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斧头下去, 啪的一声,干柴裂成两半。
谢三挥着斧子,满脸的暴怒之色。
收到消息赶来得陈旻,手里牵着小桃花走了进来。
一进到院子, 他直接奔着谢无垠去,小桃花一眼就看到了正劈柴的谢三。
“二爹”
小桃花咧着嘴撒开丫子朝谢三奔去, 一把抱住他的腿,整个人挂了上去。
“哎哎哎松开,松开”正劈柴发泄的谢三突然被抱住, 不由惊了一下, 见是小桃花,也没个好脸色,他现在火气很大,谁来也不行。
“二爹”
小桃花眨巴着眼睛,咧着嘴笑得开心。
“听见没有, 松开。”谢三瞪着眼, 吓唬她。
李氏见状,嗔了他一眼“行了啊, 赶紧把斧子收了, 好不容易才养好的, 再把人伤了”
他们没回来前,于她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小桃花醒了。这也是,唯一能安慰她的一件事至少她确信了儿子的本事,心里有了希望, 才能支撑着她等到他们归来。
不然,她真的也活不下去了。
李氏感觉眼眶生了些热意,忙低下头,今天是好日子可不能动不动就哭,没得败了好运。
“好的,媳妇儿”
媳妇儿发话了,前一刻还一副谁来也没用的谢三屁颠颠一句,当即收了斧子,一把抱起小桃花颠了几下。
小桃花咯咯咯的笑得开心。
谢三抱着人凑到李氏身边“小桃花什么时候醒的,身体都好了吧”
“那天后,她又睡了几天才醒的。当时知道洪水来了,我心里惦记着你们,也没顾得上她,还是阿垠的先生给请了大夫。”李氏看着小桃花心中有些愧疚,替她整理了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缓声道“不过好在大夫说了没事儿,说她都好了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让咱找参的大夫给看的,当时他见小桃花好了,很是大吃了一惊呢。”
李氏说着嘴角挂上了笑。
谢三笑呵呵的看看她又看看小桃花“别说大夫了,我看着都大吃一惊。这咋长的,一个月的功夫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看看这脸蛋,看看这头发,还有这手脚,哪还有之前的皮包骨样儿啊。”
他是越看越惊奇,小崽子这是给吃啥灵丹妙药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唉,媳妇儿,你说咱儿子给她吃”
“嘘”李氏掐了他一把,警告似的瞪着他,又到处看看见没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能吃什么,顿顿白面米饭养着,鸡汤喝着鸡肉吃着,可不就变成这样了。”
谢三也是个乖觉的,立马意会,“媳妇说的是。”
挤眉弄眼的样子成功把李氏逗乐,扑哧一声笑了。想起什么又告诫一声“你可仔细些,可别叫小桃花伤了,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的”
“怎么可能,是不是啊小桃花,我哎呦”
正想说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伤到的谢三,捂着肚子勾着腰,疼得龇牙咧嘴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小桃花。他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但他又不得不信。就刚刚,被他逗乐的小桃花脚腾的一下一个没注意踹他肚子上了。就那么一下,疼得他呦,差点没哭爹喊娘。
这不对啊,谢三捂着肚子,看向他媳妇儿“什么情况啊,这是”
李氏乐呵呵看着他“让你不听劝,吃亏了吧”
笑话一声又道“这丫头醒过来后,力气就变得贼大。”
谢三眼睛腾的一下亮了起来,闪动着一簇火苗。一定是那天儿子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不行,他也得来一颗,打不过儿子就算了,眼下小桃花这二两肉都压他头上了。他这当爹当叔的不要面子啊
“我找儿子去。”
谢三说着,精神头十足的蹦了起来去找人,哪知道一转眼就见自家儿子被陈举人训得跟个孙子似的,顿时就怂了。
“算了,算了,改天吧。”
谢三干咳一声,佯装正经道。
“看给你吓的我去做饭,你看着点小桃花。”
李氏笑话一声,说着便朝灶房去,谢大妞这时也把肉菜买了回来,母女两个熟练的忙碌起来,洗锅暖灶,择菜洗菜切肉,入锅翻炒,不一会儿就有饭菜香味儿飘出。
陈旻拉着谢无垠还在训斥告诫。
谢无垠乖乖听训,只是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他现在这胃已经被养叼了,在山上这一个月,他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饭菜了。
听着谢无垠肚皮传来的饥饿声,陈旻脸上的威严再也维持不能,他心疼了。虽说这次是冲动了,但到底这孩子也是积德行善,也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是件好事。他倒不是要拦着他救人行善,只是不希望他因为行善出事罢了。
