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在病房听话的呆了两天, 吃吃喝喝没问题,身体也在迅速的恢复, 紧锁的眉头却从未放松过, 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眸看着翁怡,十分笃定的说, “翁姨, 我想去看叶湛, 我今天是一定要去看他的。”这两天她心情不似之前那般大起大落, 也想了很多, 总有种预感, 叶湛没有翁怡说得那般好。
她放心不下。
叶湛啊,那个爱她如生命的叶湛。
可不是吗在生死面前, 毫无犹豫的用身体护住她。
翁怡愣了下,语气依然温柔似水, 语重心长地说“苏梨啊,医生说你身体状况还没稳定下来,尽量不要走动, 要实在闷了,我把窗户开大一点好不好你要听话。”
苏梨面不改色, 抿了下唇, 执拗的说“翁姨, 我是叶湛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有权利知道, 即使很不好,我也能接受。我知道,叶湛的情况肯定没有我想象中好,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害怕我承受不住打击。但是,我是叶湛的妻子,当时的他勇敢的护住了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该勇敢的站在他面前,如若不然,他该有多寒心。”
翁怡被苏梨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理是这个理,但是
顿了会儿,苏梨去拉翁怡的手,垂下眸,不由放软了语气说“翁姨你放心,我现在心情很平静,没事的。你就让我去吧,去看看叶湛,好不好”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圈,须臾间,翁怡低声“唉”了下,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苏梨的带点红润的小脸上扬起一丝寡淡的笑容,连忙掀开被子起身,穿上毛茸茸的拖鞋。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翁怡带路。
翁怡找了件大衣给她披上,无奈地说了声,“走吧。”
这是苏梨第一次走出压抑得病房,深深的深呼吸了几下,走廊尽头凛冽的风送过来,她不禁拉拢了下外衣,垂着眸跟着翁怡走进旁边那间的病房。
病房很大,视野较为开阔,两人屏住呼吸推门而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引入眼帘的是叶向东坐在一旁削苹果,病床上是进进小小的身影,额头上,右眼下方的位置以及下巴偏左的地方都绑着纱布,双眼有些肿,唇瓣略干,眼睛下垂,左手没事,正在玩平时的机器人。右手和左腿都打着石膏。
本是小小的年级,眼里却布满了惆怅。
苏梨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口,始终挪不动步子,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眼眶禁不住的发热。
叶向东闻声,蓦地停了手上的动作看过来,有些发愣,少顷,视线转移到翁怡身上,略带责怪。
翁怡目光淡淡的,没有看他,而是轻轻拍拍苏梨的肩膀,小声说“答应翁姨,不要哭。不然肚子里两小家伙心情也会不好。”
进进很敏感,下一秒便察觉到了异样,连忙丢了手里的玩具,歪过头来,嘴角微微一弯,叫了声,“妈妈,妈妈。”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苏梨快速的抹掉脸上的眼泪,三两步上前,站在进进的床前,却不敢伸手抱他,他那么小那么乖,身上的伤却比她多。他的儿子,他的进进,怎么承受得住。
那一瞬间,进进真的特别委屈,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直勾勾地盯着苏梨看,带着哭腔,迟疑地叫了声,“妈、妈妈”小孩子的世界还是很简单的,他最爱的妈妈没有像以往那般看到他就笑,看到他就伸手来抱他,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苏梨下巴微抬,不让眼泪掉出来,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在进进旁边坐下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抚上进进的脸蛋,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想问他当时怕不怕现在疼不疼
进进挪了挪屁股,挨着苏梨,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顿时安心了很多,仰头望着苏梨说,“妈妈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听着稚嫩的童音,苏梨瞬间泪崩了。
“真的,进进不疼,一点都不疼,只是进进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妈妈了,真好,妈妈来看我了,真的来看我了,爷爷没有骗我,妈妈你别哭。”
苏梨控制住想抱进进的冲动,接过旁边翁怡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别开眼整理了下情绪,笑着看着进进,摸摸他的手,身上没受伤的地方,温柔的说“进进这么乖,妈妈怎么舍得不来看进进呢,妈妈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进进。”
她话音刚落,进进越发笑了,撒娇道“妈妈,我怕,我晚上要跟你一起睡。”
如若是换做以前,苏梨肯定会让他一个人睡,让他知道自己是男孩子,长大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便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叶向东连忙笑着说“进进乖,快躺下休息会儿,刚刚医生叔叔是不是让你多休息啊爷爷奶奶,妈妈都在这儿陪你。”
进进果然听话的躺下了,嘴角弯出小小的弧度,只是眼睛不闭上。
苏梨正准备说什么来着,翁怡弯下腰在她耳边了两句,她看着进进心疼得不得了,吸了吸鼻子说“进进,妈妈跟你做个小游戏好不好”
