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沉和她坐那么久, 没有一点交流。
许罂心情如浪潮, 从动荡到平息,最后想“顾星沉都无所谓,我应该更无所谓。”
她真无所谓了。
不留意旁边。
有人见许罂不说话“许罂, 你不舒服吗”
许罂支着头, 眼皮微抬, 弯了下唇, “没啊。”
“你脸色有点儿白。”
“冻着了吧你穿好少。”
“当明星还是辛苦, 为了漂亮上镜,冬天也不能穿太多。”
许罂耸耸肩,不置可否。
又有人聊“我看你节目里说, 你最近为了减肥都吃素”
“拍戏控制体重, 没办法咯。”
许罂笑眯眯, 有点不正经的调调, “所以,我万分感谢同学们让我有机会吃好的啊。”
淡淡的香水味,随着旁边女人托腮偏头的娇俏动作, 一丝丝传到顾星沉鼻腔里。
她嗓音婉转,有一种热情的活力。
说话的时候, 漂亮的指尖像艺术品,轻轻摆弄着筷子。但,一点儿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顾星沉垂下眸, 目光滑过许罂尖尖的下巴, 细瘦的手腕, 还有单薄的衣衫。最后,落在她干净的碗里。
他眉毛,皱了一下。
大队长火锅店在八中附近很有名,来这儿包桌的还有别的班级。
饭吃到后半段,不同班级的学生开始乱蹿,熙熙攘攘成群,端着酒杯喧喧闹闹。
顾星沉一直在位置上坐着,不时有本班和外班的人来跟他聊天、敬酒,基本上是当年的学霸阶级,而且是现在也混得比较出挑的。
但都聊不了几句。他们有点儿拘束,许罂看出来了,大部分人对顾星沉有些敬畏。
顾星沉虽然脾气好,人温和,但他不太笑,有种不怒自威。
有天生的,脱离普通人群的距离感。
再者,现在顾星沉的生活阅历和思想层次,远超同龄人,一般同学真不太敢跟他靠太近。
这种男人,是天生的孤狼。
只是顾星沉这一匹,比同类要温柔些。
晚上唱歌的地方,就在街对面的“阳光空间量贩ktv”。
吃完饭,穿过马路就是。
大包厢,灯红酒绿的,桌上酒瓶瓜果乱糟糟。几个人在大合唱小苹果,五音不全,但大家很开心。
许罂坐在一群人边上,白嫩的手指夹着支细烟,高跟鞋旁边,横七竖八摆放着几件喝空的啤酒瓶。
顾星沉坐在离她几个位置的沙发,跟男生们在一起。
他虽然有种天生的距离感,但并不招人反感。
相反,他成绩好,做事厉害,低调又不张扬,衣服又总是那几套,干净整洁但一点不爱打扮,这种男人很容易被同性接受。
许罂跟人碰杯喝酒的时候,眼睛在晦暗的光线里往旁边扫了一眼。恰好看见,那只干净修长的手从桌上拿了酒杯。接着是男人们碰杯的喧闹,唯独没有顾星沉的声音。
酒喝多了,人容易脱。
徐少庆夸赞顾星沉,说他“一身正气、作风优良”,是很少见的好男人。
然后就有喝醉的男人,恶劣地玩笑着问顾星沉
“星沉,你这么一身纯正,是不是小电影都不看啊每天只读书或者工作,所以才这么厉害。”
许罂略略无语。这都t什么问题
然而,顾星沉竟然回答了。
他说“看。”
许罂当即被蜂蜜水噎了一下一掀眼皮盯过去。
那醉酒的男同学正给顾星沉推荐“老师”,而顾星沉竟然也没拒绝,用深沉而平静的嗓音说“好啊。”
宋小枝发现许罂不对劲,她一直盯着男同学那边皱眉头。她凑过去问许罂怎么了,许罂挥挥手说没事。
在放下杯子的时候,许罂瞟了眼男生那边。
顾星沉在一群穿着夹克、羽绒服的男人里,衣着商务,斯文英俊,很显眼。
许罂想,果然,顾星沉跟大部分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下流。
等大家喝醉差不多,聚会也结束了,三三两两商量着怎么乘车离开。
也有一部分人单独私约,搓麻将、打牌,或者约会。
有当年毕业分手的情侣,单独离开。并且,就在许罂和顾星沉面前,搂着走开。
他们目光追随情侣从面前走过,然后消失在门口,收回来的时候,彼此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一起。
许罂微惊,尴尬得不想再呆。
宋小枝被他老公接走了,陈星凡俩人又没来,许罂单独走。
她拿了沙发上的包,离开了ktv。
马路边风有点大,吹得许罂酒意有点儿发作,冷得哆嗦。
她迷迷瞪瞪着眼睛,想找个代驾,可等了几分钟也没见挂着牌子的司机出没。
过年期间,出来跑业务的少。
“倒霉”许罂跺脚。
路灯下,顾星沉站着看了一会儿许罂,他的影子,就落在她背后一步的距离。
“找不到代驾”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许罂吓得一颤,立刻回头。
顾星沉站在鹅黄的灯光里,背后是城市安静的夜晚,还有春节张灯结彩的热闹。
他短发很黑,皮肤白净,西服外面罩着薄呢大衣,一身纯净的灰色。
“你”许罂措手不及,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一晚上,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界限,划得泾渭分明。
“我替你找吧。”顾星沉拉开步子走过来,脱掉了大衣,罩在冻得不断哆嗦许罂身上,“刚好,我手机里有这类人。”
风很大,顾星沉背着风站着她面前,吹过来的立刻小了些。许罂凝着眉头,往上盯着男人看了一分钟。
顾星沉任她看,只是俯视着她,眸子平静深沉。
然后许罂笑了下,有些讽刺的意思“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永远不可能认识的陌生人了。”