人性最难捉摸,自私与否很难界定,陈旻摇摇头“先去吃饭吧。”
陈旻看着他瘦了一些的脸,心下更是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心疼道“瘦了。”
谢无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关切已经不单纯是老师和学生,他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小辈在心疼关切,在替他担忧。
“先生一起吧。”
陈旻摆摆手“不必了,这是家宴,不合适”
说罢就要离开,手却被谢无垠牵住。
陈旻诧异的看着他,谢无垠理所应当的笑着“就因为是家宴,老师更应该在,老师也是我的家人啊。”
陈旻看着他没说话,那双眼睛里往常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一种并不太真切的笑,但现在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真。陈旻笑了“好。”
他曾经有妻有子,但这些后来都没了,妻子哭求他放了她,他成全了她。可笑的是他的成全换来的是一顿抹黑。而他虽严厉管教,但也疼在心里的儿子竟然说恨他,还一气之下住到了外祖家。他则成了人人口中的笑话。他伤了心,也看不清前路,于是他离开了京城,放逐自己,在这穷乡僻壤的书院中混日子。
他无心收弟子,直到遇到了谢无垠,他天赋卓绝,他不忍心他被埋没,冲动之下就收了。
现在看来,极好
陈旻笑着,本就儒雅的他,脸上寒冰化去,更添了几分温和。
家宴散后。
谢三一家还有陈旻便都离开。
一行人没有乘车,而是慢慢走着。谢无垠小桃花一高一矮很是悠闲的在前头走着,耳边是李大宝叽叽喳喳的声音。李大宝见着谢无垠整个人就黏上了,说什么也不要跟他哥分开,他比谢无垠大一些,但一口一个哥的叫着。没脸没皮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谢三,苗氏见了好笑的同时,手又痒痒了,拉过他就是一顿揍。挨了打的李大宝还是不放弃,最后还是李氏发话让他跟着,苗氏这才作罢。
“哇”
这是李大宝的惊呼声。
小桃花醒后力气变大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谢无垠抓了一把石子,一颗颗递给她,让她练习控制力度。
“不对,继续”谢无垠摇摇头又往小桃花手心放了一颗石子。
一颗又一颗,全都化为了石粉。
李大宝傻眼的看着小桃花轻轻一捏,她手里的石子就碎成了粉末,一次又一次,嘴巴惊得大大的张着。清醒过来后,便手舞足蹈的从谢无垠身边跑到了小桃花的另一边,好奇的抓着她的手,又捏又看,半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只能抬眸惊奇道“桃花,告诉哥你怎么做到的”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立马身体力行缠着小桃花让她教他。
小桃花看着凑近的脸,本能的伸手想要拍开。
“小桃花。”谢无垠忙出声制止,她现在的力气,一般人可受不了,更不要说李大宝这小孩儿,这一巴真要掌下去,他一嘴牙得没了。
小桃花乖乖收回手,甜甜笑着“哥哥。”
软萌乖巧的样子总是讨人喜欢,谢无垠伸手摸摸她的头,手刚放下,一双软软小小但力道大的手拉住了他的手。
是小桃花,她一手拉着他,一手乖乖的展开。
低头看了一眼,谢无垠笑笑没说话,也没甩开她的手,又往她手心放了一颗石子。
“轻一点,不准捏碎”
小桃花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石子,小心翼翼的合拢。
咔嚓,裂了。
“做的很好,要更小心,再来”谢无垠不吝啬的夸着。
被夸了的小桃花笑的更是灿烂。
一颗又一颗,进步明显。
小桃花看着手里还是出了裂痕的石子,生气的皱着鼻子。她知道了,石头好好的,哥哥就会开心,可是她好笨好笨,总是捏坏。
谢无垠安抚一句“慢慢来,不急”
被小桃花无视的李大宝又凑到了谢无垠跟前“阿垠我也叫你哥,你让你妹教教我,好不”
“教不了。”谢无垠摇摇头。
“为什么还没教呢,你咋就知道我学不来先教下,我先学学”
李大宝一听就不干了,厚着脸皮耍赖央求着。
“真学不了。这丫头天生力气大。”谢无垠说着扫了他一眼“不过”
天生的那确实学不来李大宝失落的低着头,又听他说不过,立马来了精神,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点别的本事”
“什么本事”李大宝激动的看着他,差点忘了表弟天下第一厉害了。力气大算什么,他弟还一脚踹飞野猪呢,还会飞,多厉害啊
“什么本事先不说,我得先考验考验你。”
李大宝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觉得好玩,“你随便考验,我都可以。”
抬头挺胸,说得那叫一个自信。
谢无垠勾着唇轻笑着“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耍赖。”
