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朗朗。
在寂静的早晨,美丽的小院里却非常的突兀。
柳东睿立刻送过去一个白眼,不耐烦的催他走,“事儿说完了吧说完我回去再眯一会儿,还瞌睡着呢。”最近站里忙死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本打算睡个懒觉呢,这下算泡汤了。
取到了真经,柳东旗很有几分自觉,忙一本正经的躬身行礼,道“说完了,说完了,您赶紧请”
夸张。
柳东睿哼笑,刚想夸这小子今儿表现的倒还算老实,就听见他往外跨了两大步,然后戏谑的喊道“大林子哥,我家里韭菜开花了,我让我娘给你留点韭菜籽啊那东西,你懂的哈,不过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啊。”
说完,生怕柳东睿追着自己打,一溜风跑了出去,比兔子还快。
柳东睿趿拉着拖鞋,根本没有要追他的意思,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快滚”
尽管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林谷雨还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瞧着差不多到平常起床的时间了,她就利索的掀开薄被子下了炕。
地里的红薯差不多都收回来了,今儿开始得晒红薯干、晒粉面子、下粉条了,所以,虽然只种了这么一种农作物,但这个秋天的活儿一点也不少。
主要原因就是今年地里的红薯好多都开裂了,不及时处理好,过不了几天那些小伤口就会长黑斑腐烂成大伤口,甚至整个红薯都能坏掉。
现如今村里种地没什么休耕轮作的概念,不过实际上却做到了轮作。柳文明是个伺候庄稼的好手,往年他安排生产,总是尽量错开来避免在同一块地上重复播种同一样农作物,比如说去年秋季这一大块地种的是红薯,那明年就改种谷子,后年改种高粱,大后年再改种玉米,这些都种过了,还有大豆、棉花,虽然麻烦了一点,不过这么做的效果很明显,土壤肥力保持的比较好,而且病虫害相对的比较少。
今年情况比较特殊,生产队里所有的地种的都是红薯,突然就发现有几块地里刨出来的红薯,只要稍微大一点的,一半以上都出现了开裂的现象,林谷雨不太懂这些,根据柳东
睿的分析,应该是跟没有实现充分轮作有关系,好像是什么土壤里几种微量要素失衡,土传病原菌大量滋,从而导致红薯感染了病害。
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林谷雨特别配合的鼓了掌,虽然咱一句没听懂,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早秋早晨的天气稍微有点凉了,林谷雨找出来一件改良式的白色的长袖衬衫穿上,这衣服有点小心机,不是常见的翻领,而是露一点锁骨的小圆领,又在上面戴了一个用边角料做成的假领子,小木耳边的,看着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洋气,但又不很显眼,林谷雨非常的喜欢。
虽然纯手工制作,耗了她不少功夫。
柳东睿趿拉着拖鞋进了屋子,打了个哈欠,“天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吧。”
林谷雨晚上睡得早并不困,就让他再去歇一会儿,“我做好饭再叫你起床。”
两个儿子现在都大了,大灿又是那种观察特别细致的孩子,林谷雨现在就很少用空间偷懒,每顿的饭都现做。
今天的早饭也简单,昨晚上做的玉米发糕没吃完,不用再做主食,瞧见还有半个切开的老南瓜,她就打算再熬个韩式南瓜粥,菜也不炒了,就吃腌的芥菜丝吧,洗掉多余的盐分,滴几滴醋、两滴香油拌匀了就很好吃。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一顿可口的早餐就摆上了桌。
