐的黑料,但那些不全是真的,都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才会那么说。”

    “好的,我知道了。”楚辞点头。

    电梯“叮”一声,停在21楼,他对阿童笑了一下“谢谢你。”

    说罢,走入楼道。

    “往这边走”阿童落后一步,为楚辞指路,却见他脚步不停,抬头看了一下,转向右手边。

    “咦”

    这栋公寓是一梯两户的格局,阿童确定自己之前并未和楚辞沟通过蒋小滢的住处,不知道他怎么凭借直觉选择得这么准,就仿佛额头上长了天眼一般。

    “是这里。”

    走到门口,楚辞敲了敲门。

    门内一片沉默,仿佛吞噬了声音。

    “小滢姐可能听不到,我来开门吧。”阿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不用。”

    灵力在手指间游动,楚辞随手在门上画了个禁制符,然后屈指在中间一敲。

    “不给客人开门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

    阿童弄不清这位小滢姐特意请来的楚同学在做什么,对他的话哭笑不得,甚至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小滢姐都三十岁了,怎么可能是孩子”

    “滋滋”

    淡蓝色的电弧突然在门上一闪,耳中似乎响起一道稚嫩的哭声。

    下一秒

    “咔哒。”

    门闩被打开的声音清脆而细小,在阿童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防盗门向外推开。

    屋里一片黑暗,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灯都没有打开。

    “小滢姐”阿童率先走进门,在门后的黑暗里伸手摸了摸。

    “没人”

    她又仔细打量,脸上露出疑惑与惊惧夹杂的神情。

    楚辞一脸平淡,跟在她身后“进去吧。”

    说完,他将手伸到半空中,在比门闩稍矮的地方拍了拍,似乎在奖励地摸一只看不见的头。

    “好孩子。”

    阿童“”

    深呼吸,行走在黑暗的走廊里,她现在不怀疑楚辞的精神有问题了。

    “难道是我疯了”

    “哗啦”

    蒋小滢家的布局是i形的,走廊后连接了客厅、厨房、衣帽间,之后才是卧室。

    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一路上所有遇见的缝隙都被厚厚的胶带封堵住,包括门缝、窗缝、柜子的缝隙,就连空调的出风口都被黄色胶带堵得密不透风。

    楚辞一路撕扯着胶带前行,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蜘蛛洞的孙悟空。

    他不由吐槽“你们小滢姐是属蜘蛛的吗”

    “不,她属狗。”阿童跟在身后,毫无幽默感地将被楚辞扯开的胶带恢复原样,面对他的目光,解释道“不粘好这些胶带小滢姐会焦虑,她最近几天总说有眼睛在缝隙里盯着自己。”

    “”

    楚辞想象了一下,每个狭窄的缝隙里都可能冒出一双眼睛,默不作声地偷窥自己,无论工作、吃饭、洗澡还是睡觉

    如影随形,防不胜防。

    难怪蒋小滢这几天连工作都抛下,一门心思躲在被自己打造成盘丝洞的家里。

    “可以理解。这种情况换谁都接受不了吧。”楚辞道。

    阿童拼命点头。

    “所以小滢姐说有鬼我差点都信了,虽然我觉得她是工作压力太大。”

    “压力”楚辞撕掉贴在卧室门缝上的胶带,摸摸下巴,“有可能”

    “我也不觉得这世界上有那么变态的鬼,色鬼除外。”

    鬼也是人变的,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塞得到处都是,图什么啊

    “砰砰砰。” 他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敲了敲门。

    “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一小会儿,门内突然传来蒋小滢紧张的声音“谁”

    “小滢姐,是我。”阿童放声道。

    “还有我。”楚辞随后。

    拖沓的脚步声从卧室内传来,片刻后,门开了。

    卧室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楚辞眨了眨眼,片刻后才看清楚蒋小滢的打扮。

    和上个月在楚华大学做节目时比起来,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精致的妆容被卸掉,蒋小滢的脸看起来格外消瘦,因为颧骨撑不起肉的原因,她两侧的皮肤下垂,凸显出深刻的法令纹,在微弱的光线下面色苍白,如同一抹无声无息的幽灵。

    从楚辞的角度可以窥见她眼下深深的黑眼圈,可以看出起码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睡好。

