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就算事发,也不可能会怀疑到她身上,但林谷雨还是很紧张,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柳文明的背影。
柳文明是个干活的老手了,地里播多少种子,该出多少苗,他都再清楚不过了。一队地里少了那么多种子,要骗过他可不太容易。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林谷雨忧心忡忡,既担心柳文明看出来问题,又担心万一他回答不出来该怎么办
她心里嘀咕,不能坐等煎熬,得想个办法,唔要不就说可能是种子有问题,发芽率低
哦对了,柳东睿说今年的玉米种子是新研发的品种,第一次在本省种植,在全国也算是首次,这可太好了,就算实验室里发芽率再高,谁也不能保证种到土里会没问题呀。
嗯不错,这个理由很好,不但能解释的通,还能把原因推到种子站身上,简直棒呆
林谷雨是在太过紧张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异常的安静。
“还有,”胡先进手指勾着一颗小苗头,继续问“你们这块芝麻地是跟什么作物套种了么怎么看起来苗长的不太一样呢有的大有的小,是一起播种的么”
柳光耀瞥了一眼,立马“咳咳”“”
前几天砖瓦厂忙着调试新的制瓦机,又要准备烧第一窑瓦,就没顾得上安排社员来这块地里锄草,导致这块芝麻地贴着地皮长了一层野菜杂草,有的长得很快,都有五六公分那么高了。
难怪领导说这地里苗愁了,他方才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稠,原来是自己自动把野草野菜给忽视掉了,没瞧见那些东西。
林谷雨因他这动作回了神,她悄悄踮起脚尖,伸头往前面看了一下,顿时瞪圆了杏眼。
吃了个大惊
这可真是,既没有善始,又没有善终了
柳文明在胡副厅长身后两米远的位置,他往前地头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胡副厅长手里的反支苋,努力往上挤出笑,胡编乱造说“可能是种子播的太多了,在地里面太拥挤,就打架,谁胜了就先出来,谁输了就后出来,所以有的出苗早,有的出苗晚,
大苗跟小苗看着是会有点不一样。”
别说,编的还真成个样子。
站在他旁边的王明德,此时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猛松了一口气。
林谷雨装着咳嗽,用手捂着嘴无声笑了一下。
她刚刚以为自己没处理好,导致跟别的地的稠密度差距太大了呢。
虽然野苋菜看起来跟芝麻是长的有点像,但苋菜在当地算是很常见的菜,野生的跟菜园里种的,无论外观还是口感差别都不大。这都能认错,也是令人不得不服了。
把反支苋错认为芝麻,她还是很想笑怎么办
胡先进听了后,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他点点头,又说“不过,现在想来,刚才那块玉米地的苗还是太稀了。”
“你们要想想办法,看是补种好,还是移苗好,争取尽快把那块地给处理好了,要知道今年咱们省玉米任务下的非常重,种的太稀了,你们就要担心到时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柳光耀和柳文明只好点点头,说回去就想办法补种。
“另外,”胡先进又说,“你们大队一亩地上了多少肥”
“一亩地约莫有100担土肥。”
不等胡副厅长说话,马如山就皱着眉头,惊讶问道“一亩地才100担那是不是才5000公斤么这怎么能行都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5000公斤可太少了实在太少了不是说一亩地至少要上万公斤才行么你们大队必须得赶紧追肥”
尽管胡闹的是他马如山,柳光耀和柳文明也只能赶紧先点点头,“行,俺们马上就追肥。”
林谷雨真担心按照那个施肥标准,一次性浇上去,地里的庄稼会全部被粪啊、尿啊、臭淤泥之类的给烧死或者闷死。
今天这场田间考察,在林谷雨看来,就跟看了一场猴戏似的,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只能假装鞋带开了,蹲下去系鞋带。
虽然吧,她穿的开口布鞋根本就没有鞋带这种东西。
回到家,她的心情还是很好,忽然想起了凤琴婶子唱的那出戏,特应景儿,她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希望你到咱家,知道啥再说啥,别光说那外行话”
这时候柳东睿抱着和和推开门进了院子,“哟,哼小曲儿呢,今天心
情怎么这么好”
林谷雨赶紧拉着他坐下,把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倒豆子一般给他说了一遍。
“考察的倒是很仔细,一亩地一亩地都要看看,点评一下,不过说的全都是外行话”
林谷雨手舞足蹈的,“你是没看见,地里头干活的社员们弯着腰都抬不起来,从后面看上去干的可努力了,但我肯定他们一定是在偷偷笑。”
连地里庄稼长啥样子都不知道,还说来帮他们推动生产,要不要太搞笑了呀
