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是成婚的好时候。
夜里三更的时候,十二公主就被宫女叫醒,用冷帕子在脸上过了好几遍,才觉得没那么困。
昨夜里闹的晚,搂着卫有期很是说了一会儿话,接近凌晨才睡去, 这时候被叫起来, 困得头都是懵的, 坐在那里缓了半天, 尚有些不成。
陈嬷嬷是来教导人事的, 手中拿着避火图, 先安抚“夫妻敦伦乃是常事, 主子不必太过羞涩。”
十二公主拿过来,从头翻到尾,看的认真,她神情平静淡然,跟看寻常的书籍似得。
嬷嬷略有些诧异, 不懂声色的探头,悄悄的看了一眼,恍然间还以为自己拿错书了呢。
“这女子在夫妻一事上, 初始有些不大痛快, 这时候就要”嬷嬷指着图, 一一给她讲解翻看, 十二公主代入驸马的样子, 脸略略有些红了。
那个人,似乎变成了驸马,那双手,似乎变成了驸马的手。
似是二月春风一般,在心田微微抚摸荡漾。
瞬间觉得腰有些软,十二公主挺直脊背,昂着精致的小下巴,心里有些气,还未成婚,驸马就来欺负她。
少女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憧憬,白皙的小脸儿染上一抹轻红,又娇又美。
卫有期一进来,就看到这幅美景,笑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我们温岚也知道害羞了。”说着挨上去,见嬷嬷趁机把避火图给收了,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都要经这一遭的,摸摸她红润润的小脸,卫有期一声轻叹,多好的少女,就要嫁人了。
见她疑惑的望过来,轻笑道“嗨呀,我要失去我的小美人了。”
温岚羞红着脸,小手无力的推她“讨厌”
卫有期笑了,她过来也不是闹她的,要承担起嫂子的责任,代表娘家向她传授一些夫妻之间相处的技巧,本来应该是由德妃来的,可她跟皇帝之间的关系,积累下的经验,显然不适合公主和驸马。
再一个,德妃不得不承认,在为人处世上,卫有期是个中高手,若温岚能学上一二,就够她受用一辈子的了。
“你只记住,你是和硕温岚公主,你的父亲是皇上,你的母亲是德妃,你的哥哥是雍郡王,你的姐姐是和硕温宪公主,你的姓氏是爱新觉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你委屈自我,去承受那些寻常女子承受的痛苦。”
“下人永远是下人,长着一张嘴,不是用来管教主子的。”
“驸马除了是臣下,他还是你的丈夫,其中的度,你要自己去试探把握。”
更多的,卫有期也不好多说什么,事情不临到头上,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这会子就算她殷殷切切的嘱咐了,过耳不过心,一切都是白搭。
十二公主小脸红红,低低的嗯了一声,属于新嫁娘的娇羞,让她美丽极了,极有风情。
今天似乎过的格外快,没多久的功夫,瞧着天有些昏暗起来,而这时,礼部官员也开始唱礼。
红红的盖头覆在吉服冠上,遮住十二公主妆扮精致的容颜。
目送花轿远去的背影,德妃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顿时好一阵忙活,又是安抚着她不要哭的,又是拿帕子递水的。
卫有期轻轻一声叹息,无端的联想到到时候信芳成婚,她岂不是也会很伤心,辛辛苦苦养大的桃子,还没来得及欣赏,就会被一个皮猴子摘走吃掉。
那种心塞简直不能言喻,这么想着,还是打小都相看好,时不时的走动,两个孩子感情出来了,她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和胤禛对视一眼,见他双眸中也带着清浅的忧伤,显然都想到一块去了。
晚间吃过宴席,回了雍郡王府。
这时节还有些风凉,卫有期洗过头发,海棠就赶紧上前,将她的发丝轻轻的用帕子绞干,再抹上头油,用篦子一遍又一遍的篦头,最后在用锦帕轻柔的擦过。
这样慢慢养出来的头发,顺滑油亮,最是漂亮不过。
胤禛手下轻柔,接替海棠替她篦着头,心中柔情乍现,淡淡的说道“今日看到小十二成婚,心中感慨良多,当初和你成婚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否有同样的心情。”
那肯定是没有的,因为跟他成婚的人,尚不是她。
心中也是有一丝遗憾的,他的未来,她未曾参与;而心中又涌起一抹庆幸,他的未来,她一直都在。
抬眸看向胤禛,她轻轻的笑了,晶亮的眼神是他清晰的倒影,在烛火的照耀下,似带着柔情万分,让人忍不住溺闭其中。