“我说的”
他们走在前边说说笑笑。尤其是李大宝被哄了还不知道,李氏几人看着只觉好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心境变了,陈旻和颜悦色的同谢三说着话。这一路走下来,谢三都有些胆战心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明白威严的陈举人哪儿去了,眼前这个和颜悦色同他说话的陈旻是真的有些吓到他了。
天黑后。
谢无垠拿着几张纸去了陈旻的书房。
“老师,是我。”
陈旻开门,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进来吧。”
说着让开房门。
书房内。
陈旻仔细的看着手中几张纸,眉头紧了又松,是激动也是担忧,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果真藏了性子”
“老师”
谢无垠迟疑着,他不知该怎么解释,陈旻对他的好他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有些事确实不好解释。
且,他也不想骗他。
陈旻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罢了,为师也不问你东西哪来的,你只告诉我这些你打算怎么做是想让我代你交给林怀仁”
“多谢先生,有劳先生。”谢无垠乖巧地笑着。
又道“只是偶然所得,前人之物,不敢据为己有。”
知道他不想多事,陈旻好笑的摇摇头“以后不必压抑本性,只要不伤天害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
谢无垠笑了笑“好。”
陈旻点点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回去休息。谢无垠离开后,他又誊抄了一遍,实在是那手狗爬字,太丑了,怕林怀仁看不清楚误了大事儿。
第二天。
天一亮,陈旻便亲自把东西给林怀仁送去。林怀仁看罢,激动得不能自已,见他不愿多说什么,心中记下恩情,想着来日再报。毕竟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天林怀仁便下了命令,又让人张贴了布告,一村一户都通知下去。
只是收效甚微。
眼下,本就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一段日子,今年的更热,洪水过后,烈阳一日不停的炙烤着大地。
几天过去,活着的人没能等来赈灾的消息,只能先返家,能找到自家亲人的尸体,便草草收敛,找不到的哭一阵立了个空碑。毕竟活着的还要活下去,屋子被洪水冲毁,米粮被冲走,能吃的都吃了,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些村子几乎没有活口,洪水退去,只剩下尸横遍野。
衙门有心管,但是人手不够,压根管不过来。
一天热过一天,没多久松林县四周,到处都是尸体腐烂散发的臭味儿。
灾民们没吃没喝,他们每天上山寻摸能果腹的东西,别的压根顾不上。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书房内,林怀仁愁眉苦脸的和陈旻倒苦水,他真的太难了,有心做事儿,但真要实行起来,真的太难了。
民刁商奸,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谢无垠老实的在案桌边练字,心思却不在字上。
他在想离开还是不离开。依照从谢二妞口中套出来的话,他大致能推测出这个世界进展正在崩坏,他和谢二妞的就是崩坏剧情的存在。纸不纸片人的先不说,反正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真的,思维也是真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要说只是单纯的把这里当成纸片世界,他做不到。
至少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谢二妞重生以及他,就是两个意外,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他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世道会更混乱。按照谢二妞说的,之前她作天作地的和谢宝芝作对,然后把自己作死了,死后发现自己只是书中的一个恶毒炮灰。所以她重生后,一改之前,没再作死,而是选择和身具福运的谢宝芝交好,打算蹭她的福运躲过乱世,衣食无忧的好好活下去。
谢无垠对此不置可否,本也与他无关。
谢二妞知道的东西很不全面,就算重生了,也只是一心想保住她自己的命,想蹭着福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罢了。但这里,按她说的,不用多久这里就会变成赫赫有名的瘟县。洪水过后,因为处理不当,再加上烈日炙烤,腐烂的尸体无人处理导致瘟疫横行。待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可控,最后府城派兵镇压,这里的人不管死没死都被一把火烧了。
