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子陈卫华突然间一个人跑来了,兄弟三个又连着几天都往柳槐花家里去,柳槐花家的这场闹剧自然瞒不过这边的两位老人。不过他们也没打算瞒,回来之后柳东睿兄弟三个就跟柳文元和柳婆子详细的说了一遍。
柳文元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分了家两个人能带着孩子把日子给过好就成,来福那小子也算我当时没看走眼。”
这句话柳东睿就不怎么能同意了,心是不错,但到底缺少了份决断,平常生活中估计也是不怎么管家务事,要不然柳槐花心里也不至于攒下那么多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可现在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人家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能凑合着过就成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不一会儿刘文元又小声感叹了一句“说到底,还是饥荒给闹的,人都没了人味儿。”
林谷雨心说可不就是么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其实“百事哀”这种事儿还真不是完全局限在夫妻关系上,母子、兄弟、姐妹等等只要是跟“贫贱”两字扯上关系,那基本上是哀的多而乐的少。
要随便搁一个物质丰裕的年代,都不至于因为孩子吃的一点口粮闹出这样的笑话,大约陈家老太太也是觉得自己站不住理儿没脸,柳槐花娘家一去人连面儿都不敢露,那边大队长一开口一个磕巴都没打就妥协了。
但这回柳婆子可没那么通情达理能体谅了,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以前也是很疼的,想到自己闺女在婆家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不敢回来说,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把陈家的老太太给骂了一遍,心里头的那股郁闷劲儿还散不了,就又在村子里头各处去摆理,一时间这件事成了柳河大队今年寒冬必提及的娱乐话题。
不过,很快,这件事就被另外一件事带来的风波给盖了过去柳河大队原饲养院现养殖场里的牲畜死了一小半。
事情的起因就是有一天全喜他娘路过养殖场,看见原本属于自己家的小牛爬在地上奄奄一息,她趴在牛圈外墙上嚎啕大哭,惹的周围几乎人家还以为谁家老人去世了呢,跑过来一看,才发现这一回事
。
九年的时间,全喜家那头刚买回来时又瘦又小的小牛犊,渐渐长成为膘肥体壮、踏实耐劳的青壮耕牛,每次上套后劲头十足,摆出一副攻无不克的架势,为全喜家立下汗马功劳。
收归集体后,它的生活条件比之前还好,不但全喜娘经常给它喂草料,连饲养员都对它格外的青睐有加,时不时的给它弄“小锅饭”,喂的它皮毛发亮,眼睛炯炯,可以说在柳河大队全部牛里面都能排到前列。
这头“牛霸”在临近春节的时候,突然就死了。
它并不是暴病而亡或者突发意外死亡,相反,它的死亡过程非常的缓慢,大约经历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在1960年到来之前,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死的时候瘦骨嶙峋,浑身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骨架子,外面覆盖着一层暗淡无光的牛皮。
耕牛是生产队的宝贝,社员们对于明年还是保佑幻想,想着旱灾过后总会有风调雨顺的时候,哪怕现在有了拖拉机,种地还是离不开牛,所以哪怕社员们在青黄不接饥饿难耐的时候都不会想到宰牛充饥。
所以,全喜家的这头“牛霸”是活生生饿死的。
它并不是个例,一同饿死的耕牛和骡子超过了半数,剩下的另一半精神萎靡的趴在圈里泥地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赵小果就劝她“全喜娘,你快别哭了,那么用劲儿哭一会儿肚子就该饿了,又多费家里的粮食。”
“是啊,全喜娘,可别哭了,要说咱们队里的牲畜熬到这会儿才死算不错的了,俺娘家那边大y进吹的产量好几万斤,为了交公粮连明年的种子粮都个交上了,社员们的口粮也交上去了一多半,俺娘家今年就分了十来斤的红薯,社员们饿的受不住,没等入冬就偷偷把那些牲畜全给杀了吃了。”
全喜娘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赖饲养员和生产队,现如今人能有口吃的不饿死已经算不错的了,大队再没那么多粮食和私聊来养这些牲畜了。
“可是俺忍不住的就想哭,俺家的小牛它通人性啊,只要套上套,它就自己知道该干活啦,从来都不需用鞭子抽的”
“都交到生产队半年了,有好几回它拉完犁回村子路经俺
家门口还别着头往里走呢,饲养员怎么拉都拉不走,后来还是全喜牵着它才肯走的,就跟自己家的孩子似的”
被社员们叫过来处理事情的林谷雨,听到这些沉默不语,她无比的能感同身受,动物养的久了,很容易培养出感情,不但人类回觉得难舍难分,动物也一样会。
