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此言一出, 如同微浪成于微澜, 室内瞬间一静。

    继而灵力微微停滞, 就是这一刻, 景宝络长剑随着灵力停滞的空隙,劈空长刀一般披靡斩下,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下砖石飞扬, 再一剑下去, 充沛到凌人的灵力顷刻从铁笼最旁边的墙壁破壁而出,整个室内短暂安静了一秒。

    然后轰隆一声,铁笼后面整个墙壁全数倒塌。

    落在众人眼前的是另一间更宽更广阔的房间。

    漆黑的看不见边缘的房间中, 只有一团幽幽的火。

    在房间最中间, 孤零零坐着一个女人,却是一直闭门不出的漱玉珏,她就像一个灵力交换器,各方不同的灵力正涌入她的身体, 再从她的头顶缓缓流出, 在更上面云蒸霞蔚般蒸腾出炫目的粉。

    那是魔焰的颜色,却不是魔焰的形态。

    韩息夫面色一变“不好。”

    “屏息。”

    他的声音在景宝络身旁远去了。

    听见他的声音,漱玉珏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嘴角扬起一缕淡淡的笑。

    景宝络再凝神去看, 那中间何曾有什么人,只有一丛燃烧的烈火。

    那烈火缓缓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形容和她一般无二, 正是她在茹斯兰江识海中看到的那个躯壳。

    躯壳静静躺在那里,复而在前面站了茹斯兰江的模样。

    他缓缓说“我会找到所有遗失的神魂将它们抽离出来,让你重新活过来。”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轻声环绕“看吧,他根本就不爱你,你不过是一具替身罢了,他早晚会抽离你的神魂,重新复活他的心上人。”

    这声音情真意切,言辞凿凿。

    景宝络一剑斩去“愚蠢。”

    剑锋砍断了火焰,火焰落成了两堆,复而烈烈燃烧。

    “咦。”那声音有些意外,轻嘤一声飘走了。

    属于景宝络的幻境破了。四周都是看不见的黑。耳边是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还有更多的是撞动铁笼的声音。

    身旁的其他人显然却陷入了迷乱。

    她眼观鼻鼻观心,伸手点上眉心,以共情形式查看四周情况。

    很快,景宝络隐隐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阿爹,阿爹。”一个只有三岁的幼儿在地上到处摸索着哭叫。

    他眼睛里面的眼珠没有了,而他近在咫尺的父亲被关在铁笼之中,铁笼中鲜血淋漓。

    一个右手拿着屠刀的男人站在那里“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是韩息夫的幻境。地上是血淋淋的一地舌头。

    韩息夫喘着气,呼吸急促,脸上的肉微微颤抖。

    低低的声音在轻声说“看吧,你做的孽,今天轮到你了。”那声音又远去。

    韩息夫猛然捂住了嘴,嘴里发出呜呜的含糊声,表情变得惊恐起来。淡红的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景宝络挥剑斩去。

    两堆火焰变成了四堆。

    那个带路的小孩呆呆站在那里。眼前一片赤红。

    这是他的幻境。

    火焰中,顾清明和漱玉珏站在一旁,漱玉珏道“既然已经做了,现在来做好人有什么用”

    韩息夫道“这个孩子一早就没有眼睛了,他什么都没看到,他身上也没有灵力。”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而且,他是苗辰君唯一的嫡系弟子,身上或许还有纱源秘境的线索。”

    顾清明问“幻境”

    韩息夫道“幻境中有很多无上至宝。”

    顾清明点了点头。

    陆费章道“要留下他也不是不行。”

    他伸出手来,手上是一颗深黑的药丸。

    “这药丸吃下去身体永远不会长大,茹斯兰江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活口。”

    接下来,便看见那小孩子被喂了药丸,昏厥在地上。

    低低的声音在耳环环绕。

    “看吧,这些人是怎么对你的”

