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个月,裴延老老实实的待在秦王府,不曾外出。
每日读读书,练练字,去前院找窦先生解疑答惑,一日三餐与秦王和侧妃斗智斗勇,有余闲再躺在罗汉床上发发呆,闭目养养神,每天都过的非常充实。
一直到十一月初,何侧妃终于松口不再限制裴延出府。
“宴儿这段时间这么乖,竟能坚持一个月不出府,让我和你父王颇感意外,这大概是我这几年过的最舒心的一个月了。虽然多有留恋,不过想着我儿再不去书院,恐怕真的就只能垫底了,当娘的也不能耽误了你。”
何侧妃语气平淡,听着的裴宴就只有脸红的份儿。
“明日让管家跟着你出门散散心,后日你父王亲自送你去书院,宴儿觉得可好”何侧妃含笑询问。
“好的。”裴延干巴巴的回道。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对夫妻说话心里总是堵得慌,明明已经为小儿子做了周全的安排,偏要在说出什么安排后,再淡淡的问你这样可好。要是裴延年纪小点,很容易引起叛逆心。
所幸原主心大,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爹娘绝对不会害他,所以乐意听着。而裴延则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前世的他总是单打独斗,父母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责难,三生有幸遇到了今生爹娘,既然秦王和侧妃娘娘乐意安排,他觉得自己只管照着去做就是了。
虽然时常要被噎,但比起其他这点不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要去书院,原主刚满十三,年纪尚小,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优势能力,这就决定了他肯定要回书院读书。这个问题裴延之前就考虑过,本来还有些纠结,但拉出原主的记忆,他觉得去书院很是不错。
原主的记忆中,他在书院是非常自由的,夫子先生们对他的学业睁只眼闭只眼,身边总是有一群狐朋狗友捧着夸着,一日三餐是管家专门给送,腻了就派红昭和柳烟去聚福楼提外送,偶尔太后还给送膳改善伙食,那小日子比他在拱辰巷还要滋润三分。
看到这些裴延都惊呆了。
原主所在书院位于长安城城南,名为东临。东临书院传承百年
,只接收六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学子,是长安城世家贵族子弟开蒙启智的首选,以教学严格、纪律严明闻名于世。东临书院规定学生十七必须离院,离院必须通过摸底测试,这是一项考察学生基本学识的考试,通过考试书院长会颁发结业文书,意味着学生可以离开书院追求更高层次的学业了。
摸底测试整体题目设置不会很难,但既然是摸底也不可能完全没难度,题目设置会充分考量日常教学的广度和深度,换句话说日常只要努力,就会有所回报。因为存在这些特殊性,所以在摸底测试中落榜就会被打上不努力、不知变通、冥顽不灵的烙印,更有可能成为同窗笑柄。
东临书院学生年十四有资格参加摸底测试,一年两次,一直到十七岁共八次机会,如果都通不过只能灰溜溜被赶回家,没有例外者。
百年来,东临书院以不出现不合格者为最高追求,所以日常教学纪律严格,教化严明。正因为如此裴延才更吃惊,也有些释然,凡事都会存在例外,在皇权面前,就是传统守旧如东临书院,也不得不妥协。
所以为什么不去他不能一辈子躲在秦王的羽翼下生活,事实是要是不理清其中的道理,他的安稳日子也不过十年。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十年也不短了,足够他造。现在他也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曾经的十三岁他活得艰辛,每次走前一步他都得鼓起十足的勇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能承受那些无端的质疑和打压。现在,起码往后这十年,他可以高高的仰起头想做什么做什么。
决定了就去做,他可以经历全新的人生。
第二日一早,裴延是柳烟唤醒的,说是已经辰正,再晚就出不得门了。
裴延没想到自己竟睡到这么晚,揉着太阳穴坐起身,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外面灰蒙蒙的,仿若刚亮天,哑声问道“天气不好”
“今儿阴天了,”柳烟热了帕子递给裴延,“不过倒是不冷,奴婢觉着比昨儿还暖和些。”
裴延点了点头,披上长袍下了床。
裴延今儿要出门,其实他并不爱逛街闲晃,不过何侧妃说让他出门散心时他没有拒绝。算算时间,他也该到长安了,
十年后的他在这里,那十年前的他是否安然无恙
裴延想去看看。
他甚至都还没考虑见了面该怎么应对,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简单用了早膳,裴延就要出发了。