胤禛像是被她蛊惑一般,闭着眼睛吻向那温软可口的唇,她的唇又软又绵,让人忍不住深深的探索,深些再深些。
水乳交融。
胤禛低低的垂眸,望着那娇花一般的容颜,烛火很温柔,微黄的光泽照耀在她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又娇又嫩,像是春日里迎风盛开的海棠花,轻颤着花朵微微的吐露着芬芳。
唇下用力,那白嫩娇软的肌肤顿时留下朵朵红梅,胤禛这才满足,像是一个胜利的将军般,在自己的领地巡视。
卫有期娇哼一声,双腿绵软无力的蹬着他,双眸水润润的,带着无限的邀请。
床帐被放下,隔绝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胤禛难得休沐,用手支着下巴,望着仍在沉睡的卫有期,用手指在虚空中描述着她的模样。
卫有期一动不动,兀自酣睡。
实则忍得有些着急,大清早的,是有人生大事要解决的,可为了保持姿态,让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她已经定格这个姿势许久,再也支撑不住。
装作刚刚醒的样子,睁开朦胧睡眼,轻轻的哼咛一声,看向眼带笑意的胤禛,故作无知的踢了踢被子,露出光洁的肩膀。
胤禛神色一紧,视线充满侵略性的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寻觅。
卫有期这才轻笑一声,冲他抛了个媚眼,施施然的披上寝衣,去隔间解决人生大事去了。
人有三急,一刻都忍不的。
难得凑到一起用早膳,又碰上春日这样的好时节。
卫有期点了几样时鲜,炸香椿鱼儿、蒸榆钱、炒槐花等,凑了一桌,吃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胤禛夹起一朵槐花,笑道“之前,从不曾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可以吃的。”
就算可以吃,奴才们也不敢把平民吃的东西,摆上贵人的餐桌,一个不好都会丢饭碗的。
像是他们吃的鸡蛋,也要特制的,小母鸡吃的东西,比有些人吃的还金贵,说是这样生下来的鸡蛋营养好些,口味也要好些。
实际上呢,一般人吃不出其中的差别。
卫有期点头,之前她都不吃东西,更不知道路边随意可见的东西是可以吃的,如今倒觉出人民群众的智慧来。
要论精致的生活,这些皇族的日子,过的甚至不如宗门的外门子弟,他们最起码灵米、灵兽、灵蔬是管饱的,像她培育出来这些粮食,放在修真界,甚至比不上凡人吃的。
可是没办法,在那个山头就唱那个山头的歌。
她如今也没有以前那灵敏的舌头,吃起凡人的食物,也是津津有味的。
用过早膳之后,两人在一起略坐了坐,就各自去忙了。
卫有期的摊子铺的大,甚至比胤禛还要忙些,幸好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头脑又是极好使的,这才没有累倒下。
再一个,她也舍得放权,手下有十来个助手,替她处理着许多事情,她只需要最后过目,给出最终决策就成。
若是事事经手,怕不是一个累死案牍的下场。
馥园学院今日出了一件大事,很是影响学院的正常运行。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馥园并不禁止男女来往,却告诫大家要守制,若真是互相之间有好感,禀明父母,走了礼节去提亲,没有人会说什么。
可这一次不同,有一对小情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看对眼之后,瞒的紧紧的,谁也没说,却偷偷的尝了禁果,最后长出罪孽的果实来。
说是罪孽,一点也不为过。
那小公子是红带子,小姑娘是匠户,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在小公子的心中没留下一点波澜,对他来说,睡小姑娘跟睡家里丫鬟没什么区别。
平日里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从不曾断,甚至是妥帖又撩人的,让小姑娘一颗芳心落下,死心塌地的。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有了孩子,小公子家里说什么也是会同意的。
结局是很惨烈的,小公子甚至没有跟父母说,直接就告诉小姑娘,让她去把孩子堕掉,他的学业不能受影响。
小姑娘也是个刚烈的,从家里偷了钱,去医馆买了堕胎药,当着小公子的面,一碗灌下去,血顿时就染红素罗裙,回去寝室之后,又不懂得护理,烧了三天之后,人没了。