不只这里,这场水患前所未有的严重,流离失所的灾民们,迟迟没有等到朝廷的赈灾,再加上瘟疫肆虐谁也不敢多待,只能拖家带口北逃。
上一世也是在谢宝芝的庇佑下他们一路逢凶化吉,好命的活到了京城,虽然最后还是把自己作死了。
谢无垠摇摇头。
眼下,林怀仁有心办事儿,但他能力不足,压根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有那个魄力特事特办出手发落处置了哄抬粮价的奸商。
所以,他在思考离开的事情。
“云和兄,你且帮我想想主意不然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林怀仁急切问着,陈旻若是也没有主意,那就必须离开了,他是一方父母走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不走或许还能熬一段日子,但他必须要送妻儿家眷们离开这里。此地真的不易久留了,如此炎热,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已经发臭腐烂,瘟疫会不会发生谁也不敢保证,他不敢让家人涉险。
陈旻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我非官身,你的话他们都不听,如何会听我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不行,我得赶紧送府中家眷离开。云和兄,你也赶紧回京吧,多带些人手,此去一路,只怕也是不安宁”
林怀仁说着,就要离开。
已经做下决定的谢无垠放下手中的笔“林大人这是要丢下百姓们,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放肆”林怀仁斥了一句,但也只这一句,他涨红了脸似是很气恼,瞬间又泄了气。
陈旻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阿垠,休要无礼。”
“不怪他。”林怀仁摆摆手,一副不放心上的样子,只是看着谢无垠叹道“本官是此地的父母官自然不会走,但我的家人何其无辜,我不能让他们同我一起处在这水深火热之中。”
“小子无礼,大人勿怪。”
谢无垠朝他揖了一礼,算是为刚刚的话道歉。
林怀仁虽没什么本事,但至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无碍。”林怀仁没放在心上,又告诫一句“若是可以,便跟着你家先生一同离开罢,本官无能,明明有良策在手,可本官既治不了奸商,也不能让百姓信服。松林县只怕要乱,唉”
说着朝陈旻挽了挽手,打算离开。
“怀仁兄,何必这般着急走,不若听听无垠怎么说再走,他向来机灵聪慧,鬼点子最多,想必有法子处理这一摊子烂事儿也说不准。”
林怀仁不信,苦笑道,“云和兄就莫要拿我寻”
陈旻眉眼带笑,淡淡道“之前给你的那几张纸就是这孩子从书里得来的。”
话没说完的林怀仁一听,瞬间收了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果真”
“自然。”陈旻点点头,又道“这孩子天赋卓绝,过目不忘。仗着天赋胡闹看了许多杂书,给你的那些,都是他从书上杂糅而来。”
“好,好啊。”林怀仁信了,陈旻这人不善说谎也不屑,他一而再的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是叫无垠吧,好孩子,你且过来说说,可有法子治理此地混乱”
林怀仁急切问着,陈旻朝谢无垠招了招手“阿垠,过来罢。”
谢无垠笑着走了过去。
他们并没有谈多久,只是时不时林怀仁就会发出惊疑声,再出来时,他看谢无垠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及认同。
他原本以为陈旻说的天赋卓绝过目不忘是夸大了的,没想到他真的就是如此,而且心思灵动,鬼点子真的多,说的话也是一环扣一环。说实话,真的是早慧得有些可怕了,他总算明白往日里陈旻为何总是唉声叹气,怕他活不长了。
有道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孩子情深不深且不知,但慧极是肯定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年岁就聪慧如斯的孩子。不说陈旻担忧了,他都有些替他担忧了。
“人手,我会给你准备好,那我就在衙门等你的好消息。”
谢无垠笑看着他“您放心,他们会自己上门找您的。到时候您就安着商量好的与他们交涉就好。”
林怀仁点点头便告辞离开。
与他来时的焦虑不同,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当天,刘捕头便收到命令戒严,整个松林县的进去口都被封了,不准人随意进入。
粮铺内。
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跑来“不好了掌柜的,衙门戒严,咱们的粮车进不来。”
