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家长会很成功。
轮到学生代表周晨晨上台发言的时候,第二排坐着的周毅夫妻俩紧张的忘记了呼吸,王春华甚至都做好了一会儿如果女儿在台上吓哭了,该如何安慰的准备了。
于是,当看到大礼堂庄严的讲台上,他们那个平时一见生人就腿软的女儿,落落大方、深情并茂地做着演讲时,夫妻俩心里的不安转化为震惊,又到激动,再到热泪盈眶。
周毅傻乐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觉得大礼堂的座位太狭窄,装不下他此刻澎湃的心情。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不断对周围的家长们说,台上那个是他的宝贝女儿,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
夫妻俩直到一天后坐上回n城火车,嘴角的笑意都没停过他们从来不奢望女儿能有多么勇敢大方,只求她平安喜乐地生活,但真正看到她像旁人一样自信大胆地表现自己,却激动得难以自抑。
临走前,关于邵黎的事,周毅本想再叮嘱女儿两句,却被王春华拦住。
“女儿这次的改变太大了,恐怕那个小伙子居功甚伟。他的性子虽然冷了些,但不论是样貌还是学识都是顶尖的,这样的人能喜欢咱们闺女,是好事。顺其自然吧,说不定今年过年,咱家就要添一双筷子了。”
丈母娘看女婿总是越看越满意的,但周毅不,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很有可能被那臭小子拐走,他愤怒地鼻腔里“哼”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因着是周五,送走爸妈后,周晨晨直接被接到了雅苑。
书房里窗户大开,江风徐徐,小姑娘抱着电脑窝在贵妃榻上写代码她在网上接了一个小企业外包的a开发项目,给钱不少。
自从和少黎达成“大胆丸”交易之后,她逐渐明白,之前大魔头找她补课都是接近她的借口,所以之后何成再要给她结算什么工资,她都坚决不收了。
小姑娘写完框架,关上电脑,喜滋滋地窝在贵妃榻上拿手机看这两天拍的照片。一家三口在家长会后一天,去c城各个著名景点转了转,留下了不少照片。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全家一起旅行,周晨晨格外
兴奋。
她来回翻着那些照片,有一些拍的很模糊,却一张都舍不得删,只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
这种时候不跟别人得瑟一下,心里堵得慌。周晨晨抬起头瞄了一眼坐在书桌后面的大魔头。
他换了一叠厚厚的资料在看,肯定又在研究那什么虫洞,看来,大魔头真的很想回家。
他以后还是要回去的吧,虽然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后。
周晨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
半晌后,她晃了晃脑袋,又兴高采烈地从贵妃榻上下来,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到他身边。
“大魔头大魔头,你看”,她把手机屏幕横在他面前,“我在讲台上演讲的照片,我妈给我拍的我好像真的瘦了一些,好看吧还有这张,我跟我爸妈的合照,背后是咱们学校的校门。”
少黎已经习惯了她总是突如其来的兴奋,只淡淡点头,没说话,完全不知道她的兴奋从何而起。
相应的是,小姑娘也习惯了他的冷淡,丝毫不泄气,从旁边费力地拖过一张太师椅,踢掉拖鞋盘腿缩在他身边。
少黎放下资料,抬眼看她。
小姑娘个子小,骨架也小,现在看着比初见时瘦了整整一圈。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大大的太师椅上,显得很小只,一只爪子亲昵地攀着他的椅背,滔滔不绝起来。
“你不知道,我们家在n城,就在海边。我妈这次来,给我带了好多她自己腌好的海货,我带了些到雅苑分给何爷爷和许仙他们了,你要想吃的话问何爷爷要。真的巨好吃,我妈腌过的海鲜只有鲜味,一点都不腥的。”
她说话的时候,眉毛总是不自然地向上扬,嘴角也是,像是有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把她整个人像皮影一样支起来。
少黎的嘴角不自觉跟着她微扬。
“不过前两天我室友彤彤嗯你应该不认识,她前两天挺不开心的。她上学期有两门课挂科了,我们辅导员打电话给她妈妈告状,结果阿姨一气之下就把来c城的机票退了,彤彤和妈妈吵了一架,挂了电话之后哭了一个晚上。”
说到不开心的事,小姑娘那被支起来的嘴角和眼梢又耷拉下来,但在下一秒又重新飞扬“可是第二天,阿姨
居然买了最近的机票飞过来,还给彤彤买了束花。这两天她们母女俩在c城附近旅游,玩的可high了。就说嘛,家人只见哪有隔夜仇”
“就像我和我爸妈,还有奶奶,小的时候我记得,大人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情拌嘴,但过后很快就好了,从来不会影响彼此间的感情。爸妈从前为了找我,把房子卖了,花光了所有积蓄。后来,我们一家人在奶奶乡下的老家住了几年,那里有一个院子,从窗户就能一眼看到海。”
她自顾自又说了好些事,说到从前她奶奶家种满月季花的院子,说到她家乡的那片海,说到一家人夏天落潮的时候光着脚去沙滩上赶海,捡一桶满满当当的生蚝和扇贝。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大多不用他给出回应,她自顾自说着,像是对着那只从小倾诉到大的猪形抱枕。
猪抱枕
意识到这一点的大魔头突然黑了脸。
周晨晨起了兴致,一些满胀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自然很难停下来,又说起自己从前和爸妈在一起的趣事。
“我小时候没念过幼儿园,回来以后,刚开始上学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认识,算术也不会。那时候我们班主任没少找我爸妈,说我人又木讷智商又低,我爸气得去办公室和他理论了半小时。后来那个老师还是总骂我,我妈就给他送了一罐腌鱼,我亲眼看见她往罐子里搁了好多好多辣椒”
她说着好笑的事,话没说完自己倒笑得直不起腰,啰啰嗦嗦得像个小老太太,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魔头的表情不对。
周晨晨看着他黑如锅底的一张脸,心里突然一紧。
对啊,自己的所作所为比那些对着单身狗疯狂秀恩爱的人还要可耻百倍大魔头他那么惨,妈妈去世了,爸爸还这么坏,自己竟然在他面前一直说家人、亲情,大魔头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小姑娘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措地张张嘴,一直爪子怜惜地攀上他的袖子。