作为匠户的父母,就这一个女儿,当时就哭的死去活来,捧在手心中的娇娇女,落得这样的下场,内心是无法接受的。
事情闹大了,在有心人的宣扬下,明明只是个例,却弄的像是学院是一个大染缸似得,臭气熏天。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渐渐的往周边蔓延。
卫有期坐在书桌前,看着台下的侍卫头领途鸽,轻声问“可有什么头绪”
途鸽点头,低低的回“此次事件的发生是偶然的,小公子家里并不知情,这会子小公子正在承受家法,跪在祠堂中反省,已经有三天了。”
红带子家里虽然地位不低,可跟卫有期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他们担心此事惹来她的报复,只好把惩罚放在前头,重责十仗之后,关在祠堂禁食水四五天了。
而流言的传播方向,来自陈家,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怀恨在心,跟八阿哥胤禩联合,顺水推舟策划出此次案件,想要借此让学院的发展蒙上一层阴影。
卫有期了然的点头,胤禩的支持者,大多来自于文人,而她的做法,实则是虎口夺食,也难怪他借机寻事。
点了点下巴,卫有期冷笑,看着素日里的情分上,她没有对陈家做出报复的行动,倒让他们觉得她好欺负不成。
她有的是法子将陈家挤出京城,回到老家去,还是窝在小县城中,适合他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
而胤禩
收拾他要复杂一点,可他蹦跶的欢,想要找机会简单的很。
也就暂且放下,既然找到源头,那么流言可以截止了,卫有期毫不在意,将事情交给海棠去办,这么一点小小的流言,想要解决掉商会,简直是无稽之谈。
陈家尚有些得意,他们的想法是,等流言传播到一定程度,他们就出面献策,在卫有期面前狠狠的刷一把,让她深刻的意识到他们的不可或缺性。
他们因为流言很是得意一段时日,却没有想到,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也是因着一段流言,同样的反击方式让陈氏勃然色变,看着陈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陈氏经过除夕宴的事情,已经明白,卫有期远不是她能撼动的,也一再告诫家人,定要稍安勿躁,她能从卫有期这里得到一次任务,自然也能得到第二次。
谁知道陈家耐不住,自己动手,和八阿哥联合起来,做这等与虎谋皮的事情。
看向虚空中,陈氏恨恨,良嫔养的好东西,竟陷害起我来,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当下就备了礼物,施施然的来到惠妃宫中,跟惠妃寒暄一阵,就提出要看望良嫔,这跟惠妃没什么干系,没有任何阻拦的,就让她去了。
良嫔这些日子好上许多,心里不存事,这心情好了,身体也就好多了。
再加上八阿哥日日给她寻些小物件,送来哄她开心,她身边的大宫女也劝她,好生的养好自己的身体,也是给八阿哥集福了,再一个也是事情过去的久了,心情转圜过来。
今日正在屋里坐在纳鞋底,八阿哥从小到大,总能穿到她亲手缝制的鞋子,千层底的棉布,她一针一针纳的仔细,手疼了就歇歇,却不会断了八阿哥的供给。
见到陈氏撩着帘子进来,就坐起身来,连忙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
她跟陈氏年岁大些,外表上却看不出来,白皙的肌肤甚至比陈氏还要柔嫩些,气质也更加娇柔一点。
陈氏笑吟吟的坐着,抱着手中的茶盏,不住的夸“瞧姐姐心灵手巧的,不光养了个好儿子,连泡茶也有一手。”
良嫔听了有些不大明白,话是好话,其中的讽刺意味太浓,让她有些莫名,这样的话她不想接,就淡笑着转移话题。
陈氏今天来,不是跟她说心里话的,留下一堆似是而非,惹人疑惑的话语后,陈氏又扬长而去。
把良嫔身边的大宫女气的够呛,恨声骂道“如今已被四福晋厌弃,还这般的张扬,当自己是猪鼻子呢,插葱就能装象。”
良嫔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跟陈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挨她一阵排揎,定是有缘故在的,可她手中能力小,连调查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够,心下又有些气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落寞的回了内室。
