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事情多发, 秦王裴贺之忙的脚不沾地,现在他面前还摆着半臂高的待处理密信,只是看都得用上半天的时间, 更何况他还得一一批复。
下一封密信来自西北,裴贺之扔下手里的笔, 捏了捏鼻翼,问裴宁“侧妃今日去禅定寺上香, 可都安排妥善了”丽娘昨夜突然决定要去禅定寺上香还愿,大概是鱼儿最近欢腾的过分,让她想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原本他也该跟着去的, 不过今日他事务繁忙又有约在身,只能吩咐裴宁安排诸事。
“娘娘已经出发了, 属下派了裴安随侍左右。”裴宁禀报道。
秦王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伸手取起西北的密信,展开,眉头逐渐皱起,把信直接拍到书案上, “好一个问君可否”
“王爷, 东临的人到了。”外面传来通传声。
裴贺之头都没抬, 裴宁见状走到门前吩咐道“把人请去偏厅, 王爷一会儿就来。”
“是。”
裴宁再回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爷已经把密信投进了手炉,脸色还是不见好, “主子, 西北形势不好”
“在他们眼里西北形势什么时候好过,不过哭穷罢了,”裴贺之冷哼一声, 细数夏朝四军,军需粮食加兵器,哪个能比得上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知足。
裴宁摸了摸鼻尖,虽然想附和主子,但是哭穷的那个跟他干系匪浅,要是知道自己帮着王爷骂他,以后肯定得遭殃。根据这些年的经验,裴宁选择闭嘴。
秦王也没想着能引起裴宁共鸣,起身拿帕子擦了擦手,“走吧,去见客人。”
裴宁赶紧跟上。
裴贺之走到偏厅,本是坐着的刘琮赶紧站起身,态度拘谨,一脸颓败。
“刘山长今日过府,所谓何事”裴贺之坐到上首,端起茶撇去茶末喝了一口。
“王王爷,”刘琮嗫喏,明明自觉已经做够了心理建设,但是临了临了发现自己还是耻于说出口。
秦王端着茶杯抬眼看向刘琮,“来都来了,刘山长不妨有话直说。”
“王爷,关于裴小爷之事,”
刘琮的话还没说完,秦王手边的茶杯“啪”一声放在案几上,“山长是在折煞我儿,还是在寒碜本王堂堂东临书院的山长称呼自己的学生为爷,听着还以为裴宴好大的威风。”
秦王语气平淡,但是是个人都能从他话中听出嘲讽。
刘琮被激出了一身冷汗,嘴张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
裴宁听见这话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他瞥了眼自家主子,想说小爷怎么样您不知道那可不就是好大的威风。但这话能说吗肯定不能。裴宁愣神的功夫,就看到自家主子一眼瞥过来,他赶紧关上门,得,爷给小爷出气呢,他就不在这碍事儿。
“王王爷,是我无状。”刘琮满脸通红,憋屈的。
秦王不想听这些废话,“有什么事儿山长就说,本王没有闲情听山长说这些无谓的话。”
刘琮深吸一口气,“王爷,关于裴宴之事,确实是我考虑欠妥,处置方法和方式都有不妥之处,还请您原谅则个,不要过多迁怒。”
闻言,秦王抬头,厉眼看向刘琮,“山长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是。”刘琮咬了咬牙,刚刚的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就只一句话,他整个人像老了三岁不止。
“呵”秦王语含讽刺,“东临书院山长刘琮德才兼备,宠辱不惊,学识奋进立于天下学子之前列,德行为万千学子之楷模。虽出身寒门,却志在庙堂,得之,天下幸也。”
裴贺之没说一句,刘琮脸色就难看上三分,直到最后脸上甚至完全没有了血色。
秦王却没看他,只是问“不知刘山长是否还记得这个评语”
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那是十年前国子学儒派大师冯邱给他的寄语。从那般辉煌走到今日,刘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从你昨日送来拜帖,我就知道那日我说的话你并没有参透。”秦王口气微冷。
刘琮猛地抬头。
“太子虽主东宫位,现在这天下可都说圣上说了算。既然敢牵扯太子入局,就应该承担后果,多行不义反噬自身这个道理山长不会不懂吧”秦王直接说道,“本王无意牵扯这些,所以山长所求还得另寻他人。”
就算他家那个在东临书院,他作为父亲不会对书院感恩戴德,也没想过要把东临书院置于死地,他没这闲工夫。他选择把鱼儿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显然这些人没能理解。
“王爷的意思是”刘琮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指点你们怎么欺上瞒下,实现那般龌龊的心思。”秦王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刘琮面上挂不住,不过从踏进秦王府他就没所谓的面子了,他现在也没注意到这些,心里因秦王的话而掀起惊涛骇浪。
