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爷事务繁忙, 哪里懂得府里这些俗务有多费神, 您别往心里去, 老爷也是不希望太太您为了这点小事儿伤了和气, 不是有心要责备您。”
贾赦站在荣禧堂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哭声和赖嬷嬷的安慰,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他是来正院报喜的, 虽然老爷太太可能已经从下人口中知道唐曦有孕的消息, 但他来报喜,这是他的态度。
但他没想到, 荣禧堂外边儿一个人都没有, 走近了还听到里面传出母亲的哭诉和赖嬷嬷安慰母亲的声音。
赖嬷嬷是打小伺候贾史氏的丫鬟, 贾史氏嫁到贾家没几年, 赖嬷嬷的年纪也不小了, 便由贾史氏做主配了荣国府一个姓赖的小管事, 嫁了人便不能再做贾史氏身边的丫鬟, 贾史氏便叫她以嬷嬷的身份在身边伺候, 府里都知道赖嬷嬷是贾史氏的心腹, 赖嬷嬷的丈夫赖永根也因为赖嬷嬷的关系在府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仅次于府里的大总管丁福一家。
因此, 像这种劝解的话,还真只有赖嬷嬷能说, 能劝。
“我如何不知道他不是有心的,但就是因为他不是有心的,我心里才难过。我嫁到贾家这些年, 上孝敬公婆,下教养儿女,还要料理这偌大府里大大小小的琐事,偏他就为了老大媳妇晕倒的事儿来责备于我,有孕,我就没在有孕的时候管过家吗怀敏儿的时候,老太太身体不适,三个姑娘都还小,府里谁能帮我管家还不是我硬挺着管吗”
贾赦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唐曦晕倒,老爷怕他犯浑,闹得家宅不宁,也怕他跟太太拧起来,毕竟他而今正是得用的时候,闹出个不孝的名头可不好听。
于是,老爷就抢先一步来责备太太,估计是想让他消气。
思及此,贾赦不由苦笑。
老爷,您真是坑苦儿子了。
他从未有过是太太磋磨唐曦才使唐曦晕倒的想法。
东府那边儿的事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东府堂伯父的丧礼是太太出面料理,敬二哥被罚跪祠堂,敬二嫂又被禁足不许出东院,东府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落到了太太肩上,便是太太再有能耐也是没法在兼顾荣国府内宅的琐事,所以自打太太去东府料理丧礼,府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到唐曦这个名正言顺的大奶奶身上。
他即便忙着救灾和东府的事儿,回来的时候也都不止一次的发现唐曦在看府里的账本,夜里很晚才休息。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很清楚唐曦晕倒跟太太没关系。
唐曦虽然聪明,但毕竟年轻,荣国府家大业大,事务繁杂,短时间内根本理不清,平时还有太太指点,唐曦也不至于做不好,太太去东府理事后,便成了唐曦独自一人理事,如此一来,唐曦不免投入更多心神进去,偏她是新媳妇,根本不知道怀孕有哪些症状,才会在太太回府后,突然松懈下来便晕了过去。
因此,从始至终,他就没怪过太太。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贾赦到底还是没进去,放轻脚步转道去了书房。
丁福守在门口,见贾赦过来,便敲了敲门,道,“老爷,大爷过来了。”
闻言,贾代善皱起眉。
在他看来他寻了贾史氏一顿,贾赦心里的气也该消了,这会儿应该乐呵呵的陪着老大媳妇才对,怎么跑来他这儿
虽然心里纳闷,贾代善也没避而不见。
将桌案上的政务简单收拾了一下,在贾赦进门后起身,走到桌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老大媳妇怎么样了”
贾赦在贾代善对面坐下,道,“秦院使说只是累着了,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那就好,”贾代善喝了口茶,问,“你不守着你媳妇,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贾赦闻言垂眸,抿抿唇道,“儿子是来报喜的,到了荣禧堂外边儿,就听到太太在哭,赖嬷嬷在安慰太太。”
贾代善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贾赦,“你想说什么”
说这些话应该不是为了告诉他贾史氏在哭
“最近没什么事儿,老爷就多陪陪太太,这一个半月料理东府堂伯父的丧礼,太太一把年纪想是累得狠了,老爷也别过于苛责。”
贾代善“”
这话就说的很明白了,哪怕很隐晦,他也听出来贾赦是来为母亲抱不平的。
“老大媳妇累得晕倒,你心里就没点想法”还让他去陪贾史氏,怎么看怎么不像他长子的作风。
贾赦见贾代善疑惑,便苦笑道,“在老爷心里,儿子便是那等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吗”
“我”
