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 21 章

小说:还潮 作者:不问三九
    苗嘉颜的出生是个意外。

    他妈妈当时刚毕业不久,在学校实习,并没有想要那么早生小孩。刚得知怀孕那段时间,她根本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苗建虽然想留,可媳妇儿不想生他也没办法。

    差一点儿苗嘉颜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差的这“一点儿”就在于当时在医院做超声检查的时候,年轻的女医生多嘴说了一句“看着像女孩儿呢。”

    那时候怀孕还不到六十天,胚胎还没成型呢,也不知道是怎么看的。

    苗嘉颜妈妈当时迟疑了下,快掀开帘子走出去前,回头问了一句“是女孩儿啊”

    “看着像。”女医生说。

    女孩儿多好啊,女孩儿跟妈妈都亲。那个年代其实还有好多人家更喜欢男孩儿,传宗接代的观念自古传下来的,都想生小子。可他们家不一样,苗嘉颜妈妈因为这一句“看着像女孩儿”,最终把他留下了。

    一切都是该着,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其实也去过诊所看过,看诊的是个医院里退休的大夫,她当时指着机器上的屏幕笃定地说“你看,是个小闺女。”

    苗嘉颜妈妈怀孕折腾得不但没见胖反而还瘦了不少,她当时抚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面小家伙在翻身。

    她温柔地笑了下,说“小闺女好。”

    因此当护士在产房里跟她说“是个男孩儿,六斤四两”,苗嘉颜妈妈震惊地说“不可能啊”

    护士笑着把紫红色的小孩儿抱了过来,皱巴巴丑丑的小孩儿眼睛还没睁,嘴巴很小,“啊啊”地卖力哭着的确是个男孩儿。

    给准备的小衣服小玩具都是照着女孩儿的样式准备的,就连名字都起的是女孩儿名。生下来的却是个男孩儿,这把一切都打乱了。

    苗嘉颜的太姥姥那时还在,可高兴坏了,抱着小家伙稀罕得不行。一边劝着苗嘉颜妈妈“嗨呀可不敢哭月子里哭以后眼睛就不好了你稀罕女孩儿你就当女孩儿养就得了,都一样的”

    苗爷爷当时说不然把名字改了,叫“苗嘉言”看着就像男孩儿了。苗奶奶说“嘉颜也好,看着听着都好,叫什么都好。”

    最终户口上还是落了“苗嘉颜”。她妈妈真按着太姥姥的话来的,给他留长头发,绑小辫儿,每天戴着五颜六色漂亮的小发卡,叫他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姑娘”。

    苗嘉颜长得很秀气,眼睛不算很大,有点内双,长得像妈妈。皮肤又很白,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活脱脱一个可爱小姑娘。

    苗嘉颜妈妈在家带了他两年半,之后才回了市里工作。刚开始苗嘉颜很依恋妈妈,每次妈妈走了都哭。那时候农村不兴上幼儿园这回事,苗嘉颜就这样一直长到五岁多。

    要上学前班了,苗建让奶奶带着把头发剪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苗嘉颜妈妈当时还不愿意,可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向来听话的苗嘉颜却说什么也不肯剪头发,两只小手攥着小辫儿,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他还从来没哭成这样过。苗奶奶没忍心,又给抱了回去。

    刚开始大人只当他是不愿意剪头发,等到真的意识到小孩儿有点“不正常”之后,苗建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软的硬的都试过,甚至带去市里的儿童医院看过病,最终也没能把他这“毛病”给扳过来。

    苗家从来没有人在苗嘉颜妈妈跟前埋怨过什么,可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就是慢慢对孩子越来越不亲近了。

    这一天里苗嘉颜先是在路上被吓了一通,接着回家又挨了他爸的打,连着折腾下来显得精神都不足了,看着愣愣的。

    陈潮睡前提起头发的事,原本是想劝他不然把头发剪了吧,可苗嘉颜后来说的那些,让陈潮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后来陈潮只说“不想剪别剪了,留着吧。”

    苗嘉颜流了几滴眼泪过后就再没哭了,尽量贴着墙不挤陈潮。

    半夜里他总是做梦,一惊一惊的,陈潮几次被他弄醒,后来睡糊涂了翻了个身,腿压上苗嘉颜的腿,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在一定程度上让睡着的苗嘉颜感觉到安全,总之后半宿没再惊着了。

    苗嘉颜在陈潮这儿睡了好几天,直到陈潮他爸和小叔他们都要回来了才走。

    这几天里,苗嘉颜一直格外黏陈潮。他们干什么都在一起,苗嘉颜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陈潮身边。

    这个年过得很不怎么样,苗家气压一直很低,苗奶奶始终没露笑模样,苗建两口子也都不怎么说话,初一下午就走了。

    大姑小姑也没再多待,第二天也走了。

    家里人都走了,按往常苗嘉颜应该会觉得轻松又快乐,可他看起来却没有多高兴。

    他时常趴在自己的小桌子前,脸枕着自己胳膊,呆呆地看着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广达本来说好过年要回来,却临时变了卦,说不折腾了,买不着票了。