秦王可没心思管他怎么想,侧厅陷入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外面穿来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听得不大真切。不过秦王耳力好于常人,只看他眼中闪过笑意就知道他听见了。接着就听见隔壁书房的门被推开,再然后就没声音了。
“本王言尽于此,山长请回吧,”秦王起身送客,在刘琮转身之后又加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可以有自己的主张,但是与人不义的还是少参与为好。”
“王爷如何判断那样做就是错的事实证明,前者更益于培养人才,十年以前的他们取得的成就一直到现在都无人能破。优胜略汰,自然法则,为人也一样。”刘琮低声反驳,十年了,东临书院再没有出过如那般钟灵毓秀的人物了。
裴贺之觉得自己儿子被内涵到了。
“山长竟持这样的心思,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过界或者过于偏激就是你自身的问题了。”秦王义正言辞的反驳。
刘琮没说话,径直出了门,裴宁赶紧安排人送客。秦王站在侧厅门口淡漠的看着他离开,然后转身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了门,直接就看到三个小子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墙上,看见他,都吓得瞪圆了眼睛。
“偏厅和书房虽然相邻,但是这面墙外是偏厅侧间,本王议事一般都在正间。”秦王解释道。
裴宴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拿胳膊撞了肖章一下,低声问他“你不是听见动静了”如若真如父王所言,隔着一间屋能听见声音才怪。
“我就说什么都听不见吗”肖章兀自委屈,他就是想让阿裴和子旻知道,好趁早放弃,怎么也没想到秦王直接过来了。
裴宴瞥了一眼肖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眼前这种情况了吧,不过现在才有这种感悟已经晚了。
“谢爹爹赐教,我下次注意点,”裴宴笑嘻嘻的说道,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事。
死教不改秦王现在莫名有些同情刘琮了,想到这里,秦王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找什么书让裴宁帮你,领着他们去你院子里耍。”
“爹爹回见,”裴宴笑着应声,拉着俩个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好友离开。
“臭小子,”秦王笑骂,眼中却没有怒气。
一路跑回怡乐居,裴宴才放开两人。
肖章像是突然被解锁,突然“啊”的一声,“王爷竟然没有处罚我们”他上次不小心在书房睡着然后不经意偷听到老爹和小妾,可生生被抽了三大鞭。
裴宴无语,“我父王又不是残暴之人,怎么可能无故惩罚你,不过是偷听一下”裴宴说着话其实有些心虚的,他爹要是当场发作还好了,后续绝对不会再提起此事,现在笑眯眯的就把事情揭过去了,待娘回府,两人合计一下,不定又要变相“惩罚”他,想想就觉得煎熬。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肖章他们的面儿说出来,他不要面子的啊。
三人进屋,贺廿还在练字。裴宴过去握住他的手揉了揉,敲了敲他的额头,“傻了吗字不可一日而成,以后每两刻钟就要歇会儿再继续。”
“好,”贺廿乖乖应声。
裴宴这才满意,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安沂的人影,“安沂呢”
“安少爷觉得累,奴婢让他去里间贵妃榻上歇会儿,刚刚奴婢去看,已经睡熟了。”红昭小声禀报。
裴宴点点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安沂和衣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吉祥如意的棉被,笑笑的一团。裴宴记得安沂小时候体弱多病,隔三差五就要请御医,为了让他能够健康活下去,安大人曾集百家衣,借百家饭,后来还专门去禅定寺拜访禅一大师,再后来不知怎的安沂渐渐就好了起来,除了爱纠缠他,看上去和常人并无不同。
裴宴放下帘子走向罗汉床。没得惩罚肖章还是止不住的兴奋,旁边的何子旻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上竟然有些赞同。
“行了啊,什么都没听到,看你倒是挺兴奋的,”裴宴推了推肖章,自己坐上去。
“这不是意外吗阿裴你是不知道上次来王府,王爷那表情,啧啧啧,我回去那两天噩梦连连,一直到现在还会做噩梦呢。”肖章心有余悸。
裴宴已经完全领会到他家爹爹上次发飙引来的后果了,摆手制止肖章“行了,我和你们说点事。”
肖章和何子旻看过来。
“温衡既然到礼苑来了,其他不论,起码是个守诺之人。你们多约束苑中人我没有回书院之前不要主动去招惹他。”裴宴这完全是为他们着想,温衡心思深沉,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和,不过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他根本不屑低头看看芸芸众生是怎样的,简言之只要不作贱就行。