    “你”布满血丝的眼球在眼眶中不住转动,像是时刻陷在焦虑中,与此相对的,蒋小滢的动作却有些迟钝,她顿了一下,看向楚辞,目光中露出无限惊喜。

    “你终于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楚辞看着一个月内老了十几岁的蒋小滢,放在一侧的右手悄悄掐了个指决,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来话长“

    蒋小滢按住房门的手松开,正想让他们进门,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猛然张大,指着楚辞身后的角落

    “啊啊啊啊”

    楚辞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他和阿童一起转身,盯着蒋小滢所指的那道墙缝。

    “什什什么”阿童不动声色地往楚辞身后挪了挪。

    楚辞在两个女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走过去,研究了一下,确认道“这里”

    蒋小滢被吓得说不出来话,只是颤抖着手臂,喉咙里发出轻微抽气声。

    楚辞“”

    “真是这里”

    他抬脚,“啪叽”一声。

    踩死了一只蟑螂。

    “哗啦啦哗啦啦”

    卧室内的胶带被重新粘贴好,蒋小滢站在门边,一直在整理胶带纸,把每个缝隙都贴得严严实实。

    这里比外面的房间更像蜘蛛洞,就连窗户都被黄色胶带纸贴了个彻底,一点点反光都没有。

    听说是自从那天离开图书馆,她就时不时能从镜子里看见和自己长相相同的人影朝自己笑。

    “就和你当时说的一模一样。”蒋小滢道。

    “你在图书馆里给我们讲的怪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实现了,会动的雕像,镜子里的人影,在耳边窃窃私语的笑声和流泪的画像”

    说到这里,她抽泣了一声,在对面两人奇怪的目光中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

    但我当时是在胡说八道啊。

    楚辞摸了摸下巴。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蒋小滢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楚辞,“既然你能预言这些灵异事件,那么你能不能解决它们,让我的生活恢复原状”

    她伸手拿起自己的钱包,掏出支票本“钱不是问题,要多少钱,你报个数”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从支票本的页缝中看到了什么,手一抖,将本子远远地扔到墙边,呵斥“滚开滚远点”

    卧室内的摆设已经被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碎裂的瓷片躺在地毯上,显然都是蒋小滢这两天的杰作。

    楚辞“”

    “不是钱的问题,”他用蒋小滢的话回答她“说真的,我觉得您应该去看一下医生。”

    “医生”蒋小滢“嚯”一下回过头,因为失眠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可怕。

    她道“你也觉得我有病我哪里有病我看起来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

    楚辞没有说话,但是旁边的阿童悄悄点了一下头。

    她随即察觉自己的行为不妥,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小滢姐,你再说说自己这些天碰见的事情,指不定讲出来就好了呢”

    蒋小滢的声音有些恍惚,她回忆道“它一直在看着我,从图书馆出来之后就是这样了。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无论是梦里还是醒来后,每个缝隙,每个角落,都长满了黑色的眼睛,像一串串长在阴暗处的葡萄。”

    “我知道,它不愿意放过我,这些事情都是它搞出来的”

    “可是我根本就没亏欠它什么”声音转向尖锐,在空荡荡的黑暗里如同撕裂的弦“我当初被人骗了,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我已经尽力补偿了,为什么它还是不肯放过我”

    “小滢姐,你冷静一下。”阿童顾不得楚辞,过去帮蒋小滢拍了拍背。

    蒋小滢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苍白的脸憋得通红。

    楚辞“我来照看她吧,你去帮她倒杯水。”

    “好。”

    目视阿童走出卧室大门,楚辞勾了勾手指,顺手在旁边的空气里摸了一把,然后道“别装了,蒋小姐。”

    “想要我帮你,你得对我说实话才行。”

    “”

    片刻沉默后,蒋小滢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刚才那种神经质的表现。

    她口齿清晰,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卧室内显得有些诡异。

    “救我。”

    “有人要害我,还有我的孩子。”

    阿童端着温水回到卧室内的时候,正听见楚辞无奈地对蒋小滢道“蒋小姐,你可能真的对我有点误解。”

    “我既不是什么预言家,也不是乌鸦嘴,更不是医生,对你的情况无能为力。”