这是何家粮铺的管事老吴。
“这么点小事儿,还要我教你怎么做那我花银子养着你们做什么吗一个个的就知道吃干饭。你说说你们还能不能做事儿,不能做都给老爷我卷铺盖滚蛋”何掌柜皱着眉头,想也不想直接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几个干活的低着头,老实挨骂,早就习以为常。
骂痛快了的何掌柜的见他们还愣着不动,又来了火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粮食运进来。”
“这就去,这就去”老吴无奈,只能连声说着,扭头又跑了。
何掌柜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真是一个赛一个蠢”
说罢,坐下继续看账本,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嘴边奸笑不止。
果真世道越乱,银子越好挣啊瞧瞧,这才多久,挣的都抵得上一年的盈余了。
城门口。
把守城门拦了何家粮车的是刘捕头,不止何家的还有秦家的。老吴回转的时候,秦家的管事也在。
“这是做什么”刘捕头皱着眉头呵斥一声,把银子还了回去,也不等他开口开口,直接道“不是咱为难你们,而是真的不能进”
“可是为什么不能进啊,洪水已经过去,也没有灾民围着,为”秦家那管事不解的问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捕头一把拨开。
刘捕头越过他严正以待的看着由远而近的老老小小都有的一群人。
人还没走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先传来。
刘捕头为首的十几个衙役们齐齐拔出了刀,对准前方。
“站住,不准靠近此地,违者就地斩杀。”刘捕头雄浑的声音响起,但并没有吓住那些人,反倒是秦家管事和老吴被吓到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竟然这般严阵以待。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刘捕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大人有令,松林县如今戒严,不能随意出入,违者一律按照染疫者处理,就地火烧掩埋。”
当今并没有什么好的疫病治理办法,一旦发生都是直接火烧掩埋。不管有没有染上只要官府盖上染疫者的名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染疫者
秦家管事一听瞬间躲得远远的,老吴也是,他本打算上前想请刘捕头通融通融的,现在是半点心思都没了,满脑子都是疫病这两字。
从古至今,一旦生疫,那基本都是没救的。
“大人,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没有瘟疫,没咳咳咳”病歪歪的老者说着就咳了起来,脸都咳白了,咳得满嘴都是血,都还在咳。
旁人听着都觉撕心裂肺。
下一瞬,骨瘦如柴的老人,身子一僵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他身边的人当即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一边咳,看的人心惊不已。
老者的儿女们跪求着“大人,我爹他只是风寒入体啊,真的真的,他一点事儿都没有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咳咳咳”
“对不住了,职责所在,不管是谁来,眼下都是不能进的。”刘捕头似有不忍,但还是一步不让强硬说道。
说罢回过头看着两管事“你们也回吧,如今是决计不能进出的,谁来也没用,大人下了死令,你们没闻到吗”
“什么”两人还没从疫病中反应过来,呆愣的回了一句。
“腐臭味。到处都是腐臭味儿。天这么热,尸体没人处理,死在哪儿烂在哪儿,不止咱们这儿,横摇县那边水患比咱这儿严重,死的人更多”
他的话没说完那些灾民就抢先哭到“对对对,大人,我们就是横摇县来的,我们都是遭了灾的普通百姓,求大人发发慈悲让我们进去吧。”
“是啊大人,我们都是横摇县的,我们只是叫洪水淹了,我们没有疫病”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染上疫病,但你们不是第一批从横摇县过来的,前几天到的那些有人已经被确诊为疫病。进是不能进了,要么离开,要待只能在城外待着,一旦有人死了,不管是不是疫病都要火烧掩埋。”
那几人目光闪烁,强撑着哭求“大人,我们真的没有疫病,咳咳咳”
“是啊大人,咳咳咳”
“咳咳咳大人行行好,咳咳咳“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哭求着,咳嗽不断。
“瘟疫,这就是瘟疫我不干了”