现场不少人眼睛都酸了,谁家都养过牲畜,看着那些个牛驴骡子在圈里毫无生气的样子,心里疼的直抽抽,那也没办法,谁都没办法。
柳光耀大病痊愈之后,变得比之前更加的沉默,但是他有一些东西他又不太坚持了。
“把这些饿死的牲畜处理一下,看看还能有多少肉和内脏,还有骨头,平均分给社员们吧。”
柳文明“唉”了一声,不确定的问“还有两头牛、三头驴和一头骡子看着情况也不太好,估摸着再不喂东西这两天就该嗝屁了”
柳光耀打断他的话,直接吩咐“那就一起宰了,那几只已经死了的,记得先让赵大海过去看看是正常的死亡还是得了什么病死的,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柳文明点头说明白,好的肉分给社员们是救命,病死的肉分给社员们现在可就是送命了。
要说吃几口病死的牛肉驴肉顶多也就是恶心呕吐拉肚子,轻易是死不了人的,可那是在正常的时候,现在村里的社员们都瘦的特别狠,一整狂风刮过来估计都能给刮走了,省了病的牲畜肉,是绝对不敢给吃他们的。
好在,柳河大队的饲养员非常的敬业,平常打扫的很干净,所有的牲畜都不是病死的,也就是说这些肉和内脏还有骨头都能分给社员们吃。
这也算是过年的一桩喜事了吧。
黄英站在林谷雨家院子外面催她“哎呀,三嫂,你倒是动作快点,没听文明叔说了嘛,先到先得可别一会儿咱们到的太晚,那可就分不着什么好东西了。”
“来了来了我就在屋里找一干净点的盆子,肯定耽误多不了事儿,放心吧,今儿绝对有肉吃。”
林谷雨还抱怨她呢,“我说,你生完孩子是不是话变多了性子好像也急了不少。”
黄英就一脸无奈却又暗含幸福的笑说“可不
是变唠叨了嘛石头这孩子生下来那么弱,照顾起来比普通孩子费功夫多了,我都唠叨成习惯了。”
“也是你照顾的细致,今年这么难的年景,能把小石头顺利生下来又照顾成现在这么健康的样子,实在是不容易。”林谷雨夸赞她。
黄英就又诚心的向林谷雨道谢“多亏了三哥三嫂又借粮又借钱,要不然这个孩子赶到这个时候,怕是也难养住,每天虽然累了点,可看着石头一点一点的健康起来,我和东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东方倒是有心帮我,可他手笨脚也笨,多数指望不上,我也不敢指望,上个茅房都得火急火燎的去再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有时候啊,婆婆不在,我都恨不得坐着卫星来回”
林谷雨只是笑笑,偶尔附和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毕竟新手妈妈有一箩筐关于孩子的话要说。
这回宰的牲畜多,分肉地点就在养殖场门口。
妯娌两个到了时候已经社员们排起了老长的队伍,都翘首以盼的看着养殖场的大门。
往年分猪肉的时候大家都是乐乐呵呵的,满汉喜悦,激动万分的催杀猪师傅动作快点,催赶快分肉;这一回社员们脸上虽然也有对肉的期待,可是并没有几个人笑,现场也没听见嘈杂的声音。
大抵是那几头耕牛的死,更让他们心里惶惶不安了。
林谷雨运气不错,分到了一根棒骨、一斤死牛肉还有一条牛舌头。
黄英家里人口少,只分到了半斤牛肉和半个牛肝,不过这就让她足够高兴了,“还真没想到今年还能分的到这么些好东西,我回去得好好尝尝牛肉是个啥滋味。”
林谷雨这才知道黄英不会做牛肉,她就说“真没咋吃过,谁家舍得杀牛啊除非是发生了意外。再说牛那么金贵,平常生产队里都互的紧,十年八年的也不一定能遇见一次意外。”
那倒也是
林谷雨就教她“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包牛肉馅儿的饺子,跟平常包猪肉馅儿的是一个意思,牛肉剁的碎碎的,加白菜、萝卜、大葱或者胡萝卜都成,好吃着呢。”
“你院子里要是没有菜,就来我家薅,我那边第二趟儿的白菜苗都能提着吃了。”
冬天
,大白菜是不能长了,可是半大不小的白菜苗当普通青菜吃味道还挺不错的,包饺子完全没有问题。
黄英就说她家也有,“你那一回说起这事儿,我就上了心,院子里的菜是跟着你一块种的,今年还真是吃了两拨白菜,顶了大事儿了。”
林谷雨笑的贼开心,冬天虽然也没见几个雪花,可至少蒸发量没那么大了,白菜萝卜产量大,也不很是耗水,自家洗脸水洗脚水洗衣裳的水往菜地里一倒,今年冬天收个千八百斤的萝卜白菜一点都不难。
虽说没有了自留地,可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宅基地上弄出了一小片地方来种菜,有的院子里房子多空地少,整出来的菜地就巴掌点大,林谷雨和黄英家房子少空地大,能种上菜的全都中上了,这个冬天啊,柳河大队一队的社员们还真是不缺菜吃。
牛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就是林谷雨家的年夜饭了,她还用那一个大棒骨炖了萝卜汤,带着牛肉味儿的萝卜汤喝起来还挺舒坦的。
就这么着,把1959年给熬了过去,迎来了1960年。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短暂的平淡。
食r肉路有白骨这些我是不敢写的,草稿里面本来有后来被我给舍弃了。
1960年的节奏会加快一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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