等到八阿哥来的时候,良嫔仍在睡着,她心中存了事,睡的有些晚,这会子午睡还没起。
胤禩自然要问是怎么回事,等到大宫女一言一语的学了,忍不住攥紧双拳,他在外人心中的地位,竟还比不上四福晋一个妇人
真是欺人太甚。
他原想着,陈氏这样的落魄人家最好掌控,经此一事,老四再无启用的可能,也就断了他一条路子。
毕竟陈氏的红火是有目共睹的,就算一时落魄,想要起来也是容易的很,而这时,他就会是一项选择。
谁曾想,陈氏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来额娘这里,冷眼嘲讽。
欺人太甚。
胤禩紧捏着拳头,心中的不忿快要溢出来,越来越旺盛的怒火,让他的神智越发清醒,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他迫切的希望提高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免于这种不平等的受欺辱。
心智也在这一瞬间格外强大,没有以前那种可有可无的心态,对于皇位的渴求,内心变得更加的迫切。
转身离去,决绝的背影显得格外寂寥。
他是孤独又寂寞的,偏唇角常常挂着愉悦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柔的绅士。
在这一刻,他无比想念郭络罗氏,他的福晋,他的妻。
一切都成了幻影,徒留他一人,在这人世间,寂寥的行走着。
这一次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影响,素来跟个老好人似得四福晋,这一次特别不给人留情面,她受到一丝损失,老八就要反馈过来十分。
胤禩有些不堪承受,偏又求饶不得,只能硬撑着。看向胤禟的眼神,难免带着渴求“就这一次。”
胤禩比划着手指,捏出一个小小的距离。
胤禟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他也知道,有些不寒而栗,兄弟间竞争,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大家一直都是公平竞争,不曾在对方身上泼过脏水。
甚至于,对国家无益的事情,都有意识的避开。
而对于卫有期所有的决策,他不说是全部赞同,但他很佩服她,许多点子她都能跟他想的差不离,甚至有一种淡淡的知己感。
但是他从未说过,也遵从自己幼时的誓言,一直追随着老八。
今天是三月初十。
老八这过来的是第六趟了,他就算是能生钱,好歹也得有个怀孕的时间,老八没给过他,好似他一开口,他就能拿出来。
老八总是这样,可他却有些心伤。
恍然间想起,这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偏每次他都信了。
银子。
若是没有银子,老八还会如此赤诚的待他吗
“老十这个草包,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流言的事情交给他,瞧瞧办的是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的名声都要被毁尽了。”胤禩看着胤禟姝丽的面容抱怨。
胤禟
决策点子都是他想的,如今全是老十的错,又扣上草包的名头。
恍然间,他觉得有些不认识老八了。
春和日立,偏他心中升起一抹冷意,如同沁骨冰寒,难受的紧。
这些年的目标都成了空,心里空落落的,老八那温和的面孔也变成噬神的兽,让他无力承想。
就这样吧,想要做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好兄弟,并不是有一颗真心就能办到的。
胤禟淡淡笑了笑,再次拒绝了胤禩:“你知道,我其实也有些不大凑手,如今商家竞争激烈,短时期内,怕是无法资助你了。”
这话说的固然婉转,可其中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一丝不差的告知。
胤禩面上一冷,落寞的垂下头,涩声道:“我知晓了。”
良嫔是个美人,他的长相随了良嫔。
这会儿低垂着眼眸,羽睫颤动,透露着几分触目惊心的脆弱。
胤禟心又软了,从袖袋中掏出荷包,轻声道:“这是我手中唯一的移动流水,但愿接下来平安无事。”
灿烂的笑容在眼前绽放,胤禩揽住他肩膀,晃了晃,诚恳道:“还是你够兄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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