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汽车站工作人员的二楼食堂只有三十几名职工在吃饭。
周芳芳正在埋头吃饭,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扭头,再往上看,愣了一下。
“周芳芳”来人叫了她的名字。
声音好听极了,听惯了南腔北调的各种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她好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那么标准的普通话,才知道原来普通话说起来那么好听,以至于自己这个一直被她嫌弃老土的名字都变得温柔起来。
周芳芳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了没找到工作,在家待了三个月,家里就安排她暂时在爸爸在的单位当一个跟车员。
“有什么事吗”她有些羞涩的转开了目光,看向旁边的汽车站工作人员。
这时候整个食堂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实在是刚刚被汽车站工作人员带上来的男人太过惹眼。
还有职工在小声议论是不是演电视剧的演员。
男人却举起了一张证件“警察。有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人正是翟靳聿。
周芳芳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证件,一下愣住。
普通老百姓,平时哪有面对警察的机会,下意识就觉得紧张。
周芳芳紧张的问“什、什么事啊”
翟靳聿把照片递过来。
“见过这个人吗”
周芳芳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昨天下午那个拖着个很大行李箱的男人吗
翟靳聿看到她微变的神色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谢谢帮忙,你去忙吧。”
然后坐在了周芳芳对面,说“不要紧。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
周芳芳哪里还吃的下,不说心里有事,就是那么个大帅哥在她对面盯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吃了,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翟靳聿就说“好,那请你把你知道的这个人的情况和我详细的说一遍。”
周芳芳先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昨天五点半吧”
翟靳聿听到这个时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并没有打断周芳芳。
周芳芳说“就是他坐的我的车去的山城,就是一个普通乘客,其他的我
也不清楚。”
翟靳聿问“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周芳芳回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本来想说男人长得比较帅,但是翟靳聿坐在她面前,一下子就把那个男人比到了泥里去了,想了想才说“就是打扮比较洋气时髦对了他拖着一个特别大的行李箱,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行李箱,好像很重,他搬上车的时候我想去帮忙他都不准我碰他的箱子,好像是有什么贵重物品一样”她说到这里,突然自我猜测到什么“这个人是不是偷东西了”
翟靳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关注点在那个男人拖的大箱子上面“你说他拖得大箱子,有多大”
“我见过那种二十八寸的,已经很大了,他拖着的那个比二十八寸的还大。”周芳芳尽量说的详细“箱子是黑色的,是硬壳的那种。”
这时候翟靳聿一句话,就让周芳芳毛骨悚然起来。
“如果那只箱子想要装下你,能装得下吗”
周芳芳身高一米六二,不是很瘦,比较匀称,一百零五斤。
被翟靳聿的话一提醒,她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那只箱子那么大,又那么重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周芳芳看了翟靳聿一眼,然后说“如果我是卷着的话,应该可以”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了,当时就觉得那个男人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
“他是在山城哪里下的车”翟靳聿问。
周芳芳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是山城的涉上市,有一个我们会半路停靠的地方,他就在那边下的车”
山城。涉上市。
山城很多地方都保留着配阴婚的民俗。
配阴婚又叫做冥婚。
在山城,如果有未婚男子不幸去世,被认为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昌盛,于是父母会找配阴婚的阴媒,替死去的儿子挑选一位八字相合的女尸与其合葬在一起,保佑子孙后代繁荣昌盛。
而这阴婚,虽说是死人与死人的婚礼,但是举办的仪式却并不比活人要少,花费甚至比活人结婚还要高昂。
所以很多家境普通的人家都办不起阴婚。
在山城,办阴婚的人家,也往往是有钱人家
。
比如涉上市仓镇的周家。
周家算是仓镇非常有名的有钱人,家里的公司在山城也排的上号,平时给镇上修桥铺路也颇得人心。
