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她微微张大了嘴, 一手猛然拉上了衣襟,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茹斯兰江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我说什么,阿宝不知道吗”
宽袖铺满软塌,他神清骨冷坐在那里, 若不是那眼底残留的些许暗沉,她根本不会将刚刚的事情和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
原来, 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 他早就计划好了。
她不由想起当日第一次在天玑峰上药架旁相遇, 他一身月白长袍,清冷出尘站在那里,漆黑的眸色瞳仁一圈淡淡的蓝。
那时候, 他刚刚出关,站在那里, 温和问她“姑娘是来取药”
从一开始他问的就不是何人弟子, 而是姑娘。
她又想起天机剑法闭关二十年,而他却突然冒着几乎反噬的危险提前两年出关。
再想起之后去凝雲池沐浴时突然开放的那一簇簇饱满的慕喃花。
他加在羹汤中的那一颗颗定情丹。
至于之后,更是太多太多。
所有细小的细节,都无不在说明一个结果。
事已至此,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此之前, 他所有的克制和温情都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她一想及此,背上跟着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根本没想到, 茹斯兰江对她,更准确说,是对原主的执念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断层的记忆中,除开最后一段时光,她曾对他做的,不过是寻常师父对徒弟做的事情。
不逾矩,不冷淡,不过分,不疏远。
何至于此。竟然让他生出这样幽森可怖的执念来。
是天边的白月光么
茹斯兰江伸出手来,轻轻拨开她粘在脸旁的一缕头发,而后他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然后缓缓向下。
“还是,师父已经完全忘了徒儿。”
肌肤顿时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松开了手,脸上是不变的温和笑意。
“不过没关系,因为,今天之后,师父都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他微微侧头,软塌的帷幔呼啦啦落下一边来,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看向她,而他另一只手解开了外衫,雪白的外衣如雪一般滑落在帷幔下,他健壮彪悍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
他温情脉脉向她承诺。
“我会带你去东海仙府,那里只有我们,谁也不会打扰我们。”
“以前的事,我都不会计较。”
“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将我们分开。”
“就算死亡,也不会。”
景宝络抬头,心中惊惧难安,她承认她是对他有好感,或许更多,但现在并不是正确的时候。她因为一时惊慌,在一个最不适合捅破窗户纸的时间和地点,以一种赴死的操作,捅破了最危险的窗户纸。
而现在这层窗户纸糊了她一脸。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基本其他趣味的人,一个完全能匹配上她之前关于原文所有小黑屋和禁忌描述的人,一个会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求生欲在心中翻滚,脑子里面如同滚烫的沸油加入了一滴冷水。
她呆呆看着他,忽然怯怯叫了一声。
“尊上”
她的声音太柔软,而她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厌恶,只有白兔般的惊慌。
他眼底的情绪在缓缓变幻,沉默的等待她的下文,挣扎和残忍只是一念之间,而松动的衣襟和他们现在的距离无疑是可怖的催化剂。
“真的确认,我是尊上的师父吗”
茹斯兰江目光微闪了一下。
景宝络继续懵懵然道“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她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茹斯兰江靠近了她,这样近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得到他任何想要的,他对上了她的眼睛,景宝络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后退。
她慢慢垂下了眼睫,脸颊微红,用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所以,之前,我对尊上会感觉这么亲近,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吗”
