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第六十六章

    饶是岑母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依旧被有孕这两个字砸得头昏眼花。

    岑太傅怕妻子受不住打击,早在温斯年开口的同时,来到她身边, 将人揽进怀中。

    云娆紧张的握着岑母的手。

    岑母怔怔的看着女儿, 像是无法接受一般, 眼眶泛红,好半天都没出声。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容珺原本站在榻边,忽地往后退一大步。

    双膝下跪,以头抵地,朝岑父岑母行了个大礼。

    云娆早在后退时就起身, 见他跪下, 心头猛地一跳,来到他身旁, 想扶他, 却被温斯年抬手制止。

    “岑太傅、岑夫人,晚辈容珺是真心想娶温三姑娘为妻, 请二位成全。”

    岑母闻言, 偏过头, 安静地看向容珺, 仍是不语。

    容珺叩完头,跪地迎视她审视的目光, 举手起誓, 肃容道“容珺今日于众人面前起誓,日后成亲定待她如珠似宝, 有福同享、有难独当, 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吃半点苦, 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誓,天地可鉴。”

    青年神情认真,举手起誓的模样,在场除了云娆及岑煊之外,另外三人却极其熟悉,不由得心头微动。

    将近三十年前,曾经也有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起誓,当时他不过是个出身寒门,没权没势,没任何背景的探花郎,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在花言巧语,为攀高枝、为求仕途顺遂,不择手段。

    物换星形,岁月如梭,岑母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飞的威永侯大姑娘,韶华已逝,青春不在,当年倍受刁难与耻笑的探花郎却始终没有违背他的誓言,依旧待她如初。

    眼前青年的身影,犹如与当年的少年重合,热泪一涌而上,岑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很想相信眼前这位容将军,却如何也没办法拿女儿的幸福与往后漫长人生开玩笑。

    论样貌,论家世,论能力,这位荣国公府的大公子的确哪里都好,可偏偏此人名声一塌糊涂,绝非良人。

    岑母漠然的别开头,冷声道“容将军言重,这桩婚事为皇上亲手促成,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何来成不成全,况且”

    她顿了下,终于明白过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为何他听见知知喊她娘时,并不意外,为何刚才兄长说知知有孕“近两个月”

    岑母早在听见云娆与容珺两情相悦,甚至还怀上他的骨肉时,脑中便炸成一片片,震惊得无法思考,此时方意会过来温斯年那些话的意思。

    云娆将母亲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登时把心一横,将一切全盘托出。

    不止是她曾于荣国公府当丫鬟,曾是容珺的通房,曾因为私自出逃而被误会为容珺外室这些事,就连幼时自己在苏州究竟都吃多少苦,曾经有多么绝望,皆一并道之。

    包括她后来如何遇到容珺,包括容珺带她回京之后如何待她。

    岑母久久不能言语。

    曾经有段时间,她反复的梦到知知的前世,当时她只知道知知在大户人家当通房,知道她因为这个身份被岑时卿一众贵女耻笑,却不知道那个委屈她的男人究竟是谁。

    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容珺

    想起这一桩事,岑母忽然就哭了。

    她一开始无法接受,却很快又释然了。

    知知的身世实在太复杂,前世的事容珺或许有错,但最大的错还是她自己,况且

    岑母泪眼蒙眬的看了云娆一眼。

    况且,要是知知六岁那年没遇到容珺,她们母女俩怕是永无相认之日,如今女儿好不容易肯认她,女儿也与容珺两情相悦,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反对。

    “别哭,别哭,”岑太傅搂着妻子,慌乱拭泪,“没事了,知知现在已经苦尽甘来,再没人能欺负她。”

    岑太傅知道岑母是听了云娆幼时的事在难过,连忙将火引回容珺身上“你要是真不喜欢容子玉,大不了以后咱们不让他进岑府,让知知一个人回来便是。”

