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入冬后, 京城开始多雨。
内宅女子多畏寒,还没等下雪,这时候已经将袖套与昭君套都戴上了。
魏锋程与闻争烨在郊外皇庄的行猎比试, 许多勋贵女子穿冬装冒雨去观看。
元若枝也特地同元若灵一起来了。
她戴着羽缎, 在平康长公主帐中等闻争烨的好消息。
聂延璋也来看热闹。
但他只在平康长公主帐前站了站,与元若枝遥遥相望。
元若枝定定地看着远处那一抹秾艳的颜色, 见他衣着单薄,衣角翻飞, 抿了抿唇角,便收回视线。
聂延璋同陈福说“回宫。”
陈福跟上去, 问道“殿下不等穆国公世子与昌平侯比试出结果吗”
聂延璋懒洋洋地道“有什么好等的, 闻争烨要是连魏锋程都比不过,不如孤亲自去宁夏算了。”
陈福嘿嘿干笑两声,跟了上去。
殿下如今有的是事情要忙,自然不在这等毫无疑问的比试结果上, 浪费时间。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接着便是一阵大雨。
贵女们纷纷回帐子躲雨,抱怨今日天气不佳。
元若枝也在帐子里静静地等待消息。
比试一共分上中下三场,规则很简单, 皇庄之中投放的猎物, 脖子上都带着铁章, 两人分别带一队人马入庄内打猎,规定时间内,取胜多者,即为赢家。
平康长公主去穆国公夫人帐子里说话了。
元若灵便很自在地同元若枝道“姐姐,依我看,这样寻常的比试, 世子爷肯定会赢的。”
元若枝却皱了眉头,说“规则可没有这么简单。”
元若灵懵懵懂懂地看着元若枝。
元若枝解释说“投放的猎物身上戴的铁章,都是一样的。”
元若灵捧着手炉问道“难道不该一样么”
元若枝道“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自己打猎物,也可以从对方手上抢。”
元若灵愣了一下,道“那、那岂不是会见血今天还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万一第三场的时候,天黑了,趁着天黑更是”
元若枝说“战场上波云诡谲,刀枪无眼,打仗也并不挑时候。他们这一场比试,比起真正的战场,已温和许多。若这一场比试都熬不过去,更遑论去宁夏镇压叛乱、迎击瓦剌呢”
元若灵叹了口气。
元若枝越发忧心地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元若灵一愣“规矩里还隐藏着什么内涵吗”
元若枝说“倒不是规矩里有什么,而是随同世子爷和昌平侯一起比赛的人,乃是幼官舍人营的兵士。”
她一来皇庄,就认出了那一批兵士的来历。
元若灵茫然道“幼官舍人营是哪个营”
元若枝说“就是世袭武官家的孩子,他们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到了年纪便会在幼官舍人营里操练。”
元若灵一下子想起元家隔壁的隔壁住的张指挥使,她道“意思就是说,张指挥使的儿子也在幼官舍人营里操练,日后好继承他爹指挥使的位置。”
元若枝道“忘了,张指挥使的儿子病逝了,按大典中的规矩来讲,他去世后,指挥使的位置,便交由朝廷重新处置。”
元若灵好奇道“姐姐,怎么对这些事都这么了解”
自然是因为她做过昌平侯夫人,这些不过是武将之家所需知道的常识罢了。
元若枝没详细解释,而是拧眉道“我来时瞧着幼官舍人营里来的许多都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哪里能上得了战场,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在营中操练如何,若世子爷分到的兵士太弱,这这一场比试的结果还真的不好说。”
元若灵听元若枝说了许多,也知道了其中暗藏的九曲十八弯。
她小声说“姐姐,不说我都没想明白这场比试里的门道。说皇上为什么想着设立这样复杂又危险的规矩”