    小孩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凄厉的叫声响起来,已然陷入迷乱。

    他伸出手去,一瓣四色丁香落在红色的火焰中。

    火焰立刻大盛。

    景宝络长剑当胸,跃至半空,长发飞舞,岁引琴弦一动,满室峥嵘作响。

    那些散开的烈火复而合并为一朵,最中间的漱玉珏再度出现。复而是满地蔓延的火堆,每一处火种,都代表了一个人。

    这个密室关押的人何止上百,整个地上已然阿鼻地狱。

    看不见的黑暗中,陷入幻境的其他几人眼底的神色却已然变了。这些幻境,半真半假,都是撩拨人心底最脆弱的东西。

    小孩转身看向了韩息夫,面容带了恨意。

    “你骗我。”他的喉咙发出野兽愤怒的低吼。

    无数空间在交织,景宝络伸手按住眉心。找到了。

    她转过头看向火焰左边一簇,一剑飞出,火焰中显出漱玉珏的模样,噗嗤一声,火焰颤抖了一下,里面的影像消失了,此人不除,幻境难除。

    景宝络取下岁引琴,一曲方起,满室均是激荡的灵力,但每一次,漱玉珏被击中,很快又会重新在别的地方汇聚。

    这里不过是漱玉珏的神思分离的虚影。

    她在用自己的神魂拖延时间。

    “你出不去的。”漱玉珏微微笑,她眼珠转动了一下,“如果你的情人愿意告诉我第四雪的下落,可能我会考虑让你多活几天。”她的嘴角流着血,声音却轻而亮,带着几分得意。

    景宝络面色一变。

    “他在哪里”

    “他自然在他应该待的地方。”漱玉珏道,“想知道吗或许你可以求求我。”她的声音飘忽不定。

    景宝络召回感怀剑。

    “求你吗。”

    她改为用剑,剑锋冷冽,这一回,她没有选择攻击漱玉珏,而是直接砍向最中间的石台。石台纹丝不动。

    她挥剑再砍。

    “你等着吧。”

    尽管看起来都是徒劳的结果,但是她知道,无论这里的密室如何深沉,只要有实体和阵眼,破开实体的一刻,便可以看见出口。

    以她现在的实力,只要想出去,便是铜墙铁壁也能破开,只是她担心的时间。

    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可能是茹斯兰江陷入危险的一刻。

    因为这样的认知,她手上的动作渐渐粗暴起来。

    没有美感,没有考虑强度,只是按照室内最中间灵气汇聚的一点,用尽全力的攻击。

    这灵气汇聚之地显然用了极为珍贵的宝物作为石台,但现在也在垂死挣扎般发出簌簌震动的颤抖声。

    到了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感怀剑。而是直接挽起袖子,单手为拳,坚硬的手和石台直接接触,砰的一声,拳头下已被感怀击出裂纹的石台啥时间碎裂成无数随石飞扬出去。

    她抬起手,雪白的灵力覆盖的拳头丝毫无伤。

    漱玉珏的身影在更远处出现,正要开口说话。

    景宝络再下了一拳,剩下的石台轰然碎裂,碎成了粉末。

    原本正在缓缓传送的灵力顿时一窒,整个密室所有的火焰全数消失,但是所有的压迫也随之消失。

    石台最中间一颗莹亮的晶石显出身影,如同明珠一样耀目。

    她伸手取出,这是摄魂珠,乃是尧光山的镇山之宝,尧光山擅摄魂幻境。尧光山在当日秘境之行曾派了两个修士前来协助,只可惜这两人说是在后断后,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在鬼市的小镇上被茹斯兰江趁机清理了。

    景宝络将那莹亮的珠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摄魂珠滚烫灼热,忽然一伸手,手中莹亮的珍珠精光四射,整颗摄魂珠化为了齑粉,那些原本失去心智的部分人和灵兽,都呆呆站定了。

    景宝络在满室耀目的白光中看到了一处黯淡的所在,她以灵力为剑,披荆斩棘,一声痛苦的呜咽之后,一缕淡淡的神魂消失了,景宝络沿着消失的神魂纵身而去。

    室内的地上,韩息夫倒在地上,而那个小孩正在一间间去开那些铁笼。

    她转过头去,脆弱的地面在她的手下裂开缝隙,丰沛的灵力和实力毁灭一切触碰到的东西,泥沙细石簌簌落下,最后一拳击开了沉重的未名石后,天际第一缕朝阳的光芒正从地平线升起来。