柳东睿和三个孩子也都起了。
“麻麻,麻麻,粥粥。”小丫头闻见南瓜粥的香味,哒哒哒的跑过来抱着林谷雨的腿要往椅子上爬。
林谷雨一手把她抱起来,放到她专属的木椅上,“好的,别着急,你乖乖坐好,麻麻就给你盛一碗,好吗”
“嗯嗯。”和和用力的点着小脑袋,看见大灿和二灿洗完脸过来,小手拍着她面前的小桌子,笑嘻嘻的跟两个哥哥打招呼“哥哥,哥哥,粥,香香的。”
她虽然还说不了长句子,可吐字比之前要清晰了很多。
大灿、二灿看见有南瓜粥,都高兴的咧开了嘴,动作迅速的坐到椅子上。
南瓜粥盛在小号的粗瓷红盆里,每人喝多少自己盛,林谷雨早上并不限制孩子吃多少,但绝对不能贪多浪费。
她边照顾和和喝粥,边问柳东睿“早上说话的
是不是东旗呀他这么早来找你干嘛呢”
家里的日常琐事基本都是在饭桌上说的,他们俩都没有避着孩子的意思,瞧见大灿支棱着耳朵,柳东睿也没在意,“哦,那小子相中咱们家的房子了,也想比着盖一座。”
林谷雨盛粥的手顿了一下,惊叹道“看来东旗这几年没少攒钱呀。”
东旗自打那年跟他们倒卖了一次莲藕,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几年那小子的脑袋瓜子越来越活,据她私底下了解,只今年冬天和今年春,他就在镇上黑市赚了不少。
不过,这些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
两个人眼神交汇了一次,一切就在不言中了。
柳东睿笑道“他说他娘手里的钱不够,想了个歪点子让我帮他合计合计。”明面上的钱不够,又想一气儿把房子给起了,抓耳挠腮的想了很久才琢磨出一个所谓相对靠谱的主意。
“什么歪点子”柳谷雨很感兴趣。
柳东睿只简单说了几个字“残废品、阴阳账。”
林谷雨立刻就懂了,完整的砖瓦不便宜,但破损的砖瓦价格就很美丽了,而且大队不往外卖,基本就是成本价。东旗想钻这个空子,把砖瓦的价格压下去,那样的话,砖瓦房的建筑成本就能降低很多。
至于砖瓦到底是不是残废品并不重要,只要账上是那么记的就行了。
但也没有那么容易。
村里这个砖瓦厂是大队和公社联办的企业,公社上每年是要分成的,分成的比例建厂的时候规定好了,公社基本是挂个名,具体经营是由大队在管。
当然每年给公社多少分红并不是大队说了算,公社那边是要看账本的,而且是看明细账,那边有专门的会计,会一笔一笔算细账,核对一下你这账实相不相符,因此柳东旗这主意如果想不露馅,账务上就得特殊处理一下,省的被公社给查出来。
嗬林谷雨倒抽一口气,这家伙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么明晃晃的想占集体的便宜挖社会主义墙角,真有他的。
“呵呵,他还真敢想。”大队长那性子不用想估计会一口拒绝,砖瓦房可跟口粮不能比,不住砖瓦房并不会饿死,大队长十之不会违背
原则,毕竟对公社那边来说,这就是欺骗了。
柳东睿夹了口芥菜丝,脆生生的,很爽口,解释道“他自己一家大队长肯定不同意,要是大队所有已婚和正值婚龄的男社员都那么想呢”
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自从自家这小三合院建了起来,村里不少年轻人都眼含羡慕,有事儿没事儿爱围在围墙外观看,嘴里总是念叨着以后结了婚就算是不能分家出来单过,也都想能有一间砖瓦房住住。
至于公社那边,其实现在根本构不成问题。
农村社员们虽然人微言轻,不敢明面上说什么,可私底下对如今的公社已经大失所望了,年纪大点的人相对谨慎点,就算不满也是私底下嘀咕两句,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甚至跑去贴公社的大字报了,他们才不考虑公社到底怎么想。
东旗这主意说出去,根本不用想,民间的支持率肯定是百分之百,可谓是众望所归了。
柳东睿是从民意的角度想的。
林谷雨点点头,同意他的观点,不过她的出发点不一样
“这一两个月咱们村里来相亲的跟组团批发似的,估摸着忙过这阵子,会有不少人结婚呢。”