最近周家出了点事。
周家刚满二十的小儿子周兴,上个星期和朋友一起去坝上游泳,不小心淹死了。
因为年纪小,还没结婚。
按照仓镇的习俗,他是要配阴婚的。
更何况周家家大业大,为了子孙后代,更要把这场“喜事”办的热闹。
因为山城保留的这个民俗。
山城就自然衍生出了一项特别的职业,叫做阴媒。
阴媒主要负责给找配阴婚的女尸,同时主持阴婚仪式。
而阴媒主持一场阴婚得到的钱,比普通的媒人得到的钱要多上十倍以上。
山城重男轻女之风从古到今在国内都是比较严重的地区,导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严重失衡。
活人好找。
死人却不好找。
近年来,除了农村,城市都已经开始流行火葬,死了以后往火葬场一送,直接成了骨灰,而且出了山城,像是这种配阴婚的习俗,别的地方要不就是没有这种习俗,要不就是早就已经去其糟粕,基本上在山城以外的地方已经销声匿迹了,所以要找到合适的女尸,还真是不容易。
也因此,年轻去世的女性尸体在山城成为一种“商品”,不仅明码标价,而且市场需求旺盛,只要有钱赚,就有人敢铤而走险,因此就滋生出了盗尸利益链。
周家的小儿子死了,要找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尸来配阴婚。
但是在山城,最近不管是得病死的还是意外死的女孩儿都没有。
而且周家要求还很高,要求尸体没有破损,长相清秀。
但是同样的,周家给的价也高。
只要有合适的,可以给“亲家”一百万的“聘礼”。
阴媒也能有五十万的辛苦费。
当地不少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看的人都在心里阴暗的想要是自己能得了这一百万多好。
眼看周家小儿子的尸体在殡仪馆的冰柜里都躺了快四天了。
终于,本地一个非常有名的阴媒接下了周家的“生意”。
并和周家承诺,保证三天内,就能让周家小儿子入土为安。
这不,三天还没过呢,今天一大早,周家在镇上的房子终于传出了哀乐。
这也是山城配阴婚的传统,早上办丧事,晚上办“喜事”。
周家有钱,丧事自然办的非常隆重。
请了三支丧葬乐队吹吹打打,丧席摆了一百多桌。
灵堂设在周家大院的大堂里,里头摆放着两副棺材。
前面的祭台上摆着两副照片。
照片上男孩儿的长相比较朴实,有点黑还有点小胖,冲着镜头笑的挺开心。
女孩儿的则是她自己的自拍照,也就大概二十来岁,没化妆,扎个马尾,长相并不十分漂亮,却很符合周家的要求,长得很秀气。
一个僧人正跪在祭台前敲着木鱼诵经,谁也听不清他在念得什么经,只看到他嘴一直在动。
一个道士则在两副棺材边上一边念咒一边往棺材上撒黄符,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每个尾音都拉的很长,拉的很高。
两人各带几名弟子,都互不干扰。
场面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在灵堂外的不远处,一个吸引着很多人频频注目的异常美丽的少女一边磕着丧席上发的瓜子,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这个少女一看就知道不是镇上的人。
长得太漂亮太精致了,打扮的也很洋气,浑身好像冒着仙气,还透着股闲人免近的冷酷感。
不只是镇上,就连市里来的周家的朋友,也没有人认识她。
那些年轻男人、半大的男孩子,不管站在那儿,眼睛都在偷偷往那边瞥,但是却始终没人敢上前搭讪。
倒不是因为那少女看着就不好接近,而是那女孩儿边上陪同着一个男人。
不是什么普通男人。
他往那儿一站,几乎是鹤立鸡群,吸睛程度毫不亚于他旁边的娇小美女少女。
这附近的人,男人都在偷瞄少女,女人则都在偷看那个男人,还偷偷议论着这对惹人注目的男女是周家的什么亲戚还是朋友。
这对出现在仓镇的外地男女,正是姜苏和翟靳聿。
姜苏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吐槽说“那和尚昨晚上肯定是熬夜了,看他念经都快念到地上去了。”
翟靳聿看过去,只见那跪在灵堂前的僧人的脑
袋都已经快垂到了木鱼上,木鱼敲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姜苏又吐槽那道士“那假道士不知道是在念咒呢还是在唱戏呢,身上的袍子穿的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哪个假道观跑出来的。”她恶作剧心起,突然往那灵堂走去。
被翟靳聿及时拦住“你去做什么”
姜苏狡黠一笑“我去问问那假道士念得什么经。”
翟靳聿勾住了她的肩,神色寻常的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看着就像是一对情侣在说话。
姜苏想到自己临行前死缠烂打的要和翟靳聿一起来,主动表示自己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
顿时打消了去捉弄那假道士的心。
忽然,她的目光突然一凝。
放在了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两副棺材前面的照片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女孩儿的照片上。
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正在此时,她鼻尖微微一动,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顺着空气中飘来的这股气息,转头望去,顿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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