“知道了,上次不是已经商讨过了,现在教训他容易被山长和夫子他们抓到把柄,只要他不上赶着找罪受,我才懒得管他。”肖章满不在乎的说道。
“顾承宇那边也提点着,我总觉得他憋着坏水呢,”裴宴皱眉说道,不是他针对顾承宇,主要是对方确实不是乖乖听人劝的性子,说实话一直到现在对方还没整出幺蛾子,他已经很意外了。念裴宴同他是故交,就提醒他一句,不过再多就没有了。
“不能吧”肖章纯属疑问,他虽然和顾承宇经常吵闹,但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能独自行动吧
“知道了,回去我和他说一声。”何子旻应下此事。
“对了,之前答应给五姐添妆,你这次顺便带回去吧。待会随红昭去私库挑一件。”裴宴给肖章说道。
“随我挑”肖章来了兴致。
“随你挑。”裴宴也不小气,“不过明儿让五姐夫把宴请给我办漂亮了。”
“包我身上”肖章拍拍胸脯,然后颠颠儿的下了罗汉床,催促着红昭赶紧带路。
“财迷,”看着肖章一下子成了灵活的小胖子,裴宴撇撇嘴。
“要是你准我去你私库溜一圈,我也高兴,”安沂从里屋掀帘走进来。
“那等你成亲,我准你多取几件,”裴宴随口允诺,反正随礼这事讲究有来有往,他也不吃亏。
安沂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我亲自来取。”
“小爷,几位少爷,主子请您几位去前院正堂。”裴宇突然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裴宴不解,他们这刚被他爹从前院赶回来呢。
“东临书院送了开戒院的帖子过来。”
裴宴和几人对视一眼,具是惊讶,戒院顾不上多问,三人下榻穿鞋,慌慌张张往外走,出门就遇到了刚从库房中走出来的肖章和红昭。
裴宴把肖章手中捧着的盒子扔给红昭,“你先保管。父王寻我有事,你留在家中,好好照看着贺廿。”
“是。”
“怎么了”肖章不明所以,不过脚步倒是跟上来了。
旁边的何子旻赶紧给肖章解释情况。
裴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开戒院在东临书院属大事,整个东临只有山长和几个分管夫子有权力决定,东临院规明文规定开戒院必须通知院内所有人,包括夫子和学生,除此之外还要有皇亲国戚以及高官大儒到场,当然也少不了犯事学子爹娘和亲友。
不是谁都能撞开戒院的大门,就像裴宴他们,平常行事肆无忌惮,违反院规是常事,但总体而言他们并没有给东临带来实质危害,亦没有颠覆常人对东临书院的认知,所以书院就是看不惯,也不会开戒院,纯属浪费
东临书院上次开戒院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主角是裴宴的舅舅何文清,理由是肆意妄为,不敬师长。别看只是轻飘飘的八个字,要是真的被落实,何文清是要背负它活一辈子的。所幸何文清出身何家,自身才学过硬,忧为家国戒院半日,舌战东临全体,引经据典,对手哑口无言。
甚至,他的主张还得到了定康帝的青睐,之后就有了现今的东临书院。何文清就因此才名远播,扬名天下。也就是说开戒院并不一定是坏事,只要你有真本事未尝不能翻身,但有几人能有何文清的才识风采,往后数十年,长安城也没出现第二个。
裴宴看过东临书院的记载,对这次开戒院没有任何记载。
一行人很快到了前院,秦王已经换上了朝服,看到他们几人过来,背手吩咐管家“出发。”
路上,裴宴才知道这次开戒院是因何。
“您说顾承宇毁了闫震大师真迹手札本”裴宴皱眉,“我没记错的话,书不应该在皇伯父的御书房吗”
前朝书法大师闫震,独创闫式笔法,拥有极高的艺术和观赏价值,深受历代文人墨客追捧。不过本朝开国经历了数十年的战火,闫震的真迹传承下来的并不多。现存在御书房的那本书是闫震晚年所做小札,这时候闫震书法之大成,在手札中提现的淋漓尽致,尤其他闲来所书百福图,观者无一不震撼。
说起来闫震手札和东临有些渊源。十多年前东临山长前任山长偶得此书,欣喜若狂,无奈经过时间蹉跎书册缺页和磨损严重,为了修复重宝,东临山长从夏朝各方召集优秀书法大师和工艺匠人来都城长安修复此书,这在当时是顶轰动的大事。
定康帝自幼摹的就是闫震的字,得知有真迹在世欣喜若狂。据说东临上呈当晚,定康帝就顿悟了,脱离闫震书法自成一派,不过究其源头还在闫震就是了。定康帝把手札放在御书房,朝臣想要观摩要提前奏请,临摹誊写都不能出御书房。
怎么会跑到东临书院
秦王瞥了一眼裴宴,“太子。”
裴宴恍然,他忘了这一茬了,太子和温衡可是嫡亲的表兄弟。说起来太子摹的也是闫震的字,大概和他让贺廿摹闫震书法是一个道理。
“说起来,我竟不知道我们鱼儿还专注这个”秦王眼神瞟过来。
裴宴一愣,想想他还真不是关注这个的。“啊,今早刚好让贺廿练字,刚好翻到了闫震大师的字帖。”裴宴嘿嘿一笑。
闻言,秦王随眼瞟了过来。
裴宴低头不说话了,多说多错。
“话说,这次我们能见到顾承宇后娘了,”肖章角度清奇。
裴宴如遭雷击,完全忘了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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