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陆衍隔天就会到纽约后, 梁挽难得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事业心太重了点,近些日子只顾着排练争首演的名额,连日常和他交流的次数都大大减少了, 出国前周医生再三强调多留意病人精神状况的嘱托, 她都没好好顾及。
这会儿思绪沉淀下来, 她才惊觉时间过得太快, 一转眼到已经到了四月, 陆衍却还没来美国去ea chou导师的精神诊疗所开启第一阶段的治疗。她完全不清楚他每日在国内具体做些什么, 这一个月来听他在越洋电话里避重就轻,一如既往的轻佻口气, 她甚至天真地忘了他那潜伏在阴暗处的人格分裂症状,只自私地考虑她的前途问题。
梁挽觉得自己可太渣了,就双方对这段感情的付出程度而言, 差距实在太大。这种愧疚心一旦发酵, 就停不下来, 她整夜没睡,和左晓棠语音通话了四个多小时,听对方痛批了一顿才聊以心安。
左铁公鸡痛心疾首地在电话那头咆哮“梁某人,你是不是得知我们boss幼年有惨痛阴影家庭分崩离析,就嫌弃他了”
“滚你的吧。”梁挽掐了线,又看了遍当初聊天记录里那张陆叙被绑架撕票的新闻照片, 弓着身子躺在床上, 彻夜难眠。
第二日起床后, 她挂着两个黑眼圈对着浴室的镜子刷牙, 看了半天后不得不加重了粉底液和遮瑕膏的使用量,要知道往常去跳舞前她是坚决抵制这些的。然而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不是化妆品能解决的,她到达舞蹈室时堪堪赶上九点,而且很明显精神不济,j妹嘻嘻哈哈过来打招呼,看清她的脸后不赞同地眯着眼“iang,底妆太厚了。”
梁挽任由jessica指腹揉搓自己的脸颊,恹恹地道“没睡好,脸色差。”
她说完这句,巴兰钦就到了,整个舞蹈室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三三俩俩交谈的舞者们散开,昂首扶把而立。今天是群舞部分的收尾,照道理明天才会公布最后能参加演出的名单,当然,也会挑出几位主角的备选人员,接下来会分开做单独排练。
谁知道团长大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环节提前到了今日“女士们先生们,别浪费时间,接下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他走到正中央,破例拿了一本册子,表情却是格外不耐烦,本来就不近人情的五官在阴鸷的神色下显得愈加刻薄。
众人无不屏息等待,梁挽偷偷抬眸,心跳也有些快。
巴兰钦随意拍了拍掌“十人一组分组跳,现在。”
之前的练习都没有固定队伍,只教动作,并没有阵型变化,此刻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坦白讲挺突然。梁挽悄悄观察了下,跟着jessica加入了就近抱团的一队,运气不错,里头有四位男性,女孩子们的竞争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按照天鹅湖的八十人来算,现场的一百二十位还会被淘汰掉三分之一,入选率不到七成,也就是代表每一组都会被干掉三到四个,但这种概率并不平均,可以说是随机分布的。至少,第一组就颇得团长大人的青睐,全留了下来,兴奋的组员们抱在一起,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同第二组的点点头“od ck”
竞争是残酷的,照这个情况看,兴许越前边跳越好,因为轮到最后的被动性太大了,可惜幸运女神的天平并没有眷顾梁挽,他们临时定的组长抽到了下下签,成了压轴的队伍。就连大大咧咧的j妹都咽了口唾沫,借着背景音乐的掩盖,不着痕迹地同梁挽咬耳朵“前边淘汰的太少了,我们玩完了。”
她说得没错,轮到第九组时已经有七十个人顺利入选了,这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两组里淘汰率为百分之五十。
这个概率太恐怖了。
谁不想在abt这一年的春夏季首演上大放光彩哪怕不是主角,能站上舞台,都是面上有光的事儿。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巴兰钦又在第九组里留下了六人,其中包括孟芸,她抿着笑从梁挽身边经过,压低嗓音道“今天可别摔倒啊。”
小人得志大概说的就是这种贱人,梁挽心里恨极了,面上倒是没表露出来,淡然地摆好了准备姿势。
名额只剩下四个,同组成员们脸色无一例外都很难看,也许是心里负担太大,他们的动作并不齐,某些角度看上去异常散乱,这在芭蕾群舞中可是大忌。
梁挽的发挥同样不算好,被同伴影响了节奏是部分原因,另一方面前天晚上的失眠导致头晕,结束时的转圈定格做得相当勉强,音乐一停,她就懊恼地咬了下唇,指尖不安地掐着手心。
在场看好戏的人不少,无论是胜利者亦或是被淘汰的舞者,都把目光集中在巴兰钦身上。这位脾气古怪的团长从头到尾都皱着眉头,眼里充斥着不满和鄙夷,几乎可以说是给这组人判了死刑。
他没有急着开口,视线扫过面前十张脸孔,没有人敢同他对视,不约而同垂着脑袋。
巴兰钦冷笑“你们就想用这种狗屎去糊弄观众吗”他语调冷冽,不屑道“如果曼哈顿的首演是这样的水平,观众会把票撕了扔到你们脸上,懂吗”
梁挽面上火辣辣的,她被对方口中的shit给惊到了,默默和身边的j妹交换了个眼神。此时此刻,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盼望巴兰钦报出的四人名字里能有自己。
然而巴兰钦似乎异常挑剔,迟迟未给出结果,他就绕着忐忑不安的十个人,慢吞吞走了一圈。
未知的压迫感快把梁挽搞疯了,男人穿了舞鞋,走路的声音非常轻,偏偏听在她耳里就如临刑前的鼓点,每一下都能重重敲击在心脏上,惹得神经紧绷,呼吸都不敢肆意。
良久,他在她面前站定。
梁挽微微松了口气,她想,自己的表现若是客观来说并不算太糟糕,除了结尾的小小失误,比同组的其他人完成度都要高,也算是应了那句老话矮子堆里的将军。
可惜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掠过了她,停在jessica脸上“阿尔巴小姐,你该庆幸你在这一组。”
