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 沈浪夫妇也归来了。
他们没赶上谢临云和王怜花的对峙, 但一回来恰好碰上女儿垂头丧气地站在王怜花身侧,一副闯了大祸不敢出声的姿态。
这场面并不罕见, 因此一进门,沈浪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又闯祸了, 似乎还把向来对她最是宠爱的王怜花一道惹怒了。
沈浪神色一顿, 拉住了下意识想上前拉女儿手的妻子, 问好友道“发生何事”
王怜花揉着眉心,把今夜的这场冲突简单讲了一遍。
讲到最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虽是她的过错,但我也难辞其咎。”
沈浪听完,却是皱起眉道“你不用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原是她自己闯的祸。”
“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沈浪严肃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 前几日答应过我什么”
沈家女儿闻言, 表情一僵。
他口中的前几日, 差不多就是叶孤城父亲的丧事后续事宜彻底结束那时。
沈浪夫妇是为了祭拜故人才来的飞仙岛, 丧事的后续流程一走完, 他便打算带女儿回家去了,无奈女儿不愿意, 非要多留一段日子。
养了这么多年, 沈浪对这个女儿的秉性不可谓不清楚, 他知道这丫头在家时被宠得厉害。
若是一直在家待着,那倒也罢了;可是现如今出门在外,要是还让她随着性子胡来,那少不了要和其他人闹上矛盾。
于是在答应女儿多留一段日子请求的同时,沈浪也对女儿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她收敛一身骄纵脾气,否则他就立刻带她回家去。
女儿当时应得好好的,现在转头就闹出这么一摊子事来,真真是叫他无颜面对这一府的人。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
被亲爹教训,小姑娘更觉委屈,再度抽噎起来。
“你的确不是有意害那位小公子惊惶至此。”沈浪停顿了一下,“可你特地支开长辈,对他冷言冷语,难道也不是有意的”
“我”
“你是有意的。”沈浪没给她争辩的机会,“你不喜欢他,担心你叔叔真收了他当徒弟便不再对你予取予求,所以才这么做,不是吗”
“可这不是你最大的错。”沈浪继续道,“你最大的错是分明做错了事,还只想着撇清自己,只想着怎么让人少责怪你一点。”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竟是连之前的抽泣声都被压了下去。
良久,沈浪才叹了一口气道“因着你年纪小,我这些年对你的确欠了管教,我也有错。”
“呜呜不是,爹没有错,是我太不听话了”她抬起一双婆娑泪眼道。
“好了好了,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就行。”朱七七心疼女儿,忍不住出来说了一句,试图缓解他们父女之间的气氛。
岂料沈浪还是坚决无比“不行。”
“既知道错了,就该去认错,去赔礼,去道歉。”沈浪说,“而不是站在这里,对着家人哭。”
“我、我去过了可是”小姑娘哭得气息时断时续,尤为可怜,“可是谢湖主说,阿九受了、受了惊吓现下我最好别去刺激他”
王怜花点头“她的确这么说的。”
沈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也不能便这么揭过去了。”
“女儿都知道错了,也去认过错了,你还想怎样”朱七七不解。
“我虽不在场,却也可以想象,她是如何认的错。”沈浪道,“她对着你我,尚且能不停强调她非故意,那对着人家谢湖主,怕只强调得更多。”
王怜花何等玲珑心肠,一听就明白了,沈浪这是嫌自己女儿做错事道歉都不诚心,显然没有真正的悔过之意。
可这也太严格了一些,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生的女儿啊
沈浪扫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继而又重新转向女儿,道“我知道你心里或许很不服气,觉得这么小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就不能稍微宽宥你一些。”
“当年你娘犯错的时候,也曾有人问过我,为何我可以包容天下人原谅天下人,却独独不能对她的错处少计较一些。
“我回答那人,因为我在意她,所以她犯了错我必须纠正,我若是由着在意的人犯错,那跟害她没有区别。
“今日你犯错,亦是如此。”1
在沈浪的坚持下,一刻钟后,他们一家人再度去找了谢临云一趟。
饶是谢临云不知道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对比沈家女儿前后两次道歉的态度,也多少体会到了个中差别。