这么一句话,却让面前的人彻底怔住,仿佛暴雨中的行人突然察觉到雨停了,抬头看天那一瞬间。
他声音沙哑,问道。
“你说什么”
她转过头去,脸上的红晕似越发重了。
“我什么都没说。”
他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师父从来不说谎。”
景宝络嗅到了他身上那好闻的檀香,她眼底一片纯净“我也是。”
茹斯兰江看了她一眼,她自己又不确认的补充“基本上是。”
最后再打上一个补丁“至少在大是大非上面。”
茹斯兰江抬起她下巴的手松了力道。
景宝络伸出手,缓缓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垂眸看向她握住自己的手指,竟有一瞬间的轻颤,由着她将自己的手随意从她下巴拿开。
景宝络将他手拉下来,没有松开,而是握在自己手里。
她的手那样小,那样白,如同春日溪水中的青葱,温暖握着他的指尖
茹斯兰江没有动。
她微微侧头看他,然后就着他的胳膊,像湖畔饮水的小鹿一般小心翼翼靠近一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胳膊。
他有些迟钝转过头来,看着她。
景宝络再将头微微低下了一点,很小声很小声只能被他听到的声音说。
“尊上,虽然我现在对尊上但是我现在还是有点害怕”她咬住了嘴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尊上,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茹斯兰江伸手,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没有说话。
景宝络却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
这一刻,她简直想给自己发一个谈判专家百花奖,于危机中临危不变,千钧一刻扭转时局,这是何等的我艹。
打铁趁热,买一送一。
景宝络趁着他穿上长衣的时候,立刻事无巨细从头到尾将顾嘉言麦舒尔等人的打算和想法一并说了,并添油加醋说了些许麦舒尔对他的不屑不满。
果然,茹斯兰江并无意外神色,只道“我知道了。”
看着景宝络惊讶的表情,他也不隐瞒。
“我在带你过去的小二身上放了一张傀儡符,他在的地方,我都能听见。”
果然够小心够谨慎啊。
难怪那小二送水来这么慢,感情一直站在门外偷听呢。
景宝络一下明白了,难怪之前茹斯兰江异样,只怕他是以为自己答应了顾嘉言等,怀疑他是魔道中人,想要杀之后快,选择背叛他。
这样她立刻也不准备隐瞒什么了。
先表一下忠心。
“就算尊上是魔道中人,我相信尊上也是好人。英雄不问出处。”
茹斯兰江神色微动“阿宝,如今真的是不太一样了。”
景宝络立刻便将那封印的事情一并说了。
“恐怕真是不太一样,可能,我这一世才是魔道中人。”
刚刚那胎记已经让他看了一眼,这一回,她便只是细细描述了一下。
却不料茹斯兰江听了,面上却无什么异样,反而低低笑了一声。
“原来阿宝是因为这个。原来阿宝方才害怕的,是这个。”
他低下头,唇触及她的头顶“傻瓜。”
“这个怎么会是魔印呢。”他摇头。
景宝络本以为说了顾嘉言等人的事情,古斯兰江会生气,或者连夜离开,但是他依旧平静,好似丝毫都不在意。
他牵着她的手,这一夜,景宝络没有离开,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茹斯兰江睡在她身旁。
长夜漫漫,她心中哪里有睡意,强撑着和他说话,有时候她以为他都睡着了,但她问他的时候,他便温声回答。
他讲起了他第一次察觉她出现时候,他从天玑峰强行出关,那时候,漫天的雪花散落,一如他第一次上山的时候。
景宝络由此想起了一个曾经听过的故事。
便讲给他听。
“从前,有一对平凡的恋人和他们的朋友去爬雪山。那雪山很高,很冷。”
“在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由于体力耗尽,姑娘已经爬不动了。”
“经过一番商量,大家决定让姑娘在原地休息,其他人继续向前。”
“出发的时候,男人对姑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让她等着他。然后他们就出发了。”
“结果到了深夜,突然有人跑进了她的帐篷,是他们的朋友,他们说,那个男人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雪崩,没有回来。”
“姑娘很痛苦,那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姑娘一愣,她认出来了,那就是她的恋人,但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男人脸色苍白,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拉住姑娘的手,拔腿就跑。”
“跑了很远,男孩子才停下,告诉她说,在登顶的途中,遇上了雪崩,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从昏迷中醒来,然后跑了回来。”
她最后问“如果是尊上是那个姑娘,尊上会相信谁。”