元若枝道“昌平侯和世子爷到底年轻,朝中肯定有许多人不赞同他们前去,或许皇上心里也有些犹疑不定,这才想验证一番吧。”
元若灵双手合十,看着帐顶默念“阿弥陀佛”,口中念念有词“一定要保佑世子爷取胜,昌平侯娶了娴姐儿就够了,可别来霍霍我的好姐姐了。”
元若枝笑了笑“才这般年纪,怎么学起这一套来了”
元若灵煞有介事道“这一套可有用了,我最近做梦都做得美些了。”
元若枝也默默祈求着,愿神明保佑闻争烨可以在这场比试中平平安安。
哪怕他最终还是要战死沙场,体面周地与敌人战个酣畅淋漓,也比断了腿,临死前还要在敌人手中受辱好得多。
今晨一直大雨,建兴帝派来的主持比试的坐营官,将时间往后推了推,眼见推无可推,才让大家冒雨进行比试。
第一场比试时长一个半时辰,午时前出了结果,闻争烨比魏锋程多了十几个铁章。
元若枝听到帐外鼓声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闻争烨赢了。
只要再赢一场,他便安了。
第一场比试后,闻争烨与魏锋程都回了营帐用饭休息。
闻争烨赢得毫无意外,幕僚来他帐中道贺时,他很不以为意地说“这也值得拍马屁让找的东西找来没有”
“找来了。”
幕僚从袖中取出茉莉花香,燃在营帐里。
茉莉花的香气很霸道,整间营帐一下子就香了起来。
闻争烨舒展着眉头,胃口都好了许多。
魏锋程那边就没有这般好的气氛了。
他输了第一场比试,大皇子派来的人说了重话,一再地警告他“宁夏总兵的位置,不能丢”
魏锋程也知道宁夏总兵位置的重要性,他打发了大皇子的人,却无吃饭的胃口。
可不吃饭,剩下的两场比试,越发没劲儿。
魏锋程勉强往腹中塞下食物,帐子忽叫人掀开,一个女子戴着帷帽走了进来。
他瞧见帷帽,顿时怔住了,下意识便想到了那个常戴帷帽的女子。
元若娴揭下帷帽时,就在魏锋程脸上看到了由喜转厌的变化。
魏锋程冷声道“来这里干什么”
元若娴咬了咬唇,福身道“侯爷,妾身有事要禀。”
魏锋程看都不看她,说“滚回去。”
元若娴不走,反而上前一步道“妾身听闻侯爷输了第一场比试,妾身能献一计必定使侯爷赢得后面两场比试。”
魏锋程迟疑半晌,果然扭头看过去,问道“什么计策”
元若娴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子上,道“用上这个,侯爷必赢。”
魏锋程打开包袱,抓了点儿里面的粉末,放在鼻子间嗅了嗅,随即狠拧眉头,狐疑地看向了元若娴。
未时中,第二场比试开始。
浑仪更漏一点点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水柜之中的水少了一半之后,比试也结束了。
从比赛场地中出来时,闻争烨与他身后幼官舍人营的兵士们,皆是笑着的。
第一场比赛鼓舞了士气,闻争烨也是个极为优秀的将领,他不仅骑射功夫一绝,也十分会统领兵士。
第二场比试,每个人都发挥得极好,猎物比第一场时多了二十多只。
魏锋程也是笑着从猎场范围出来的。
清点猎物时,魏锋程仍旧笑着,闻争烨却没笑。
因为魏锋程比闻争烨的猎物多五只。
闻争烨身后的兵士傻眼了,各个面面相觑。
魏锋程大笑着同闻争烨道“承让。”
他又向身后的兵士说“即刻回营修整”
他这一队的兵士们,各个斗志昂扬,挺胸抬头地走了。
闻争烨这边的兵士开始心气浮躁,他一转身,定定扫过他们,他身上的铠甲都跟着冷肃起来,整个人不怒自威。
兵士们没见过这样强大的气场,一个个又折服于他的骑射技术,纷纷噤声,庄重而严肃地看向他们的将军。
闻争烨沉着冷静地朗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兵士不败战。还有一场比试机会,大家立刻回去休息,第三场再战。”
兵士们齐齐应声“是”
闻争烨迈着长腿回了营帐。
幕僚迎上来,面色凝重,问道“世子爷,这是怎么回事”
闻争烨只嗤笑道“第二场比试时,魏锋程有意带着人远离我们打猎的地方。我本以为他好歹也是正经封了爵位的人,不屑于使下作手段,顶多是不想与我证明冲撞才避开我,看来还是老子太高看他了。”
