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宝络一口奶直接呛了出来。
茹斯兰江面无表情擦掉脸上沾到的奶汁, 再将她换了个位置, 然后伸手继续拍着她的小背。
花谷主张大了嘴巴, 手上的剑哐当掉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脸上神色惊疑不定,然后看向自家女儿。
“阿娘阿姐”
花弄影一时也拿不准眼前的情况。
阿贝又扯她衣袖“阿姐不认识我了吗”
她转头看茹斯兰江,忽的想起之前他的否认“我不是她爹”, 再看了看小婴儿那神似景宝络的脸。
一个念头涌出, 心中顿时恍然。
难道这个小婴儿才是景宝络
下面这个男孩才是他们的孩子因为某种不可人言的原因, 生下孩子之后, 景宝络变成了这般模样, 所以一开始时茹斯兰江才会说他要来凌云谷治病。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也是,寻常孩子哪里能长得这么快,简直就是见风就长, 这才不到两天时间,就已经能说话走路了。
那肯定是因为是魔尊的孩子的缘故啊。
可怜的孩子,看来他爹因为他娘亲的原因,很不喜欢他呢, 看呐,现在还在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瞪着他。
花弄影怜惜摸了摸小阿贝的头。
花谷主听女儿快速转述完来意,看了看眼巴巴盯着女婴叫阿娘的男孩,立刻拒绝看诊要求“你爹不是什么病都看的。傻子我没法治。先天爽灵不足,这得赖他爹。”
花弄影擦汗“嘘不是这个。”她用眼神暗示了一下不远处的茹斯兰江和景宝络。
花谷主眯着眼睛看过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那个啊, 那个好啊。”
凌云谷身处百家之末,行事低调,谷中弟子也多以药修医修为主,无论是主攻灵兽还是主攻修行,都有专长之人。
花谷主的兴趣便在疑难杂症的攻克上。
病不怕重,不怕怪,就怕不够怪。
只要有这样的病症,管是不是魔修是不是魔人,他向来来者不拒,更因此常年和谷主夫人关系不睦。
鉴于仙门各家或多或少都受过凌云谷的惠泽,加之凌云谷就近的天玑门顾氏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来往密切,各家也便睁只眼闭只眼。
几番累年下来,凌云谷的情况于是更加的“兼容并蓄”。
谷中正魔的病人都能看见,甚至两道能偶尔相遇,也默契当彼此没看见。
所以,在确定了景宝络当真便是需要问诊的病人之后,花谷主直接忽略了茹斯兰江额间魔修标识,不顾两个跟来的心腹弟子一再使眼色,立刻兴致勃勃命令他们去掉禁制,带路进谷。
并且自己亲自钻进了马车。
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
然后再把把脉,看看眼睛。
然后满脸羡慕“这是怎么弄的”
茹斯兰江忍耐看了他一眼“花承安可在”
花谷主继续兴致勃勃研究这个从未见过的病例,看模样似乎找到了些头绪,随口道“我爹啊,我爹前年试药出问题得了呆症。以后都找我。”
“嗐,你不要这个表情啊,一般病我可都不看的。今天你运气好,遇上我出关。”
见茹斯兰江仍然不是很信任他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先讲了部分结论“这位姑娘体内灵气充沛,聚而不散,郁积肺腑骨脉,一看便是食用了极宝之物,加之她原本被封禁的识海存了庞大灵力,两相作用,身体无法承受此番压力,故而血脉重塑,身体如同涅槃,最终化为幼体状态。”
他伸手摸了摸根本没有的胡子,脸上显出得意的笑“我说得对也不对”
乖巧躺着的小景宝络闻言,张大了小嘴,要不是现在脖子太软恨不得立刻点个头。
“那她的智识可会受影响”茹斯兰江忽然问。
花谷主摸了摸下巴“这个说不好。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没有。譬如托魂重生,有的能记得前世种种,也有的忘了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总的来说,取决于当事人自己的意愿。”
茹斯兰江微微沉默,看了一眼景宝络。
景宝络咿咿呀呀一派天真伸手故意挠自己的脖子还有这里,这里。被那魔婴咬过的,又痒又麻。
花谷主又伸手探出一缕碧色神思,缭绕于景宝络耳畔。
“咦,好像还不只是这个。”
他也发现了景宝络的暗示,脸上显出更加跃跃欲试的神色和惊喜“她身上竟还有血盟”
“哇,不错,她竟然还少了一魂。”
