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六十年代, 三大件儿就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是所有人对最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想象, 更别说是牛家村这样的荒僻小山村里, 有一样就十分惹眼了。之前牛家村整个村里唯一一件三大件儿之一缝纫机是牛富贵家的, 不知道羡煞多少村民。现在，牛鲜花成了牛家村第二个有三大件之一的人家。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 牛鲜花刚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大件, 崭新的自行车, 还没来得及高兴呢, 就跟人大打一架，一家人打的灰头土脸。

    一架打完来看热闹的都消停了，牛鲜花气的直喘气，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的，村里来看自行车的也不好意思看了，牛鲜花气哄哄的关上门, 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牛鲜花拉扯着两个孩子进屋了。

    牛犊被牛四娃打的不轻，脸上都青了一块, 嘴角也被磕破了，牛鲜花拿着毛巾小心的给他处理伤口。牛犊看着牛鲜花板着脸的样子也不敢说话了, 眨着眼睛盯着牛鲜花黑黢黢的脸。

    检查了一下，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牛鲜花这才松口气放过他, 捞过旁边梨花带雨的小妞妞，给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跟娘说说，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牛鲜花看着妞妞。

    “俺小叔非要上来摸那自行车，俺哥不让他摸，他就骂俺哥，俺哥也骂他，他气的就踹了自行车一脚，那自行车就倒了，把所有人都吓了跳，俺哥就上去打他了。”妞妞稚气的跟牛鲜花描述着打架过程。

    牛犊站在旁边，耷拉着小脑袋，心里还担心着自行车呢，破布棉鞋摩擦着地上的砖头，嗫喏的说，“娘，那自行车没坏那得五十块钱呢。”

    牛鲜花看着他挂彩的小脸，无语又心疼，这五十块钱没进那混蛋母子的耳朵，这小牛犊却放在心里了。“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还惦记自行车呢”

    牛犊抬头看了看他娘，又低下头，小小声的说，“娘，俺下次不跟四娃吵架了，要不是俺，四娃也不会推那自行车。”

    牛鲜花看着那低头认错的小模样，对着他招招手，“牛犊。”

    牛犊走过来，牛鲜花看着他，“平白无故跟谁吵架都肯定是不对的，但下次你再想动手动嘴前应该想想有没有甚更好的办法来处理事情。那牛四娃要摸自行车，你不想让他摸，那院子里站了一大堆人，你可以叫毛驴娘，你二姨，那不是都在么，你让她们出来帮你啊，大人不让他摸，他肯定就不敢摸了，你毕竟还小，又打不过那牛四娃，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

    牛犊嘟着嘴，“俺能打过牛四娃，要不是你回来，俺就要把他打倒了。”

    牛鲜花笑笑，“娘知道，但你看看你，满身是伤，娘多心疼。”

    牛犊看着牛鲜花脸色缓和了，小男孩闲不住的那一面立马露出来，“娘，那自行车没事”

    牛鲜花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好着咧。”

    “娘你会骑自行车不听刚刚村里人说这说可难学呢，俺啥时候才能骑自行车”牛犊心里一堆关于自行车的美好幻想。

    牛鲜花看着牛犊无忧无虑的笑脸，确实，今天是个好日子，干嘛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好心情。

    “不难骑，走，娘给你们骑骑看。”

    牛犊不顾脸上的伤，嗷的一嗓子高兴的蹦起来。

    这自行车是个老式的那种黑色自行车，前面一道横梁，后面一个车座，很明显的一个男士自行车，不过这年代哪还讲什么男女，有自行车骑那是多么神气活现的事情。

    牛鲜花跨上自行车，一蹬，自行车顺滑的跑出去，两个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牛鲜花在院子里骑了两圈适应了一下这个明显很高的男式自行车，停下来。“来，上来，娘带你们遛遛。”

    牛鲜花一把捞起妞妞，抱到前面的横梁上侧坐着，妞妞害怕的抓着车把不敢撒手。小牛犊早就眼馋的不行，急得直跳脚，“娘，娘，还有俺。”

    牛鲜花支撑着自行车扶着妞妞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况且一次带两个孩子牛鲜花还怕摔个好歹的。“你先待着，娘先带妞妞骑一圈。”

    牛犊没法子，站在原地撅着小嘴，眼馋的看着牛鲜花带着妞妞在院子里骑自行车，恨不得在上面的是自己。两圈下来，牛犊早就急的窜到车边，“快点，妞妞，快下来，该俺了”

    妞妞在前梁上坐的瑟瑟发抖，紧闭着小眼睛都没睁开过，停下了牛鲜花才发现，“妞妞睁开眼，没事，摔不了。”妞妞这才睁开眼看前面。

    牛犊在下面等着妞妞赶快下来，早就张开胳膊等着牛鲜花抱他上去。牛鲜花笑笑，“你坐后面，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过几天牛鲜花要带着牛犊和妞妞两个人上城里，牛鲜花得先适应一下。

    坐前面坐后面都一样，只要让坐就行，小牛犊十分灵俐的踩着车架就爬上了后座、。

    牛鲜花在前面护着小女儿，嘱咐着后面的牛犊，“把两个小腿岔开，小心把腿铰到自行车轱辘里”

    牛犊第一次坐车，两个小腿岔的老开，兴奋的说，“娘，岔开了。”

    “抱紧娘啊。”

    牛犊两个小手抓着牛鲜花的衣服紧紧的，“好了，娘，好了”

