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那个可怜的寡妇做了约定两个月后飞仙岛码头见面让她赎回玉扣,谢临云下了船之后, 干脆没有再上去随这艘货船往更远的地方去。
货船的终点是波斯, 算上在那边交换货物谈生意的时间, 两个月真不一定回得来, 更不要说还有可能碰上风浪, 一耽搁可能就是十来天。
“那我们要在飞仙岛住下吗”阿九坚持跟着她, “还是”
“先住下吧。”谢临云眯了眯眼,没把话说死。
陪同他们下船送信的水手刚从她的身份中缓过神来,就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讨好地介绍起了飞仙岛上的客栈。
谢临云因为有之前的闭关经历, 如今对住一点都不挑, 但对方都开始说了,她也就没有打断认真听完了。
水手操着一口吴地口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离岛上那座白云城城主府越近的客栈条件越好。
谢临云“”这不是当然的吗。
渡口在白云城外,离这座据说是南海第一繁华的城池入口颇有一段距离。
谢临云谢过了热情南海资讯的货船水手,领着阿九不紧不慢地在黄昏之前进了城门。
要认真算起来, 她和阿九无疑都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一个是洞庭湖主,一个家住京城。
然而就算是他们俩, 进了白云城后也不得不承认, 这座城池的确当得起繁华二字。
不过这也没什么太值得惊讶的, 飞仙岛地理位置太好, 在南海往来的诸多商队船只, 都会选择在这里停靠休整。
这人来人往的, 光靠收取渡口停船的费用,就是一笔叫人眼红的收入了,更不要说有些商队还在这设了卖出海所得货物的店铺,住店盘铺,都得付钱给此地主人。
谢临云从前就听自家总管提过这个地方,现在亲眼见到,只对城内的富贵景象稍惊奇了片刻。
相比之下,跟着她一道的阿九反应要大不少。
“这里的街道比临安城还宽”他小声喃喃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垂下了脑袋。
“你若是想临安想回家了,我雇人送你回去就是。”谢临云接口道,“你离家这么久,家里人想必也担心了。”
垂着脑袋的小孩沉默片刻才闷着声音道“才不会。”
谢临云挑眉“听你这意思,你是因为家里人待你不好才自己跑出来的”
话说到这,阿九立刻敏锐地意识到,她这是在套他的话,立刻答非所问道“我饿了。”
谢临云“”
算了,她告诉自己,左右信都已经送出去了,自己也要在这里待两个月,就暂时带着吧。
“那你想吃什么”她问。
“什么都可以。”堵完话,他又恢复乖巧,一派绝对听她话的架势。
这模样让谢临云想到小时候的风行烈。
风行烈喜欢捉弄她,有时把她气得厉害了,不好意思来道歉,就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状态。
只不知道相比从来讨好不到半个月的风行烈,这小子能有多少耐性
谢临云逛了半条街,随便挑了一间还算气派的酒楼进去要了个雅间。
酒楼里大部分菜是岭南风味,比较清淡养生,虽不至于多美味,但绝对比之前在海上时吃得舒服多了。
谢临云一边吃一边侧耳听窗外街道上的各种小贩聊天,几乎没怎么注意对面阿九的动静,直到他忽然“哇”一声吐出了刚上来的那道鸡汤。
“怎么了”谢临云疑惑。
“这鸡汤是甜的”他红着脸解释。
“椰子鸡的确有一点甜味,但也不至于说就是甜的啊。”谢临云这么说着,也舀了一勺尝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说错。
她惊奇不已“所以你是一点甜味都沾不得”
阿九皱着一张脸点头“我讨厌甜。”
谢临云也没有多想,只道“那你就吃别的,这鸡汤我来喝。”
他噢了一声,旋即捧着碗抬眼,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刚在听什么”
“怎么忽然这么问”
“你一直板着脸”他竟很会察言观色。
谢临云缓了神色,道“我听到街上人说,再过两日,南海大大小小的门派,会齐聚飞仙岛。”
阿九闻言,眨了眨眼,显然是好奇为何。
谢临云继续道“白云城新城主继位,他们来道贺,到时候,那个从点苍分出来的剑派也会来。”
她口中这个从点苍分出来的剑派,便是之前在货船上,水手说的人贩背后的势力。
点苍是武林名门之一,虽然没有什么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祖上毕竟阔过,所以从点苍分出去的剑派,在南海这块地方,地位也很高。
除了飞仙岛叶家,就是他们了。
阿九听得再度皱起脸,目光里尽是厌恶。
谢临云觉得可以理解,他一个出身王公贵族之家的少爷,离家出走碰上人贩,少不了要留下些阴影,连带着恨上人贩背后的剑派,实属正常。
“先吃饭吧,既然他们要来,那到时候再算账也不迟。”谢临云道。
阿九很惊讶“你你要找他们算账吗”
谢临云“都叫我碰上了,不管我心里过不去。”
若非如此,当时在船上,她也就不会救他了。
两人吃完一顿结账出酒楼,对面正好就是一间客栈,看着十分气派,进去一问,价钱也十分气派,而且因为现在是出海旺季,岛上商客众多,只剩一间房了。
谢临云没有犹豫就要了那间房,把阿九安置了进去,让他自个儿洗漱休息。
阿九还算有良心,问她“那你呢”
谢临云指了指房梁,说我睡那就行。
小孩揪着衣服思想斗争了半天,说可以一起睡床的。
谢临云笑了一声“我不习惯跟人睡在一道,你安心睡就是。”
“可是”
“好了,没什么好可是的,这房间本来就是给你住的。”谢临云打断他,“你若心里过意不去,回头回家了还我住店钱就是。”
“我不回家。”一片昏暗中,好不容易躺到床上的小孩又翻身坐了起来,说得坚决无比。