她没有不依不饶,只道“既然沈姑娘诚意悔过,那此事便暂且揭过吧,左右他们日后也不用再打交道了。”
沈浪“谢湖主的意思是”
谢临云“我会尽快带阿九回洞庭。”
这话大概让沈浪误会了什么,他立刻表示,要走也该是他们一家走。
谢临云“”
沈浪继续“那位小公子受了惊吓,合该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谢湖主放心,我今夜便会带妻女离开。”
谢临云“不是,我没想赶你们走,何况白云城也不是我的地盘啊。”
沈浪摇头拱手,向她行了一礼,道“我没教养好女儿,让她犯下这样的错,我本来就打算尽快带她回去好生管教的。”
这人的脾气倒是和他女儿完全不一样,甚至于过分讲理了一些。
谢临云这么想着,脑海里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与自己在江南分别的那个少年。
她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透露,道“既然沈大侠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多说了。”
当天夜里,沈浪一家果然离开了。
谢临云知道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大侠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可她没料到,王怜花居然也走了。
走之前,王怜花单独找了她一趟,说是有东西留给阿九,请她之后代为转交。
谢临云“什么”
王怜花合上折扇递过来,道“之前我每次拿出这扇子,他都盯着看,这回我疏忽了一下,令他受了委屈,这扇子,便算是我的赔罪礼吧。”
谢临云听他说得真诚,终究接了过来,又替阿九谢过了他。
对话进行到这,本该结束了,可王怜花却没走,仿佛还有什么没说的。
谢临云谨记叶孤城的建议,他说不说,她都尽量不主动搭腔。
最后王怜花叹了一声,道“临走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湖主。”
谢临云挑眉示意他说。
他思忖片刻,道“湖主是否认识一个姓白的绝色女子”
谢临云“”这人到底是什么妖怪啊
“湖主先前避了我好些天。”王怜花道,“但在避着我之前,又向我打听过沈兄夫妻近况。”
“我们三人离开江湖是非多年,从前的因缘多半已了,唯有一人除外。”
谢临云没说话,可王怜花是什么人,就算她一句不说,光是看她的表情变化,就可以猜到答案了。
如此又停顿片刻后,王怜花才继续道“湖主放心,她当年存了心不让我们找着,我们便知她的打算,不会去打扰她。”
谢临云“那你还问我这些做什么”
“不论如何,她总归是我的姐姐。”王怜花叹气,“我只是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
“她去世了。”谢临云只说了白飞飞,没提她与沈浪还有一个儿子。
王怜花听到这个答案,怔了很久才回神,末了一句都没有再说,向她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离开两日后是谢临云与那寡妇说好赎玉扣的日子,她赶到城外的码头边,兑现了之前的约定。
寡妇在嚣城找了个浆洗的活计,能凑合着把日子过下去,对她更是千恩万谢。
谢临云交还完玉扣,又回城主府与叶孤城道了一声别,然后便带着阿九,准备回洞庭去了。
说到阿九,那晚创伤后遗症发作的经历,他似乎一无所知,第二日醒来,又是之前那番乖巧听话的模样了。
她把王怜花留的折扇给他时,他甚至一本正经地道了谢。
谢临云和叶孤城探讨了一下,觉得越是这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这孩子的情况就可能越是严重。
事实证明这猜测没有错,离开飞仙岛第一晚,她带着阿九上了一艘去往江南的船,结果夜间一个浪头打来,稍颠簸了一下,阿九就立刻被惊醒,然后抱着头开始抽搐。
谢临云觉得不能每次都靠点睡穴来解决这个问题,便尝试着靠近他安抚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回他没有挣扎,而是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开始喊娘。
“娘娘”
谢临云“”等等,你认错人了,我没有要虐待你的意思啊
他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但却在主动朝她的方向挪,嘴里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谢临云努力听了片刻,发现这些颠三倒四的话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娘,你打我吧,你快点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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