贾赦不待贾代善说话,便看着贾代善的眼睛,认真的道,“太太对儿子的媳妇如何,儿子都看在眼里,儿子媳妇晕倒也不能怪太太,太太要料理东府堂伯父的丧礼,府里兼顾不过来,只能儿子媳妇出面料理,她还年轻毕竟没经验,也不晓得自己怀有身孕,才将自己累得狠了,太太不是刻薄的人,老爷明明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去责备太太老爷您这么做到底是不信任儿子的品行,还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贾赦深吸一口气,道,“老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就不能给儿子多一点信任吗”
若不是不信任他的品行,又怎么会担心他跟太太闹起来,抢先一步去寻太太的不是
贾代善确实没料到贾赦居然会如此理智,以至于他原本为贾赦的打算,变成了将贾赦架在火架上烤。
他想着,贾赦为了唐曦连命都能不要,若是晓得唐曦晕过去,哪里还会管原因,必是先找太太寻不是,贾赦而今刚刚入陛下的眼,前途一片光明,为了不让儿子仕途受影响,他才出面先断了贾赦跟贾史氏闹起来的可能性。
可是他没想到,贾赦不但没有要跟太太闹起来的意思,反倒来找他,指责他过于苛责贾史氏。
“哎”贾代善叹着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贾赦沉默许久,道,“我知道老爷是为了我才责备太太,按理来说我不该来跟老爷说这事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但是儿子不是没有心的人,太太对儿子便是不如二弟亲近,但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我几次三番为了救唐曦,将自己置于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险境,太太难免会有想法,便是知道太太是为了儿子,儿子才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加倍的对媳妇好,儿子一直在想办法缓和太太和儿子媳妇之间的关系,老爷今儿这出,可是把儿子所有的打算都搅和了。”
贾代善“”合着他还里外不是人了
“老爷,儿子不知道您心里对儿子到底是什么印象,才会让您觉得,儿子会因为媳妇晕倒,便去寻太太的不是,但有些话,儿子不吐不快。太太嫁到咱们家这些年,可有半点对不起您的地方对几个庶出的妹妹,哪个她不是尽心尽力的教养儿子是对太太有意见,觉得太太对儿子不如对二弟好,可是儿子也知道,论起对太太的贴心,儿子不如二弟的地方太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怪不得太太对二弟好,换了我是太太,我也会对二弟更好。”
“老爷还是去陪陪太太,太太如今心里正难受呢。”贾赦说完不待贾代善说什么,起身便匆匆走了。
贾赦不是理智,是真的觉得这事儿不怪太太,若不是去荣禧堂报喜,恰巧听到太太跟赖嬷嬷说话,他还不知道老爷干了什么好事。
老爷很明显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太太跟老爷虽然是结发夫妻,但他们跟贾赦和唐曦不同,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而贾赦和唐曦是婚前就有了感情。
对太太,老爷更多的是像对待一个为他管家的人,而不是他的妻子,否则也不会明知太太没有错还去责备太太,只是为了贾赦的仕途不受影响。
贾赦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他接受不了贾代善这种做法,他不敢在古代说人权说男女平等,但至少在他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不想做出让自己都恶心的事儿来。
回到东院,贾赦将心里纷乱的想法都抛开,换上笑容进东院。
贾赦找贾代善谈话的事儿没多久就传到了贾史氏耳朵里,那个时候贾代善刚走,赖嬷嬷伺候贾史氏用饭,见贾史氏怔怔出神,便小声道,“太太,饭菜都要凉了。”
贾史氏回过神,看着赖嬷嬷问,“赦儿虽然不是我养大的,但到底还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能体会我的难处,往后老大媳妇那边,你多看着点,府里有谁敢阳奉阴违,就来跟我说。”
贾赦想的很对,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对贾史氏用心,贾史氏当然也不会忘了他。
赖嬷嬷低眉顺目的为贾史氏布菜,一边道,“有太太发话,下头的人谁敢阳奉阴违”
贾史氏笑了,“你当我不知道底下的人想什么他们最好老实点,否则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赖嬷嬷闻言,笑着说,“落到太太手里,那就是他们活该了,谁让他们不听话”心里却想着,回去后叮嘱他们家那口子,这段时间老实些,若是犯到太太手里,可落不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几个小时,但依旧觉得没写好,时间不够了:3」
暂时先放上来,要是有什么问题说一下,回头我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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