少黎敏锐地捕捉到她似有若无的怜悯,不禁脸色更黑了。
他似乎总能从那张过分干净的脸上读到对他的同情。
如果在修真界,他真想挖开姑娘的脑袋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什么,但现在,只能
用问的
少黎眯了眯眼,不耐烦“你在想什么”
周晨晨继续同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磨磨唧唧地嘟囔“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啊。”
“说。”
小姑娘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那些被高昂情绪支起来的眉眼全都顺从地耷拉下来,脸上写满了讨好与温顺“大魔头,我问许仙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你爸爸这么不高兴啊”
周晨晨看少黎并不打算开口,立刻摆摆手“我不是要打听你的啊,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你的错,你爸爸这样肯定是不对的,哪有人这样对孩子的呢虎毒尚且不食子呢。而且他还那样对你妈妈,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没能力完成所谓的大义,就牺牲自己的妻子他的所作所为,用我们这个世界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渣男。”
许仙告诉她,大魔头失去妈妈之后,并没有换来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关照与弥补,反而是忽视与虐待。龙神有九子,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那些母族显赫的兄长们也总是欺负年幼的、无所依靠的他。
周晨晨愤怒得眉毛都扬起来。
“他想要你们心甘情愿地牺牲,又不允许你们有任何的怨言,美其名曰为了大义,可是世界上哪有理所当然的事呢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他也不能对你下这种毒手啊,就是他的错。”
书桌后的年轻人,眉眼有点深,眸光也是。
一直以来,他从来都是那个过错方,当年被逼入黑暗之渊时,人人拍手称快,后来历经九死一生,成了世人闻风丧胆的黑暗之主后,人人咒他不得好死。甚至那日,父神将他压入地牢,受尽折磨,世人只赞他高义,为了天下苍生,手刃亲子,大义灭亲。
然而眼前这个单纯得过分的小姑娘,给了他另一种审判。
年轻人眸色愈发深沉,偏着脑袋喃喃了一句“无论,我做了什么”
小姑娘面色认真地点头。
年轻人忽地笑了。
只怕我做的事情,早已经超越了你这个浅薄的小脑袋里,关于“无论”的定义。
过午日斜,扫除了房间里所有被阴影占据的角落,滚烫的阳光落在皮肤上,他舒服
地眯着眼,冰凉的皮肤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了知觉。
他站在明与暗,冷与暖的交界,而光线的那头,住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他突然弯了唇角,恶意上头,打算吓一吓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谁吗”
周晨晨正说到气头上,大着胆子“嗤”了一声“不就是高高在上的什么龙神大人吗不就是你老爹吗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少黎没忍住,曲起指节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所有的小千世界,包括凡人界,都在父神的统领范围下。这就好像你们这个世界说的神、菩萨,但凡你念及他,都会被感应到。”
小姑娘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无比僵硬地问“你是说,我我刚刚说他的坏话会被他听到”
年轻人点头。
小姑娘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嗷呜”一声,惧怕打败了正义感,两只胖手合十在胸前,哆哆嗦嗦地往虚空之处拜了两下“呜呜呜大魔头的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刚刚都是被大魔头逼的胡扯的,冤有头债有主啊”
她的喋喋不休被打断,成天皮笑肉不笑、厌世又不恭的年轻人突然敛了眉眼,肃了神色,俯身直视她“你上次说,会努力,可当真”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平时半真似假,慵懒中透着半分锐利的模样很不一样,眼底的雾气散去一些,她竟看到了几分认真和希冀。
周晨晨怔愣了许久,那张脸一寸一寸变红,白皙的耳尖刹那间滚烫。
大大魔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明明自从那次之后,他一次都没提过,而且但凡她想提,他都是避而不谈的,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这回事了
她没说话,年轻人神色里刹那的认真消散了大半,又玩世不恭地“嗤”了一声,靠回了木椅子,那嘴角又勾起了和平时一样的笑。
他坐回那椅子,自然而然地便将整个人又埋进阴影里。
周晨晨抬眼看他。
他总是这样的,笑里带着冰刀,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看不上,所有的情绪在那雾气遮掩的眼眸后面藏得妥妥贴贴就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认真只是她的错觉。
但这一瞬间,她突
然有点难受,以至于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起了心理医生上次说的你永远不知道爱情什么时候来,但爱情里,会有剧烈的心跳。
“咚,咚,咚”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跳到底是不是爱情,但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想把他带的离自己近一些
“当当真的,我我有在努力的,而且,我已经我已经进步了。”
声音低入尘埃,她说着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听到头顶,平平淡淡的一声。
“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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