    景宝络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微微痉挛着,这是在顾清明的后宅中。

    她转过头来,看到了脸上苍白的漱玉珏和顾清明陆费章等,他们身后还有勉强集结的低阶修士。漱玉珏伤了神魂,被身旁的皆梦扶着。

    顾清明的手上是阿贝。

    他们的对面,结界之中是半跪的茹斯兰江。

    阿贝的身上是刀剑刺出的伤痕,血迹被小心收集在丹药瓶中。

    他身上鲜血淋漓,但似乎并不觉得痛。

    在景宝络出现前一刻,他还在劝茹斯兰江说“只差一点,只要你解开我的封印,我们就可以杀了他们。你也不必这么痛的。”

    茹斯兰江道“不用解开你的封印,我也可以杀了他们。更何况,比起我,你应该更痛不是吗”

    雪白的强悍到遮挡朝阳光芒的灵力亮起,所有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白光散开,景宝络横空出世,瞬间惊动了几人。

    顾清明立刻将长剑横在阿贝脖子上“你要过来,我便让他知道什么是割喉之痛。”

    茹斯兰江脸上苍白,巨大的屠龙阵在他头顶缓缓凝结,已千钧之力缓缓压下,他还笑得出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景宝络看见了他的脖颈之间,是原本属于她的那两颗牙印标记。

    “你将血盟转到了你身上”血盟并不是解除了。她心里一震,花思远有可能真的改变了主意。

    茹斯兰江道“看到你的脖子上有别的男人的牙印,我不喜欢。”

    都这个时候了。

    景宝络问“怎么能把你弄出来”

    茹斯兰江嘴角是淡淡的血,他道“我休息一下就出来。”

    景宝络转头看向前面惊惶的顾清明,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现在慢慢走到那个阵法里面去,否则我就杀了他。”

    失去了摄魂珠控制那些因为吞噬魔婴血液的人和兽,现在这些魔人和魔兽都在缓步逡巡而来,他们的眼睛赤红,而原本正和汇合到屠龙阵阵眼的灵力,在缓缓向魔婴身上汇聚而去。

    见景宝络迟疑不动,顾清明直接一剑刺穿了魔婴的胳膊。

    屠龙阵中的茹斯兰江面色一白,他微微抿了抿唇。

    “你还不快去”

    景宝络面色一变,血盟的牵制,将两人的生死在某种程度是链接在一起的。

    “卑鄙。”

    顾清明面不改色“如果这就叫卑鄙,天下卑鄙的人多了。”

    “你收买了花谷主”

    “我不是收买,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赠了他天玑灵脉加魔婴危害的情况下,他这样做也是维护正义更何况,他也是为自家女儿报仇。”

    景宝络想起昨晚的事情,神色复杂看了一眼阿贝,没想到他也正在看她,他的神色复杂,有怨,有恨,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悔。

    景宝络扔下感怀剑,举起手“行。”

    她一边向屠龙阵走去一边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珏夫人不是想知道那个谁的下落吗”

    漱玉珏上前一步。

    景宝络临进屠龙阵时,停下,回头“杀了顾清明我就告诉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进了屠龙阵。

    清丽的声音从屠龙阵中传来“听说阵法一动,神魂俱灭,想要知道的话,最好快一点哦。”

    顾清明揪住阿贝的手一震“你不要停她挑唆。”

    “反正我们都要死了,以后天玑门和百家都是你们的了,三个人分一个饼不如两个人分一个饼,我反正觉得挺划算的,是吧,陆掌事”

    陆费章神色闪烁不定。

    屠龙阵中因为丰沛的灵力而暖意十足,她走到了茹斯兰江身旁,坐下。

    “这下我们真是瓮中之鳖了。”

    茹斯兰江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我发现你也挺坏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叹气,“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过,老实说,你这血盟到底怎么回事”

    茹斯兰江有些意外,伸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肌肉紧绷还在微微颤抖“被你看出来了”

