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月怡公主从聂延璋宫中回去之后, 便发现闻洛近来有些不对劲。
他经常拿着一支笔,写写画画,有的时候她一眼,写一点东西。
毫无疑问, 他在写画一些跟她有关系的东西。
月怡公主趁着闻洛睡觉的功夫, 去他房中偷来看他的册子, 却在他的小册子里, 看到了跟她有关的所有日常事情, 甚至连她去几次茅厕都记录了下来。
闻洛醒来,不知道哪里练出来的本领, 连睁眼都比旁人快。
他一把夺过月怡公主手里的册子, 塞入袖中, 在月怡公主难以描述的打量下,面色不虞。
月怡公主扯了扯嘴角,半天憋出四个字“有病啊”
她脸颊气鼓鼓,又泛着红, 像一只气急了的仓鼠。
闻洛面不改色“公主请出去,以后不要动奴的东西。”
月怡公主偏不, 她叉腰问“有病去看病偷偷摸摸写本宫的事情干什么居然还画本宫,画得又那么丑”
闻洛知道月怡公主误会了, 干巴巴说“锦衣卫都是那么画的, 奴又不是宫廷画师。”
“锦衣卫”月怡公主恍然大悟,皱着眉头“在监视我”
闻洛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月怡公主“”
她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不要动了杀心,毕竟杀不过他。
最终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让本宫瞧见以监视之名偷摸行无耻之事,有好看”
“无耻”三字刺痛了闻洛的耳朵, 他抬着下颌淡声说“公主,您别想太多,奴对公主绝无无耻的想法。”
月怡公主更气了,她马上及笄,据说建兴帝有意给她物色驸马,过程当然不顺利。
可什么时候还轮得到一个太监对她挑三拣四了
她冷笑道“就算有无耻的想法,恐怕也白想。”
“砰”一声,月怡公主摔门而去。
闻洛缓缓垂头,将袖中册子抽出来,翻看一遍,心情越发复杂。
他将册子交给了聂延璋。
聂延璋放下手里的针线,浏览一遍册子,自己也有些迷惑了。
他问闻洛“怎么看”
闻洛半晌才答“奴不知道,一点点细节,不能佐证什么。或许有些事,还要问月怡公主自己。”
“嗯。”聂延璋闭眼沉思,许久后才睁开眼问“如果,是孤想的那样,也是想的那样”后面的话,他未曾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他知道,闻洛可以意会。
闻洛果然明白,他只道“不管怎么样,都是公主。”
聂延璋幽声说“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闻洛默然不语。
聂延璋道“下去吧。”
闻洛问“殿下可还要奴记录公主言行”
聂延璋摇头“算了,终究都是孤的妹妹,不深究了。”
闻洛欠身退下,回公主寝宫的路上,他走得异常慢。
有些感情不用区分,但有些感情,不得不区分。
闻洛开始不由自主细致打量月怡公主,对比她跟星怡公主的不同,推测她的过往。
月怡公主越发嫌弃闻洛,见他有时盯着自己出神,一颗核桃砸他脑门上,火烧肺腑“看的头看”
闻洛低下头,脑门已经被核桃砸红了。
月怡公主丢下话本子,忽又笑着走到闻洛身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轻笑着摸他脸颊,又揉他额头,十分温柔乖巧。
闻洛抬头,冷冷看着不安好心的她。
很显然,她又要使手段了,虽然他并不能猜到是什么手段。
月怡公主踮起脚尖,煞有介事道“哎呀,居然一不小心把脑门给砸红了,是本宫的不是。”
闻洛无情揭穿她“公主,您不是一不小心,您是故意的。”
月怡公主眨眨眼“就当本宫不是故意的嘛。”
闻洛“嗯”了一声。
月怡公主笑吟吟问他“太子为什么要记录本宫的言行他怎么跟说的他是不是想本宫消失”
闻洛当然不会把聂延璋的话透露给月怡公主。
月怡公主勾着闻洛脖子撒娇“说嘛。”
闻洛垂头不语,并且抬手,将他脖子上的一双细嫩手腕,硬生生拽了下来。
月怡公主脸色忽变,再不去勾闻洛的脖子,而是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软的不行,那来硬的咯。
她笑容愈甚“想让本宫消失,没有那么容易噢。”
她力道奇大,如果是个女子的脖子,这会儿真有被她掐窒息的可能。
闻洛脸都涨红,紧紧捏住月怡公主的双腕,与她较劲。
月怡公主到底不敌闻洛,很快败下阵来。
闻洛吸了口气才说“公主,殿下没想让您消失。”
月怡公主不信,眼神漠然“那他让偷窥本宫做什么”
闻洛没说话。
月怡公主拂袖转身,气咻咻躺在贵妃椅上,仰视着闻洛,眼神不善语气冷淡“休想赶走本宫,本宫也是在这里长大,也吃粮喝水,也是人。”
闻洛道“公主放心,没有人要赶走您。殿下只是想知道,您与星怡公主有哪些不同。”