幕僚道“世子可猜出他用了什么手段”
闻争烨吩咐幕僚“备马,我亲自入林去侦查一趟。”
幕僚马不停蹄去了。
闻争烨看着桌面信封上的水墨香魂,眸光暗了暗,不禁轻笑道“我怎的偏又对食言了,究竟是谁,当真是仙女下凡点化我的么”
幕僚掀帐道“世子爷,马牵来了。”
闻争烨收起信封,起身出了营帐,又让幕僚好好看着他的帐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闻争烨骑马入林,逛了好大一圈,才发现些端倪。
庄子里有些位置充斥着奇怪的气味,这种味道人不喜欢,但庄子里的猎物却很喜欢。
入冬后天气寒冷,猎物本就难以觅食,这些被捕捉到的猎物关在圈中也是挨饿,陡然投入庄内,一闻到鲜味儿,还不马蜂一般扑过来。
魏锋程正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这才比闻争烨突然多出了五只猎物。
冷风一吹,林子里的味道逐渐散没了。
这手段太巧妙,现在连一星半点的证据都没留下。
谁也不知道魏锋程将打猎比试变成了捕猎。
闻争烨唇边挂着冷笑,勒马回营。
魏锋程竟敢靠这种无耻法子,还害他违背了给香魂姑娘的承诺。
那么第三场比赛的时候,就用魏锋程的五根手指头当做代价好了。
魏锋程赢了第二场,但他只比闻争烨多出五只猎物。
他自知只是险胜,如果不用元若娴说的法子,他恐怕输给闻争烨许多。
元若娴在帐中取下帷帽,福身时,说话都更有底气了“恭喜侯爷,妾身愿将这一身学识,献与给侯爷,只要侯爷肯垂怜妾身。”
魏锋程将元若娴扶起来,脸色略好了些许,却还是冷淡地问道“我怎不知,还有这些本事”
元若娴委屈地道“侯爷何曾真正了解过妾身侯爷若肯对妾身多用几分心,就会发现妾身比枝姐儿更”
“够了。”魏锋程打断了元若娴,同她说“闻争烨不是善茬,但愿他输了比试之后,不会发现这些东西。”
元若娴笑道“侯爷放心,妾身特意将这些东西晒干磨成粉末,风一吹就没了,他便是闻到味道,他也没有证据。”
魏锋程道“第三场比赛才是至关重要的时候,那时候天也黑了我得好好休息了,先回府吧。”
元若娴却道“妾身在外面等候侯爷,待侯爷赢得比试后,妾身才能安心离开。”
魏锋程便也没阻止。
元若娴在帐子外,找了个还算暖和的地方,冷眼看着平康长公主的帐子。
她知道,元若枝就坐在里面。
她猜,元若枝一定很希望闻争烨赢,她偏偏要魏锋程赢,她还要等魏锋程赢后,她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昌平侯府夫人的位置上。
元若枝不过是封建社会的内宅女子罢了,如何同她所知道的知识相比
平康长公主帐内。
元若枝看着外面的雨,胸口闷闷的,前一世明明是闻争烨连赢了两场,这一世却是魏锋程赢了第二场。
她不知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元若枝低声吩咐玉璧“备马。”
玉璧满脸讶然,却依旧去了。
第三场比试即将开始。
魏锋程与闻争烨领着各自的兵士,骑马站在坐营官的营帐前。
坐营官从帐内出来,他并未打伞,也同他们一样淋着雨。
他走到两位主将跟前,淋了满面的雨水,抱拳道“今日追随二位的都还是幼官舍人营里的孩子,请侯爷,世子爷,高抬贵手,早去早回。”
魏锋程没说什么,只瞧了闻争烨一眼。
闻争烨抬着下颌,向坐营官保证“请放心,我一定毫发无损地都给带回来。”
坐营官道了谢,手持红头木槌敲响铜锣,浑仪更漏也开始计时。
闻争烨与魏锋程纷纷带兵入庄。
夜幕黧黑,下着一阵一阵的雨,整个庄子都变得烟雾朦胧,猎物更是难以看清。
在这种环境下,一支队伍十二个人,一个人能打到两只猎物便很不错了。
闻争烨带着兵士入林打猎,等到总数达到预期后,便就近集合兵士,追击魏锋程。
入夜之后的厮杀,才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
闻争烨身后有七个兵士,紧紧跟随着他。
他们循着气味,果然发现了魏锋程。