她拉下身上的大衣,还过去。“你的外套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收好吧”
顾星沉没什么表情,他只看了许罂一会儿,没有接。“我以为,哪怕我们分手了,也可以继续做朋友的。许罂。”
“”许罂微讶。没来料到顾星沉竟然会这么说。
见许罂不说话,顾星沉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自由的。我不会干涉你什么。”
他说“就普通朋友。”
后来,还是顾星沉给找到了代驾。
他打了通电话,交给了别人处理,然后说代驾过来得二十来分钟。大冬天,风很冷,他们就去车里坐了下。
许罂不怀疑顾星沉的办事能力,他从小就独立,做事情细致。所以她也就不操心,安心等着人来。
车里空间密闭狭小,他们一起坐在第二排。
太安静,也太近。
许罂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像有触角,旁边男人一举一动牵动的空气,都触及她的神经末梢,尤其敏感。
阔别九年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地、心平气和地呆在一起。
许罂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经常谭叔在前面开车,她和顾星沉这样坐在第二排。
有次谭叔烟瘾犯了,下车去买烟抽,他们也是这样坐了好久。然后顾星沉突然凑过来,亲了她的嘴巴
那时候顾星沉还小,他的吻,还没那么欲。
他只是用微凉的嘴唇碰了她一下,就分开了。然后有些紧张,怕她会生气。
结果她当然生气了,发了很大脾气。
许罂想起初中的时候,她真的不是很喜欢顾星沉。
尤其初一和初二的上学期那段时间,他又白又矮又安静,像个女孩子。
她那时一直打算换个男朋友,只是每次想换的时候,他总能靠个第一或者什么的,让她很有面子
“代驾马上到了。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安全你不用担心。”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把许罂从回忆里唤回。她看向旁边,高大成熟的男人,完全不是回忆那个矮矮的男孩儿了。他高大帅气,浑身充斥着成熟男人的符号。
然后许罂想起了刚才顾星沉说的做朋友
顾星沉垂眸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推开车门,下车。
“你去哪儿“许罂脱口,撑着座椅倾身,“去酒店的话我送你啊。”
顾星沉站在车旁,回头来,略略弯了下唇,眼睛因为俯视的角度,眼睛半睁着,有些清冷、慵懒。“不用。我叫了车。”
许罂见马路边果然停下一辆打双闪的车,“哦。”
顾星沉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他很平静,缓缓说了两个字,“珍重。”
许罂看顾星沉去了那辆车旁边,拉开了车门。
城市夜空下的马路,蒙着一层灰色的死寂。
不知开往何方的车辆,和一个,孤身的清冷男人。
有淡淡的涩味在喉头涌了下。许罂觉得自己大概老毛病要犯了,一个冲动起来,就不顾逻辑和理智。
许罂推开车门顾星沉跑了几步,喊“我接受”
午夜的冷空气被猛地吸入咽喉,又冰又刺,但这一刻却并不难受,甚至,有些轻快,顾星沉松开车门,回头。
许罂站在寒风里,穿得美,也穿得少。所以冻得抱胳膊缩着脖子,有些可怜样,跟他说
“我接受,顾星沉。”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顾星沉没有去酒店,直接让司机开去的机场。
路上,他闭目揉了下鼻根,把一天的工作压缩到半天,又南北的飞,闹哄哄地喝酒,他精神有些疲倦。
司机是个年轻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英俊的男人,斯文严谨的样子,特别有高级知识分子气质。起了聊兴。
“先生,大过年还东奔西跑呢不回家陪老婆孩子”
顾星沉从后视镜里看见司机的眼睛,和他一样的有些疲倦。
顾星沉反问他“你不陪么。”
“这不出来挣钱嘛。不挣钱,怎么养老婆孩子啊。”
司机又问他。“你呢”
顾星沉默了一下,眼睛在幽暗里有清浅的笑意
“我刚陪完。”
司机又絮叨了两句。
顾星沉没再搭话,他垂眸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私信。
把三十那晚的私信又看了一遍,尤其,那个“乖宝宝脑公”。
顾星沉不知道这个野生粉是谁。
但是,这声乖宝宝脑公,在万家团聚的特殊的日子,勾起他无尽的贪婪渴望。他几乎要克制不住。
想她。
疯狂地想。
她的香水,她的樱唇,她身上火一样的温暖
收到私信那晚,他辗转在床上,就想好了这个圈套。只等同学聚会这一天猝不及防地出现,让许罂没有时间逃离。
如果不适合做恋人。
那就,做朋友好了。
路灯光影落进车里,在顾星沉的西服领口和挺拔的鼻梁上,不断地迅速划过。
做朋友。
偶尔地,互相问候。
真好
顾星沉看着车窗外,万家团圆的灯火,眼里有隐忍住的渴望。
他淡色的唇微弯,有一些满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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