“哦真的”柳东睿诧异的抬头,他平日不在村里,倒是没注意到。
林谷雨就笑,“没想到吧,咱们村的男社员如今在外面可有市场了,可能比城关公社的还受欢迎呢。”
之前柳河大队因为放卫星不积极,又屡次拖欠征购粮,差点被公社立为后进的典型,在公社里名声不是很好,村里男女社员的婚嫁颇有些困难。时下男女结亲的标准格外特别,穷不是大问题但家庭的成分一定要好,而且还要看对方所在的大队是先进还是后进。
一般,那些表现积极的先进大队的女孩都不愿意嫁到后进的大队里。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粮食有多重要。柳河大队那几千亩地的红薯绿秧秧的连成一片,瞬间就把那些虚头巴脑的所谓“先进”的好名头给粉碎的渣都不剩,再先进名声再好听能怎样还不是要饿肚子只要地里有东西吃就算是后进典型我们也很甘之如饴。
毕竟,肚子饿起来有多难受,自己最清楚,哪怕是红薯吃多了肚
子烧的慌呢,跟饿肚子比起来,那还是肚子里有东西要好的多。
所以,在外面百分之九十的地方还饱受饥饿之困,柳河大队如今却基本上能吃饱的情况下,柳河大队不知不觉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那句烂大街的话咋说的来着,昨天我们大队的社员你们爱搭不理,今天我们大队的社员让你们高攀不起”
柳东睿听了哈哈大笑,“这么说东旗媳妇肯嫁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林谷雨点点头,“反正我觉得至少得有一半的原因吧。”
红梅她爹是老师,口粮并不多,她娘和她都没有工作,拿的是平均的标准口粮,要搁以前差不多能够吃,可镇上供销社之前断粮了很久,就算有一点供应量,估计先紧着公社还有供销社那些领导内部消化了,普通居民拿着供应本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
“你是没看见,红梅刚嫁过来时瘦的厉害,来咱们这才一个月就长胖了不少。”
柳东睿表示自己还没见过东旗媳妇儿长什么样子,“不过,能想象的到。”
镇上普通居民啥样子他可没少见。
林谷雨“像东旗那样的年轻小伙子,受欢迎着呢,虎子才刚到年纪,光我都看见七八个女孩来他家想看了,姑娘们个个儿长的都不错。”除了人瘦了点。
两个大的吃完饭背着小包去上学,和和自己趴在炕桌上继续展示她的灵魂画技,林谷雨就偷偷跟柳东睿说“听说那些四五十岁的鳏夫和老光棍私底下也有不少人打听呢,我瞧这这回咱们村里要增加不少人口。”
新人结婚谁不想住在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砖瓦房里如果知道自己家有希望能盖砖瓦房,就算大队长不同意,估计社员们天天去他跟前磨也得磨的他点头同意。
而柳光耀作为一队之长,出于对大队长期发展的考虑,年轻社员们的婚嫁、下一代社员队伍的补给是他非常需要关注的问题,这一点非常的重要。
林谷雨又说“上次粮库有粮不放,我瞧着大队长知道后就很不高兴,这回说不定还真能让东旗给得逞。”
那是肯定的,柳东睿心说。
柳东旗可谓是旗开得胜。
他手段特别的简单粗暴,他找了一二
十个正相看的年轻小伙子,把柳光耀给堵在了大队会议室。
上来第一句就说“大队长,我们这些人年纪不小了,家里打算让我们结婚呢。”
结婚是好事儿啊,小伙子娶媳妇儿,劳动力越来越多,挺好,柳光耀非常支持。
“我们也想住砖瓦房。”
这话听的柳光耀莫名其妙,“想盖砖瓦房回去找你们爹,拿钱去砖瓦厂买砖瓦,找我有什么用”
年轻的小伙子们“”好像大队长说的对。
柳东旗看着这群如此单蠢的少年们,无语的笑了笑,只好上前奋战,他舍灿莲花“大队长,我们想盖砖瓦房当然得拿钱买,可也离不了大队,离不了大队,那就是离不了您啊。”
这话是什么说的柳光耀等着他卖关子。
“您看,这砖瓦厂是咱们大队的副业,烧好的砖瓦卖了给咱们大队挣钱,大队挣了钱呢,年底就能给咱们社员们分红,社员们手里有了钱呢,去砖瓦厂买砖瓦,然后咱们就能盖砖瓦房了,您说,这绕了一圈,是不是砖瓦和钱其实就是在咱们大队里转悠,跟左手挪右手似的”