    景宝络道“血盟的痛,根本不是那种痛,痛的是神魂,所以无论他伤的何处,要按的都是胸口好吧”

    茹斯兰江默了一瞬“受教了。”

    景宝络生气,一拳锤过去“原来你真是诓人的。”

    茹斯兰江原来你也是诓人的。

    原来昨晚景宝络睡去之后,茹斯兰江察觉她血盟的异样,在探查之间发现血盟契约只是松动,却并未解除,好在他早有准备,便将已松动的血盟契约以神魂交触的形式过度到了自己神识中那具往生灵芝长出的上。

    这血盟引渡殊为不易,若非这往生灵芝是以景宝络的爽灵为体培育出来,而昨晚一夜春风爽灵大盛,加之花谷主的阵法启动,血盟契约松动到了可移动的程度,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

    他大费周折引渡成功之后,出去查看情况,顺便准备解决掉阿贝。

    却不料事情和预想的有点差异,阿贝虽然失去灵力,但已恢复意识和记忆,他利用血液控制毫无灵力的凡人,再通过吸食他们的阳气汇聚一部分灵力后开始控制弱小的灵兽。

    这些被控制的人因为没有灵力和常人无异,根本无从区分。

    正好在这时,顾清明等率众前来,他的摄魂珠正好对上魔婴,他便将计就计由着他们折腾,一一清理找出那些已被阿贝控制的人。

    而在外面的那些早已隐匿好的魔族将士,变成一个个边检人员,不断梳理放出溃逃的普通人。

    “没想到你现在如此慈善。”

    茹斯兰江伸手摸摸她的脸“你说好人有好抱,我偶尔也要积积善缘才行。”

    就在这时,地面猛然一颤,天地同震。

    本已明艳升起的朝阳顷刻隐匿在晦暗的天色中。

    原本紧张扣着阿贝的顾清明被阿贝一口咬在脖子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顾清明猝不及防,颤巍巍挥剑去砍,却直接砍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须臾之间,他身上的修为都落在了阿贝身上,然后衰朽的身体被直接抛出。

    不远处逡巡的魔兽瞬间围了上去,顾清明发出凄厉的叫声。

    “谁救我,我就给他天玑门的灵脉。”

    低阶修士们没有人上前,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的灵脉早就给完了。”

    “我啊给”顾清明剩下的财富和话都淹没在灵兽的犬齿之下。

    别家弟子无动于衷,近在咫尺的漱玉珏也没有动,她没有动,陆费章也没有动手,他们都警惕看着阿贝。

    阿贝擦了擦嘴,脸上带了一丝满足。

    “还不够。”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魔兽纵身而来,跳跃瞬间身体膨胀,然后顷刻化为红色的烟雾,缓缓落进了阿贝的口中,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源源不断的灵力汇聚在他身上。

    原本的封印发出颤动声。

    陆费章再等不得,拔剑而上。

    剑锋冷冽,却近不得身。

    “他要成了我们都得死。”陆费章这回终于上了心,转头看漱玉珏催促。

    漱玉珏却根本不看他。

    远处顾清明的身体只剩下一只靴子了。

    “他死了,你说的,他死了你就告诉我。”她的声音稳稳传入屠龙阵内。

    “我听说顾清明为了筹集此次人力,将天玑门的灵脉尽数交出。”她的听说自然是听旁边的茹斯兰江的。

    漱玉珏道“那些灵脉本就为地火侵蚀,早已无甚大用。”

    茹斯兰江道“所以在很多年前,你们就开始挖掘灵脉,以特殊的形式引出灵脉换得资源。”

    漱玉珏并未否认。

    这件事甚至她得利更多。

    茹斯兰江轻声笑了。

    “难怪地下面的那个人支撑得越来越艰难了。”

    漱玉珏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茹斯兰江道,“我曾经答应过阿宝,不会动手取这些人的命。我说的话,自然要做到。”

    “但是,你们这样对阿宝,我也不能不为她雪恨。”

    漱玉珏脸色苍白“所以,所以你将他放在天玑峰下。”

    茹斯兰江道“嗯,地火灼热,第四雪本命正好是水,没有他,那温泉总是过于灼热,允徽院的慕喃花也不会开得那么好,这样来说,还是要谢谢他。”