景宝络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好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花弄影会说自己爹不太靠谱了。
茹斯兰江的表情不太好看,花谷主又摸了摸下巴努力正经一点“凡人者,皆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阳和之气,源于母体,一曰爽灵,五行之变,定智识,源于父。还有一名曰幽精,主思欲,这位姑娘的三魂残缺,所以虽有大能,却为人动了手脚,被迫结下血盟。可对”
茹斯兰江问“何方可解”
花谷主搓搓手,满脸期待“别急,让我好好想想研究研究。”
他安慰茹斯兰江“别担心,肯定有办法的。其实,一时没有办法也不是坏事,你想想,现在尊夫人这样多可爱,先生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教导于她,十多年后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十多年”茹斯兰江眯起了眼睛。
花谷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老虎脸上拔毛,然后侥幸又逃脱一劫,他挥挥手“嗨呀,其实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了啊,不怕跟你说,刚刚知道这么个情况,我第一时间就想让我家那个母老虎试试了,你不知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如此,不过一炷香时间,马车便已越过结界到了凌云谷。
凌云谷山下是开垦的梯田和河谷的沃土,山涧青松碧绿,泉水潺潺,间或有灵兽悄无声息掠过,山谷最上方的山头种满了各种向阳的花草,一片欣欣然。
谷中屋舍连绵,大多依山而建。
明月别枝,山雀啾啾,刚刚走进来,便让人心旷神怡。
花弄影被抱下马车蝴蝶落在脸上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熟人。
从不远不近的山道石阶上前,迎面就碰见了拄着拐杖的大师兄顾嘉言,他伤势严重,由一个小童搀扶着,看到他们中的花易北,先是一喜,然后看到了茹斯兰江,面色一变,拐杖也颤了一下,但茹斯兰江看也没看他,他又看了看茹斯兰江抱着的婴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想当初大师兄送她那瓶兽药便是来自凌云谷,他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紧接着第二个碰见的便是多日不见的漱玉雪,她沉稳了许多,看见茹斯兰江,虽迟疑了一下,还是行了一礼“尊上。”
她走过以后,从后面又出现一个面色略急的年轻人,却是那天道宗英俊的口疾大弟子邱天逸。
景宝络看到漱玉雪出现后,心里微微一紧。
难道崩坏到无可救药的剧情现在要在这里重新走入正轨
想是因为顾嘉言等天玑门旧人的出现,加之师兄的提醒,花弄影又特意来解释,凌云谷和顾氏因为相邻,关系尚可,不过更多是在药物医修上关联,毕竟,顾家家大业大,灵田灵园众多。
其他其实往来不多,现在已将他们分开安置,寻常不会见面。
又说,群山其中饲养的灵兽更是不知凡几,其中也不乏性情暴虐的,因此出行务必留心。
她来了以后,景宝络就揪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了,动辄眼看又要掉眼泪。
茹斯兰江低声温柔又别扭轻声哄她,花弄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小师妹粉面微红“他好温柔啊。”
桓弄影疑心自己听错了,擦了擦脸上的鸡皮疙瘩“他温柔”你怕不是没见过他徒手烧尽数十修士的样子。
他不哄还好,哄着哄着小宝络愈发哇哇哭了起来,他顿时有些慌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等花弄影抱过来,小宝络才张嘴笑起来。
于是,照顾景宝络的重任再次落到了花弄影手里。
成功得逞的小景宝络松了口气简直不能想象在他面前拉粑粑是什么样子
呜呜什么时候可以稍微长大一点啊。
如同听到了她的心声,很快事情迎来的转机。
花谷主在不眠不休三天后,从某部残存医修典籍上半部上首先找到了解除血盟的办法。
只是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
这药生据说生在魔境禁地,且有凶兽看护,寻常修士根本近身不得。
茹斯兰江想了想“我明天回来。”
临走前,他到了景宝络房间,她正百无聊赖拿着一个拨浪鼓乱晃,房间里面没有人。
