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浑身冷得没有一丝知觉,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皮也有些疼,刀割似的。
很快,她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霸道,炙热。
楚楚乌沉沉的眼里露出些许亮光,冻得苍白的唇瓣也勾起一点弧度。
贺时霆的神色却比她难看多了。
他黑着脸,把楚楚抱进房里,看着床上单薄冰凉的小可怜,气得扬起手。
巴掌半途改了方向,打在床柱上。
紫檀木的床柱无辜地承受了贺时霆全部的火气,上面落下深深的几个指印。
贺时霆没有再做什么,转身走了。
楚楚从床上爬起来,要追出去。
贺时霆面无表情“你敢动试试。”
大约是被他语气中深沉的怒意惊着了,楚楚愣在原处,真的没有再动。
贺时霆脚步不顿地离开。
楚楚蜷在床上,垂着眼帘,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他不让她跟着,她就感受不到贺时霆的存在了,只能缩在被子里,嗅着上面残存的他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贺时霆没回来,谨和倒先进了来。
“我的小祖宗,您是什么时候从屋里跑出去的”
谨和见楚楚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冷得很,慌忙给她又添了一层被褥,在被褥中放了好几个汤婆子,“可还冷”
楚楚的手脚逐渐被汤婆子热得发暖,她静静地任谨和折腾,对此没有什么反应。
门口又有了响动,楚楚的黑眸迅速往那里瞟。
进来的依旧不是贺时霆,是碧桃和几个小丫鬟。她们端着一碗熬好的姜汤和几样易消化的小食。
房里霎时弥漫着一股辣的气味。
谨和把楚楚扶起来,往她背后垫了个玫瑰色织金软枕,“喝点姜汤,好不好”
楚楚盯着谨和手里的姜汤,没有动作。
直到姜汤的热气都散了,她还是没等到贺时霆。
“他呢”小姑娘的话里带着哭腔。
谨和叹口气,不明白两人在闹什么。
看侯爷方才的样子,仿佛是动了大怒,院子里那张坚硬的大理石桌都被拍成了齑粉。
不过侯爷肯定还是关心楚楚姑娘的,不然他不会都那样生气了,还
记着叫她们进来照顾楚楚姑娘。
谨和劝了几句,见楚楚不说话,手里的汤也凉了,便让碧桃她们再端一碗熬好的姜汤来。
楚楚靠坐在床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仿佛一块玉雕,冰冷莹白。
很快,房内再次飘散着的姜汤味道。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碗,落入楚楚的视野中。
她眼皮颤了颤,一抬头,果然看见贺时霆。楚楚瞬间落下两行泪来。
他面沉似水,舀了一勺姜汤喂给楚楚,“张嘴。”
楚楚顺从地张开嘴,没有半点声响地喝完了一碗姜汤,她喝得急,甚至差点呛到,竭力握住被子让自己不要乱咳。
贺时霆的脸色有所松动,坐到床沿,半抱着楚楚,给她拍了拍背。
楚楚靠在他肩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呜咽出声。
贺时霆心里的怒意还未消散,但被她哭得软化了些,用手抹去楚楚脸上的泪。
他的手粗糙,抚过楚楚柔嫩的肌肤,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她这个样子,比方才那惨白的模样顺眼多了。
贺时霆摸了摸楚楚的手,感觉不凉,身上的戾气才褪了些。
他冷着声音问“站了多久”
楚楚哭得直发抖,她竭力忍住发抖的声音,回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
贺时霆敛眉,忍住怒火和心疼,问“为什么不睡觉”
楚楚被他的严肃吓着了,依赖地想去握他的手,被他躲开。
她眼里的泪流得更快了,哭湿一大片被褥,“我,我睡,不着。”
因为哭得太凶,楚楚的声音跟着身子一同不断地抖,连话都说不完全。
贺时霆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但还是没有停下问话,继续道“为什么不敲门”
他何曾对楚楚这样冷淡过,楚楚伤心地几乎哭断气,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竭力忍住喉间的哽咽,颤抖着指责他“你不,不让我我,进来”
说完一句话,她歇了好一会,才能喘匀一口气。
“你还不让,我,睡这里。不要,不,你不要我了”
她说完,伤心到了极点,因为眼泪流得太猛,情绪又太过激烈,整个人难受地蜷成一团。
“哇”地一声,楚楚把刚才
喝的那碗姜汤吐了出来。
被褥和地板都被她吐得狼狈不堪。
她晚上没吃多少,此刻除了姜汤,没有别的什么可吐,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