    牛鲜花笑笑，“好，一，二，三，走喽”牛鲜花一脚踩着脚蹬子，自行车顺滑的骑出去，

    牛犊兴奋的大叫，妞妞听见他哥在后面叫，她才敢大胆的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牛鲜花骑着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听着两个孩子兴奋的笑闹声，心情才畅快起来。

    牛犊子兴奋的叫唤声早就惊动了隔壁的邻居，因为牛鲜花家大门锁着，两家的墙头上跨坐着一溜的小孩子，从低到高的排列着，是毛驴家的五个孩子，一水的羡慕的眼神。

    牛鲜花停下车来，让小牛犊下车，小牛犊费力的从车上爬下来，牛鲜花才从前面把妞妞也抱下车来。

    “牛犊，自行车好耍不”毛驴五兄弟一脸羡慕。

    牛犊得意的仰着小下巴，“可好耍了。”

    “咋好耍，跟队长家那驴车一样”

    那是牛家村唯一一件像样的交通工具，谁要是想上趟城里，能借用到队长家的毛驴车，都得让人羡慕半天。驴车牛鲜花坐过两次，那慢吞吞走的劲儿，哪比的上自行车。但是牛犊是没坐过毛驴车的，他特别想说自行车比毛驴车好，但是心里也没底气，一时间还不知如何答话。

    牛鲜花看牛犊为难，“大毛，你坐过驴车没”

    大毛是毛驴的大哥，见识阅历是五个孩子中最广的，听到牛鲜花这么问，早就得意起来，“坐过，那毛驴车可舒服了。”

    牛鲜花拍拍车座子，她都想回去了，但是看着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不由得童心也起来了，索性带他们都兜两圈。“来，姨带你一圈，看看毛驴车好还是自行车好。”

    大毛听牛鲜花这么一说，早就兴奋起来，答应了一声，直接从墙上跳下来。

    牛鲜花先跨到车座上，跟大毛说，“上车。”

    大毛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后面学着牛犊刚刚的样子跨到了后面的车座上，双手拽着牛鲜花的衣服，牛犊在后面急的直喊，“把脚岔开，小心绞进车轱辘。”这坐过一次自行车后座的人还真是经验丰富的。

    两圈下来，大毛笑嘻嘻的挠挠头，“鲜花姨，还是这自行车好耍”

    牛鲜花笑笑，冲着墙上的另外四个孩子，一碗水要端平嘛，“来，一人两圈。”

    几个孩子哦的欢呼着，排队等着牛鲜花带他么遛弯。

    一个自行车，仿佛把孩子们的关系都拉进了，成了他们一天念念不忘的谈资。这自行车在这个时候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工具，也是孩子们最奢侈的玩具。

    尽管因为自行车牛鲜花发了一通大火，还跟人打了一架，但并不影响自行车在牛家村的热度，吃了午饭，一直到晚上，家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凡跟牛鲜花有点交情的人都来牛鲜花家里串门，“顺便”看看牛鲜花家的自行车。

    牛鲜花原身的爹娘自从牛鲜花来到这里之后联系并不多，掰着一个手数的出来的几次，第一次是她爹，因为牛鲜花的烟丝火爆牛家村，她爹迈着老爷的步伐，背着手进门冲着牛鲜花就理直气壮的让牛鲜花拿一包烟丝给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牛鲜花心里十分不舒服，但毕竟是原身的爹，牛鲜花还是给他拿了一包。

    第二次是她娘，牛鲜花做了冻疮膏药，村里人都来她这里拿药，但都不是空手来的，或提两个土豆，或三个红薯，或者一包野菜，多多少少是个心意，牛鲜花也不会在意多少。可是唯独这牛鲜花的娘不一样，仗着自己是亲娘，跟她爹一样，空手白口的就来要两副药。这药也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牛鲜花也不是出不起，只是这吸血鬼的方式确实让人觉得十分不爽。但牛鲜花还是给了，毕竟是人家娘不是

    今天是第三次，老两口齐上阵，来了也是一样，也不问问牛鲜花最近过的怎么样，一个人带着俩孩子过的去不也不问问外孙子外孙女怎么样，跟四娃打架受伤了没有眼耳口鼻都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的自行车，要不是俩人都不会骑，现场就能骑回家里去。牛鲜花站在一旁看着这老两口，看看他们能作什么妖。

    老两口只是摸索着自行车嘴里啧啧赞叹，喜欢的不得了，说是他们老牛家也终于有了自行车了，这牛鲜花心里寻思，现在想起我是老牛家人了当初牛鲜花被婆婆赶出家门被逼自杀的时候，老两口可没想起来牛鲜花是自己家人。那不闻不问的态度，比个陌生人冷漠不到哪去。

    不过倒是还好，老两口这次到没有提什么令牛鲜花十分不爽的要求，只说过年初二回家吃饭，初二是要回娘家吃饭的，这个传统牛鲜花知道，也符合常理。

    “这三个闺女过年回去都不能空着手。”鲜花娘看完了自行车要走的时候跟牛鲜花嘱咐。

    牛鲜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过年回家吃饭，还得带上口粮。“知道了。”

    鲜花娘觉得牛鲜花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好进一步解释，“过年分得猪肉，你们娘仨哪能吃进那么多带回去一个猪耳朵，让你爹他们下酒吃，要不家里没个吃上的。”

    牛鲜花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来在这等着呢，还以为自己拿了两个猪耳朵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自己这亲娘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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