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才进入十二月呢,大溪村山坳坳里就冷风嗖嗖的,还下了一场薄薄的雪。
这场雪对村里的麦子是好事儿,可就是太冷了,十二月的天气就已经滴水成冰,呵气成霜了。
大家伙儿都说今年的冬天冷的邪门儿。
前头两年是下雪多邪门儿,今年就成了冷的邪门了。
反正村里的老人活的久了,啥事都见过了,也就波澜不惊了。
反而是村里的年轻人一惊一乍的,下场大雪说没见过,天冷早了也说没见过。
二大娘把这事儿当笑话一样讲过沈荷听。
两个老太太也笑也叹,说句不咋中听的话,人老了,一辈子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饭都多,也就没啥可惊讶的了。
算起来,今年是沈荷穿到老姜家的第三个冬天了,相比刚开始穿越时对乡村生活不咋习惯,如今老太太已经十分适应且喜欢山如今田园牧歌一般的生活了,每天一早起来喂喂鸡,做做饭,或者在家中闲坐着看看风景,都是一种美的享受。
数九寒天的,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没准备好过冬的柴火。
以往到了十二月中下旬,村里才烧暖炕呢,谁知道今年跟往年不一样呢。
今年冷啊,得多存些过冬的柴禾。
于是,家里的男爷们儿就带着自家的孩子们上车砍柴,啥,你小子嫌冷不愿意去,想让你姐跟妹去
放屁呢,一个男娃儿将来要顶天立地的,现在就想把家里的事儿推给姐妹了,以后家里还能指望上你。
不行,必须去
其实家里当爹的之所以要带着儿子上山,有两个原因,一是小子皮实力气大,干起活方便,二是锻炼锻炼孩子,乡下的男人那都是当牛驴使起来的。
村里的小子除非是家里身子不好,或者是特别宠的,大多都是在大人手下摔摔打打长大的,这样长大的汉子身体魁梧结实,干活那是一把好手,又勤奋又朴实,这样的好小伙儿,乡下的姑娘们都抢着嫁。
现在不一样了,年代不同了,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也在变。
如今姑娘们都想嫁给在县里捧铁饭碗的年轻人,一辈子在山里种地多苦啊,干活干的手又糙又粗,跟老树的树皮一样,都是小刺儿,看看人家县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手上多白嫩啊,跟水豆腐一样,看着就惹人羡。
再说了,能在县里捧铁饭碗,她们嫁过去也就能跟着进城过好日子了,能顿顿吃白面,还能有肉票糖票和工业票着一些,多好啊。
这么一相比,村里的小伙儿光是能干朴实就不行了。
不过,村里能在县城有工作的好小伙子毕竟是少数啊,能有几个这么有出息的小伙子啊。
这不,刚考到县机械厂运输队的姜四一下子在附近几个生产队声名鹊起了。
县城机械厂啊,效益那是杠杠的,就是机械厂一个临时工的工资也能笑傲整个县城。
为啥啊,那是国营大厂,效益也是非常好,活多工资也多了。
虽说姜四以前在村里名声不咋好,可现在人家改啦,又出息长得又好,家里兄弟多嫁过去有依仗,妯娌多以后分家就是,再说了,姜家当家老太太,那可是个顶顶和善慈爱的好婆婆,嫁过去就是享福啊。
没错,已经有不少姑娘看中了姜四,把老姜家里里外外,一家有几口人啊,收入咋样啊,有没有外债啊,婆媳咋样,好相处不,甚至老姜家有只叫二驴子的狗和叫嘎嘎的鸭子,这些人都打听清楚了。
不过这些姑娘跟家人费心巴力的打听好了一切,就是没想到,姜四已经有对象了啊
不光有对象了,对象还是县城的姑娘,长的好看不说,姜四对自个儿对象还超好
姑娘们心碎jg。
为啥这么说呢,原因是这样的。
按照清水县的老传统,一对年轻人相亲,两人对了眼,家里的父母要到男方家里看看的,用土话说就是对对眼。
这个在传统在老百姓心里是很有必要的。
结婚终归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要是当爹妈的不去看看,也是不放心的。
在姜四去老赵家的第三天,赵老太和赵老头打扮一新,带着闺女赵满来了老姜家。