楚楚哭得喘不上气,又难受地在吐,整个人差点撅过去。
贺时霆就是有再多的怒气,此刻也被心疼盖过了。
他急声唤外面的丫鬟进来,把脏污的被褥换了,自己则抱楚楚去换了件中衣。
楚楚哭得停不下来,头疼,眼睛疼,心肝脾肺哪哪都疼。她紧紧攥着贺时霆的衣领,像是溺水的人攥住最后一根稻草。
“别,别不要,不要我,要我。”
贺时霆亲了亲她哭肿的眼睛,放低声音哄她“要的,我最爱宝宝,我要的。”
楚楚哭得气喘不上来,贺时霆不断地给她顺气,“不哭了,不哭。”
“要,要一起,睡。”
贺时霆现在若是敢是说一个不字,她能就这么哭昏过去。
他接过温热的帕子,给楚楚擦了脸上的泪,答应道“好,一起睡。”
床重新铺好,地上也都收拾干净,谨和她们关上门,只留下房内的两人。
楚楚方才吐过,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手脚又冰凉起来。
贺时霆喂她喝了一盏热水,抱她上床,在被窝里重新摆好汤婆子,与她一同躺进去。
楚楚冰凉的手脚都被贺时霆强制贴到他身上最暖的地方。
他给楚楚暖着身子,笑话她道“小冰块。”
楚楚哭得反应迟钝,竟把这当了真,悲伤地反驳“不是的,我是小宝贝。”
贺时霆好笑,他搭了搭小宝贝的后背,“快睡吧,小宝贝。”
躺在这张床上,鼻尖萦绕着的又都是熟悉的气息,楚楚被哄得逐渐有了睡意。
她睡了一会,就开始低声地哭,然后很快地惊醒,直到确认自己是躺在贺时霆的床上后,才又逐渐闭上眼睛。
贺时霆彻夜未眠。
他知道楚楚是故意的。
故意站在门口,故意不敲门,故意让他心疼。
他在见到楚楚面色苍白,裸脚站在门后的那一刻,几乎控制不住胸口的怒火。
她居然敢用故意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他妥协
他这样在意她,纵使气昏了头,都不
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就是为了让她这样毫无顾忌地伤害自己
她到底有没有长心
但她后来哭得那样难受,那样可怜,贺时霆又狠不下心责备她,连逼问她都做不到了。
月华如水,拂过贺时霆怀里的小姑娘,映出一张姣好的芙蓉面。
她睡着睡着,发出几声低低的啜泣。
贺时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在她哭肿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这就是个小冤孽。
次日,楚楚是被痛醒的。
原本经过医治,她来月事时已不会再痛了。
但昨夜她受了凉,早上来月事后,小腹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刺痛起来。
贺时霆黑着脸,想要骂她,见她可怜兮兮地躺在被窝里,痛得直吸气,只好忍住,打着旋儿地给她揉小腹。
楚楚疼得浑身不舒服,很依赖贺时霆,一刻见不着他都难受。今日没有早朝,贺时霆便整日都留在家里陪她。
他让下人照着那位洪大夫留下的药方煎药,看着楚楚喝下。
喝完一碗漆黑腥苦的药,楚楚恹恹地躺在床上,眼眸湿漉漉的,眼睫上也沾着两滴细碎晶莹的水珠,又乖又可怜。
贺时霆心疼得紧,对楚楚近乎百依百顺。
楚楚自然就顺利地重新搬回贺时霆房里,两人依旧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楚楚月事结束后,一日,她从小书房下课回去,见到屋里的床换了一张,足有原来的两倍大,吃惊不已。
她转头问身旁的谨和“谨和姐姐,屋里为什么要换床”
谨和哪知道为什么,只是答道“是侯爷让换的,我也不知原因。”
楚楚走进去,发现新换的床真的非常大,她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儿都没掉下去,于是就挺喜欢这张床。
到了夜间,贺时霆把她放在床的内侧,自己则睡在外侧,两人之间隔着很大的空间,还能再睡两三个人。
楚楚开始有点不太喜欢这张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裹着被子,滚了几圈,滚到贺时霆身边,和往常一样,依旧凑在他身旁睡觉。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换了这张床后,无论夜里楚楚睡得离贺时霆多近,次日醒来时,两人之间
都隔着很远的距离。
楚楚真心地不喜欢这张床了,她缠着贺时霆把床换回原来那张。
头几次贺时霆还敷衍她,后来他干脆就说原来那张床已经被他劈成柴,拿去小厨房烧掉了。
楚楚的眼眸瞬间睁得滚圆,粉嫩的唇瓣也下意识张开。
那可是紫檀木
拿去当柴火烧
作者有话要说不烧床,烧的就是某人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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