    陈潮问他在哪儿过年,陈广达说在朋友家。

    除夕夜陈广达喝了酒,往家里打电话,陈爷爷陈奶奶都看着电视没空理酒鬼,只有小叔和他聊了几句,然后把电话给了陈潮。

    陈广达在电话里醉醺醺地说“儿子,当初把你放在奶奶家爸心里就想,我得什么时候能再把我儿子接回来。爸跟你说房子爸都买好了,就在附高旁边儿,你撒手考考不上咱花钱也去附高”

    “你喝了多少啊”陈潮无奈地问他,“舌头都直了。”

    “没喝多,这才哪到哪儿啊”陈广达接着说,“这两年爸一直害怕,怕再起不来了对不起我儿子。”

    陈潮最怕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尤其他爸一喝多了更黏糊人,陈潮说“快行了行了。”

    陈广达又絮叨了半天才把电话挂了,陈潮陪爷爷奶奶一直把春晚看到唱难忘今宵。

    这是陈潮在奶奶家过的第三个年,他的初中只剩最后一学期了。

    和刚开始来的时候比起来,陈潮现在住得已经没那么不适应了。这栋小楼的二层堆的全是他东西,在这儿他有了朋友,还有了个苗嘉颜。

    苗嘉颜唯一的那条裙子已经不能穿了,它实在太旧了。

    他在天气渐渐暖和下来的春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穿了穿。柜门上的一条镜子,里面映着少年渐渐抽长的身形,镜子里的苗嘉颜披着软软的头发,眼神里依然天真透亮,可是裙子不好看了。

    这个学期里,丁文滔与莎莎单方面的爱情无疾而终,莎莎明确地拒绝了他。

    人高马大的少年小丁陷入了伤痛的失恋情绪中,整天唉声叹气。

    陈潮的房间现在经常装着三个人,一个坐在桌子前写作业的,一个搭着桌子角写作业的,还有一个不写作业的。

    丁文滔用力地叹了口气,靠在墙边继续他的忧愁。

    陈潮和苗嘉颜对视一眼,陈潮笑了下,苗嘉颜不敢笑。丁文滔看看他俩,说“没同情心。”

    苗嘉颜一张卷子写了半小时了,他有点写不进去。陈潮看了眼,是直接从练习册上扯下来复印的卷子,质量不怎么样,陈潮说“不想写别写了。”

    “明天要交,”苗嘉颜收心继续做题,“不写作业哪能行。”

    “抄答案。”陈潮指指卷子最上面跟着一起印出来的页眉,“你不有这本书吗”

    陈潮不想写的作业想来都是抄答案,不浪费时间。苗嘉颜却从来没这样过,在他心里就没有抄答案这回事。他看着陈潮摇摇头,不敢。

    “一根筋。”陈潮说完就不管他了。

    丁文滔一直看着他俩,等他俩这边说完话,突然冒出一句“潮哥,你说我不会是同性恋吧”

    “噗”苗嘉颜当时正在喝水,大水杯捧起来在脸边,丁文滔这句话一出来苗嘉颜直接呛那儿了,水杯拿开,咳得撕心裂肺。

    水呛进气管了,呼吸都有了障碍。

    陈潮让苗嘉颜喷了一身水,手边卷子上也都是,先是嫌弃地在苗嘉颜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回头问丁文滔“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说我看你俩在这儿说话,我怎么心里不得劲儿呢”丁文滔倚着墙,木着张脸说,“我吃醋。”

    “你吃错药了。”陈潮说。

    苗嘉颜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陈潮看看卷子上的水,一时间也不太想碰了,站起来开了窗户,等吹干。

    苗嘉颜用袖子给他擦,陈潮说“别擦了,晾着吧。”

    丁文滔又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苗嘉颜当时咳得那一阵好像把喉咙咳坏了,一直不舒服,时不时就咳嗽两声。

    陈潮做着题,突然问“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苗嘉颜眨眨眼睛“啊”

    “啊什么”陈潮算题的手一直没停,跟他说话。

    陈潮本来以为苗嘉颜是对“同性恋”这词有阴影了,一听见就条件反射地紧张。

    苗嘉颜没出声,在旁边坐得直挺挺的。

    陈潮视线从草稿纸上挪开,往苗嘉颜身上瞥了一眼。

    “我一直还没问过你,”陈潮又继续做题,岔开话问,“你喜欢谁没有”

    苗嘉颜原本就坐得挺直了,这会儿后背又下意识一绷,吭吭哧哧地没说出话来。

    陈潮和苗嘉颜都不像丁文滔,整天把这点事挂嘴边说,他俩从来不提这个。苗嘉颜一时间不太适应这个话题,也不好意思,他本来就很内向,不爱表达,陈潮一个问题把他问得脸涨通红。

    “脸红什么问你你就说。”陈潮见他一直没动静,说。

    “我没、没有啊”苗嘉颜只得回答。

    陈潮抬手用笔杆在苗嘉颜头顶敲了下,说“支支吾吾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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