    蒋小滢坐在床上,接过水杯。

    楚辞看着她,继续道“我真诚建议,您这种情况,应该去省医院精神科看一下,挂个专家号”

    “滚”话音未落,陶瓷水杯连带着里面的温水一起朝楚辞砸过来,他一偏头,杯子砸在墙上,发出“哗啦”一声,碎片落了满地。

    “楚同学”阿童惊叫一声。

    蒋小滢胸口起伏,拍着床垫,愤怒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对不起啊楚同学。”阿童拉着楚辞一路退出蒋小滢的公寓,期间不断将蜘蛛网一样的胶带恢复原状。

    “小滢姐她这些天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不是特意针对你。”

    “你们怎么不带她去看医生”

    “她自己不愿意,”阿童苦笑“我本来都联系好天心私立医院的精神科了,你知道的,像小滢姐这种公众人物,去公立医院不太方便。”

    “还是尽快解决吧。”楚辞看着她。

    “对啊。”阿童将他送出门,临别的时候叹了口气“耽误工作也就罢了,我现在就怕小滢姐一时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好了,再见。”

    “谢谢你了楚同学,今天的事请希望你不要外传,等小滢姐好了我让她亲自和你道歉。”

    两人在公寓楼下分开。

    阿童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楚辞低声重复了一遍“一时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呀”一声,脑海中突然插进一道愤怒而尖锐的叫声,音色有些稚嫩,像是出自孩子口中。

    “小声点。”隔着衣服在胸口的位置敲了下,楚辞斥责“怕人发现不了你”

    声音减弱,变成了小猫一样的哼唧。

    楚辞不动声色,搭了辆公交车,直接坐到他和沈晏的家里。

    “这么晚才回来”沈晏接过楚辞的书包,视线一顿“里面装了什么”

    “嘿嘿。”楚辞就知道瞒不过天清哥哥,他将手伸到怀里“我给你看个东西。”

    “”

    在沈晏疑惑的目光中,楚辞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鸽卵大小的琥珀,透过金黄色的表面,可以看见其中一枚指甲盖大的泰式佛像。

    佛像通体鎏金,眼睛却一片漆黑,仿佛能吞噬掉所有光线,仔细看去,似乎还能看到滴溜溜打转的眼珠,显得十分诡异。

    源源不断的阴气从楚辞指尖涌出,灌进佛像内。

    “呀”

    半空中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轮廓,随即是四肢、五官、躯干。

    片刻后,一个浑身赤裸的鬼婴出现在半空中。

    它撅了撅屁股,划动四肢,像是小乌龟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楚辞和沈晏。

    “古曼童”沈晏道。

    楚辞“对。”

    他正要和天清哥哥说今天的所见所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未婚夫独自和单身女明星会面,回来时手里抱了个婴儿,就算这个婴儿是鬼婴吧,但总归有点

    “咳。”不等沈晏反应,楚辞立正,举起双手“天清哥哥你相信我,这个古曼童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以说是求生欲非常足了。

    沈晏“”

    “行了我相信你,坐下好好说。”

    古曼童是东南亚特有的事物,也被称作“佛童子”,通常是由当地德高望重的僧人或巫师负责加持,而原材料则是早夭孩童的骨灰。

    当地人相信,供奉古曼童的过程可以使过早夭折的婴儿受到佛法洗礼,积攒功德,来世投个好胎,而供奉者在此过程中也能获得古曼童的帮助,事业顺利、节节高升。

    通常而言,寺庙僧人制作的龙婆古曼童就属于上述这种,佛牌中的小鬼因为在制作时受到高僧的束缚,只能为善,不能作恶。

    而东南亚巫师制作的阿赞古曼童就要邪恶的多,被抓进佛牌内的小鬼多数并非自愿,生前受到数不尽的折磨,甚至连骨灰都被巫师掌握在手中。以这种方法制作的古曼童本身就是厉鬼,会根据供奉者的意愿为非作歹,可一旦供奉者无法压制住小鬼,就会被古曼童反噬,往往死状凄惨。

    至于蒋小滢手中这尊古曼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由黑衣阿赞制作成,魂体却纯净无暇的古曼童。”沈晏将佛牌拿在手里正反面打量了一下。