谢临云“难道你还想一辈子跟着我”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声强调“反正我不回家。”
“家里有人欺负你”谢临云忍不住猜测。
他没说是,可也没否认,安静地躺回去,假装自己睡了。
凭谢临云的武功,都不需要仔细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是装的。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没有拆穿。
又过了一会儿后,底下床上又传来小猫似的呜咽声。
谢临云知道这小子之所以忍得这么辛苦,就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于是趁他门头抽泣的时候翻出了窗户,去了屋顶上。
盛夏的南海白日里热意熏人,到了夜晚暑气渐褪,从海面上吹来的风便也凉快了许多。
谢临云坐在这间有三层高的客栈屋顶上,不论朝哪个方向望,都可以看到墨蓝色的海水和城中璀璨的灯火。
所有这些璀璨中,最夺人目光的,当属北处一座几欲指天的高楼。
从谢临云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见上面悬挂的灯笼。
白色的,写着苍遒有力的“奠”字,正一盏一盏被取下,换上造型精致的鱼鳞灯。
没一会儿,这座高楼上下五层的灯笼就全部换完,换灯的仆从依次下楼,长风吹来,那头却依旧人影幢幢。
谢临云想到自己白天听到的消息,再扫过那道不算陌生的身影,对这座岛先前发生的事猜出了个大概。
她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天上的弯月,轻叹一声。
后半夜海风越来越大,她回到房间里,在房梁上躺下,和衣睡了两个时辰。
天亮后,她带着眼睛肿成核桃的阿九下楼吃饭,想着请这小子吃顿好的权当安慰,结果刚在大堂里坐下,客栈门口就喧哗惊呼了起来。
谢临云听到许多抽气声时,还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下一刻,所有这些声音又骤然安静,叫她不得不在意起来,回头瞧了过去。
这一瞧她就愣了。
因为客栈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这座岛的新主人。
叶孤城见她回头,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仿佛在说“真的是你”。
谢临云想了想,干脆主动同他打了个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叶城主。”
差一点,她就像当初在终南山时那般称呼他了,好在那个“少”字及时被吞了回去。
叶孤城微微颔首,喊了一声谢湖主,又不动声色地问她来南海所为何事。
谢临云“没什么事,随意走走,看看风景罢了。”
此话一出,眼前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谢临云看在眼里,不由得好奇道“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我是来砸你继任仪式场的”
叶孤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诚恳地表示,既然他已知道她来了飞仙岛,那作为东道主,他于情于理都该招待一下。
谢临云本来想说不用,但余光瞥到门外街上,一大群人正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便改了主意。
她身份被点破,再住客栈,势必多有不便,更不要说她现在还带着个孩子。
最后这顿早饭也没吃成,她就带着阿九跟叶孤城去了城主府。
进了那座守卫森严的府邸后,她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猜还真猜中了。
叶孤城之所以会这么一大早寻到她住的客栈,的确是出于对继任仪式的担心。
他收到消息,南海最大的五个剑派看他年轻,已约定好等继任仪式那天一起出手,事成之后,再一道瓜分飞仙岛这块任谁都会想咬上一口的肥肉。
“探子回报,说他们请了许多高手助阵。”叶孤城解释,“原先我并不忧虑,可昨夜见到谢湖主”
谢临云听完,无语了一阵才道“你也太看得起南海这几个剑派了,凭他们也想请动我”
“不过你都知道了他们要来砸场子,为何不先发制人”她不解,“还放这群人上岛进城,你可真是好脾气。”
叶孤城“麻烦。”
谢临云“”
“这五个剑派占的岛相距甚远,一个个收拾太麻烦。”他说,“倒不如先由着他们闹过来,再一次收拾干净。”
南海内部的纷争,谢临云一个外人不好指手画脚,但她之前也有来他继任仪式找人算账的计划,现在被请进来做客,她觉得有必要提前知会他一声。
这么想着,她把自己在货船上遇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完又道“据我所知,这剑派在南海,地位是仅次于你这白云城的。”
叶孤城点头“他们也在我收拾之列。”
谢临云“那你收拾完了,我再收拾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叶孤城居然沉默了。
他这反应让谢临云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难道这种事真的很值得他介意吗还是他面对南海境内的门派,也会有一种“我打可以,别人不行”的心态
就在气氛即将转向尴尬之际,他再度开了口,道“那我先不要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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