进进顿时来了兴致,眼里闪烁着星星,反问道“什么游戏”
苏梨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进进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能想,妈妈给你讲童话故事,看进进能不能想象出童话故事的画面,到时候进进又给妈妈讲,妈妈也像进进这样好不好”
进进说“好啊好啊”说完就把眼睛闭上,嘴角还带着笑。
苏梨朝叶向东和翁怡两人比了个手势,而后她把手机拿出来,在百度上搜了搜易于孩子入睡的既轻松又搞笑的童话故事,声音轻轻的,感情到位的讲着,十分入耳。
没多久,进进就睡着了。三个人都守在床边,守了好一会儿,进进没有被吓醒,也没有做噩梦了。
苏梨蹑手蹑脚的站起来,看向翁怡,“翁姨,叶湛呢他在哪我去看看。”
翁怡和叶向东对视了一眼后,拉着苏梨的手往里间走去。
消毒水的味道更甚,里面有个看护。
叶湛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一下,打着氧气,腿上打着石膏,手臂上也是,脸上及头上包裹着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只看得到他眼睛和鼻子以及嘴唇。
苏梨看着看着就潸然泪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倾身向前手轻轻覆在叶湛的手上,眼泪悄悄的不听话的顺着脸颊滑落。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从自我的情绪中复苏回来,情绪也稳定了不少,倏地仰头看着边上的翁怡,很小声的问“翁姨,医生那边怎么说叶湛怎么会这么多天都还没醒过来。”
翁怡回“阿湛的脑袋伤得比较严重,医生说阿湛脑袋里有块淤血,其他的倒没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幸运,至于说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应该跟淤血块有关,所以只能等人醒来才能做决定,还说最好用意识去唤醒阿湛。”
“阿湛他爸在床面前说他小时候的事,长大后的事,说了一天一夜,也没半点动静,手指也没动一下”
听完后,苏梨目光落在叶湛看不清的脸上,轻声说“翁姨,晚上我来守着叶湛吧。”她想说说只属于她和叶湛之间的事。
她是全新的苏梨,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不行。”翁怡一口否决掉,而后软声解释道“你身子骨本来就还怎么没养好,怎么能守夜呢又是大冬天,晚上更凉,再说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是出点差错,阿湛醒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苏梨思忖了几秒,郑重的说“翁姨,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叶湛。”
翁怡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那我在这儿陪你。”
苏梨摇头,“翁姨你放心,我一个人真的没事,到时候冷了多披一件衣服,我累了就在旁边休息会儿,你还是回去睡吧,能睡得好一些。”
夜幕缓缓降临,一眼望去外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翁怡还是留了下来,只不过是在外间陪着进进,也料到苏梨对叶湛有话要说。她一个长辈留在那儿也比较多余。
苏梨在叶湛床边,把她和他的故事娓娓道来,大概要三天三夜才能说完吧,那时候他肯定就能醒来了。
她第一次跟他相处,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应该是怀着进进在美国,叶湛怕她孤单,便不顾一切的飞过来陪她过年。
那时候她做饭,他洗碗。
苏梨想,叶湛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了解之前的“苏梨”生在富裕的家庭,小小年纪,对她不会做饭应该了如指掌吧。
所以他当时的震惊不小,苏梨都把他的疑虑和探究看在眼里,直到后面正式确定关系,她都从未遮掩过自己。她是苏梨,她是独一无二的苏梨。
再后面,叶湛对她越发宠爱,偏袒,以及无条件的信任,让她整颗坚韧的心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有了归属,彻彻底底的陷了进去。
生活是平平淡淡的,亦是轰轰烈烈的。
更是因为生活,让爱情添了些许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味道,才更醇香,显得越发珍贵。
这几年来,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苏梨紧紧握住他的手,很走心,轻笑着,不疾不徐的述说着,他们两之间更多的是生活中的小事。
回想着,才惊觉他做了很多让她感动的事情。
苏梨很是平静,淡然处之,如她所说,她照顾好了自己也要照顾好叶湛。她就这样坚持的说了两天两夜,一点都没觉得不耐烦。
她抱着100分的希望,坚信叶湛舍不得丢下一个名叫苏梨的女孩。
直到夜里,苏梨如往常般坐在病床前,握着叶湛的手,嘴角带着浅笑,唇瓣一张一合的说着,想到那就说那,说说以前,说说现在,再说说未来,她怀了孩子,还是两个,肯定会有叶湛喜欢的女儿,他的执念啊。
她都想好了,以后会给女儿世间最好最好的一切,给女儿穿粉色的公主裙,梳最好看最可爱的头发
须臾间,苏梨惊呼了一声。
闻声,外间的翁怡连忙破门而入,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苏梨眼里闪烁着光芒,在这个无际无边的夜晚,照亮了整个夜空,不可置信地说“叶、叶湛动了,他刚刚手指动了,翁姨,他动了动了”
翁怡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好好,你在这好好看着,我去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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