j妹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难掩喜色,小声说了句rry,给了梁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跑到成功入选的大队伍里,男男女女围拢过来,给了她祝贺的拥抱。
说不眼红是假的,第十组剩下的九人成了刚从海里被钓上来苦苦挣扎的鱼,生杀大权全掌握在了巴兰钦的手里,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冷淡道“很抱歉,你们几位等秋天的演出季吧。”
梁挽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面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身边已经有同伴鼓起勇气据理力争“团长,这太不公平了,明明还有三个名额,请您尊重您自己定下的规则。”
“我的规则就是优胜劣汰,很简单。”巴兰钦笑了笑,转身从先前几组落选的舞者里挑了三人填补上空白,他显然对今天的选拔失望透顶,主演的候选名单都没定,就快步走出了排练室。
随着男人的离开,宽敞的舞蹈房里倏然被声浪淹没,所有人都在讨论,抱怨和窃喜的语调充斥在空气里。
梁挽呆呆站着,羞愧和荒诞的情绪在血液里翻腾,她觉得这是一场梦,若不是梦,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失去了登台的机会长久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她怎么肯甘心,推开门就追了出去。
排练室在九楼,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已然到了一层。
她没有半分犹豫,在安全通道里飞速下楼,跑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都没慢下脚步,终于在巴兰钦拉开车门时喊住了他。很奇怪,当他那双冷漠阴鸷的绿眸凝视着她时,她反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一点点挺直了脊背。
“先生,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她喘着气,努力调匀呼吸。
巴兰钦放下扶着车门的手,说出的话挺直接,也半分没给面子“因为你的态度不配站上大都会歌剧院的舞台。”他盯着眼前纤细的东方姑娘,她的简历和甄选时的视频先前早就看过,萨德也曾不止一次在他耳边提过团里来了位天分卓绝的新人,他当然期待过,可惜到头来不过如此。
梁挽眼眶发热,兀自挣扎“我不明白。”
他的笑容愈加轻蔑“无论是大跳还是旋转,你都没压上节拍,你在敷衍谁又或者你以为别人跳得更糟糕你就能蒙混过关不好意思,我告诉你,在我这里绝无可能。”
这一句如泰山压顶,梁挽再不能辩解,原来她的瑕疵都被他看在眼里,所有的侥幸和小心思全成了笑话,她没有脸面解释说前一晚休息不好导致体力跟不上,也没有资格抱怨巴兰钦提前选人导致她没有准备好。
她像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浑浑噩噩的,只徒劳地重复“先生,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话留着秋天的演出季说吧。”巴兰钦冷冰冰抛下了话,径直上车踩油门扬长而去。
在abt,没有入选春秋季演出的舞者们会退而求其次,排练其他剧目,毕竟这里不止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一个场馆,其余人都调整好了心态,按照惯例去负责编舞统筹的副总监处报道了。唯有梁挽的追梦之旅遭遇了天崩地裂一般的滑铁卢,心态炸了,在她看来,错过春秋季就意味着要缺席五六月将近二十场最有重量的演出,来年论资排辈,离主跳的位置更是遥遥无期,这和在演艺圈被雪藏有什么区别
正因此,她整个下午都没出门,关在房间里苦思冥想,又是懊恼又是伤心,直到傍晚才出发去肯尼迪国际机场接陆衍。
jfk作为全世界最繁忙的机场之一,因为交通便捷设施完善,几乎所有国内访美的旅行团都会搭乘航班选择这里作为第一站亦或是中转,航站楼大厅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广播和人声交织在一起,使得梁挽压根听不清话筒那头男人的嗓音。
迫于无奈,她掐断了通话,转而打字你出来了吗
陆少爷回得挺快我刚拿完行李,你别乱走,拍张照过来,我去找你。
梁挽的方向感确实够呛,机场也太大,她一共就来过两次,压根没什么记忆,这会儿干脆就乖乖站在原地,安分等着。身边络绎不绝的人群同她擦肩而过,她落选的坏心情因为即将到来的那个人被冲淡了些,期待和甜蜜盈满心头,她唇角不自觉翘起。
眼瞅着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经过,发型和背影异常熟悉,她上前两步,伸出手拉住了他,正要开口时男人回过了头。
陌生的五官,毫无相似点,还算周正,不过和美貌过人的陆少爷还是有挺大差距。
“抱歉,我认错人了。”梁挽收回手,本来不觉得自己是颜控,怎料长期对着陆衍赏心悦目的脸,审美高度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这会儿看其他男人就不免有些苛刻起来。
只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哥还以为自己有了天外艳福,不肯放过这等姿色的大美女,缠着她问东问西,摆明了要搭讪。
梁挽的面色冷下来,别开脸去,正巧有人从后面搭住了她的肩膀,而后腰身一紧,她被迫扭过身倒入了一个怀抱,薄荷草的味道盈鼻,她松懈下来,抬眸撞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陆衍压着嗓,凑在她的耳边,带着些许戏谑“你什么毛病,自己老公不认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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