本来,一路上赵老头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想着小四这个孩子好就成,对家里人和老家的房子啥的不能要求太多。
他也是从乡下出来的,知道庄户人家整天忙着干活,家里的房子啊,摆设啊,啥的可能跟县里有些差距,只要干净些就好。
没想到啊,赵老头一下车,看到一座清清爽爽的青砖泥瓦房座映入眼帘时,一双老眼就瞪大了。
以前老婆子说老姜家有些底子,他还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到老姜家的房子,觉得老婆子可能没表达清楚,瞅瞅老姜家的房子,咋说呢,虽然不能跟县上的四合院一样,但也是窗明几净,瓜果飘香啊。
再说了,他看的真真的,老姜家有四个儿子,算上堂屋,老姜家的东西南北四间大瓦房,看着就亮堂,以后闺女嫁进来,小两口单独一个屋子,多方便啊,比起来,大闺女赵翠虽是嫁到了县上,可是住的那是啥房子啊,就是个小麻雀杂物间。
想到这儿,赵老头心里堵了一下,但很快就不自觉咧开嘴笑了。
赵老太面上也很高兴,给闺女嫁找了这么好的一门准亲家,是她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了,就是这个老头子是咋,嘴咧的跟荷花一样,跟个傻老头一样,要是让亲家看了咋想啊。
赵老太就把赵老头挤到后头去,带着闺女满脸带笑的走到前面,跟口迎接的沈荷,两个老姐妹握上了手,“哎呀,老姐姐,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了,就是没有时间啊,今个儿沾了闺女的光了,来看看老姐姐啦。”
沈荷见了赵老太也很高兴,两家人打了招呼,两个老太太拉着手就不放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热火朝天。
赵老头让自家老婆子挤在后面,也不寂寞呢,准女婿姜四可有眼力,哄的老头子哈哈笑。
赵满呢,早在人姑娘大方舒展地喊她婶子的时候,老太太就不打眼的,把这孩子细看了一番。
村里的老人都说姑娘们年轻的时候是水豆腐做的,这话沈荷看到赵满,简直不能更赞同了。
赵满这姑娘圆圆的脸儿,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眼睛是甜甜的月牙眼,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秀气又好看,说起话来虽然轻声细语的,可是从办事做家务来看,也是个极麻利稳妥的姑娘,一进来家门,这孩子就撸起袖子给陈秀英妯娌仨帮忙了。
哎呀,一家人拦都拦不住。
这咋说啊,人家闺女刚上门咋能干活啊。
赵老太老两口却觉得没啥,前头小四到他们家,不也是一进门就啥活儿都干吗,咋了,小四能干,她家闺女就不能干啦,以后要是两个孩子真结婚了,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理解着过日子。
都是普通老百姓,你家对我家好,我家就真心对你家,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赵老太还主动笑着开口,“老姐姐,就别劝啦,就让孩子帮帮忙。”
老姜家一家人这么一看,也明白了,这门亲事靠谱啊。
就这么着,赵满给陈秀英妯娌仨打下手,几个拾掇了一桌子菜,有赵家带来的肉,也有老姜家杀的鸡,有肉有菜的,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团圆饭。
等吃饱了饭,冬天天短,赵家三口也要赶着回县城。
姜四这个蹩脚准女婿,自然是要送的,赶着驴车儿得得得上路了。
一家人送了出门,陈秀英妯娌仨笑盈盈的,许春秀挽着沈荷的胳膊道,“娘,这个四弟妹我喜欢。”
“我也喜欢呢。”
“小满这姑娘干活可麻利了,一点儿也不娇气,可看不出是县上的姑娘。”
“前头我还担心呢,要是小四找个大小姐回来咋办呢。”