何秦两家运送粮食的车队,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大叫着我不干了,随即人就跑了。其他人,本就心慌意乱,惊恐不止,再听这么一嗓子,都嚷嚷着不干了,没一会儿人就都跑不见了。
“回来,你们回来”
老吴和秦家管事急喊了几声,可人在外边,脚长那些人身上,他们就是喊破嗓子也没用。
“怎么办”秦家管事慌不择路抓着老吴就问。
老吴支吾一阵,一把甩开他,扭头就跑。
别说外边那些人,就是他都不想干了,瘟疫啊,那可是瘟疫,会传人的疾病,还没法治。
老吴马不停蹄直接跑回了粮铺。
“粮食呢”
“我不干了。”
两人几乎同声。
何掌柜黑了脸,咬牙切齿“我问你,我的粮呢”
“被拦在城门口进不来,别说粮,就是您现在去只怕也出不去。”
何掌柜紧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整个松林县城都被封了,不准进也不准出,谁都一样。”
何掌柜不信,狠狠瞪了他一眼“疯了吧你。”
“我到希望真是我疯了。”老吴苦笑一声,看着他“掌柜的,瘟疫,是瘟疫啊”
瘟疫两个字直接把人炸懵。
老吴的声音不小,又是在铺子里,不少人的听到了,买粮的无心在买粮,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卖粮的小二也是一副惊慌的样子。
“闭嘴,你敢造谣,不怕死啊你。”
嘴上这么说,何掌柜却是立马起身啪的一声把门关上,脸色瞬间煞白“老吴,你说的是真是假”
“人就在县城外,横摇县来的。一个个咳得撕心裂肺,还吐血倒了一个。您若不信自己去看看吧,对了运粮的都跑了。”
老吴灰败着脸,恐慌着,哪有半点说谎的样子。
这人替自家干了大半辈子的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是清楚。就是因为清楚,一时才慌了神色。
那就是真的了。
“不要慌,你们看着铺子,我去打听打听消息”
何掌柜把人安抚住,便开门离开。
他哪儿也没去直接回了何家,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人打算出去躲躲,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没什么风吹草动,再回来就是。
和他一样的还有秦掌柜一家,两家人在城门口撞上了。
“何掌柜,这是去哪儿”秦掌柜笑眯眯的招呼着。
何掌柜摆摆手“嗨,还不是贱内央着想回娘家看看,这不”
“秦掌柜呢”
“一样一样”
心中大概知道互相都知道瘟疫的事了,两人敷衍一笑,没再说什么。
马车缓缓行着,出县城的时候被拦下了。
“刘捕头,还请行个方便”
“对不住了二位,大人下令,如今是戒严期,不准进更不许出,都请回吧。”
“刘捕头,你这”
他们塞银子,刘捕头也不接不收,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请。”
不远处蔫头耷脑的一群人,顿时拥挤过来。
“大人,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们真的没有,咳咳咳”
“是啊,大人,放咳咳咳放我们进去吧。咳咳咳”
“咳咳咳大人”
“老爷,好心的老爷夫人们,这是我闺女,您瞅瞅她模样可俊了,只要您买了我儿子,这丫头就当送你们的,咳咳咳求求你们了,好心的老爷们”
妇人哭求着,不停的给他们磕头。她身边的小丫头也哭,“弟弟,弟弟,你醒醒,弟弟”
地上,小男孩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躺在哪里。
“走走走,赶紧掉头”何掌柜秦掌柜见状,压根不敢多待,立马让车夫掉头。
“不要走啊,咳咳咳”
那群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咳着。何秦两家的马车跑得更是飞快,不一会儿便就没影儿了。
待他们一走,那几人唉声叹气的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扎堆休息。
不远处的茶摊上,谢无垠陈旻坐在哪里悠闲的喝着茶。
陈旻摇摇头哭笑不得“你哪儿找来的,若不是事先知道,我都信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古明理。”
“还明理,为师看是歪理罢。”陈旻轻哼一声,似有些不赞同。
“刀不分好坏,坏人用是杀人的利器,好人用是救人的神兵,老师觉得如何”
谢无垠支着下巴,兀自笑得开心。
“你呀你”
陈旻无奈摇摇头,好的坏的都说尽了,要他如何评
人是聪明早慧,但就身子文弱了一些,略微叹息一声道“虽说当今书生多文弱,更有崇尚白粉敷面的,你不必学他们。等回了京城,我给你寻个武师傅,你好好跟着练练身子,到底瘦弱了些”
“好啊”
谢无垠笑笑,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弱。
不过算了,就当是安他先生的心吧,再者他也想看看这里的武师傅都是什么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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