都说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十月份就初现端倪,进入到十一月份,反而有些回暖。柳烟说不冷,裴延就以为真不冷,谁知一掀开帘子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红昭赶紧取了红狐毛的斗篷披在裴延身上,“爷,今儿可不能贪凉,要是冻伤了,可有罪受呢。”
裴延点点头,心有余悸的拢了拢袖子。他手脚生过冻疮的,一遇到热就刺痛,挠又挠不得,只能生生忍着,难受的很。最坏的是一旦生了冻疮,第二年再生冻疮的几率就大大增加,当时他忙着埋头苦读,根本无从预防,在乡下那几年他每年冬都要经历这么一回。就是后来到了长安,前几年都没好利索,彻底根治是几年后的事了。
不过
“柳烟刚刚说今儿不冷。”裴延面带控诉。
红昭一愣,随即笑道“爷您和她个粗人比什么呀,我俩每日都要早起在院中练半个时辰武,时间久了就不惧冷了。您入冬就没离屋子,这出门当然不能适应。”
裴延
他感觉自己心上被插了一刀,正巧柳烟过来催说可以出发了,裴延看到柳烟纤细的身影走近,脑海中闪过红昭所言“您和她个粗人比什么呀”“您和她个粗人比什么呀”。
柳烟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红昭。
红昭轻轻摇了摇头,看自家主子尚有些恍惚,笑着转移话题。
“常嬷嬷刚刚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奴婢,还带来了侧妃娘娘的话,说让小爷省着点儿花,多一分都没有。”红昭绘声绘色的转述道。
裴延猛地咳嗽了两声,两百两银子就是在长安城,也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要是在乡下,普通人家十年可能都没有这么多流水。
不过想想原主之前的做派,裴延也不觉得惊奇了。原主那是顶大手大脚的,就是手缝里漏点儿都能养活几十口子人。他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很大一部分都是这样聚集在一起的,众所周知跟着秦王府小爷有好吃好喝好玩,要是努力点儿发家致富也不是问题。
不过裴宴虽然心大钱多,不在乎仨瓜俩枣哪去了,但真正能让他看上眼的人还真不多,矫情点儿说就是他虽然没有那个眼力分辨谁对他好谁另有所图,但并不妨碍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泛泛之交。
原主心思纯净,人傻钱多,但秦王和侧妃娘娘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不会把儿子培养成败家子。本性难改,但其他可以通过耳濡目染改变,原主与人交际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你陪着我高兴,大家嘻嘻哈哈都好;你陪着我不高兴,那好走不送。
这也是秦王和侧妃从小灌输给他的理念,交际不交心,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聚在我周围,就算是另有所图,也得哄得我乐意,我不乐意了,大家就一拍两散。
简单粗暴,是秦王和侧妃会做的事。
得了两百两银子,裴延心情陡然变好。
“出发吧。”裴延说着,率先出了门,红昭和柳烟笑着跟在后头。
马车一早就准备好了,在这诺大的拱辰巷,没有谁敢怠慢裴延。真要算起来小爷其实算顶好说话的,他年岁不大还是只顾玩乐的年纪,只要不上赶着碍他眼,一般都得罪不着他。不过有秦王和侧妃娘娘在,他们连怠慢小爷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看到裴延过来,管家赶紧迎了上来,“小爷,都已经打点好了,可以立即出发。”
裴延点点头,直接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车里放着小炭炉,熏得暖烘烘的。暗紫新褥铺地和角落里放着棉皮背枕,还摆着一个小茶几,摆着几碟糕点,布置的十分舒适。
“爷,我们先去哪儿”红昭在外面请示。
“先去古玩一条街,好久没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进好东西。”裴延窝进背枕,跟他想的一样,很软很有弹性。
红昭一噎,干巴巴回了个“是”。
旁边的管家也是一脸无奈,要是裴延看到也会表示理解。原主在这方面眼力不行,偏他没有自知之明,乐此不疲,隔几天就要去古玩一条街晃一圈,仿佛不被坑些银子就不舒服似的。现在怡乐居西侧耳房还堆着不少他从古玩街扛家来的破铜烂铁,还宝贝似的寻了博古架摆着。
裴延第一次见着的时候无语了都,想着这么些东西加起来恐怕还不如那古木镶玉的博古架值钱。不过,谁让这是原主的爱好呢,他乐得发扬光大。
出了拱辰巷,穿过朱雀后街,再往前走就是古玩一条街。
裴延刚下马车,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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