    云娆说完过往前尘之后,岑太傅对容珺的成见早已放下,也终于明白为何今日温斯年会特地将容珺叫过来。

    就是怕岑母心结难解。

    云娆见容珺还跪着,心中着急“娘,您先让子玉哥哥起来罢,他之前才受了重伤,如今身子都还未养好,真的不能一直这么跪着。”

    岑母难为情的低下头,边抬手抹泪,边道“对对对,元烨跟我提过此事,快,元烨还不快将人扶起。”

    话方落,云娆不等岑煊上前,就迫不及待地将人扶起。

    容珺见她为自己急得眼眶都红了,趁着她扶起自己的同时,小声道“我没事。”

    云娆就着扶着男人腰的手摸了一把,蹙眉嘟囔“都瘦了还没事。”

    容珺无奈苦笑,还想再说什么逗逗她,却碍于屋内还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只能作罢。

    他不由得无声一叹,心道,怎么成亲的日子还有那么多天

    岑母见容珺唇边笑容温润,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宠溺,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脸上也不由得多了几许真实笑意。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不是越看越有气,就是越看越满意,岑母现在明显属于后者。

    她虽不太过问岑煊的事,却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名列京城四俊之一,这京城四俊之中有谁,她也清楚。

    当年岑母还是威永侯大姑娘时,就是被岑太傅打马游街的风流姿态迷了眼,两人才进而成了好事,如今知道传闻中的通房和外室全都是自己女儿,知道容珺曾经从牙婆手中救下女儿之后,可说怎么看,怎么满意。

    尤其是那张脸。

    难怪都说容大公子为四俊之首。

    岑母很快就将容珺与云娆叫到面前,语声温和,语重心长“容将军既然是真心疼爱知知,那么我就放心了,只是你之前为了护知知,名声到底”

    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忧愁。

    容珺心思细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笑颔首“您且放心,此事并非没有解决之道,当务之急,是先将您的身子养好,才能在知知成婚那日,出席喜宴。”

    云娆听他毫不避讳提起成亲的事,双颊不由得微红,抬手掩去唇边笑意,心里泛起说不出的甜意。

    岑母笑容欣慰的看着容珺,握着他的手,轻拍了拍“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刚才怎么就不先将事情解释清楚,还跪了那么久。”

    云娆见母亲与容珺互动间充满温馨,神情逐渐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记得半刻钟以前,母亲还十分不谅解容珺,不止对他极为冷漠,还故意冷言冷语,怎么一转眼两人便如此亲昵

    就算是得知容珺对她有恩,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得以释然,但应该也不至于转变得如此快速才对

    云娆可说越看越胡涂,岑太傅与温斯年却毫不意外,这也是为何温斯年非得将容珺叫来的原因之一。

    岑母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岑铮打马游街时对他一见倾心,最后甚至不惜下嫁。

    温斯年知道,容珺若不来,就算云娆像今日一样,将一切娓娓道来,岑母虽然能释然,但心中大概还会有气,甚至会替知知不能和那名探花郎在一起感到可惜,直到知知大婚当日,见了容珺的模样才会气消。

    岑母多年郁结于心,太医也都说她身子不好,怕难挨过五十大关,温斯年实在不愿妹妹为了这种没必要的事让自己不开心,索性就将容珺叫来。

    果不其然

    温斯年看着岑母笑容可掬,拉着容珺说话的模样,无奈摇头一笑。

    他可算明白为何当年知知会毫不犹豫就跟着容珺回京,也不怕他是比牙婆更坏的人。

    这母女俩的眼光可谓一脉相传。

    “之前听元烨说,七皇子遇刺时,是你舍命护下他,并留下活口,圣上才没有追究元烨的护卫不周。”

    岑煊既然决定凑合容珺与自己的妹妹,回京之后自然没少在岑母面说多说容珺的好话。

    容珺听见这一番话,即刻偏过头,朝岑煊微微点头道谢。

    两人前世虽不对付,却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对于岑煊虽是厌烦却也敬佩,如今两人站在同一阵线,容珺早已放下心中成见。