魏锋程带着八个兵士,正在用同样的手段捕捉猎物,见到闻争烨来势汹汹围过来,他就知道不妙了方法暴露了。
闻争烨仰天大笑,语气狂傲“擒贼先擒王,给我抓魏锋程”
魏锋程闻言色变,来不及捕猎了,慌忙吩咐他手下兵士“不要怕他们是们在幼官舍人营的兄弟,不敢真伤们,举弓挡住他们”
闻争烨高声道“谁能伤到魏锋程,出了皇庄,便可入我麾下,随我南北征战以后老子有一口酒,就不会渴着弟兄们”
闻争烨从不抢手底下人的军功,治军严明为人又大方,入他麾下,乃是普通武官求都求不来的好前途。
幼官舍人营里的小兵士们,顿时沸腾了。
“哇哇哇”
“冲啊”
连最小的一个兵士余连,也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
魏锋程眼见他这边军心溃散,便威胁道“今日但凡有一个人未力以赴,出了这片林子,我便断了们家的前途闻家久不在京城,本侯就不信,他还能十年如一日顾得了们”
八位兵士们自然是怕了魏锋程的威胁。
闻争烨这头有人啐魏锋程。
闻争烨举弓,搭箭。
漆黑的夜里,微弱的火折子亮了一会儿又熄灭了。
却仅仅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羽箭便闪电一样射了出去。
眼见闻争烨起了杀心,魏锋程往兵士身后躲了躲,那一箭便只射中他的掌心,而未射中他肩头。
羽箭贯穿掌心,魏锋程疼得龇牙咧嘴,热汗直冒。
可他知道,若非闻争烨顾忌他这边的兵士,这一箭他根本没有躲掉的可能。
魏锋程命一个兵士挡在自己面前,当他的活“铠甲”,便匆忙留下命令“部都往出口跑,沿途猎杀猎物,迅速脱战”
他要保命,也要尽量赢。
魏锋程那头的兵士们顿时四散而逃。
闻争烨怕猎物数量输给魏锋程,带了一些人去追,又命其他人继续打猎。
双方追我赶,闻争烨到底投鼠忌器,不想为一场比试伤及无辜,还是让魏锋程给跑掉了。
兵法云,穷寇莫追。
闻争烨又想起香魂姑娘的嘱咐“点到即止,平平安安”,便吹响了哨子,集合所有兵士,一同上缴猎物,结束这场比试。
第三场比试时候未到,闻争烨和魏锋程在出口处再次碰了面。
魏锋程截断了羽箭,简单包扎了伤口,黑夜里都不难看出,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一场比试,他们赢定了。
闻争烨问身后兵士“人到齐了没有”
兵士逐一报数,却发现少了一个。
闻争烨回头看过去,有人道“世子,好、好像少了一个。”
“少了谁”
兵士说“少了余连”
闻争烨努力回忆起那人的相貌,问道“最小的那个”
兵士说“是。许、许是打猎的时候走失了。”
可哨声响起,余连应该听到哨声要归队了才对。
魏锋程都惊了,比到这份上,他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变故。
他当即改变了主意,命令兵士“回头,继续打猎”
十一个兵士,通通骑马重新深入皇庄。
不到迫不得已,将军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士兵的姓名。
闻争烨当机立断“们七个,分头去找人。们三个,继续打猎。”
十位兵士“是”
闻争烨骑马入林,寻找走丢的兵士余连。
夜里雨这么大,余连久久不归队,出意外的可能性更大,凶多吉少。
闻争烨边跑边吹哨,马匹遇到障碍物,跑得很不平稳,纵然他打小在马背上长大,也颠得难受。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隐隐约约听到微弱的呼唤声。
闻争烨大声喊道“余连余连余连”
随后他听到浅浅的哭声从地底下传来似的“将军,将军,我在这里”
闻争烨沿着声音追寻,走到了在断崖附近,他取出火折子勉强吹亮,就看到断崖附近的地面上,有很小的脚印,却划出了很长的滑痕。
他俯身看向崖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闻争烨冲着断崖喊了一声“余连”