月怡公主嗤笑道“本宫与星怡不同,们不早知道了少糊弄本宫,背地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玩意儿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闻洛抬头直视她,问道“公主,奴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月怡公主没所谓道“说说看。”
闻洛酝酿许久,才攥着拳头问“昨日奴听到公主哼唱松江府的小调,公主从哪儿学的”
月怡公主扯自己自己腰间的穗子,低头道“换一个。”
闻洛又问“公主,您第一次见奴,是什么时候奴来的第一天,在地上跪着捡冷饭菜的是您,还是星怡公主”
月怡公主从贵妃椅上坐起来,屈膝托腮问“有什么关系么难道洛会因为捡冷饭菜的人是本宫,便对本宫更好些”
闻洛莫名冷笑了一下,说“奴没问题了。”
月怡公主态度更冷更恶劣“那还不滚”
闻洛转身离开。
月怡公主捂起了脸,回忆起那一天,她跪着捡的不是剩饭菜,是又冷又硬的馒头。星怡吃不下,不想吃,差点将自己活活饿死,经常都是她出来吃这些坏掉的东西。
她以为迟早给人欺负死,闻洛来了,他功夫厉害,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们,所以她也就不常出来了。
如果说,闻洛知道捡馒头的人是她,会对她更好些,那也不必了。
区别对待的委屈由一个人受过了就好了,不用再拖上小星怡。
不过她也会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也许和那些事没有关系,他们本就更疼星怡多一些。
她心想,只要也能一直活下去,偶尔见见明媚的春光,他们更疼谁,她也不大在乎。
月怡公主看着湿哒哒的掌心,嘟哝道“若还能看到江南的春,塞外的秋,那便更好了”
入夜,元若枝还在床上养伤。
房里满是药味儿,倒不是她身上用药多的缘故,而是送来的药太多了,暂未收入库房,都堆在内室,所以药味儿才重。
玉璧过来说“姑娘,奴婢给再换一次药吧”
元若枝拒绝了。
玉璧道“可是已经够时辰了呀”
元若枝想了想,跟她说“再等会儿,我还不想睡。”
玉璧闻言退下。
元若枝调整了一下趴在枕头上的姿势,趴久了,胳膊容易酸,总要多动动才舒服。
她看着窗外寥寥几颗星星,生出些期盼,虽说她是劝过聂延璋不要来,但是与他秉烛夜谈的时候,还是很轻松很愉悦的。她情不自禁想等他过来给她上药。
元若枝等到子时都过了,困意上来,闭着眼恹恹吩咐“玉璧,给我换药吧。”
花窗叫风给吹得扇动出响声。
元若枝习惯了,也没睁眼,轻轻的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双手探入被中,摸到她后背上。
她陡然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在聂延璋身上,顿然露出笑意“殿下来了”
元若枝侧头朝罗汉床上看去,玉璧玉勾果然又都睡了。
陈福跟了进来,同元若枝打了个招呼,小心翼翼将两个丫鬟扶好,盖上被子,便悄然退了出去。
聂延璋驾轻就熟脱鞋钻进元若枝的被子里,问她“今日好些了没有”
元若枝点头“殿下给的药很好,已经好了许多,都开始有些痒了。”
聂延璋支颐笑“也没有那么快吧在安慰孤还是安慰自己”
元若枝轻笑一声“都有吧。”
聂延璋从袖子里摸出小瓷瓶,掀开元若枝的被子,给她抹药。
伤口果然比之前长好了许多,但还是触目惊心。
聂延璋这次动作熟稔地给元若枝上完了药,问她“成日在床上躺着,可难受”
元若枝道“嗯,难受,腰有些酸胀。”玉璧玉勾事无巨细伺候她,她便没叫她们再给她按摩。
话音刚落,聂延璋已经给她揉按起来,他力道大,轻轻着力,她的腰上便一阵舒适。
“这样好些没有”
“好些了。”
过了快两刻钟,元若枝才叫止。
聂延璋不知疲倦,重新躺下来也没叫累。
元若枝打趣他“殿下怎么这么好使唤”
聂延璋弹她脑门,懒洋洋道“那是使唤,换别人试试”
换别人也不敢使唤您。
元若枝笑了笑,忽见聂延璋袖中掉落出一方小帕子,但看大小,又不像帕子。
她捡起来一看,小方巾上还有绣花。
聂延璋将小方巾从元若枝手里拿回来。
元若枝问他这是什么。
聂延璋幽幽道“猜猜。”
元若枝猜不到,便说“殿下提示一下。”
聂延璋笑说“给吱吱的。”
“给我”元若枝很快反应过来,是给那个“吱吱”的。
聂延璋叠好小方巾,收进怀中,道“枉素日聪明,看大小也知道,是吱吱的被子。”
元若枝“”
聂延璋道“入春了,冬被厚,现在给吱吱绣的是春被。”
元若枝更惊讶“殿下亲自绣的”
聂延璋有点得意“嗯。”还挑眉问她“嫉妒了”
元若枝笑得伤口扯得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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