这几日,只要没人,他就会找到时间过来,有时候带一朵花,有时候是一只蝴蝶,待上一会便走了。
但就是这样,景宝络不知所以,一看到他就是有点紧张。
茹斯兰江从窗户进来,半跪在小摇床,他静静看着她看了很久,景宝络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她一下一下晃着拨浪鼓,终于啪叽一下砸在了自己脸上。
好痛。
她呆了呆。
金豆豆一样的眼泪自己就流了出来。
做小孩子真好,想哭就哭。
茹斯兰江怔了一下,听到哭声从外面快步进来的花弄影扑过去,抢了茹斯兰江的位置,然后抱起了景宝络“阿宝乖,阿宝不哭,姨姨吹。”
她转头嗔怪般看了茹斯兰江一眼。
“孩子还小,禁不住吓。”
景宝络咿咿呀呀,想要解释其实不关他的事。
茹斯兰江却为这句话怔了一下“我吓到她了吗”
片刻,他垂下眼眸“抱歉。”
这是景宝络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向一个原本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人低头。
自从她变成现在这样,好像他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茹斯兰江走了好一会,花弄影才回过神来。
“他居然跟我说抱歉”她呆了两秒,“我没听错吧。”
外面传来男孩稚嫩清朗的声音“阿姐没有听错,我也听见了。”
花弄影一看阿贝,面色有些紧张先看了一眼窗口“阿贝,不是要你在后山呆着吗你这样过来,你爹爹看到会不高兴,又该责罚你了。”
阿贝脸上是乖巧的笑“爹爹发现不了我的,我和娘身上的气息一样。”
三天过去,他现在已是十岁少年模样,口齿伶俐,模样可人,得了凌云谷不少师兄师姐的喜爱。
花弄影看着他又短了一截的衣袖和裤子。
“你长得真快啊。”
“我来看看阿娘。”他也半跪下来,轻轻晃了晃摇椅。
景宝络睫毛上残存这泪珠。
阿贝伸出手去,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替她擦掉了眼泪。
他的身份茹斯兰江并没有告知凌云谷的人,他只是封了阿贝身上的灵力,将他像寻常孩子一样关在后山单独的房间,并要求花谷主派人由专人看守,严令禁止他靠近景宝络。
在他和景宝络血盟未解开之前,所有在阿贝身上的伤害都可能反馈在景宝络身上。
一旦他们知晓他魔婴的身份,即使是宽容宽松随意如凌云谷,也不可能留下他。
但花弄影回了凌云谷,少不得也有其他事情,在当天下午看到阿贝这样依恋着阿宝,她于心不忍,想起了自己那脾气暴躁的母亲,于是便默许了他留下。
比如陪着阿宝睡睡觉。
从外面捉一些蝴蝶给阿宝玩。
这些事情他做得极好。
只是如果他不是捉了蝴蝶折断翅膀再沾上免得它们飞走的话。
或者睡觉的时候不要将她抱的那么紧简直就要勒死人的话。
第二天早上,被勒了一晚上的景宝络醒过来,就看见阿贝好像又长了一点。
他半跪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朵花。
“好东西,阿娘。”他笑眯眯。
然后一只手将景宝络揽了起来,将她软趴趴的头靠在自己肩膀。
再将手里的花推进,本来景宝络以为只是普通的晨露或者花蜜。
但是很快她嗅到了淡淡的腥味。
等花里的东西送到嘴里后,她一下闭上了嘴巴,并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好腥。
好难喝。
她垂下眼睛一看,竟然是一花的血。
景宝络哇哇哭了起来。
外面没有人。
阿贝看着她“小影阿姐去给伯伯送东西了。”
他捏起她的嘴巴“这真的是好东西啊。”
景宝络咳咳咳嗽起来。
阿贝的手上都是血。
他将残留手指的血在嘴里舔了一下,然后将剩下的花瓣继续在景宝络嘴里灌。
景宝络身不由己喝下了半盏。
阿贝开心笑起来。
然后他伸手慢慢替她将嘴角一圈的血全部擦得干干净净。
“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什么时候长大,估计明天或者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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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锦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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