    他有些遗憾“只是我不知道,你们除了瓜分天玑门的灵兽灵草,连灵脉也敢动,我以为至少你还是愿意为他守一些东西的。没有灵脉护体,地火侵蚀,只怕生不如死吧。哦,不对,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灵脉已交换,应该已地火焚身,灰飞烟灭。”

    景宝络不由想起当日在还情殿,那地下沉闷转瞬即逝的声音。

    漱玉珏嘴唇颤抖。

    “所以,你当年将那些人交给顾清明,让我们来处置,是早就知道我们”

    “原来,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而他们却像是赌红眼的赌徒,为了那个二十年之期,害怕被他洞悉那些贪婪龌龊之事,倾尽全力想要斩杀于他,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一枚棋子。而她,更是奉上满门的精力,在正魔之中苦苦寻求那个人的下落,却不知道每一日,每一天,他都就在自己脚下煎熬。

    漱玉珏猛然尖叫一声。

    然后下一秒,她伸手扣住了旁边皆梦和孟良月的手腕,直接将猝不及防的她们扔了出去,直接扔在了魔兽爪下。

    紧接着长鞭挥出,那些本在艰难搏杀的低阶修士也纷纷被卷了回来,他们的灵力全数进了魔兽的腹中,再通过魔兽自爆的形式回到了阿贝身上。

    阿贝的身躯已膨胀到超过了陆费章,陆费章纵然身姿灵活,也渐渐吃力起来。

    而漱玉珏下一鞭子扣住了他的手臂。

    陆费章见状面色大变“你疯了。”

    他一分神,手臂被阿贝指甲扣住。

    漱玉珏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

    “早晚是死,我宁愿帮他杀了那个疯子。”

    随着阿贝身上灵力的汇聚,为了更大能力支撑他体内的封印,茹斯兰江用了更多的灵力,原本的屠龙阵缓缓下压。

    漱玉珏的长鞭上,无数灵力快速祭献流淌,她的一头黑发渐渐转为白雪,她早就不年轻了,全靠双修得到的灵力维持容颜,如今失去灵力,整个人犹如油尽灯枯一般,甚至连身姿也无法保持原本的样子,渐渐变得佝偻起来。

    阿贝的身体越来越大。

    越大越壮。

    陆费章油尽灯枯倒在他脚下。

    他的皮肉寸寸干枯,英俊的脸上凹陷了下去,看上去不比漱玉珏好多少。

    整个外场此刻除了阿贝几乎没有能站起来的人。

    他身体积攒了足够的灵力,正在疯狂冲击茹斯兰江的封印。

    茹斯兰江握着景宝络的手。

    “你已经很强了。”茹斯兰江赞叹说。

    “你和她身上都没有血盟。”他说,“我很意外,没想到花思远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帮你解开这个。”

    茹斯兰江再赞叹“目光也提高了。”

    阿贝目光扫过他们交握的手,他英俊的脸因为膨胀而显出诡异的浮肿“我以为你很喜欢她,没想到临死还要她陪葬。”

    茹斯兰江眯了眯眼睛“从你跟着我们那天,我就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特别是我的女人。”

    景宝络再劝道“阿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这样的劝解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但她还是想要说一句。

    “你的娘亲最后并不恨你的父亲,她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那你呢”阿贝突然问。

    景宝络手被紧了紧,她看了茹斯兰江一眼,诚心回答“我自然也是的。”

    “那你愿意出来吗”他脸上又显出小孩子的模样。

    景宝络迟疑了一下。

    茹斯兰江忽然一挥手,整个屠龙阵被苍白的灵力全数覆盖,一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你以为区区阵法就能困住我”他张狂的声音传来,回答他的是成型阵法摧枯拉朽下压的力量。