    岑煊依旧眉眼冷淡,不予理会,倒是看到妹妹朝自己眨眼,笑容甜甜的用眼神和自己道谢时,朝微勾了下唇角,目光温柔。

    “”容珺突然又想把岑煊那双眼挖出来,越看越不顺眼。

    容珺如今虽行动自如,衣袍下却仍缠满绷带,浑身上下都敷着药,所到之处皆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岑母长年于药为伍,对药味虽不敏感,却还记得云娆刚才的话,说容珺伤未痊愈,赶紧催促容珺快点回府休息。

    云娆离府时,仍有些不敢相信竟会如此顺利。

    “舅舅,娘这是怎么回事”回府路上,云娆忍不住问。

    温斯年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抵是得知容将军于牙婆手中抢下你,突然就释然了。”

    云娆觉得舅舅说得极有道理,虽然还是觉得奇怪,到底没再多问。

    这一头,温岑两家可说喜事连连,另一头的何家却没那么好过。

    自行宫之后,何家一系接连出事,小至远亲仗着太子势力欺凌百姓、狐假虎威的恶霸行为,大至何国舅收贿卖官,高达万两,且不止一人,被御史一状告到皇帝面前,朝野一片哗然。

    何家于朝中势力并不小,自是马上有不少人跳出来替何国舅说话,要皇上明察,莫要错怪好人。同一时间,也有不少人强烈谴责,兵部尚书安平侯更是站出来直言,御史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同样要皇上严察,以正国法。

    前朝动荡不安,何皇后在后宫也不好过,原因无他,今日皇上下朝之后,居然亲自带着太子到诏狱与死士对质。

    原来,岑煊早在众皇子遇刺第三日,就已从死士口中问得幕后指使者,死士一口咬定他为太子秘密豢养的死士,甚至直言,自七皇子认祖归宗,寄养于温贵妃名下开始,太子感到威胁,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遂开始暗中策划此事。

    太子只觉得荒谬至极“父皇,他在撒谎,儿臣从来没有豢养过什么死士”

    在大凌,豢养死士可是死罪,意同谋反他为明帝嫡子,又是堂堂太子,何家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小,他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他疯了吗

    再说,就算明帝有意扶持陆君平,甚至将他原本选定的太子妃温澜清,指给了陆君平,那又如何只要他不犯错,他依旧是大凌的太子,这天下将来还是他的。

    太子在何皇后的高压教育下,忍耐了这么多年,心中虽然时常气愤不甘,却也知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父皇,儿臣在您眼中难道真的如此愚笨儿臣明知您有多重视中秋宴,怎么可能蠢到在您面前对众皇子下手”太子英俊的脸庞,在诏狱中昏暗的灯火下,逐渐狰狞。

    诏狱阴寒,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明帝背对着太子,负手而立,微微对着太子的侧脸晦暗不明。

    太子见明帝久久不语,眸色一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难道您以为儿臣受伤也是苦肉计”

    明帝不知是太失望还是太生气,竟从头到尾都不愿看他,只摆手,沉声道“来人,将证物呈上”

    太子看着眼前“证物”,身姿微晃,一颗心直往下沉,还想辩解,明帝饱含威仪的声音却已响起“来人,太子身染重病,不宜出东宫,即刻起,任何人无诏不得进出东宫”

    何皇后还在为母家兄长苦恼,就听见太子病重的消息,险些活活晕死过去。

    待问个仔细,这才发现太子根本没有病重,而是被皇上囚于东宫

    “哪来的人证物证皆在”何皇后原本一边修剪着截在花盆里的月季花枝叶,乍闻此事,气得浑身哆嗦。

    身旁的老嬷嬷怕何皇后伤到自己,连忙接过她手中剪刀。

    “回皇后娘娘,奴才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岑指挥使的确从死士身上搜出了太子的贴身玉佩。”