余连已经意识模糊,他在断崖下虚弱应了一声。
闻争烨还能听到余连的声音,说明余连没落到断崖底下,他在崖下不深处就有落脚的地方。
但火折子不足以照到余连所在,说明他掉的位置,还是有些深。
闻争烨没带绳子,便问道“下面地势如何离崖上多高受伤没有”
余连强撑着回答“将军,我这里很宽,离崖上约有一丈多高。”
一丈多高,那便有些高了。
闻争烨自己爬上来没问题,但带着人便不行,尤其下雨天,崖璧湿滑,更危险。
他得先回去拿绳子。
闻争烨猛然想起香魂姑娘的嘱咐,不要堕马。
跃上马背前,他犹豫了一下,更加仔细观察脚下情形。
突然间,一声惊雷,直直从天边劈到他身后的树木上,参天大树四分五裂轰然倒下。
马匹受惊,扬蹄长嘶,声音凄厉可怖。
“吁”
“吁”
闻争烨勒紧缰绳使马匹稳定下来,马儿却完不听使唤,躁动地扭动着身子。
雨天地滑,马蹄在断崖边踩空,哀鸣一声跌落下断崖。
闻争烨被撞了一下,幸而他身手矫健,并未受伤,只有腿上有些肉疼。
闻争烨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稳住心神,同断崖下的余连道“在这里待着,我回去拿绳子,很快回来。”
余连抽噎着说“将军,我、我受伤了,伤了腿。”
闻争烨面色凛然问道“伤了腿的什么部位伤了多长时间”
余连哭得不能自已“将军,我被石头压着左腿,动不了,我推不开石头。我不知道多久,伤了很久很久很久。”余连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一点点在被抽干,嗓音也变得嘶哑“将军,我好疼,我会死么将军,我还能见到我娘吗”
闻争烨掐算了时间,这个很久,很有可能已经有两刻钟。
若一直被石头压着腿,那条腿可能血脉不通,会废。
来不及去拿绳子了,闻争烨想先下去救人。
闻争烨将火折子给余连。
余连勉力吹亮火折子。
幽幽火光在下面亮起来,闻争烨隐隐约约看到小小的一道身影。
他大约知道了下面的距离,便忍着疼,跳到余连所在处,费劲地推开了压着余连左腿的大石头,又检查了余连的腿,庆幸地发现骨头并没有断。
但余连浑身滚烫,烧得厉害。
闻争烨扶着余连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还有力气吗”
余连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努力睁开眼说“将军,我有。”
闻争烨把哨子给了余连,他蹲下身,直接把余连抗了起来,将余连顶到最高处。
余连下意识抱紧闻争烨的脑袋,脸色煞白,脑子嗡嗡作响。
闻争烨声音低哑地说“崖壁上有凸起的岩石可以攀爬,爬上去。”
余连惊慌问道“将军,可是您怎么办”
闻争烨脸都憋红了,哑声道“蠢啊边跑边吹哨子叫人带绳子过来。”
余连懵懵答道“哦哦,好好,好。”
闻争烨咬紧牙关,拼尽力气,双掌拖着余连的脚底,将人顺利送了上去。
余连本想骑马快点去找人救闻争烨,才上马背没骑多久,整个人就昏倒了,直挺挺从马背上摔下来。
断崖下,闻争烨爬不上去,只能坐在断崖边等人来。
这一场比试,却不知道输赢如何了。
他自嘲着想着,他答应香魂姑娘的事情,居然没有做到。
向来在军中说一不二的他,竟无法实现给一个姑娘的小小承诺。
枉他叱咤沙场,张狂十多年,折在了一个姑娘的手里。
雨夜之中,一些都变得迷离梦幻。
闻争烨张了张唇,泥土从崖壁上滑下来,落到他嘴巴里,腥得很。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抹白色轻纱落到他面前。
闻争烨不可置信地伸手揭开了她的轻纱,顷刻间眼睛都睁圆了“是,竟然是元姑娘。”
他就说他们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稍微修改了下大家说的bug地方。
这一章是双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