“小满可不是这样的姑娘。”
“就是啊。”
姜大兄弟俩也乐哈哈,“小四这个臭小子,眼光还挺贼”
“嘿嘿,大哥,咱哥仨眼光也不差啊,给娘娶回三个贤惠的好媳妇呢。”
姜大挑眉“这话是老三说的”
“你咋知道”
“我说呢,你小子可不会这么会哄人。”
姜二“所以,大哥这意思是说他嘴笨吗”
陈秀英妯娌仨可不管是谁说的,这话听着就让人开心。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妯娌仨喜滋滋,老太太笑眯眯点头,“我家几个儿媳妇都是好媳妇。”
妯娌仨更美了。
不过,这幽怨的小眼神儿是咋回事
老太太一脸懵,一低头就看到崽子们可怜巴巴看着她求夸奖的小表情,“奶,我们呢”
沈荷“”
没办法,老太太只能又把刚才的话改成“我家的孩子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崽子们才又乐呵起来。
姜大兄弟俩也想老母亲夸呢,可是老太太不搭理他们,就很委屈。
外头的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姜四卷着铺盖扛着家里准备好的暖壶、脸盆啥的去了县里报到,临走前对着老母亲絮絮叨叨了一堆,听的沈荷耳朵都难受了,姜二赶着毛驴车来了,这黏人的好大儿才依依不舍离了家。
姜四去了县里,来村里打听的人就少了。
二大娘也不在门口村口跟老太太们唠嗑了,得空了就往老姜家跑。
家里被老太太打理的井井有条,屋子里干干净净,院子里窝棚里,一大堆柴禾垛整整齐齐的码放着,让人看了就舒心。
再说了,姜四还从县城给老母亲买了一打毛线回来,老太太一下子来了兴趣。
要知道上辈子在家里,每到过年的时候,家族里的女孩们都要亲手准备礼物给家中的长辈,沈荷就跟着老保姆编织。
这不,一看到好大儿孝敬来的毛线,她的手就痒痒了,立马勾了线,给孩子们一人织了一双暖和时髦的毛手套,小四丫还小,整天在家里呆着,小手肉乎乎还好动,给勾了手套,小胖囡也当玩具一样摘下来带上去的,老太太想了想,干脆给小孙女织了件保暖的小坎肩。
二大娘见了,也想给自家两个小外孙,还有大闺女牡丹肚子的娃儿织上几件小衣裳,反正老两口手里不缺钱,闺女女婿又都有出息,要钱有钱要票有票的,日子比老姜家轻快不少。
这不,二大娘前头回家给闺女一说,第二天女婿就买了毛线给丈母娘送家来了。
二大娘得了毛线,吃了早饭,就颠颠儿带上往老姜家跑。
二大爷看了一眼,还吃味了,嘀咕道,“你干啥去啊,又到姜家去啊”
二大娘回头撇,“咋啦,你有意见”
二大爷怂怂缩了缩脖子,“没,没有。”
二大娘在老姜家一待就是大半天。
这天儿阳光难得一见的好,天空一片湛蓝,太阳光也没有往日那么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二大娘进城看闺女去了,家里大人也忙着各自的事儿。
家里就剩下沈荷和黑娃儿几个,晌午饭吃啥,老太太有些发愁,家里没有肉了,不如
老太太这里想想着呢,院子里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汪汪声和物体拖动的声音,还有崽子们欢呼雀跃的小声音。
“哇,奶二驴又抓了只肥鸡回来”
“二驴子真棒”
“驴棒”
这是鹦鹉学舌的四丫。
沈荷忙从灶房里出来一看,院子里躺着只无比凄惨,隔屁了的野鸡,身上漂亮的长羽毛都不剩多少了,二驴子正跟大爷一样享受崽子们的恭维。
刚才崽子们的“又”字用的很传神。
这段时间,二驴子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完美继承了猎犬猎物的基因,见天儿撒丫子往后山跑。
隔天就能叼回家一只野兔和野鸡啥的,把家里人喜得啊,直道现在二驴子长大了,都能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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