茹斯兰江问“他们为什么要去爬山”
“爬山为什么爬山不重要重点是那个姑娘。”
茹斯兰江道“我不会留下她,无论山顶上有什么。”
景宝络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尊上是那个姑娘,那是相信那群人,还是那个男人”
茹斯兰江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选择性。
“一边是五个人,一边是一个人。”景宝络再说。
“人数并不能代表什么一群毒菌和一株灵草,也没有可比性。”
景宝络就等他这句话了。
“尊上也这么认为,人多不能代表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信任啊。”
她缓缓抽自己已经有些出汗的手。
“现在,我需要的,也是尊上的信任。”
茹斯兰江似乎笑了,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翻个身,睡到了旁边一侧。
本来分开睡的两人,第二天大早上,景宝络就羞耻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枕到了对方怀里,她偷偷爬出来,茹斯兰江竟然没有醒。
景宝络一边抹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试图偷偷溜回自己房间,路上不幸遇见了一个大早起来的天道宗弟子,得了一声不明显的哼和小白眼。
她进了房间,漱玉雪还睡得香,便自己坐在妆台前,一点一点梳自己的头发。
刚刚梳了两梳子,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茹斯兰江“阿宝,早膳想要在房中还是楼下用”
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和天道宗的弟子分开,提前按照计划继续前行。
景宝络除了特殊时候,基本一般都和茹斯兰江在一起,用膳,出行,甚至骑马毫不避讳。
顾嘉言等至此没有再问景宝络任何关于茹斯兰江的问题,她自然也提前暗示了自己中立而复杂的立场,表明了自己严谨的嘴巴和对天玑门的忠诚。
漱玉雪经过了鬼市的事情,对云门大会的兴趣明显减半,连带的,对顾嘉言的兴趣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从第二天开始,她便委婉提出自己不舒服想要先行回去,后来越演越烈,连饮食不满意也成为了她前行的困扰。
麦舒尔最后摆出了大师姐的身份才镇住她。
漱玉雪至此更加颓废,她本修行就不甚上心,对漱玉珏也是阳奉阴违,到了第三天经过付曲山后,更加懒散,付曲山山脉特殊,具有阻碍灵力运行的危险,属于蓟州边缘,已是魔道和百家及尘世的分界边缘。
根本无法御剑飞行。
漱玉雪更是无比抱怨。
到了中午,她嫌弃落脚的小镇这家客栈饭菜太难吃、看起来也不够干净,在桌上生闷气。
麦舒尔自然不理她,顾嘉言和梁水沛安慰了几句也不再说话。
最后还是景宝络看不惯,她道“雪师妹已经拉肚子三天了,今天早上更是什么都没吃。这样可不行。”她皱眉看了看,转头问茹斯兰江,“尊上还记得刚刚我们下马旁边有一家粥铺吗,我闻着那里的点心挺香的,我去买一点。”
茹斯兰江面有不虞之色。
她立刻微微一笑“不是莲子糕。”
茹斯兰江闻言不由扬唇,这个小小的秘密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其实茹斯兰江是不能吃莲子糕的。
他转头看向顾嘉言,正要说话,景宝络已经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就在旁边,现蒸的,我也要选些我喜欢的口味。”
茹斯兰江微微迟疑。
景宝络已经起身走过来,向茹斯兰江道“尊上,给我十文钱。”
她的动作这样自然,虽然脸上还是那样姿容普通的面具,但是配上生动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娇憨。
茹斯兰江给了她一片金叶子。
景宝络拨开,在他袋子里面找了一块小银子“又不是去爬雪山,用不了这么多。”
这是他们才懂的小故事。
景宝络昨晚讲完之后,曾说,她需要的也是信任。
茹斯兰江这回真的笑了。
景宝络便拿了那一小块银子,挂在屏风的斗篷都嫌热没拿,斗篷里面的内袋还装了她的乾坤袋,晃晃悠悠在前面,她走前甚至还无视顾嘉言非常不好看的脸色,站在桌前随意喝完了自己杯中剩下一口茶。
然后才向他们说。
“那我去了。”
她轻轻关上了门,下了楼梯,像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消失在转角。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写完了,但是我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正确的时候。
重新写了本章,结果超时了。
雪山故事引用改编网络,忘了最开始哪里看的了,觉得其实是个恐怖故事,真正死的是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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