    “因为它的骨灰一直被香火供养着。”楚辞伸手拿过书包,在里面掏了掏,找出一个精致的骨灰盒,上面还贴着小猪佩奇。

    “呀”

    古曼童因为对沈晏身上阳气的恐惧,一直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可看见骨灰盒被人拿在手里,忍不住克服恐惧蹿过去,虚张声势地咧开嘴,露出一口尖牙,冲楚辞哼哼。

    楚辞又从书包里掏出个钢铁侠的手办塞到它手里“你妈给的。”

    古曼童“嘤”了一声,抱着手办蹭了蹭,被轻松地安抚下来。

    楚辞这才接着陈述“照蒋小滢的说法,她当初意外怀孕后,被那个男人安排去一家医院修养,结果医生她告知胎儿先天不足,只能做人流手术。”

    “手术和医生都是男人安排的,但就在手术前,男人提出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提议”

    病房内,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拥着病床上的蒋小滢,充满愧疚“小滢,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欺骗了你,我没有离婚,让记者和其他人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所以这个孩子才会受到影响,先天发育不良。”

    “滚”

    面对蒋小滢的叱骂,他做出一副深情无悔的样子“你怎么骂我都行,我的错,我认。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它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忍心就这么抛弃它,我想你也不会舍得的”

    “小滢,我认识一名缅甸来的大师,他精通降头术,他告诉我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将孩子留在我们身边”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是我的错。”昏暗的房间内,蒋小滢痛苦地向楚辞坦诚这一切。

    经过几日夜的挣扎,母性的自私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她默认男人将被流掉的胎儿带走,数日后捧回一尊金光闪闪的古曼童。

    “但我没有想到,他制作古曼童并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前途”

    “于是”沈晏问。

    “于是蒋小滢留了个心眼,偷偷配了保险柜的钥匙,趁人不备,带着古曼童和孩子的骨灰远走高飞。”楚辞拎过抱着钢铁侠的小鬼,掂了掂重量,问沈晏“是不是个好故事”

    “假如心怀恶念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就是个好故事了。”沈晏回答。

    “也对。”

    “故事的男主角是谁”可能是之前收到那个快递的缘故,沈晏对“东南亚来的大师”格外感兴趣。

    “巧了,”楚辞笑道“我也这么想。”

    “所以我问了一下蒋小滢,她写了这个给我。”

    从兜里掏出张字条,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

    “临江市天心医疗集团,宋志远。”

    “医疗集团”

    “嗯,旗下业务遍布医疗产业,最有名的是天心美容会所和天心私立医院。”楚辞打开手机,看了看百度百科,勾起唇角。

    “巧了。”

    “怎么”

    “蒋小滢的助理怀疑她因为压力过大得了精神病,想要送她去的地方你猜是哪里”

    “”

    “正是这个天心私立医院。”

    房间内沉默了一下,两人似乎各有想法。

    片刻后,楚辞伸出手指,挠了挠沈晏的掌心。

    “我们明天去天心医院看看”

    “好。”

    满意地达成共识,楚辞拉起天清哥哥的手,走进卧室“睡觉”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合拢,还贴了张禁制符。

    “好像忘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没有,你感觉错了。”

    “好吧。”

    “”

    冷冷清清的客厅内,被遗忘在原地的古曼童抱着钢铁侠,撅着屁股爬了爬,坐到自己的佛牌上。

    “呀”

    “呀呀”

    一连叫了两声都没人回应,它一歪头,飘到卧室前面,伸手一推门。

    “”

    紫色的电弧“滋啦啦”闪过古曼童的周身,给它烫出个时髦的自来卷。

    顶着羊毛卷的小鬼愣了几秒,然后“哇”一声,抱着自己的玩具泪流成河。

    次日。

    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楚辞撕下一页日历,看了看今天的课程表。

    “上午没课,我们去医院吧。”

    “把黄叔叫上。”

    开门的时候楚辞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然后

    “呜哇”一声,他和坐在门口的古曼童面面相觑。

    “哇哇哇”古曼童哭了一晚上,终于看到有人出来,顶着两个蜜桃般的泪泡眼号得更大声,还打了个嗝儿。

    空气中飘的都是它哭出的阴气。

    楚辞“”