    太子有没有豢养死士,何皇后最清楚,根本就没有的事,皇上居然一个机会也不给太子解释,就直接将人幽禁起来

    何皇后面色阴沉,却越是怒火攻心越是冷静。

    不久前何家才爆出一连串的事,她的兄长前脚才被压进诏狱,太子后脚就被囚禁,显然有人要趁此次至何家于死地。

    何皇后双眼通红,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咬牙切齿“温家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岑元烨从死士身上搜出太子玉佩不愧是走狗,果然狼心狗肺”

    她觉得一切荒谬至极,大笑出声“他是太子伴读,自幼与太子交好,这些年来不知出入东宫多少次,皇上怎么知道那玉佩究竟是从死士身上搜出来的,还是他岑元烨陷害太子的”

    岑煊忠于明帝,这几年来不知替明帝做了多少腌臜事,明帝自然对他深信不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即便皇帝有心包庇太子也难。

    难怪,难怪行宫发生那么严重的行刺事件,明帝却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更没有发怒怪罪任何人,原来是在顾忌着何氏势力。

    难怪要等到何家接连出事,才终于对太子发难。

    当务之急,还要是先替太子求情才行,哪有人笨到将玉佩给死士的,皇上只是一时被岑煊蒙骗,只要她耐心解释,只要皇上细想,必能嗅出其中猫腻,还太子清白。

    何皇后很快就来到御书房,求见皇上,没想到还没进御书房,就听见里头传来皇上的愉悦的朗笑声与温贵妃的娇笑声。

    饶是何皇后再有修养,也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温昭昭这个贱人

    如今温贵妃名下的七皇子与五公主不日就要成亲,太子如今还被禁幽起来,何家一倒台,朝中便是温岑的天下,太子也离被废不远了,明帝如今又对七皇子宠爱有加,一再扶持

    到时陆君平成了太子,这温岑两家便要比如今的何家还要强势鼎盛

    她真的没想到温昭昭两个儿子死了,居然到头来还能多个儿子,一路扶摇直上。

    何皇后脸色铁青,浑身嗖嗖凉透,几乎维持不住席日的优雅从容。

    温贵妃离开御书房时,何皇后犹立于原地,面色晦暗不明。

    太子病重一事不久之前已晓喻六宫,温贵妃如何不知何皇后如今正在气头上。

    想必,刚才她与皇上的欢笑声,她这位好姐妹都尽收耳底了

    温贵妃明眸扫过何皇后,红唇微勾。

    她与何皇后私下虽然早已撕破脸,在明帝面前却还是一对相敬相爱的好姐妹。未免落人口实,只能上前福身请安“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何皇后冷笑“妹妹无需如此多礼。”

    温贵妃微微笑了下,轻声叹息“臣妾听闻太子病重,想来娘娘定是心急如焚,臣妾就耽误娘娘了。”

    太子无缘无故病重,温贵妃也觉得事有蹊跷,她本就不喜欢落井下石,不欲与何皇后多说,没想到何皇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让她离去。

    “本宫听闻五公主与容将军的婚事就定于下月二十九”何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并未让她起身。

    温贵妃与何皇后始终维持着表面和平,以往两人见了面,何皇后也从未在人前为难过她,温贵妃可说很久没有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福身姿态,她素来身娇体贵,没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额间沁出薄汗,身子微微摇晃。

    “是。”温贵妃垂眸。

    何皇后上前一步,意味不明的低笑了声,又问“七皇子与温二姑娘的婚事,应该就定在十一月十七”

    “是。”温贵妃眸色渐冷。

    何皇后见她脸色发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盛“要是在此时,百姓们知道我们的五公主,也就是温家的三姑娘,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自幼病弱,而是从小就被掳走,甚至还曾经在国公府当过丫鬟,当过容子玉的通房,早就失了清白”

    温岑两家既然敢明目张胆的陷害太子,欲拉他们下马,那么他们何家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何皇后轻抚头上珠钗,巧笑倩兮“妹妹说,到时候,温家这两位姑娘的婚事可能还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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