哈哈哈哈哈终于能开怀大笑了,憋了一下午可要憋死她了。
柳东睿也觉得那场景莫名很好笑,不过他还是说“说他们完全是外行倒不至于,毕竟现在在主管农业的部门。”
新国家刚成立那几年政府机关的素质可能良莠不齐,但经过小十年的培养,客观来说,知识水平还是提升了不少的,既然能在相关部门,还坐到一个不小的职位上,那肯定不能是个草包。
“他们肯定有两把刷子,不过很可能他们从小长在城市里,从来没有下过乡,所以只认识粮油店卖的豆子、芝麻、玉米长啥样,但却没见过这些东西是怎么长出来的。你要明白,很少人会追本溯源的,要是他们不下乡,有些人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小麦长啥样。”
现在人们交流主要靠写信,报纸上带照片的文章少之又少,知识消息匮乏的很,跟他们那个信息爆炸、网络便捷的时代完全不一样。
林谷雨撅嘴叹道“好吧,你这么说我也能理解。”
毕竟她自己第一次见菠萝竟然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也诧异的很,去外地玩,连水果的名字都不认识,少见多怪不能算是谁的错,条件限制,没有办法。
这些干部们每天只有看报纸一个了解消息的渠道,太过狭窄了。
又没有网络能供他们查看,如果她是土生土长的,认识见闻肯定还不如那些干部呢。想要变成见多识广的人,很难,毕竟,没有大队开证明,离开本地都不可能,现在盲流抓的可紧了。
什么人身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全都歇歇吧。
第二天和第三天,柳光耀领着下乡干部去二队和三队的田里看了看。
二队的地基本上跟一
队的紧挨着,林谷雨当时偷种子粮的时候顺便多绕了几圈,所以,二队地里出苗的情况跟一队差不多,比往年略微稠了两三层,在林谷雨看来,真的是刚好合适。
到了三队地里,那看上去可就精彩多了。
播种的时候,三队的地,林谷雨跑的次数最少。
为啥呢
因为吴二有那个憨货安排人守着地头的种子,怕被人偷。
林谷雨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趁看守人偷懒的时候弄一下,后来,走的太累了,她身体不舒服,就渐渐少去了。
三队玉米地里的苗明显比一队和二队稠了不止一倍,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起来跟草原似的。
不过,有一点不好的是三队社员翻地那会儿偷了懒,只把表层翻了一下,所以,有些播下去的种子就停留在表层,导致有好多玉米根都被挤出了土壤外面,只有几根须须还在土里,长的歪歪扭扭的。
胡先进看了却连连点头,“这块地播的种子看起来还差不多,苗挺稠,播种工作做的不错啊”
吴二有得了夸奖,得意洋洋的。
他可是听人说了,前两天领导们去一队和二队地里考察,可嫌一队二队地里苗出的稀了。
往年他们三队地里的庄稼基本都长的不如一队的好,亩产低个几十斤也正常。
今年,也是怪了,明明技术员给分配的是同样重量的种子,结果,自家生产队地里竟然比那两个队出的苗要多
嘿嘿,说不定自己时转运来,要超过一队呢
他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好像出头之日就在眼前了。
神情炫耀,及其欠揍。
林谷雨心里暗暗冲他举起一只拳头,等着接受社会惨痛的鞭打吧,憨货
那边,胡先进扭头对柳光耀说“柳光耀同志,你要督促一队和二队两位队长,让他们赶紧把补种移苗的事儿给处理好了,至少也要看着跟三队这些苗密度差不多,能达到手伸不进去的效果,那是最好不过的。”
手都插不进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苗还这么小呢,手就插不进去了,那还让庄稼怎么长大不长大怎么结棒子
这不是闹笑话吗。
夏局长没吭声。
马如山忙恭维说“一队二
队的地是该补种,跟三队比太稀了,按照科学种田的标准,应该再稠点才好,却也没说要达到手插不进去的标准。”
林谷雨看见王明德给柳光耀使了好几个眼色。
一群领导全都看着他,柳光耀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行嘞,我回去就跟那两个生产队的队长说说这事儿,保证尽快收集种子,不拖延时间。”
胡先进这才满意。
等几位驻村考察干部转身往来路走,林谷雨听见柳光耀和柳文明相继低低的叹了口气。
要搁以前,柳光耀肯定是不会忍这样毫无正确性的安排的。
但从去年起,形势就变的很紧张,他知道的好几个为人踏实,敢说真话的人,都相继被整,问起来,其实不过是说了几句老实话,显的很不中听,就被要求天天写思想汇报,去农场接受劳动教育。
搞的他也不由的谨慎起来。
每遇到像今天这样心里煎熬的时刻,他总是想起林谷雨那天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总结起来就是不要以卵击石。
唉他何尝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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