好像听着是有那么两分道理。
“然后呢你还想说啥”
柳光耀面色分毫不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心里却在腹诽小兔崽子,跟大林子学的,还跟我绕圈子,真觉得能把我给绕晕啊
柳东旗才不管大队长晕没晕呢,反正晕不晕今儿他来的目的都能达到。
继续分析道“按说这是好事儿,相当于咱们大队社员们没花几个钱就能买到砖瓦,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啊,大家伙都想想,咱们的钱转了一圈,除了砖窑成本的损耗外,其实还要少一部分。”
“这一部分钱去哪了呢”
“跑去公社了因为咱们砖瓦房赚的每一分钱,公社都要从里面分走一部分,也就是说公社年年什么都不用干,却还能分咱们社员们的血汗钱。”
把公社描述的跟个资本主义的大奸商似的,年轻的小伙子一听就嗷上了,拍桌子叫的贼响“那些黑心鬼,一点都不为咱老百姓做主,凭啥还给他们分咱们的钱”
“不能分”
“坚决不给”
柳光耀也
不吭声,就听着满屋子年轻人在那乱喊乱叫。
柳东旗却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大队长,您说,咱们这是图啥要是别的大队的买砖瓦赚到的钱分点给大队也还行,咱们社员自己摔的砖坯子,自己烧的窑,自己买的煤矸石,卖给的也是咱们自己大队的社员,根本就不用往外流,凭啥非得让公社那群人掺和一脚”
柳光耀清醒着呢“你说为啥因为规定上写着呢你小子说一千道一万,听着再有理,也不如规定上说一句,我告诉你,可别犯错误哦,真惹恼了公社,咱们日子不好过。”
柳东旗适时的服了软,“我们咋可能惹恼公社呢大队长,您放心,我们就是想为咱们的社员们谋一点福利。”
“每到冬天,您不管忙不忙,都要抽空去社员家里检查一下,为的是啥难道不是看社员们家里的房子透不透风漏不漏气难道不是担心寒冬腊日的土坯房、茅草屋里出什么意外”
可不是么新社会绝对不能出现社员们冻死饿死的情况。
“都说要建设新农村,咱们村里有砖瓦厂,社员们如果能推捯土坯房、茅草屋,盖成砖瓦房,整个庄子焕然一新,难道不是建设了新农村”
是,可是你们这个路子有点歪。
柳东旗吞了口吐沫,老年人就认老理儿,他只好再接再厉,使出了东睿教他的杀手锏“那您说,咱们发展大队副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发展资本主义,为了挣钱么”
“当然不是,咱们是发展大队副业是为了建设新农村,是为了实现共同富裕,不是为了给公社挣钱的人民公社为人民,更不应该从社员们身上挣钱,咱们不能为了挣钱,丢了路线,您说对不对”
“嗯。”
终于动摇了
柳东旗非常快速的下面的话说完“事实证明,咱们公社是会办错事的,咱们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帮着改正。”
“当然,我们作为社员,也不能占公社和大队的便宜所以,我们就想从砖瓦厂买点烂砖烂瓦,用那些烂砖瓦来盖房子。”
柳光耀又好气又好笑,哼了一声,“你们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烂砖烂瓦。”
“嘻嘻,谁也不能保证每窑砖瓦都能烧好吧据说城关公社的砖窑有时候合格率还不到三层呢,甚至有时候全窑的砖瓦都废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问您懂我的意思了吧就是只要想有肯定就有办法有。
柳光耀“懂了,滚去”
柳东旗嬉皮笑脸的,让滚就滚。
“那我们就当您同意了啊您记得跟嘱咐一下东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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