    急被陌生人托付孩子的第一天,我让它哭出了一条河怎么办

    楚辞默默伸手,把灵力转化成纯正的阴气,捂在古曼童的两个泪泡眼上。

    “嗝儿”

    古曼童像个大头娃娃一样上半身朝仰了仰。

    半分钟后,楚辞撤开双手。

    “完美”

    只见泪泡眼消失无踪,古曼童的眼睛又变成了两颗黑葡萄,一闪一闪,因为被灌溉了充足的阴气,腮帮上甚至比之前多了些肉,如同加了层滤镜。

    “走吧,天清哥哥。”楚辞把佛牌一抄,心安理得地招呼未婚夫。

    帮你美颜一下,假装无事发生。

    沈晏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他洗漱过后,和楚辞吃过早餐,正准备出门,刚走进电梯没多久,突然眉心一皱。

    “怎么”

    “麻烦找上门了。”

    话音未落,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黑影气势汹汹地刮过半个地下停车场,刮到两人面前。

    鬼王显然是看见了沈晏脸上的表情,示威地塞了个小蛋糕给楚辞。

    “我最近新收的厨子做的,你尝尝,听说他生前是五星级酒店主厨,评过米其林星星。”

    “嗯,”楚辞看了看手里漂亮的水果蛋糕“看起来还不错。”

    也难为了鬼王一路上用阴气保着鲜,从盒子里掏出来的时候还凉丝丝的。

    “尝一口。”鬼王又掏出来一把小银叉,塞到楚辞手里。

    盛情难却,楚辞刚叉了颗草莓,就听鬼王一脸平静地说着凶残的话“不好吃就吃了他。”

    楚辞“别随便吃人,不,吃鬼。”

    “为什么”鬼王歪头,故意用肩膀挡开碍眼的沈晏“反正是外国鬼,不吃白不吃。”

    “”

    楚辞对他的脑回路有点绝望,他想了想,似乎摸准了鬼王的脾气,沉吟道“外国鬼有可能是白巧克力味儿的。”

    果然,鬼王在重重阴气的笼罩下拧了一下眉。

    他不怎么高兴道“那算了,白巧克力腻得慌。”

    “呼”楚辞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不容易。

    他正准备尝一口小蛋糕安慰自己,突然肩膀上一凉,耳边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古曼童之前被鬼王吓得够呛,一直乖乖地窝在佛牌里没动,可还是被“白巧克力味儿的外国鬼”给逗乐,发出被掐住脖子一样的笑声。

    “”

    鬼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抬头,放出一丝气势“笑什么笑”

    目光上移,在看见小鬼正脸的一瞬间,猛然僵住。

    “怎么了”楚辞被他吓了一大跳,一不留神还以为鬼王变成了石像。

    石像一点点龟裂,因为离得近,可以听见自言自语声。

    “我才我才离开了一礼拜”鬼王的声音里蕴藏着深深的震惊和悲痛。

    “对。”楚辞歪头。

    “我才离开一礼拜,你和他居然连孩子都有了”浩荡的鬼气以他为中心爆发出来,将四周的空气排开,一时间竟然令人有些呼吸困难。

    首当其冲的古曼童被吓成了一团黑雾,“嘤嘤嘤”哭着往佛牌里躲,生怕躲得不及时自己被人当成小蛋糕给生吃了。

    “你冷静一下”楚辞怎么也想不明白鬼王究竟是看了多少韩剧才能产生这种联想,他艰难地用灵力打出一道符咒,阻止他破坏停车场的举动。

    哪知此举就如同火上浇油,让鬼王更加嫉恨。

    他身周的气势更盛,冷冷地剜了眼古曼童,看向楚辞的眼神既偏执又委屈。

    “你还为了它凶我”

    楚辞“”

    拔下水果蛋糕上的巧克力管,他假装这是支烟,唏嘘地凑到唇边,吹了口气。

    然后楚辞强行冷静下来,把蛋糕塞给沈晏,拉起鬼王的衣领,冲着他耳朵吼。

    “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俩都是男的,是我生还是他生或者你生”

    “说话啊”

    “我拜托拜托你,吃醋也讲基本法好吧”

    鬼王“”

    好凶。

    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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