    阿贝沉默看着屠龙阵“我给过你机会的。”他手上的灵力瞬间已突破了封印,所有充沛的灵力拥入身体,屠龙阵彻底成型,缓缓下压。

    他另一只手托举一枚小小的伽蓝珠。

    这样的珠可以搜集碎裂的神魂。也许他也可以,像他阿娘做的那样,重新将她带回来,到时候会有一个完整的彻底的属于他的。

    屠龙阵中一声闷哼之后,白光缓缓散去。

    阿贝瞳孔猛然一紧。

    白光已经消散的最下面的阵眼里站着的赫然是景宝络。

    而茹斯兰江早已不知去向。

    阵法已近成型,巨大的能量和罡风飞扬,在白光下的景宝络脸上划出一道道伤痕,甚至因为他的皮肉承受不住,一点一点碎裂,甚至脸上也有了血痕。

    而随着这样的血痕出现的。是她飞起的黑发,在罡风下化为了寸寸粉末。

    他惊讶看着眼前这一切。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眼睛感到了刺目的痛。

    他低下头,看见了手上的东西,并不是眼泪,而是血,一滴一滴。

    他看见了自己的肌肤如同屠龙阵中的景宝络一般开始缓缓碎裂。

    他感觉到了天地之间那种可怖的强悍力量,正在缓缓将他身体如泥一样碾压,这些剧烈的痛楚仿佛要将整个心脏挤压成粉末。

    在他的身后,一个白衣男子牵着同样的少女走出来,两人手牵着手站在一起,当真是神仙眷侣。

    阿贝回头看向屠龙阵,那里面什么只剩下那个“景宝络”的躯壳。

    “你你们”他怔住。

    “我早就说过,这个阵是困不住我的。”就像在秘境中分离神魂的幻觉一般,这一次他同样迷惑了众人,然后一直等在外面,等景宝络出现时候,才突然迸发灵力,以同样的方式将她留下来。

    一个百年的婴儿始终还是婴儿。怎么玩的过成人的心思。

    阿贝瞠目之间,一时忘了反应。

    天地之中阵法的力量透过了屠龙阵中往生灵芝孕育出的“景宝络”的胸膛,与此同时,阿贝也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股强悍的力量并没有停下,下一秒,更多的白色光柱在阵法中冲天而起,以磅礴和所向披靡的形式压下来,透穿了阵法中的躯壳,再冲向天空。

    阿贝再一次一口鲜血涌出,因为神魂重创,强行纳入体内的万千灵力在体内汹涌碰撞,然后霍然从心脏的位置轰然而出,以平行光波的形式向四面八方散去

    整个清尹城只剩下那颗漆黑的伽蓝珠落在地上。

    这一年的清尹城在上巳节之后便从众人眼中彻底抹去,那一日,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是魔人作祟,但是侥幸逃回的人都纷纷证明,是魔人保证了他们没有被身后的妖兽追上才得以活下来。

    清尹城成了一座空城。

    又过了很久很久,有大胆的牧羊人在城外的山上放羊,看见了里面有个很小的小孩子,像个婴儿,缓缓在城中移动。

    但是再看去,什么也没有。

    牧羊人回去便大病了一场,从此再也没有人前往。

    没有修士,大约也不再需要历练,现在的天下,魔人听说有了新的王后,带领魔人南迁,从靠掠夺和交换也变成了自给自足。

    百家的修士基本清理一空,仙门没落,曾经的种种渐渐归于回忆。

    天地之间只剩天道宗那一位有口疾的大弟子,顺理成章成了掌门,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娶了天玑门最后一个女弟子。

    那个女弟子,原是涣州漱玉氏。

    听闻生得极好。

    他们成亲那天,热闹极了,在一派热闹祝贺的人群中,来了两位故人,容貌惊人,恍若谪仙,带着一儿一女,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热闹中,天道宗的那位“传话筒”师叔觉得这对访客好像有些眼熟,仔细看了又看,奈何实在喝多了些,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酒醒那天才想起来。

    他一下跳了起来。

    这不就是当年昆州城将他打了一顿的那对男女吗

    这不就是。

    现任的魔界的魔尊和魔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陆陆续续会有番外。

    还是发现个问题,设定和以前的故事搞得有点复杂,虽然还砍了一些,但是还是有点多。

    这样总觉得写到后面散了一点。

    下一本,设定会弄简单点。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么么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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